换张振豪说不出话来了。
「我是喜欢你。」
「我知道。」曲书瑞懒懒地说，「我也喜欢你。」
两人之间很少有普通恋人那样不厌腻的告白，大多时候是付诸于肢体交缠，曲书瑞说过的喜欢也总共只有在医院那次，因此张振豪听曲书瑞这样说，心脏不争气地又狂跳起来，血液明显地又集中到了刚刚才软下去的地方。
「你觉得，我们如果在一起的话会变得怎样？」张振豪深吸口气，努力自制，脑中想的混沌思绪就冲口而出。
「交往看看不就会知道了？」曲书瑞想也不想就做出回答，听张振豪不自然地嗯了一声，视线飘向张振豪下身，顶着自己的部分。
「好吧，这次换你，趁我还没改变主意。」曲书瑞话还没说完，张振豪便翻身压了上去。
25
夜里的校园灯火通明。
毕业季最重要的活动之一，就是由学生会主办的校园演唱会，不惜成本请了几个大牌之外，学校里的几个音乐社团也都有应邀表演。
张振豪从难得被获准入校的饮料摊贩前买了两杯饮料，越过重重人群来到曲书瑞身边时，曲书瑞正在讲手机，看见他过来，很快地就道了再见。
「在跟谁讲话？」张振豪问，曲书瑞耸肩，拿过饮料就喝，「爱伦啦，她和若瑜他们要过来。」
张振豪没说什么，只是伸手进曲书瑞的口袋，摸出了那支手机，调开通话纪录。
最近的通话，的确显示着吴爱伦的英文名字。
张振豪默默把手机塞回曲书瑞口袋，曲书瑞不在乎地牵起他的手，「我很乖吧。」
「比起刚开始的时候是乖多了。」张振豪重哼一声，想起两人刚确认关系不久，曲书瑞还会瞒着他赴安雅淇的约，于是他开始像曲书瑞所说的一样，光明正大地吃醋，查阅手机纪录和简讯、在曲书瑞晚归时坐在熄灯后的寝室里等他，有几次都把曲书瑞吓了一跳。
但曲书瑞反而因此改变许多，彷佛字典里凭空多出了专情两字一样，再也不和任何女生过从甚密，也不再和考上外县市的研究所、即将毕业的安雅淇见面，于是全系都谣传曲书瑞又有管得住他的新对象了，只是那个对象始终不明。
混在人群中，张振豪牵着曲书瑞的手。
有时会觉得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等曲书瑞厌倦了这样的关系，又找到下一个对象时，说不定现状就会分崩瓦解。
所以张振豪看得更紧，曲书瑞也彷佛很乐意被他这样看管着。
忽然有人拍拍他们肩膀，两人吓了一跳，回头发现吴爱伦和沈若瑜，以及汤尼和赵子威等人，突然全部出现在身边。
「嘿嘿，原来你们跑到这么前面，都不找我们。」
「豪哥也追星吗？你们在等谁唱？」
两人互看一眼，不动声色地放开了彼此的手。
「一个朋友，他今晚也要表演。」
「哇，你朋友弹吉他吗？」
「他是主唱。」张振豪笑笑，环顾着好久没有群聚在一起的同学们，「你们今天怎么都来了。」
「哎，这学期过了我们就都升大四了，大家各忙各的，就没机会见面了，所以我才叫大家不准带闪光，等下看完这个我们去喝酒！」
「你朋友什么时候上台？」
「大概快了。」才刚说完，主持人又走上来，介绍了些什么，接着响起明显不如刚才几个人气歌手、疏落的掌声。
阿立和他的团员们一起走上台来，等团员就位时，阿立向台下简短地自我介绍。
「我们的大学生活，就在这个月底结束了，在这里我们几个人，都是因为各自的因素选择延毕，所以这已经是我们的第二个毕业季，却是第一次达成在毕业季上唱歌的梦想。」
舞台附近一小群似乎是亲友团的学生热烈欢呼起来。
阿立笑了笑，背后吉他声音响起，然后是他们的歌，从即使是简易搭建仍然颇具声光效果的舞台流泄到黑压压的听众之间。
「你到时候一定要来看我们表演，一定，绝对不会让你后悔哦！」上个月底开始阿立就不断笑嘻嘻地提醒他，由于阿立只做到毕业，阿立总是说成「毕业季来见我最后一面。」
「虽然只有两首歌，但是我们可是很努力才争取到这个机会，毕竟社团太多了，我又是半途加入的，已经很难得罗！」
「你会觉得毕业又不是生离死别，总有一天还会再见面，至少约出来聚聚不难吧？」看张振豪不说话，由于手中正忙着，阿立只是用手肘撞他一下，「但很多最好的时刻，都是只有当下，以后再怎么怀念，也不会有相同的感受，我们就是用这种心情表演的。」
张振豪放下手中的汉堡，看了阿立一眼，「你今天干嘛这么感伤？」
「等你即将毕业就会知道了，学、弟！」
于是他和曲书瑞一起从下午开始，就站在舞台旁边等，他们学校有上过综艺节目的校园美女拿着麦克风在试音，一堆男生围在下面拿出手机。
他从来不知道阿立的歌声这么好听。
张振豪不是一个常听流行歌的人，但身边的朋友们也彷佛震住了一样，全部安静了下来。
第一首是很轻快的曲子，阿立的嗓音很轻松自然，充满生命力，台下情不自禁地开始响起规律的掌声，帮阿立他们一起打着节奏。
一曲唱完，台下反应明显比阿立他们上来前热烈很多，阿立带着笑容，等着台下静默。
「接下来这首歌是我写的，谢谢我的恋人帮我写词，所以我要把这首歌送给他。」
台下响起尖叫，还有告白、上台之类的起哄声。
「我们从大一就在一起了，虽然也会吵架、也差点分手过，但就算在毕业这个让人不安的时候，也决定了未来不管如何，一定会一起走下去。」
口哨声此起彼落。
「另外，这首歌也献给一个朋友，小豪，祝你幸福。」
张振豪深吸口气，和曲书瑞对看一眼，又看向舞台上神情真挚的阿立，阿立彷佛也正对他露出鼓励的笑容。
虽然他知道站在舞台上时，底下是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他是在说你吗豪哥？」汤尼等人好奇地凑过来，接着就淹没在如雷的掌声中。
后来张振豪都忘记阿立唱了什么，只记得一开始听起来像抒情的歌，到了副歌突然奔腾起来，有些嘶吼的声音反而与歌曲本身很合拍，当时他听出了歌词，突然懂得为什么阿立要把这首歌献给他。
唱毕之后在震得耳朵发痛的掌声中，张振豪偏过头去，看见吴爱伦泪流满面，其他的朋友们也一时没回过神来，包括曲书瑞，带着奇妙的表情，定定地看着他。
张振豪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读懂了曲书瑞的眼神，于是他对曲书瑞点点头。
「跟你们说一件事。」曲书瑞转过身，面对着众人围成的小小圈子，台上主持人已经在介绍下一个社团。
然后，曲书瑞当着大家的面，牵起了张振豪的手，举到众人面前。
「我和豪哥正式在一起快一年了，祝福我们吧。」
不知是谁放起了烟火，所有站在草坪上的观众都不约而同抬起头。
除了沈若瑜以外，吴爱伦、汤尼、张纪凯、赵子威、阿廖等人的表情都是惊讶中又带点不可思议，但没有人露出鄙夷或轻视的样子。
「这样……也好。」不知道是谁先开口，众人纷纷点头。
吴爱伦对他们微笑，曲书瑞揉揉她的头发，「之前你担心的事，不用担心了。」
「恭喜。」女孩低声说。
「走了，说好去喝酒吃热炒！」沈若瑜用力一拍两人的肩，沿路说着抱歉，带领众人从舞台前的观众间挤出一条路来。
「虽然系对很麻烦，但你们就算有什么万一也还是我们的朋友，不准消失！」
「又不是我们要毕业，还有一年耶！」
「说得也是吼！」
众人吵嚷着，纷纷跟着沈若瑜慢慢挤出人群。
落在最后面的曲书瑞笑着推张振豪，张振豪恍然回过神来，跟在大家身后挤出人群，两人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台上的歌手开始唱歌，全世界的噪音和欢呼彷佛都集中在这里，张振豪回头看向牵着的人，曲书瑞也正看着他，温热的手指，唇边的笑意，星火般的眼神。
张振豪知道他此后将不断想起此时此刻，或许是他们交往的过去现在未来中仅有的最真心的一刻，也或许会从此幸福下去直到永远。
理想中的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呢？没有经历理想的恋情就过完最人生鲜丽亮烈的时光，是否就没有了意义？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做出了改变，曲书瑞也为了他改变了许多，即使并不见得往好的方向改变，但爱过、每个当下他的喜悦都像要在黑暗的寝室里开出花来。
所以，始于永远无法满足的惯性欲求的爱，无论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至少此刻感觉非常幸福过。
如此足矣。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