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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易冷——by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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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蛋,才吃了肉就张嘴咬人,养不熟的野狗。陆天赐不屑的笑了笑,心想着这何怀志难不成还指望着这个什么专员能有所作为?

陆天赐摇摇头叹了口气,他也挺想看看这位专员能在莆县有些什么作为,沈少爷还以为是包青天来了,对这专员一脸期待。若是未能如沈少爷所愿,沈少爷到时候不知道该有多绝望。

“报告。”门口的卫兵在门前大声喊。

“进来。”陆天赐擦好了枪,又把抓了一把子弹出来一个个的擦。

“门口有位姓张的专员求见。”

“张……”陆天赐微微撇唇。说曹操,曹操到,好像这位张专员有顺风耳一样。陆天赐漫不经心的擦着子弹,“有请。”

“是!”

卫兵转身出去,把张炳言领进来。张炳言今天穿的是件白色短袖衬衣,戴着一顶凉帽。穿着西裤和白色皮鞋,一副摩登绅士的打扮。

陆天赐没有起身,还在擦着子弹。几颗子弹都擦得光亮可鉴,又细致的将它们装进弹匣。张炳言摘下凉帽拿在手里笑道:“陆团长这个爱好真是奇特,子弹总是要用来杀人的。”

陆天赐抬眼看了张炳言一眼将弹匣装上,比划着枪,枪口对准了张炳言。张炳言笑眯眯的看着他,没有露出丝毫紧张。陆天赐冷不丁的扣动扳机,子弹从张炳言耳朵边擦过,打在墙上。张炳言回头看了一眼,“好枪法。”

“可见,子弹也不一定是要用来杀人的。”陆天赐把枪丢进了抽屉。

张炳言呵呵了两声:“说的也是。张某自作聪明了。”

“张专员光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陆天赐打了个手势,请张炳言坐。小郑端来茶水。

张炳言也不客气,坐下,喝茶。喝了半盏,悠然的舒了口气:“上次在凯得利没能跟陆团长好好打招呼,抱歉。”

“没什么。”陆天赐浅笑,“张专员是负责缉毒的,跟我一个丘八也搭不是界。”

“也不尽然。”张炳言笑道,“这世间的事,往往总是出人意表。”

“这么看来,张专员今天是有事上门咯?”陆天赐不喜欢跟这个人拐弯抹角。准确的说,他很不喜欢面前的这个人。一脸伪善的笑意,像只狐狸。

“嗯,前日碰到陆团长的时候,正好沈家的少爷在跟我聊沈夫人的事。我看陆团长似乎跟沈家很熟,所以有些事想跟您打听一下。”

“打听什么?”陆天赐闲闲的看着张炳言,默默的讥诮着他。

“以陆团长之见,沈夫人同她弟弟金先生是什么样的人?”

“我跟沈家也无非只是见面打个招呼的交情,沈夫人这种养尊处优的阔太,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样的人?”陆天赐淡淡道。

“也是。陆团长也说是沈夫人是个养尊处优的阔太。要说她贩卖烟土,完全不像她的作为,”张炳言道,“依我之见,沈家虽然在莆县是个大户人家,但做的似乎也都是些本乡本土的生意。烟土这种东西,如果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实在很难做得下来。要货源、要运输、还要人员押送并打通沿作宾关卡。而她区区一个妇道人家足不出户怎么可能联系得上那些烟土贩子,明显事有蹊跷。”

“谁晓得呢?”陆天赐装出漠不关心的样子,暗自发笑。区区一只狐狸也想打狼的主意,也算是一则笑话。

三十四、

张炳言走到百岁楼的竹字间门前敲了敲门。木门吱呀打开,沈启俊拱手:“张专员,请进。”

张炳言踏进门,沈启俊把门掩上。张炳言打量着这间酒楼,暗忖这个小小莆县还真是富得很,有四层楼高的酒店,也有泰和坊那样的销金窟。咖啡厅、蛋糕店、西餐厅也都一应俱全。百岁楼虽然门脸看上去不怎么样,走进来却又是质朴雅致的味道。

“沈先生真会挑地方。”张炳言笑言。

沈启俊哦了一声陪笑:“我喜欢这里清静,还请张专员不要嫌寒碜。”

张炳言说:“怎么会。”

两个人闲扯着坐下,不多时菜就上了一桌子。张炳言扫了一眼:“这么多,你我两人哪能吃得完。”

“这都是本地的一些特色菜式,张专员尝个新鲜。上回我是急疯了,懵头懵脑的就闯到凯得利去,实在是太过冒失。幸而张专员不见怪,我现在想想都还不好意思,”沈启俊替张炳言倒了杯酒,“我先跟张专员赔个不是。”

“沈先生这就太见外,”张炳言挡住沈启俊,“其实我对沈先生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哦?”沈启俊浅笑。听张炳言这么说话,便觉得这个人,且不论真假,至少对他开口总不至于困难。开完口,他若是能直接明码实价便更好说。

几句寒喧之后,沈启俊直接将话题转到沈夫人的事情上去。张炳言撇着嘴唇喝了口酒,把昨天对陆天赐说过的话原样对着沈启俊说一遍。末了问,“你们家是不是有得罪过什么人?这从头到尾显然是个圈套。令堂和令舅说的那个人,我已经派人查过,根本查无此人。”

“如果找不到那个人,家母和舅舅会怎么样?”

“那就只能拿他们当成主犯了。在令舅家里搜出了烟土,还有令堂和令舅的按过手印的交易字据,不容抵赖。”

沈启俊沉下头,默了片刻,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两根金条放在张炳言跟前,“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张炳言蹙眉:“沈先生这是做什么?我看你也是个挚诚的青年人,怎么也兴起这种玩意。”

“眼下的行情我知道一点,”沈启俊幽幽叹气,“张专员为人正直,晓得家母与舅舅真的是被人陷害了。如果真的找不到幕后真凶,也请张先生帮忙想个法子。有哪些地方需要打点,还请指点,只要人能出来就行。”

张炳言看着桌子上明晃晃的金条,“谁想陷害你们家,沈先生难道心里没谱?”

沈启俊哑然。

张炳言瞧着沈启俊那怔怔然的一张脸,显然是知道的,但是他不说。他眯着眼睛,微微笑着看沈启俊的脸。

沈启俊默默的喝了两口酒,想到上次在这里请人吃饭,请的是陆天赐。心脏有些莫名的被虫蚁啃噬,想挠想抓,摸不到重点的难过感。双拳紧紧的捏住,空蓄了力气打不出去。这一段日子都是他在那里像个玩木偶戏的人那个提着线操纵一切。自己又不能不顾忌。想着心慌,他又从口袋里摸了只烟出来。递一根给张炳言:“请。”

张炳言摇头,沈启俊自顾点着吸了一口。张炳言嗅着烟味儿,眉头微耸,盯着他青白憔悴的脸。

******

“大哥。”张炳言回到凯得利,才进房,房门即被关紧。

张炳言不屑的笑了笑:“看你们那点出息。”

“我感觉咱们这回玩得太悬了,”站在张炳言身后的小个儿随从擦了把汗,“我们可是在城里,周围全是警察、兵……”

张炳言从口袋里摸出两根金条扔到桌上,两个随从吃了一惊。小个儿抓起一根咬了一口,金条上留了个牙印。张炳言皱脸:“把上边口水擦干净。”

“是,是。”小个儿眉开眼笑的牵着衣襟把金条擦了又擦。

“这真是个好地方,”张炳言坐在沙发上架起腿眯着眼睛,“老子手上要是有兵,就把这里占了。这辈子就算找到金山了。”

“别啊,我们山里头也挺好的,国民军也好小鬼子也好,都找不到咱们。多好。”小个子怕他住在这里上瘾了不想走。

“土,所以怨不得别人叫你们土匪。”张炳言白了小个子一眼。

小个儿嘿嘿笑着,“大哥您不也是……”

“别把我跟你们混为一谈。”张炳言轻蔑的看着小个儿从茶几上抽了根烟出来。先前沈启俊也递过他一根烟,他没要,沈少爷一点着他就闻到了烟卷里混着烟土,沈少爷好像毫不知情。他若是个真的缉毒专员,沈家这一家人都得抓进去好好玩。不过,张炳言弯着嘴角。这家人显然也是得罪了什么厉害人物,背后被人陷害了沈少爷还吱吱唔唔的不说个所以然出来。张炳言抓起金条放在手里翻看,沉甸甸的足金。

桌上的电话响了,张炳言耸起眉,冲小个儿使了个眼色。小个儿揭起话机:“什么事。”

“有位先生要见张专员,说是姓何。”酒店服务生礼貌的说。

“姓何?”小个子征询的看着张炳言。

张炳言皱着脸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让他上来吧。”

小个子给服务生回了个话挂了电话。没过几分钟,门前就响起敲门声。另一个圆胖的随从打开门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穿着便装的人笑盈盈的拿着礼帽:“张专员是吗?鄙姓何,何怀志。”

“哦,”张炳言做出一副明白的样子。

“不知道我姐夫有没有跟您提起过我,我就是那个在七五三旅当参谋的。”

张炳言呃了一声,七五三旅的参谋,不知道他跟陆天赐是不是一路的。先请他坐:“何先生这个时候找我有什么事?”

何怀志看了看左右,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张炳言笑道:“何参谋但说无妨。”

“那个……听说专员过来缉毒,欢迎之至。若是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何某一定鼎力相助。”

张炳言眨了一下眼皮看着何怀志。何怀志带着几分谄媚的笑意,隐约里又露出一丝阴狠。张炳言了然。笑着点了点头。

三十五、

沈夫人换了件干净整洁的牢房,床铺被子都是沈家送过去的,吃饭也由沈家下人每天按时送去,较之先前待遇好了许多。沈启俊觉得张炳言还算是能做些事,看来钱花在他这里不冤。

沈启俊往冯府挂了个电话,把母亲换了牢房的事跟冯英翘说了说,冯英翘听说他贿赂了两根金条,吁了口气:“怎么到处都是这种伸手捞钱的贪官。”

“拿了钱办事也还算好了。”

冯英翘怅然叹息,“也是,只要能把沈伯母救出来就好。”

“嗯。”沈启俊点点头,盘算了一下,又去父亲那里多拿了几根金条。

沈玉池坐在院子里默默的看书,一切由他。沈启俊拿了金条出来,径直走到父亲跟前:“等妈妈出来,你们一起去省城住一阵子吧。我在那儿置了套房子。”

“我……”

“我知道您不愿意,但是眼下我们家怕了惹了什么人了,这回是妈妈,下回我怕会祸及到爸爸这里。所以……”

沈玉池看着沈启俊,沈启俊的神情虽然恭敬,眼神里多了丝跟往日不一样的东西。沈玉池蹙起眉,这段日子家里的事一波连着一波都是他的顶着,没丝毫喘气的机会。他既然这么说了,必然有他的道理。自己帮不了他,也不能再替他多添麻烦。点点头,沈玉池放下手里的书:“等你妈回来,我跟她一道儿去省城……”

沈启俊松了口气,只要把爸妈都送去了省城,在莆县,陆天赐再耍什么把戏他也不怕了。大不了,结掉所有的铺子,一家人都蜷到省城。

“少爷,张专员电话找您。”

才回到院子,立土拿着电话大声说。沈启俊加快步子走进书房,拉过电话。

“沈先生。”张炳言在电话里爽朗的笑道。

“张专员,有什么事情指教么?”沈启俊毕恭毕敬的端着电话。

“大事没有,上回沈先生请我吃饭,张某过意不去,这回就回请一次,沈先生千万不要跟我客气,要不然我会生气的。”

沈启俊本也打算是要去找张炳言,既然他请吃饭,便不推辞。拿上才拿出来的几根金条装在公文包内换了身月白色的长衫去凯得利二楼的西餐厅。

******

手里有钱,日子好过之后,汤德彪张罗着再招点人马。告示贴出去不到三天就招了几百号人,把个一千多人的旅扩充到两千多人。陆天赐鞍前马后小忙了一阵子,闲下来的时候发现有个几天没见着沈启俊了。

招手叫来小郑,“沈家那边,最近有什么新的情况?”

“沈家少爷,跟那个张专员走得很近。警察局那头替沈夫人换了间屋子……”

陆天赐蹙起眉,起身大步走出办公室,骑着马往沈家那边去。走到景秀街口便见张炳言坐的车子在街口停下,沈启俊从车里下来,浅笑着对车里的人点了一下头。

笑容……这种东西,对沈启俊来说非常稀缺。而且还笑的这么自然。陆天赐站在街口的另一边默默的看着。等到那车子走了,沈启俊才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残存着浅浅的笑意。

陆天赐坐树的后边悠然的走出来,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沈少爷莫非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沈启俊瞬间绷起脸,方才还残存的笑意褪得干干净净。陆天赐瘪着嘴,“跟张专员关系不错嘛。”

沈启俊视而不见的往沈府走。陆天赐勾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他带到面前,揽住他单薄的腰身。手掌左右滑动了一下,真瘦,好像再用点力就会折断。

“放手!”沈启俊变了脸,用力的挣扎。越是挣扎,陆天赐的胳膊箍得越紧,最后脸对着脸,鼻息相错。沈启俊青了脸,虽然不见笑容,这副表情也是陆天赐乐见的。

沈启俊松下紧崩的肩膀,默不作声。目光淡淡的停留在不知所谓的位置。陆天赐皱起脸,捏着他的下巴,没能将他的眼神唤回来,乘势在他嘴唇上轻轻碰了碰。

沈启俊打了个激灵,抬手要扇他耳光,那手在半道上让陆天赐截住。抬脚去踢他,脚像是踢在木桩子上,闷响了两声。

总是拿他无计可施,沈启俊恨得发狂。一到他面前就像只老鼠被他往死了玩。沈启俊盯着陆天赐冷不丁的扑上去咬住他的脖子。

齿缝里泛起铁锈味,陆天赐没动,沈启俊惊了惊,松开嘴看到他的脖子上血淋淋的牙印。陆天赐松开沈启俊,伸手抹了把血放到眼前看了看,将一手的血涂在沈启俊的长衫上。

沈启俊得了空子,转身即走。

陆天赐在后边淡淡道,“我只告诉你,张炳言可不是什么好人。”

“还有比陆团长更坏的人么?”沈启俊顿住脚步,背对着他慢慢道。

陆天赐耸起眉,瘪嘴道:“我是怕你病急乱投医。”

“有的医,总比坐着等死好。”沈启俊反诘。

陆天赐有点怒,沈启俊横竖是现在拿他不当回事。他哼笑一声:“也罢,我就等着看沈少爷倒霉的日子。”

沈启俊进了沈家大门,陆天赐才转身回去。

陆九成天的在泰和坊这样的地方不回来,陆天赐也乐得清静。对陆九他没什么感情,只是这人挂了他陆团父亲的头衔,必须照顾照顾。回到屋里坐下,倒是想起桂月来。若是她活着,他又何必辛苦这一场。不过,若是她活着,也的事必定是会被人知道的,自己也丢不起这个脸。倒不如现在这样正好。明正言顺的恨,明正言顺的去折腾祸害。

“团座。”

陆天赐刚踢掉脚上沉重的军靴,小郑在门前打了个立正。

“进来。”陆天赐赤着脚,小送把放在床边的拖鞋提过来,放在他脚边。陆天赐趿上拖鞋,扯了扯衣领,吐气道:“这么热的天,还要不要人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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