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毛，”薛任晴把剧本一甩，“这剧本是你写的么。”
老毛摘下深度镜框，说，“是啊，怎么了。”
“那没事了。”
薛任晴却不知，他刚一转身，老毛就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
二十四.剧幕彩排
排演已经过去了几个礼拜，下个礼拜就是晚会正式演出的日子，薛任晴正靠在墙壁上看台本，看见门口有人向他招手，他摘下眼镜走了过去，“好几天没看见你了，学生会果然很忙。”
傅一文又是一脸衰样，摆摆手，“唉，别提了。”他指指在一边指挥的童水星，眼皮都快翻没了，“就那个大小姐，每天我要和他争论上百遍！就为了道具，经费，人力，节目，排片。啊啊，老天啊，快带走我吧。”
“你不是不负责这次晚会么。”
“唉，我这不特地想和你离的近一些……就把活揽过来了。”
薛任晴笑了起来，“笨，自作自受。”
傅一文摊摊手，“到这一步，我也不介意没脸了。”
“你脸上怎么了。”薛任晴低头凑过去研究他脸上的小伤口，弄得学生会长一阵紧张，“没，没什么，被纸片刮破的。”
两人一挨近，薛任晴顾盼的眼神就开始暧昧起来，傅一文才反映过来，轻声着，“好啊，你又玩我是吧。”
“薛任晴，十五分钟到了。”背后又传来清冷的声音。
他收起笑意，站直。
对傅一文说，“我一会就好，你先做你的事吧。”
傅一文看着韩生，“你好，我是XX学校的学生会会长，这次的负责人也是我。”
说完又笑着追上薛任晴说，“也好，我先来欣赏一下你们的演技。”
咔。
灯光暗了下来。
童水星在一边吼，“全部安静！”
傅一文站到她身边，“哟，在呢。”
童水星看他一眼，“会长大人又来震场子啊，折煞小女子了。”
傅一文看着舞台上来来去去的演员，说，“和你吵了半个月，才发现最后管事的不是你，真是败给你了。”
“这……其实他也不管的了，都是我在张罗，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就好。”
傅一文过了好久，才轻轻回，“唉，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
“你的好哥们出场了哦。”童水星一脸赞赏地推推他。
傅一文望向舞台以后就再也挪不开眼神了，薛任晴一身白衬衫加牛仔裤走上舞台，有那么一晃神，就像回到了高中。
现实世界。
第七幕。
韩生从对面帘幕出场，手上绑着纱布，看见薛任晴以后掉头就走，薛任晴赶忙拉住他，“何枢，等等。”
“你把我打成这样，还想怎么样。”韩生冷冷转身看着他。
台下工作人员都看的聚精会神。
“是你逼我的，小茜本来是属于我的。”薛任晴说着，顺手拿起台本看了眼，默记下一幕的台词。
“小茜？真可笑，她早就和我在一起了，哪里还有你的位置。”何枢一个踉跄就要扑倒，薄尹冲过去扶住，却被推开，撞在舞台边缘的道具树上。
“何枢，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能对她比我对她更好，那我就成全你们。从此在你们身边消失。”
何枢此时脸上的表情复杂与悲哀交织，“你消失有何用，我不需要你消失。”
不得不说韩生演的十分逼真，就连薛任晴也微微点点头赞赏。
何枢笑了，清冷英俊的容颜在暖暖的舞台灯光下格外令人动容，他说，“你比她重要多了，你是我最最最好的朋友。”
薄尹猛地抬头。
咔。
灯光全暗，布景迅速被撤离。
薛任晴和韩生转身从两边撤下。
古典世界。
第六幕。
长发的漂亮女生穿着灵动的白裙子，手上套着碎花的长手套，脸上带着镶边的白色面具。她旋转着来到舞台中央，摆好姿势后，一束暖光打下。
她就是女主角小茜。
当然，服装都是正式上台的时候才换上。
“怎么办，何枢快到了，我的心跳的好快。啊，不不，不行，我必须得矜持。”她旋转着回到舞台一角，拿起水晶桌上的红酒杯。
小茜身上的灯光暗。
各个参加舞会的女士先生从左边上场。
此时何枢从舞台左边上场，所受的伤也已经好的差不多，悠然地游走在贵妇和绅士之间，所有人绕舞台三圈后，舞池中缓慢的舞曲结束。
舞台中央灯光暗。
一束光晕照向舞台右边帘幕。
薄尹在众人目视下掀开帘幕，坐在早已放好的黑色钢琴边，弹奏。
音乐响起后，何枢便认出了他，在音乐结束后，全场人散开。
何枢拉着薄尹来到舞会窗台边。
此时，小茜恰巧在窗台外。
何枢与薄尹激吻。
旁白刚读出这一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所有人看向台上两个帅哥。
薛任晴从容不迫，“正式演出时一次搞定，韩生，你觉得呢。”
韩生点头，托住手，“我赞成。”
于是这一幕的排演在所有工作人员的叹息声中，结束。
神话世界。
最后幕。
刚继位的王子枢命令骑士尹带着公主茜远离战火纷飞的国度。
骑士尹一直爱慕公主茜，奈何王子枢也同样倾慕她，才一直把爱意留在心中。
直到战争爆发的最后一刻，王子枢命令他带着公主茜逃走。
他向王子保证一定会活着带公主逃离。
哪知公主茜早已通敌，原因不明。
在走的前一晚，公主茜在王子枢的红酒里下了毒。
最后一个场景。
工作人员在顶部洒水，营造下雨的氛围。
王子枢艰难地来到窗台，在磅礴大雨中眼睁睁看着骑士保护着公主离开王宫。
原来公主爱着王子枢，王子却一直爱着骑士。
公主万念俱灰杀了王子，跟随骑士走了。
韩生趴在矮桌上，手里握着最后一朵盛开的鲜艳玫瑰，嘴角流着鲜血，笑了，“尹，我爱你。”
啪。
所有灯光缓缓暗下。
薛任晴下台后靠在帘幕边看着台上韩生演戏，眼神失了光。
傅一文缓缓站直了身子，完全愣住了。
啪啪啪。
安静的舞台下有人缓缓鼓掌。
童水星面无表情拍手，“太棒了，两个男主演的太好了。”
这一起，下面工作人员全部开始鼓掌，欢呼。
所有人都笃定这场舞台剧将是两校交流晚会最大的亮点。
排演后，他照常和傅一文去喝咖啡。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舞台剧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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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这天最后一次排演结束，韩生就主动来找了薛任晴，“介意一起喝杯咖啡么。”
薛任晴难得摆出很明显的清冷，“不了，还有事。”
“不错，很明显的拒绝，这一点我很欣赏你。”韩生难得笑了，“怎么说也合作了一个月，庆祝一下总没关系吧。”
薛任晴想了想，干脆道，“明天就演出了，庆祝就等明天成功了吧。”说完，解开领口就往剧场门口走。
“你知道现代世界那几幕最终的结局应该是什么吗。”剧场只剩他们两人，韩生站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对着他高声道。
薛任晴拉开门，光线照了进来，“我没兴趣知道。”
韩生继续说，“小茜找人把何枢打的半死不活，薄尹因为内疚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何枢。”
薛任晴握住门柄不动了。
“何枢因为受伤，没能参加当年的高考，薄尹觉得没脸再待在他身边，于是搭飞机去了台北。”韩生渐渐严肃起来，“薛任晴，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那么熟悉么。”
薛任晴转身，看着他。
韩生了然地扬起嘴角，“怎么样，现在愿意和我去喝一杯吗。”
二十五.陆然
两人来到繁华路段的高档咖啡馆，面前却只有一杯，隐隐冒着热气。
韩生神情自若地搅着杯中的奶糖，说，“你不来一杯么。”
薛任晴靠在沙发上说道，“有事就说吧。”
“呵呵。”韩生轻轻鼓掌，“你的为人和你的演技一样，无懈可击。不露弱点，也不会步步紧逼。”
“厉害，连我自己都没那么了解我呢。”薛任晴玩味道。
韩生说，“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难做，你见我第一面就不太顺眼吧？”
薛任晴笑了，“你想多了。”
韩生呼了口气，喝口咖啡，清冷的眉眼很是俊朗，“和你交谈真是放心啊，不像陆然那笨蛋，老说一些很冲的话。”他看着薛任晴的眼睛，“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但是你要对我有好感，就一定会后悔。”
薛任晴收起笑容，说，“好，君子面前不说假话，我失礼倒反而作了小人。”他看着韩生，就像换了一个人，一下沉静压迫起来，“确实看你很不顺眼，如果可以，尽快消失在我面前。”
“哇。”韩生笑着拍手，“这才是我想像中的薛任晴嘛。”他眯起眼，“自负又骄傲的男人。”
看薛任晴毫无急迫的样子，他又说，“你现在就可以电话联系你的会长大人，看看他是不是瞒了你什么。”
＊＊＊＊＊＊
一分钟后，薛任晴挂了电话，“你叫我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抱歉，还有事，先走了。”
“傅一文告诉你陆然是这次的负责人了？”
薛任晴说，“他确实有这个能力做负责人。”
“是，没错。”韩生点点头，“他比以前优秀很多，也更吸引人了，所以……我不希望他的旧情人再和他死灰复燃。”
失神了大约有十秒之久，薛任晴才起身走人，笑地十分自我，“这才是你要说的吧，不奉陪你了。”
刚推过旋转门，天上就飘起绵绵细雨，他愣了一分钟，才拿出手机拨通了陈姐给的负责人电话，他威胁说要骚扰这个人，却把号码扔在一边。
嘟，嘟。
电话通了。
对面十分寂静，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他松开急速的心跳，刚想开口，就听见手机里传来韩生的声音，“你走太快，我忘了说。”
背后的透明玻璃被人敲了敲，韩生拿起手机示意他，然后对着手机说，“昨天他忘在我的房间了。”
＊＊＊＊＊＊
替父亲处理好公事后，薛任晴坐在黑色奔驰里，整个人有些冷，只好缩在角落。
秦叔很体贴地打了热气。
雨水雾气在玻璃窗上糊成一层细细密密的膜。
学校附近的路上到处都能看见交流晚会的宣传单，路过交流生公寓时，薛任晴又绕了回来，让秦叔先开车走，自己一个人冒雨跑到公寓门口。
到处是话剧社的海报。
上面的演出日期，就是明天了。
他站在树下傻傻地笑，陆然回来了，他等到了。
只要陆然一回来，就能看到自己。
这样的重逢，他在梦中已经演练了几百回。
手机荧幕亮了，晚九点。
陆然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雨声一会细密，一会狂乱，衣服上也沾了点点水迹，薛任晴走到花园的树边靠着，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
话还没说一句，电话那头大声吼，“好啊你！原来知道我的手机号！”
薛任晴抹抹汗，“恩，恩……水星，我想问你件事。”
童水星似乎在洗澡，听筒里传出水声，“说吧。”
……
询问了半天，终于知道了陆然住的公寓，并且知道他们刚聚餐回来，也就是说，陆然已经在路上了。
童水星激动万分的吼叫着“扑倒吧！扑倒吧！”，薛任晴摇头笑了笑，手机扔进口袋。
薛任晴看了看快要变暴雨的天，冲进街上唯一亮灯的便利店，
太好了，还剩最后一把雨伞。
正在收银台付钱的时候，门口的自动门开了。
只是条件反射地扫了一眼。
薛任晴缓缓地，把手里的伞放下。
收银员奇怪了，问，“先生，您的伞拿好。”
“先生？有什么我能帮你吗。”
收银员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门口居然有另外两个帅哥在接吻？！她一下就红了脸，转头化解尴尬，“呃……恩……你看，现在这种情况也挺多的是吧，男生喜欢男生什么的……哈，哈哈。”
薛任晴曾考虑过再次见面要怎么和陆然开口说话，想过陆然变化很大，也担心他长高，长到比自己还高，甚至他怕一见面太过生疏，想了好多话来缓和。也想过万一没见面的时间太久，陆然认不出他，该怎么办。
唯独没有预料到的是，他们的重逢会是这样的场景。
陆然和韩生在雨中，在便利店前，在灯光下，在他面前拥抱，亲吻。
偶尔露出的鼻尖在他看来就像是一把刺刀，插在他胸口。
收银员又在感叹了，“唉，他们两看起来好合适啊，完全没有不和谐啊，哈哈，不过他们这样一直在门口，好多客人都不敢进来了呢。”
“看样子，应该是XX大学的学生吧……哎。”她低头一看，空荡荡的桌上一把伞，赶紧喊道，“先生，你的伞还没拿呢！”
便利店门口。
韩生放开陆然，替他擦掉脸上的雨水，温柔地说，“我去买把伞。”
陆然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不觉得淋雨很有感觉么。”
“是是是，你总是和常人的想法不同，服了你。”韩生走进便利店，正巧与薛任晴擦身而过。
薛任晴站在自动门前。
滴嘟。
门开了。
薛任晴默默看着他，感觉心都快被碾碎了。
而陆然却神情专注地盯着手机荧幕，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目空一切的笑容，就好像他不在他身边，他也可以过的很好，甚至没有他，陆然会过的更好。
薛任晴很想质问陆然，这几年有没有想他？
很想问问，有没有时常记得他的好，有没有想着要回来看看？
还有，有没有坚持他们的过去？
但现在看来，这一切都这么可笑。
雨水沿着便利店的顶棚一滴滴滴下，落在薛任晴头顶，顺着发丝贴着脸颊到下巴滑落。
夜越黑，雨越猛，会不会让你忘了我是谁？
全世界好像只有我记得我们的从前，好像只有我疲惫。
也就是擦身而过的那么一瞬间，薛任晴终于不再坚持，没有寒暄，甚至没有看清陆然的脸，他侧身向左转离开。
街上车路过，明亮的路灯一瞬间照亮他的侧脸，陆然忽然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然后满意地合上手机，荧幕上是童水星发来的短信，满满的，全部都是舞台剧排演时的工作照，每一张都是那么一个人，时而靠在帘幕边专注地看着台本，时而坐在后台偷偷吃水果，时而坏坏地逗弄新人。
他的笑容明艳，令人沉迷。
二十六.堕落
韩生从自动门后出来，四处望了望，一脸疑惑。
陆然带着他向前走，问道，“怎么了。”
韩生撑开那留着收银台上的最后一把伞，笑了笑，“没事，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