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薛任晴饶有异味道,“去了日本几年,习惯倒是没改。”
“听说你眼睛不好使了,我还不信,没想到还真是,”男子说着,搅了搅杯中的冰块,“你看不到吗,以前我不加冰块的。”
薛任晴视线一凛,转向窗外,“知道还挖苦我。”
谢言,是如今化妆品界数一数二的品牌——丽迩的老总。与薛任晴家是世交,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可惜父亲去年生病去世,于是重担就落在年纪轻轻的他身上。
他的头发染成了金黄色,全部向脑后梳,在别人看来实在不像一个稳重的董事。
这次要是西芙和克斯蒂结亲,丽迩的处境可想而知,昔日的好友面对面坐着,心里装着一样的心思。
“这次回来除了参加你的订婚,还想和你谈谈我父亲在西芙的股权问题。”
薛任晴挑挑眉,一脸了然,“关于你父亲的份,任你处置。”
谢言顿了顿,弹出三个手指,“百分之三十。”
薛任晴搅了搅咖啡,“百分之五,这是当初的股份,毕竟你父亲与我父亲过去交好,我可以再让你百分之五,如何。”
“薛任晴你开玩笑么?我父亲当年为西芙卖多少力你可知道?现在他劳累过度,生病走了,你们就这么对他。”
薛任晴的眼神无神,却薄情,他缓缓说,“让步了,百分之十。谢言,我已经看在我们的情分上多给了,你斟酌下吧。谢叔的事我也很遗憾,但是这是两回事。”
谢言坐在原位,眉间隐有苦。
“任晴,时间差不多了,该去休息了。”一边的医生看着手表提醒道。
“恩。”薛任晴毫不留情面地起身离开。
谢言猛地起身,椅子往后拖拉出刺耳的声音,“要不是我父亲走的早,现在和谌云订婚的应该是我才对!”
金属玻璃反射着薛任晴的身影,仍然挺拔修长。
从小商场就一直对比他二人,优秀的薛任晴总是高高在上,谢言积怨已久,这回终于给他等到了,薛任晴就要瞎了,呵呵,就要变废人了!
“你的眼睛也就快瞎了吧?看你一个月以后还能这么傲么?”谢言双手插袋站了起来,“我告诉你,想把克斯蒂也搞到手?做梦,我谢言要让你一帆风顺我名字就倒过来写!”说完,招呼着手下走了。
一边的秘书一直注意着薛任晴的脸色,生怕他被激怒。哪知他却一直是冷漠的表情,淡淡的口气,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事都毫不在意,谢言的表现在他看来就是个跳梁小丑。
“李歆。”开口了。
“啊,薛总监。”叫李歆的秘书慌忙低头跟上去,“有什么事吗。”
“手术是什么时候?”
“两个月后吧。”原来是订婚宴以后啊。
薛任晴想了想道,“麻烦你替我去次学校,校长那我已经说过了,按我的表现应该可以提前结业拿到证书,你代我去次办理手续吧。”
“好。”李歆目送男生远去,才收回目光,摇摇头,真是个很不一般的人啊,年纪轻轻却如此坚强。换做是她,好好的被通知一个月后会瞎,一定觉得天都塌了。
从薛任晴家回来后,陆然就拼命读书,忙着交流生的活动,用童大小姐的话来说就是每天都把一整根人参吞肚里。
六点十五分。
陆然准时到达学校边上的咖啡馆。
“小姐,一杯柠檬水。”
“不用,我一会就走,学校里还有活动。”陆然勉强笑着拒绝了对面的傅一文。
“嗯……行。”傅一文双手支着下巴,一脸亲切,“唉,你倒是比我这个会主席还忙啊,偶尔也适当给自己点弹性工作啊。”
“好,我会注意的,谢了啊。”陆然揉揉太阳穴,忽然睁大眼,“最近任晴有和你提到我吗。”
“这……”学生会长表情一滞,神情渐渐凝重起来,“陆然,今天我找你来就是和你说这事的,有关小晴晴的。”
陆然赶忙问,“是不是被家里逼的?我知道克斯蒂,好像是很出名的内衣品牌。”
“唉。”傅一文放下杯子,摇首,“可能真是想和谌云结婚吧。”
陆然的表情一下僵了。
傅一文心里也不好受,皱皱眉头,壮壮胆子说,“虽然我是薛任晴的铁哥们,不过有些事我觉得不能瞒你。”
“你走以后,他确实变了,几年内搞了很多男人,不把感情当回事,所以你看啊,我现在和他也疏远了很多。”说完,他观察了下陆然的表情,已经惨白。
唉。傅一文在内心轻轻叹气。
“我目测你不会相信的,毕竟他在你脑中还是高中那时的印象嘛。”傅一文说,“可最易变的是人心,也许他只是玩玩你呢。”
内心开始挣扎,薛任晴和傅一文的话重叠在一起,陆然动摇了,他不敢去想其实已经明了的答案。
“唉,算!”傅一文忽然一咬牙,“反正薛任晴这小子也没把我当兄弟,就别怪我都说出来了,他干的事。”
对面的陆然一脸迷茫,一脸无助。
可是还是得继续。
傅一文说,“其实你回来的时候,他就和我说他要玩死你。我十分了解他这人,有仇必报。”
五十七.阴谋
“你不信?”傅一文沉默了许久,还是说出了真相,“我比你了解他的多,所以才来告诫你。”
“我和他做过,有一段时间甚至可以说是在一起了,但有天他却和我说他玩够了,不想玩了。”
忽然想起那夜酒吧里调酒师的话,陆然怔怔靠在沙发上。
“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傅一文耸耸肩,“当然,像你一样遭遇的我见的多了,只是你比较惨,正好挡着他和大小姐订婚的时候,他连谎都懒得说了。”
傅一文起身拍拍他,“别太难过,你该庆幸他还是留情了,没想方设法作弄你,只是骗了你一场情。男人嘛,又不吃亏,你说是吧。”
是这样吗?
恐怕真的是这样吧。
陆然一个人走回学校,昏暗的黄色灯光下一辆银色跑车。他没有去管这样的车停在学校门口有多难得一见,自顾自想往里走。
这时,车里却下来一人,嚣张的金黄色头发在视线里掠过。
傍晚校门外回宿舍的学生不少,几乎每一个经过的人都会看上好久。司机下车询问值班的人,“请问台湾来的交流生住学校里面吗?”
陆然经常去门房那拿东西,值班的保安都认识他了,于是指着他说,“喏喏,这个就是台湾来的学生,你们问他吧。”
“哦,这位同学,请问一下,你们的宿舍是在学校里面吗?”
陆然莫名点点头,随即就要往里走。
这时车里的人似乎不耐烦了,用手拍拍车门,“王伯,你直接问他那人在哪不就好了?”
陆然正直气头上,一个转身看着那个嚣张的小子,“你直接下车问我不就好了?”
谢言傻了,不一会便笑出声来,下车,个子正好和陆然一样高,他把手上的烟蒂扔了,吹口气,“小子挺能耐啊。”
陆然随意扯扯嘴角,“我赶时间,你们找谁,态度好些或许我还能帮你问问。”
谢言想了想,用打火机点燃一根烟,深吸了口又长长吐出,似乎是好不容易记起来了,“陆然,认识不?”
“认识,你找他做什么。”
“哎呀,废话多,你告诉我他在哪不就完了。”
“我可以帮你转达。”
碰上这样难缠的,谢言就差抓狂了,要知道他的急性子可不是盖的,“有些话你这样的嫩小子是不会明白的,懂?”
陆然淡淡看着他,笑了,“那你现在就可以上车走人,反正你和我说我也不懂。”
又狠狠吸了口烟,谢言才说,“什么意思?”
陆然忽然觉得眼前的人也不是看上去那样嚣张跋扈,至少没有那样深沉的心机,这样的人并不可怕。
“我说你,智商是硬伤。”
话出口才发现薛任晴也层对他说过同样的话,好不容易轻松一下的心情又落了下去。
谢言忽然睁大眼,咬着的烟掉到地上,“你就是……陆然?”
他双手抱臂,打量着和他一般高的男生,“怎么是个男的,亏我一直在打听校花一类的人物呵。”
陆然越来越疑惑,“你认识我?”
谢言仍然面对他自言自语,似乎醒悟了,一脸猥琐的笑容,“靠,居然是个玻璃,难怪那家伙从小和我不对路,原来不是普通人啊,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陆然一步上前揪住他衣领,“嘴巴放干净,你怎么知道我的。”
抓到了把柄,谢言不慌不忙把陆然的手拿开,“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但别和我过不去,因为我是来帮你的。”
他对陆然招招手,“上车吧。”
“有话这说,我们不认识。”
“这样。”谢言哀叹一声,“那我只好找谌云大小姐谈谈了。”
谌云?
不是薛任晴的未婚妻么。
“等一下。”
谢言转身笑得好不嚣张,“现在有兴趣了?”
“没错。”陆然拉开左侧车门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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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薛任晴放下手边电话。
谌云从试衣间出来,身着雪白带点淡紫的婚纱,脸绷得特别紧,一点都不像个美女的样子。
身边的店员都纷纷点头称赞,眼中流露出艳羡的神色,“小姐,你的身材真好。”
谌云的眼神不经意扫过坐在一边的薛任晴又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太自在。
“还要换吗?”薛任晴笑着起身,和她并肩站着。乍一看,简直是天造地设,好一对璧人。
“任晴,这样的真的适合我?我是说,我不怎么穿成这样。”
“我倒是觉得衣服对你来说问题不大。”薛任晴托腮看着镜子,“毕竟我只能看到身材。”
谌云才反映过来身边看似完美无缺的男子是看不清镜中的自己的,她微笑着,“那就这个吧。”
薛任晴就像知道她的心思一般,说,“小云,这样的衣服你总要尝试一次不是。”他轻推她一把,“你不是喜欢另一件吗,试试吧。”
谌云踉跄往前跌几步,拿着另一件带黑丝的白裙愣了愣,进了试衣间,这才平复下来,千万,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她顺着自己紊乱的心跳。
她好像有那么一点期待订婚了。
不料薛任晴的视力在最后几天恶化的很快,两家人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由谌云提议,订婚宴扮成化妆晚会的形式,这样就没人知道薛任晴的眼睛有问题了。
几千份的请帖都发出去了,虽然想方设法地封锁消息,订婚前一天晚上,薛任晴还是收到了来自许许多多同学好友的祝福。他用语音软件让电脑把短信一条条念出来,这样的感动是他始料未及的,直到电子音没有感情地朗读着最后一条:
下个月我就回台湾了,想了很多,还是觉得回去发展比较好,毕竟我的父母都在那。我不知道你还想不想见到我,或者你根本没看这条信息。大概原委我都知道了吧,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真的。你想报复我,我一点没不服,如果这样你能把从前放下,重新开始人生。
说老实话,我真有动过留下来的念头。
很疯狂吧?我想和你两个男人生活一辈子。
但是,你不爱我了。
那天你站在阳台上说,你不爱我了,我知道那天你说的是真话,只是我自己不愿信罢了。
不怪你,都是我咎由自取。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好好和她在一起,好好的。我会站在你这一边的,你安心吧。
哦,对了,还有就是对于高中对你造成的伤害,还是想和你郑重说声对不起。任晴,原谅我,那时我真的太年轻。
五十八.订婚宴
订婚宴当天,星期六,18:30分,薛任晴坐在换衣室内,把玩着手上的玉石。
身后有人推门进来,调笑着,“哟,新郎好帅啊,简直和中世纪英国王室有的一拼!”
傅一文穿着正式西装,站在他身后,“啧啧,你这身可比舞台剧的道具服好多了。”
“可能吧。”
这才想起薛任晴看不清,傅一文微微收起脸上的笑,“你要什么样的面具,我帮你拿。”
“紫色。”
傅一文挑选着的手一顿,“换一个吧,金色啊银色都挺好。”
薛任晴不说话。
“好吧好吧好吧,真是服你了,紫色就紫色,”傅一文拿着唯一一个紫色镶银边的面具放他手上,“我说小晴晴,今天可不是演舞台剧,没有银色面具哦。”
“嗯,谢谢你。”
“拆散你们还要谢我,你好意思我都不好意思了。”傅一文说,“其实你为什么不请他来呢,反正我戏也演足了。”
薛任晴笑着摇摇头。“不是顾虑他,是怕我自己把持不住。”
“我看你是不想他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吧。”傅一文挠挠头,“算,今天你就超脱了,兄弟还是恭喜你。”
超脱?怕是下狱吧。薛任晴理理衣襟,“走吧,小云应该也换好了。”
会场外已是人声鼎沸,很多人挤在签到处挑选着中意的假面,傅一文陪着薛任晴走在地毯上和嘉宾打招呼,虽然戴着面具,但几乎一眼就能认出那是薛任晴,什么是艳压全场,放在他身上似乎恰到好处。
这时带着红色面具的男子走了过来,“任晴,恭喜了。”
薛任晴微笑,“谢谢。”
谢言说,“前些日子心情不好,对你发脾气乱说话,你别在意。”
“不介意的。”忽然谢言身边一人上前了一步,薛任晴模糊看到了影子,说,“这位是……?”
“他啊。”谢言的语调上扬,面具下的嘴角勾起,“我一老朋友,正好和他聚聚就顺道拖他来了,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薛任晴上前要与陌生男子碰杯,“欢迎你。”
男子愣是拿着杯子傻站着。
谢言捅捅他,“做什么呢,新郎邀你呢。”
嘭。
他赶紧把杯子举起相碰。
薛任晴礼貌笑着离开继续应付别人,傅一文在他一边收回眼神,嘟囔,“还以为没人会选那么素的面具呢,唉,还真有。”
“他戴的什么。”
“啊?哪一个。”
“刚那人的老朋友。”
“哦,我说的就是他啊,素到发指的银色。”傅一文想了想,又回头瞄了眼,笑着,“哎,还真有人戴银色,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你俩也演一出何枢与薄伊?”
19:30,全场的灯光暗了下来,最前端的舞台闪着微弱的亮光。傅一文站在台下,忽然边上有人扯他,“会长大人?”
他一看,粉色的面具下一双灵动的眼,“童水星?”他看看周围,压低声音,“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