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陆然因为失恋耍赖似的坐在自己家门口淋雨,看着他面对面背叛自己,看着他在地铁口流泪挥手,看着他在自己对面睡得香甜,看着他在家门口眼眶通红
地让自己滚……
今天之前,他坚信这些都是属于他的,以后也是他薛任晴的。
然而现在,可能自己的想法得改改了。
就像他老是靠在墙后默默听着的那一个,这一切都是他的主动和理所当然。
直到第一次的狠狠失败,他才发觉,他喜欢的是个男生,一切早已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他甚至被陆然主导了。
他是先打破禁忌的那一个,先爱上的那一个。
毫无理由的爱上了他的情敌。
从没爱的如此忘我,就像他们说的飞蛾扑火。
拉下骄傲还有男人的面子直接跑到他家给他告白,对他拥抱,甚至是示弱,恳求。
薛任晴刚一步跨出学校前那条街的转角,就被拦住。
面前明明灭灭的红绿灯。
“陈哥,是这小子嘛。”一个学生样的人扛着一根钢棍,气焰嚣张。薛任晴一眼便认出了他,是那天在巷子抓着张爽的那个。
十一.其实相爱
“没错了,就他,我老看见老大……额……和他走一起!”
“呵呵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话还没完便被薛任晴一把推开。
他没看那些混混一眼,轻声说,“滚。”
“哈哈,滚?今天你也只能滚着走了。是吧,兄弟们?”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其中一人把有些单薄的薛任晴抵在墙上,伸手刚想扯他头发,就被薛任晴一个翻身甩到地上,水花溅了起来。
“我靠!”那人气急败坏地爬起来就是一拳,却仍然砸了个空。
唔。
背后一痛,薛任晴顿时一阵天旋地转,一个拿着棍子的学生惊地赶忙扔了手里的凶器,怪叫着,“不,不关我事啊,是,是陆然!是陆然打电话把我们召集起来埋伏着教训你的!别,别来找我报仇啊!”
“你怎么搞的!不是说了只要弄昏了吗?!出了事怎么办?”
“啊啊啊……!”其中一个最胆小地尖叫起来,“陈,陈哥,血……是血啊,好多血啊……”
“嘁!”陈哥吐掉牙签,想了想,拿出手机打电话,“喂,头,恩,恩,好的,不管他,他会不会死啊,恩,我知道了。”
他扯住薛任晴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樱红的血从嘴角蔓延下来。
“要怪就怪你狗眼瞎了,什么人不好惹,惹了陆然,兄弟们也是看他眼色行事的,可别怪我们啊。”
“兄弟们,走!”
倾盆大雨,薛任晴闭眼沿着墙壁滑坐了下去,水塘里冰冷刺骨。
拿出手机才想到电板已经扔了。
连救护车都没法打了。
天际一声轰雷,一把红色的伞出现在道路的转角。
“哈哈哈……”转角边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陆~~~~~~然!我肚子好饿啊!”
“这样啊,”就在他们要过拐角看到薛任晴浑身是血坐那的时候,陆然领着周任晴一个停顿,“那先去吃饭吧,正好我还有点事,吃好你自己回家吧。”
“嘿嘿,好的。”周任晴挽过陆然的手臂掉头走了,没有发现精美白鞋上染了血。
他只要轻轻喊一声陆然,他们就一定能发现他,可是他没有。他知道陆然是故意来看他好戏的,看他如何遍体鳞伤,看他怎么被他陆然玩的团团转。
“任晴,今天看看才觉得其实你也挺漂亮的啊。”
“嘿嘿,那是。”
薛任晴眼前一黑,正面摔向地面由雨水积起的池塘,背部的伤口在雨中妖艳鲜红,血顺着雨水流向红绿灯的另一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在他身边喊叫,“天啊!来人那,这里有个学生被打了!浑身都是血。”
“快打120啊,还愣着干什么!”
“哦哦,好……”
街角的咖啡馆外,一男一女面对面站在遮雨的透明棚下,吸引了边上正埋头喝咖啡的上班族。
周任晴深吐一口气,笑了笑,“好吧,今天就这样吧,我先回家了。”
陆然把手上的红伞给她,“恩,路上小心,回家给我发个短信。”
“唉,你还真把我当妹妹用啊?”周任晴笑地爽朗极了,拿过他的伞,“那我就不客气啦,好哥哥。”她往前走一步又转了身,“今天是我太冲动了,你别放在心上,话说这应该不是你初吻吧?不然我就对不起你了的说。”
陆然笑了笑,“当然不是了,哥这么受欢迎,要你多事。”
“呵呵。”周任晴表情慢慢淡然了,“我能提个要求吗?”
“恩。”
犹豫了一会,她说,“再叫我声任晴,好吗?”
陆然一下便愣了,呆呆地看着她。
看他这么为难,周任晴又苦笑着摇摇头,“算了算了,看你这么难办的样子,以后你我还是兄妹相称吧。”
“你知道吗,陆然,原本我真的只把你当哥哥,但是那一天你喝醉了,口口声声喊着我的名字,‘任晴’,‘任晴’……”她低下头,握紧手提包。“我不知怎么……就被打动了。”
“你那时的眼神和表情让我觉得……你是真的真的很爱我。”
“小晴,你不要这样,真的是我不好……”
“小晴?”她破涕为笑,“你原来一直喊我任晴,今天说把我当妹妹以后你就一直叫我小晴,为什么?”
陆然看着她,瞳孔在眼眶里不稳地震动,为什么?
“陆然,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恩。”
“今天中午在食堂的时候,你为什么忽然冲出去?”
“……哦,小红那个时候举着蛋糕呢,我怕被砸了。”
“呼。”周任晴笑地很温柔,“你别骗我了,薛任晴的盘子砸下来,整个食堂都骚动了。”
连陆然自己都不理解的行为从她的嘴里吐了出来,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欺骗自己,怎么和自己解释了。
“这……”陆然装作轻松可笑地把手插进口袋,“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虽然是好兄弟,不过这些小事他自己能搞定的,用不着我担心什么。”
“本来我不敢相信的。”周任晴淡淡看着他的脸,抿抿唇,“看来真的被我猜对了。”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放在陆然面前,“你看,这是那天你打张爽男人,他给我发的短信。”
陆然怔怔看了半天,内心无比震动。
薛任晴:你好,还记得我吗,不好意思,在吃饭的时间打扰你。
周任晴:哦,你好,正好我现在也不忙,有什么事吗?
薛任晴:是这样的,陆然这几天没来上学是吧,他好像和混混搞上了,现在正在学校边的弄堂里准备教训他前女友的男
人……总之,如果再不阻止他,就要出事了,你……能明白我吗?
周任晴:怎么会这样的?!你现在在那附近么?
薛任晴:是的,我没有他手机号。
周任晴:怎么会?!你们不是很要好的吗?
薛任晴:具体没法和你说明,只是我现在不便插手,他不会想要看到我。
周任晴:这……好,我马上打电话给他。
短信断了,过了一分钟左右。
薛任晴:谢谢你。
周任晴:怎么样,他罢手没?
薛任晴:恩,总算是。妹子你的话果然很有用啊,他很听你的哦。
周任晴:这,还好吧,哈哈。
薛任晴:但他好像不准备回家,你知道这几天晚上他都去哪吗?
周任晴:唉,我已经好几礼拜没和他一起走了,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薛任晴:我跟着他。
周任晴一下就呆了,发了过去:谢谢了,陆然有你这么好的朋友,真的很幸福。
短信就这么断了。
直到半夜十一点半左右,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担心陆然,于是又发了条短信给薛任晴。
周任晴:陆然怎么样了?
结果对方回复的似乎是针对她的上一条短信。
薛任晴:别谢我,是我心甘情愿的。
周任晴:这是……什么意思?
薛任晴:别告诉他今天我联系你的事,就这样吧。
周任晴:不行,你得说明白,你们俩到底出什么事了。
薛任晴:他最近情绪很不稳,你多陪陪他吧,他会开心的。
周任晴总觉得这话的口气十分怪异,女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叫薛任晴的……
周任晴:你也一样可以让他振作起来。
薛任晴:不,我没办法给你能给他的东西,也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这是最后一条短信。
周任晴之后发了许许多多短信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看完这最后一条,我差点以为他要做什么傻事了,惶恐了半天。”周任晴耸耸肩。
十二.生死一线
“薛任晴,快接啊……”陆然单肩甩着书包飞奔着,拼命拨着从周任晴那要来的号码,雨水打在脸上,是如此的畅快。
他终于知道薛任晴对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了,疯狂地跑到约好的‘老地方’,可惜空无一人。
直到等到夜晚七八点左右才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出大厅,却在大厅外的花坛边看到一条手机挂坠,他捡起来才看清,上面是一个黑白相见的‘然’字,刻在青色的铜板上。
此时早已被水塘里的污泥盖住。
捏紧挂坠,难怪好几次想看清铜板的背面,都被他轻巧地敷衍过去。
他再次拨那个号码,可惜一路上都无人回应。
嘟嘟嘟。
嘟嘟嘟。
“喂喂喂。”电话突然通了,那边传来极其紧张的声音,电话那头一个大叔大声地对着电话喊,“你是他的朋友吗?!他出事了啊,你现在在哪啊。”
“我……话说你谁啊。”陆然猛然停下来慢慢走。
“喂,你的朋友是叫薛任晴吗?”
“恩,是的。”他直接握紧电话,不走了,站在红绿灯中央的横道线上。
“他刚刚晕倒在马路上了,我看见就打120了!”大叔急了,“你是他同学吗?快点把他家长叫来吧,现在情况很危险啊,要赶快动手术啊!医生说一分钟都耽误不了啊!”
陆然一下手脚发麻。
他问,“在哪家医院。”
“第九医院急诊手术室啊!哎哟,这孩子真是,你们怎么不好好读书,打什么架啊!”
挂下电话,他不顾一切地冲到路口,用身体挡着来往的车,雨水狠狠地浇下,流入他的衣领内,凉到内心,刺骨麻木地疼。
大雨天,路上的出租车都绝迹了。
嘟嘟嘟嘟!!!路上的车子都乱了,司机狂摁喇叭,好几辆急刹车在他面前。
“搞什么灰机啊!想死啊!”
陆然的脸已经被雨水覆盖,表情十分可怖,“求你,带我去九院,求求你,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的钱……求你。”
“你是他的家属吗?”
“不是啊,我刚通知了这孩子的同学,很快就能来了。”
唉。
医生和好心人同时叹了口气。
“这个男孩子恐怕……”
“医生啊,你尽量救救吧,这么大的孩子要没了,家长这不得哭死啊。”
“我是想救啊,可是……”医生难办地望了眼手术室躺着的病人,“这孩子似乎没有这意愿啊,情绪十分低落,其实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只要自己有意愿挺过去,就一定能从鬼门关绕圈出来。”
“唉,还是先等家长来吧。”
只是他们不知道,薛任晴的父母此时一个在洛杉矶,一个在东京,分身乏术。
薛任晴躺在手术台上,意识模糊,只觉得背部火辣辣的刺痛,眼睛已然看不清面前的白纱布了。
不小心听到了医生们的对话,他了解到自己有可能会死。
没有想到,死,会来的如此的突然。
他闭着眼,缓缓地,流着泪。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秦叔,大头光,陈井,小圈,鸟哥,陈老师……甚至是傅一文的脸都像电影一样在脑中闪过。
他不想这么早猝死,但是他却真的没有力气挣扎在死亡线上了,也许因为人生真的很疲惫,也许因为他怕痛,也许因为他真的累了。
“宋医师!病人大出血,怎么办,要继续输血吗?”
“唉!快给他打强心针!准备电击!”
“是是……”
手术室亮着急诊的红灯,里面的医生护士老早就一团糟。
嘀嘀嘀嘀嘀嘀。
心电图波动已经开始趋于平稳,护士差点没急哭,“宋医生!病人,这男生快不行了!”
医生不得已做了最后的决定,“准备电击。”
陆然终于赶到了急诊室,大叔看到他一身狼狈,先是愣了,再是惊喜,“同学,你是他同学吧?他正在里面……哎,别进……”
“一!”
“二!”
手术室里传来护士的倒数。
“任晴。”陆然飞奔过去,用尽浑身的力气希望门另一边的他听到,“任晴!”
“我来了,你听到了吗!我在这。”
护士哭着轻声说,“加把劲,你的同学来看你了。”
手术台橘色的灯光下,男生漂亮的眼睑动了下,皱着眉。
医生注意到了,惊喜道,“居然有反映。”对着身边的护士道,“小轩,去把门外的男生叫进来。”
“可是,宋医生……”
“别管了!病人都这样了,也许会有希望也不一定!”
嗵!
嗵!
电击仍然进行着。
心电图刺耳地叫着。
陆然被一群护士围着,毫无顾忌地对着手术台上的人说话,“哎,死没。”
“记不记得你每次都老这么刺激我?在我最悲哀的时候。”
“是,一开始我是想报复你来着,可是后来那天晚上看你被雨淋得那么惨,我就想收手了,没想到你还真跟我告白了。”他擦擦鼻梁,“你是二比嘛,都说了原谅你了啊,张爽那种女人不值得我放弃你。”
薛任晴眼眶里缓缓鼓起,泡泡从瞳孔正中滚到眼角,随后一滴泪沿着泪痕滚了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等待。
陆然哽咽了,“混蛋,你再不活过来我就要说不出话了,你到底要我怎么丢人啊。”
哔——
心电图忽然变成了一条线。
护士捂住了嘴,压抑着哭声。
“不准……薛任晴。”陆然感到前所未有地恐惧,“不准你这么早死,听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