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未成年偷尝禁果然后吃到苦头的事情他以前只在新闻报道中看到过，完全不能理解当事人的心理。
“嗷嗷……”苏白捂着脑袋，纠结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低低叫唤两声发泄。
“好了，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发愁也没用，”林柯拍了拍他的手臂，“不过你竟然因为这种事离家出走，也太窝囊了！我还一直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苏白瞥了林柯一眼，觉得和这人的思想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横沟。
就见林柯忽然对他露出个无比幸灾乐祸的笑容，“少年！是爷们就肩负起这份责任吧！你儿子还在医院等着你呢~！”
part 51
苏白坐在教室里上课，虽然开了空调，可是夏日午后的阳光还是难免晒得人昏昏欲睡。讲台上老师的絮叨无论如何也钻不进耳朵。他在教室里环顾一圈，大多数人早就已经阵亡在桌子上，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他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只是说不清个所以然来。
苏白打了个哈欠，也想小睡一会儿。教室的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小小的孩子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苏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视力良好，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那孩子的脸。只看到那孩子摇摇欲坠地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几步跑到他桌子下面，肉肉的小爪子忽然就拽住了苏白的衬衫下摆，用充满奶味的嗓子小小声地叫了声“爹地～”
那声音太像嗷嗷待哺的小动物，苏白只觉得冷汗“刷”地就汗湿了脊背，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小孩，像被雷劈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教室里的其他人不知为什么，竟然没因为突然出现个孩子而产生什么骚动，苏白刚松了口气，就又听那孩子继续咩咩叫，“爹地爹地～你为什么都不回家～我和妈咪在家里等你等了好久～”
苏白头疼地看着那孩子，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低下头把那孩子的小爪子裹在手里，软软的像是棉花糖一样的触感，让苏白的心情忽然有些复杂。他扯出个僵硬的笑容，“宝宝乖，我们先回家再说。”说着，急忙抱起那孩子往教室外走。刚出门，手腕就被人狠狠攥住。
苏白惊讶地抬起头，竟然是苏淮安。
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苏白把那孩子往苏淮安怀里一扔，转过身拔腿就跑。呼呼的风声在耳边爆响，苏白只听见那个小孩一直哭着叫“爹地”，却连头都不敢回。
身体忽然被人狠狠按住，胸肺中的空气一下就被压没了。苏白顿时急了，大吼一声“放开我！！”
然后下巴被人猛然抬起，夹杂着喷薄怒意的吻狠狠砸在唇上，强势得让苏白几乎颤抖，心底却忽然滋生出一片令人心酸的苍凉。
你逃不开的。
隐约中，有个声音低低说着，只是单纯的叙述，却有着宿命的味道。
脑中一片轰鸣，苏白从几近窒息的状态中蓦然惊醒。
他惊喘着在一片黑暗中瞪大眼睛，望着头顶日渐熟悉的天花板出神。半晌后忽然捂住眼睛苦笑出声，“这是第几次了……？再这么下去，非把自己弄成精神分裂不可。”
距离林柯那天告诉他那个惊人的消息，已经过了快一周的时间。这一周以来，苏白每天都会从相似的梦中惊醒，整个人比之前又瘦了一圈，看得江宁都开始旁敲侧击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对此，苏白只能敷衍两声应付过去。
回来这么多天，他还没有见过苏淮安。
收拾好房间，苏白拿着书包打算去食堂吃早饭。他今天出来的有些早，所以路上的学生并不多。
他承认他还是不愿意去面对苏淮安，说起来，当初跑回来时明明下定决心，一定要从苏淮安那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的，却在回来后被平静的日子消磨得越发不愿意去面对了。他承认，他还是过不来勾心斗角的生活，他就是那种能够偏安一隅的人。他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苏淮安是不是遗忘了他的存在，无论他是谁反正都与苏淮安无关了，他们的生活此后也不再会有交集。苏白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是连林柯都会每天出现在他面前，苏白想，两不相干什么的，果然还是不可能的吧。就比如说现在。
林柯是在苏白刚把早餐放在桌子上时，忽然冲到他面前的。话还来不及说，就硬把苏白从椅子上来起来往外冲。
“你干什么啊？！”被林柯的突然发难惊得只来得级抓住书包，苏白边挣扎边对林柯吼。
“快点跟我走，向暖那边到时候了！”林柯到底还是注意到这是在学校，虽然也很着急，但还是压低了声音。
苏白听后一愣，脚步下意识地就快了起来。心里许多念头一闪而过，紧张和担心最后还是占了上风。不管怎么说，向暖肚子里的孩子都和他的身体有直接关系，而且因为向暖和以前的苏白的关系，他还做不到视而不见，“别说废话了，快走吧。”说完，反倒跑到前面拉起林柯催促起来。
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苏白才注意到这里是之前他骨折那时候住的医院。顺嘴问了一句，然后被林柯轻飘飘的“我家开的”堵了回来。
因为注意力都在向暖和孩子身上，所以苏白下意识地忘记了在这里也有可能见到苏淮安。然而当在手术室前见到那个比往日更加沉默的男人时，苏白只除了一开始紧缩了下瞳孔外，几乎没什么反应，连他自己都对此感到意外。
手术室的门紧闭着，苏白靠在走廊中的那人对面的那排椅子上，紧张得双手都被攥得发白。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明明林柯说过是剖腹产，向暖只相当于睡一觉就出来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担心手术中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担心向暖会不会出事，担心孩子会不会被碰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为什么担心。心里乱成一团麻，他望着走廊地上的大理石花纹出神，冷汗却顺着额头不停滑落下来。
身旁忽然有人坐下来，冰凉的手被人裹在手里，苏白刚因为对方的体温抖了下，苏淮安平和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他们会没事的，别担心。”
苏白沉默着侧过头望向苏淮安，见苏淮安的眼睛正安静地回望着他，那片安静中安抚的情绪太过明显。苏白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苏淮安见他这样，紧了下苏白被汗水打湿的手掌，又重复了一遍，“他们会没事的。”
苏白闭上眼睛，一点点从苏淮安手掌中抽出自己的手。
温暖被抽离，连带着连被动摇的心都跟着沉寂了下去。
不应该这样的。
他想过无数种见到苏淮安后会怎么样，却没有任何一种会像眼前的状况一样，让他只能颤抖着嘴唇，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白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他终于发现，即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也永远无法对这个男人恶言相向。
那么至少，他可以不再交付自己的真心。
他已经没办法在相信这个男人了。
深吸了一口气，医院空气中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充满胸腔。苏白把目光落在手术室的门上，像座雕像一样一言不发起来。他身边的苏淮安也在那之后再没说过什么，只是同样把目光落在手术室，等待着苏家下一个孩子的出世。
上午九点四十分，向暖和苏家的另一个孩子从手术室中被推了出来。
苏白站起身，觉得手脚都冰凉得麻木了。他跟在护士的后面，一路来到向暖的病房，然后坐在床边，看着向暖的睡脸出神。
向暖明显比之前圆润了许多，曾经的瓜子脸上现在能看到明显的双下巴。她的面色苍白，睡容却很安详，像是正在做一个好梦。
苏白低头在向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为了这个辛苦生下苏家孩子的女孩。虽然没有问，但他知道苏淮安会为向暖安排好今后的一切。
从病房出来后，苏白才想起之前被抱出来的那个孩子。苏淮安和林柯都不在，苏白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在哪，只能问了之前推着向暖进来的护士，然后被带到了高压输氧病房外。
林柯不在，苏淮安一个人站在病房外，透过窗户望向里面。苏白在之前听护士说那孩子现在在强制输氧时，心底就紧张了起来。生下来后身体健康的孩子是不会输氧的，早先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苏白来到窗边，站在苏淮安身边看着病房里那个在透明容器里安静睡着的孩子，半晌才哑着声音问，“……他怎么了。”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苏淮安看了会儿苏白，说道。
苏白的神经忽然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对那孩子的担忧让他几乎无法压抑住满腔的怒意，苏淮安说过太多类似的话，而他已经无法再相信苏淮安！
“没事？那你告诉我，哪个没事的孩子会在这里？！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一直只能胡思乱想！”歇斯底里地吼出这番话，苏白看着沉默的苏淮安，声音忽然有些哽咽，“就像……就像你当初把一切都掩藏的一丝不漏……如果那天我没听到，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到我死吗？！苏淮安，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我不是你在路边捡来的小猫小狗，我也是有血有肉会伤心会难过的人啊！！”
走廊里的人们忽然把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然后看到身着西装的成年男人忽然把那个躬着脊背近乎疯狂的男孩狠狠搂进怀里，不顾男孩的踢打，一遍又一遍对男孩重复着什么，直到男孩渐渐在他怀里安静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亲吻着苏白的黑发，苏淮安在苏白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那件事太过突然，连我都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苏白的身体里……”
“所以呢？你打算先安抚住我，然后等找到真正的苏白再把我弄走？”腰被苏淮安的手臂紧紧箍住，苏白挣得腰都疼了，还是没办法动弹丝毫，“你给我放开！”说着，狠狠踢了几脚苏淮安的小腿。
苏淮安皱了皱眉，显然是被踢疼了，苏白见了，心里觉得他活该，却还是没再伸脚踢苏淮安，转而跟苏淮安的胳膊较劲。
“一开始，确实是那么想的。”苏淮安突如起来的诚实让苏白的大脑空白了一片，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被苏淮安亲自证实还是让他的心凉了下来。
他忽然狠狠咬上苏淮安的手臂，想从苏淮安的禁锢中逃出来。只是直到嘴里有腥甜的味道散布开来，苏淮安还是没有放手。之前咬得太狠，嘴张得太开，几乎有液体从苏白嘴角流下来。然后他听见苏淮安依旧沉稳的声音安静地在耳边响起，“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做不到。”
苏白慢慢松开酸疼的嘴，脸上湿湿的。
“我才……我才不相信你……”几乎是抽着气说完这句话，苏白咽了口嘴中的血沫，被水波冲洗得黑亮的眼睛满是戒备地盯着苏淮安。
眼睛上毫无防备地就落下来两片湿热的唇瓣，苏白的身体狠狠颤抖了几下，苏淮安一声声“对不起”几乎让他压抑不住满腔的委屈，只能任由苏淮安安抚的吻一遍遍滑过被泪水打湿的脸颊。
他不爱哭，真的不爱哭，尤其是身为一个男人，就更不应该哭。他记得有谁说过，眼泪是心的败北。所以他没有哭，那些不断从眼中滑落下来的，只是他心底的不甘和堆积了太久的疲惫。
“我不会原谅你。”趴在苏淮安脖子上，苏白闷声说着。
“嗯。”苏淮安应着。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苏淮安拍了拍苏白的脊背，“以后再有什么事别乱跑。”
苏白垂下眼睛，半晌后轻哼一声。
part 52
当那个育婴箱上标注名字为苏灿的小婴儿在几分钟后被护士抱出来时，苏白才知道，原来这次苏淮安真的没骗他。和苏淮安一起跟在护士身后，来到普通的婴儿病房时，苏白才知道原来这孩子只是先天有些营养不良。心底忽然就松了口气，还好这孩子没什么大问题。不过营养不良也不是那么好调养的，林淼当初生下来后就因为营养不良而体质虚弱，从小到大让林家父母操碎了心。苏白想到这里，看着房间里那个像小猴子一样皮肤红红的孩子，不知道这孩子以后会怎么样。
“咕噜……”肚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响声，苏白这才想起早上还没吃饭就被林柯拉过来了，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已经快中午了。
“走吧，该吃午饭了。”苏淮安自然也听到那空空如也的声音，笑着跟苏白说完，又给林柯打了个电话，然后就招呼苏白去吃饭了。
苏淮安问苏白去哪里吃，苏白见外面有很多小餐馆，就随便找了一家。如果是以往，他一定会让苏淮安随意，而苏淮安估计就会开车带他去吃什么好东西，但是现在，苏白没什么精神去应付苏淮安。进去点了碗牛肉面，也没管苏淮安，苏白自顾自地吃起来。苏淮安也没说什么，点了份皮蛋粥和一笼包子，还要了两个小菜，然后坐在苏白对面，静静看着苏白。
“包子是刚从笼屉上下来的，吃点吧。”见苏白只顾着刨碗里的面条，对桌子上其他东西连看都不看，苏淮安说道。
苏白看了他一眼，然后伸筷子夹了个包子，几口啃完之后继续刨面条。
苏淮安见他吃了，没再说什么，也开始吃饭。
补充过食物后，苏白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和苏淮安漫步在医院的花园里消食，帝都的春天已经快到末尾，阳光很足，苏白眯着眼睛看着天，这一上午情绪大起大落次数太多，到现在神经都有点迟钝了，忽然什么也没不想去想，几乎都快忘了身边还有个人在。
“回家里住吧。”苏淮安的声音忽然打破了两人间的宁静。
苏白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想起来苏淮安还在旁边的时候，才回忆了一下他刚才说了什么。摇了摇头，“不回。”
苏淮安叹了口气，“别闹脾气，你自己在学校住，我们都不放心。”
苏白的目光在苏淮安脸上游移了一圈，然后忽然笑起来，“和你们一起住，不放心的就变成我了。”
苏淮安苦笑了一下，“你还是不相信我们。”
“啊，”苏白收回目光，无所谓地应了一声。他看到苏淮安脸上的无奈了，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或许会让苏淮安不太好过，但那又怎么样，他受的伤罪魁祸首不就是这个人。
“对了，那孩子叫苏灿？”不想再继续前面的话题，苏白想起之前育婴箱上看到的名字，问苏淮安。
苏淮安应了一声。
苏白撇了撇嘴，小声咕哝了句：“这名字好有棒子的特色。”
“嗯？”苏淮安没听清，目光中带着些疑问。
苏白想了想，之前那只小鹩哥的名字也被这人取的那么玄幻，难不成这其实是个取名超级无能的家伙= =？于是苏白这名字，咳咳……苏白忽然觉得自己不要再往深了想比较好。
“怎么，不喜欢这个名字？”
“啊……没有，”苏白摇头，“灿烂什么的，挺好的，”抬头看了眼白花花的太阳，苏白忽然勾起唇角，“其实叫苏汤姆也不错啊。”那孩子的人生，也的确是从出生开始就很狗血啊……
“你确定……？”苏淮安的声音有些狐疑。
“不确定，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怎么忽然跟这人开起玩笑了呢……见苏淮安微微扬起了唇角，苏白抿了抿嘴唇，决定还是话少点比较好。
“向暖过一段时间调养好身体后，就会出国去留学。她在国外的生活我们会安排好，这点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