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了，在后台等我。”许唯一换好衣服，摸摸他的脸，转身上了场。留下身后瞬间红了脸的陆希独自感受着残留在脸上的属于他的冰凉触感。
“现在，有请爱乐团给我们带来精彩的演奏。大家鼓掌欢迎！”
主持人报幕完毕，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灯光渐渐黯下，幕布徐徐拉开，优雅的钢琴声响起，一束追光打在了弹钢琴的人身上。一袭黑色的燕尾服包裹住他单瘦的身体，白皙的侧脸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是胜如白雪。他闭着眼睛，似在享受着手指跳跃在琴键上带来的快感。琴声如流水泻地，温婉迷人，瞬间征服了台下的观众。底下的人不由地发出惊叹，如此年轻就有如此深的造诣，更重要的是，光看侧脸就能猜出这人长得有多好看。谁家的父母这么好命生了个这么出色的儿子。艳羡的目光纷纷投到台上，可是那人却专心弹着自己的钢琴，完全感受不到这炙热的目光。
“是他！”莫伊扬抬头看了一眼台上的人，就认出是自己刚才差点撞到的那个人。原来他是个钢琴演奏家，可惜了那双眼睛。不过，真的好年轻，看起来应该也不会比自己大吧。他越看越觉得这个人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明明自己跟他是第一次见面，却总觉得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感觉扰乱了他一整晚，以致于sunny在他旁边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直到整场演奏会结束，他借口上洗手间去了后台找他，可惜的是那个人已经走了。莫伊扬借口还有工作把sunny送回了家，自己开着车在街上乱逛。脑袋里却不断闪现着那个人的侧脸。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第二十二章：命运交缠的开始
从电脑屏幕前离开视线，转了转酸痛的脖子，抬头一看，时钟已经指向八点了。莫伊扬揉了揉空空的胃，决定先去填饱一下肚子再说。
没有开车，难得这么有兴致的走一段。他记得这附近有一家饺子馆来的。沿着街边一路找寻着，忽然看到前面的红绿灯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他似乎有点犹豫，几次跨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绿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他始终站在路口没有往前走。
莫伊扬快步走上前，在下一次绿灯亮起的时候，他轻声说到。
“绿灯了，我带你过去吧。”
“你是谁？”虽然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一时半会儿也记不起是谁了。
“我们见过的，上次在停车场，我不小心吓到了你。”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对着这个人说话的时候，语气也不自觉的温和了下来，完全没有商场上凌厉的作风。
“是你！”许唯一终于想起来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了。
“你，怎么知道我眼睛不好？”
“对不起，上次不小心注意了一下。还有二十秒呢，我们走吧！”
竟然觉得很自然一般，莫伊扬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更惊奇的是，一向不喜欢陌生人碰自己的许唯一也没有觉得很突兀，竟然顺从地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快步穿过斑马线。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莫伊扬松开他的手，问出自己的疑问。
许唯一因为刚才走得有点急了，站在路边微微喘着气。自己本来是出来还书的，结果平日里去图书馆的那条道路在维修，他不得已要走这条横穿大街的路。
“我来还书，没想到前面那条小路在维修，只能走这条路了。”
“咕咕咕——”
“什么声音？”
“呃，是我的胃在唱空城计了。”莫伊扬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腹部。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吃饭？”
“因为有点工作，所以就给忘了。这不，刚好想起来就出来找吃的了。”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饺子馆，我带你去吧。就当是谢谢你刚才帮了我。”
“好啊！需要，我帮忙吗？”莫伊扬有点不肯定的看着他。
“欸？”许唯一一下子不知道他指的什么。
“我是说，走路。”
“啊，不用了。我有这个。”啪的一声，从他的右手里伸出一根折叠竿。
“我们走吧。”他冲他露出个很OK的表情，折叠竿在地面上敲击出有节奏的滴滴答答的声音，许唯一自己先一步走了。
“到了，就是这里。”光是闻着这诱人的飘香，都能勾起人的口水了。
“进去吧。”
“有台阶，小心点。”
“没事，这里我来过很多次了，熟悉得很。”
果然，只见他一步一个台阶，折叠竿也被他收起来了。竟是个正常视力的人，也不如他快了。店里的人都似跟他很熟了，才进门就有人热情的打招呼。
“小一，来啦。今天想吃什么馅的？”
“嗯，吴叔，带朋友来吃。诶，你喜欢吃什么馅的？这里的味道都还不错。”
“我什么都可以，不如你推荐吧。”
“这样的话，那我就帮你做主咯。吴叔，十五个三鲜，十五个猪肉。”
“好嘞！十五个三鲜，十五个猪肉。”吴老满答应了一声，向着厨房的方向大嚷到。
“找位子先坐吧。”
“靠窗那边有空位，我们过去吧。”
“嗯。”
等饺子的空隙，沉默总是有些尴尬的。本都是不善于搭讪的人，这会儿也尽量都找些话题聊了起来。
“你每天都工作到这么晚吗？”
“大部分时候是。”
“工作应该很辛苦吧？”
“还好。因为有目标，所以有时候也不觉得很苦。”
“呵，看不出你还是个挺上进的人啊。”
“其实也不是上不上进。只是起码让自己有能力照顾自己喜欢的人。”
“那你喜欢的人一定很幸福吧。”
“也许吧。搞不好他一点也不愿意接受也说不定。”
“啊？”
“算了，没什么。对了，你的眼睛？”
“哦，十五岁那年出了场车祸，之后就看不见了。”许唯一说得轻描淡写，可是谁知道这十年来他是怎么过来的。
“车祸啊。”莫伊扬像是勾起了什么回忆似的，走了下神。
“嗯。刚开始的时候也很绝望来着，可是活着生活还是得继续，居然也熬过来了。”
“对不起。”
“没关系。”
“饺子来咯。十五个三鲜，十五个猪肉。”吴老满一边吆喝着，一边将两碗饺子端上桌。
“谢谢吴叔。”
“快尝尝味道怎么样？”许唯一将自己面前那碗也推到莫伊扬面前。
“我够了。”莫伊扬推回来。
“我吃过饭了，这都是给你叫的。快点趁热吃吧。”
许唯一将碗推过去，脸上漾起温暖的笑容。莫伊扬痴了两秒，这笑容，竟像极了那个人！
“怎么，不好吃吗？”许唯一见他没了动静，问道。
“不是，不是，很好吃。”
莫伊扬低头吃饺子，眼角的余光却不时瞟向对面的脸。
一顿饭吃完，许唯一要走了，两人站在路边分别。
“谢谢你的饺子。”
“不客气。”
“忘了自我介绍，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伊扬。”
“易扬？大家都叫我小一。”
“诶？哈哈，对，易扬。那，再见小一。”
“再见，易扬。”
两人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莫伊扬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冲着许唯一的背影大喊道。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有缘自会再见的。”
许唯一微笑着转身，留给他一个美丽的背影。
第二十三章：陆希的记忆
“小一，你又不等我一个人出去。”在许唯一家门口左顾右盼等了许久的陆希，一见到许唯一的身影，立刻迎上去嗔怪着他单独出去。
“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次了，不要一个人出门吗？”婆婆嘴的陆希一念叨起来就没完没了。其实只是因为跟许唯一有关他才这么罗嗦，换了别人他多说一句都嫌费力气了呢。
“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不要老是把我当个小孩子似的。”尽管知道他是紧张自己，可是这过分的担心每次都会让许唯一很是头疼。
“不行，总之不许再一个人出门了，而且还是这么晚。”陆希一点都不理会他的困扰。
“陆希，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别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废人好吗？”许唯一收了脸上的笑意，稍微正色对他说道。
“小一，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只是……”陆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许唯一对他生气。于是急忙辩解。
“我知道。呐，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会很小心很小心照顾好自己的，好不好？好了，我们进去吧，外面这么冷。”
陆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唯一打断了。他总是说自己知道了知道了，可是他真的知道吗？陆希不禁在心里小小的委屈，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的视线而已。小一，你真的知道吗？
不知不觉，认识他已经十年了。初见时，惊觉雪地里那个倔强的美少年竟然盲眼。惊诧惋惜的同时，竟不知怎么也记挂住了。从此再没把他的影子从自己的心里磨灭掉。
那时候的许唯一是个很敏感的孩子，对生活充满了绝望，整个人也跟着变得冷冰。可是他却从那双再也没有光芒的眼睛里看到了寂寞。不知怎么了，就很想靠近他，给他一点温暖，想让他变得快乐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原本也不是个热心肠的陆希，头一次这么主动地想要了解一个人，于是不管不顾厚着脸皮跟在许唯一后面，强硬地把自己塞进他的生活里。
光是让他接受自己就花了一年的时间。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许唯一第一次对他展露笑颜的那天。那是十七岁的春天，他带着许唯一去郊外的北坡看桃花。天气正好，阳光和煦，夹带着缕缕桃花香的轻风迎面拂来。许唯一站在一株胜放的桃花树下，闭起眼睛仰起头，一阵微风袭过，带落一些花瓣落在了他的脸上。温暖的阳光透过树枝撒在他身上。许唯一闻着空气中清洌的桃花香气，感受着阳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温暖，春风拂过面庞的温柔。一瞬间，内心防御已久的牢固城墙轰然倒塌，无尽的黑暗里生出一点微弱的光亮，继而像燎原之火一般迅速升腾，将暗黑里的绝望驱散殆尽，世界变得温暖明亮起来。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浮上许唯一的嘴角。
“陆希！”
“嗯！”
不经意答应着回头的陆希，下一秒竟被眼前这唯美得恍若童话般的画面霸住了所有视线，挪不开一点。
“桃花好香呢！”
周身沐浴在金灿阳光下，身上落满似雪的桃花瓣，清风带起他白色衬衫的衣角翻飞。那站在画面里的可人儿此刻正笑意盈盈的对着自己软语。只一瞬，陆希便沦陷了，沦陷在这如画的风景里，沦陷在这醉人的花香里，沦陷在那个人倾城的笑意软语里。
原来，许唯一笑起来，竟能让人心醉。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许唯一的眼睛并不是天生盲的，是因为十五岁的时候出了场车祸。可是关于那场车祸的任何细枝末节他却始终缄口不提。似乎，跟着那场车祸一起被掩藏起来的，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许唯一不提，他也就不问。反正，不管你以前有什么，你的以后，肯定会有我陆希。而我，也将倾我所有，换你璀然一笑。
第二十四章：往昔若梦
“因为，你喜欢我。”顷刻，独有的血的腥甜味道直冲口腔。身体被拉低，覆上那张带血的唇。
猛地睁开眼，唇上的温热触感还清晰残留，耳边的腻人情话也依旧可闻。可是睁开眼，却已经是相隔十年光阴，再也回不去了。许唯一重新闭上眼，慢慢调整呼吸，平息着心里的情绪波动。
想要忘了他。所以般了家，断了跟所有人的联系，像颗沙砾一样隐身在尘埃中。以为自己佯装得很好，不去想，不去恨，不再爱。却总是在午夜梦回时被撕破伪装，难过得不能自己。
爸爸为了他申请了工作调迁，于是全家搬来了这座陌生的城市。可是自己却并没有因为远离了那个有他的城市而开心一点。那是自己第一次如此热烈地爱上一个人。见到他的时候那么欢喜，靠近他的时候那么紧张，被他拥住的时候那么幸福。他甚至觉得这辈子都够了。可是年轻的心毕竟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那只是人生这出戏的序幕而已，他却错当成正剧。
所以才会在得知真相的时候有心如死灰的感觉吧。心脏的钝痛麻痹了全身的感官系统。就算身体被抛开，头磕上坚硬的花岗岩，眼见着身下的殷红花朵越开越艳，可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疼。光明世界里的最后一幅画面，却是那人惊慌绝望的表情，呼喊着自己的名字。他忽然有点想笑，伊扬，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掉一滴眼泪？哈，大概不会吧，反正你又不爱我，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仿佛置身冰冷的地窖，他不带一丝留恋的阖上了眼睛，做了一场醒不来的梦。
“因为，看着你难受，我也会很难受。”
“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喜欢你。”
……
画面里全是许唯一低眉顺眼，满脸通红的可爱样子。他伸手想去触碰他，可是许唯一突然转过身来，满目哀伤地看着自己。
“为什么？伊扬，我是真的爱你。可是，心好痛！”
他张着嘴想要解释，可是空洞的嘴巴吐不出一个字。
“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这么对我……”许唯一悲伤的声音一直回响在他周身，他努力去够他的身体，触手可及的却是满手的鲜红。许唯一的身体开始流血，殷红的液体从他的身体里孜孜不倦地流出来。
“一一，你怎么了？”他开始莫名的恐慌。
“伊扬……”许唯一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最后竟像缥缈的烟雾一般，随风不见了。
“一一，不要走！”他猛地从床上弹起，黑暗中伸出去的手却什么也没有触碰到，只能那样僵直着停在空中。
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莫伊扬在午夜的黑暗中低低啜泣。
“一一，你在哪里？”
他多想告诉许唯一，不是那样的。是他坏，才会因为嫉妒自己没有得到过的幸福而生起想要毁掉他的念头。是他笨，才会在这场设计好的游戏里越陷越深，最后丢了自己。是他傻，才会在失去他之后发现自己早就已经爱到无可救药。可是，可是这些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他就这么不见了，断了跟所有人的联系，消失得那么彻底。就像一颗沙砾隐身于尘埃中一样，任凭他怎么找也找不到。
十年了，我一点你的消息都没有。一一，我突然好害怕，害怕这样虚无缥缈的追逐再没有意义，害怕相见时你不再爱我，更害怕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你。
如果恨我，那就来惩罚我啊，不管你如何怨我，骂我，打我，我都心甘情愿地接受。只求你别再这样躲着不见我。你知不知道，失去你的日子，每一天都那么难熬。
我好想你，一一！
第二十五章：大意失荆州
莫伊扬没有想到，自己稍不留意，就让对手捷足先登。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