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在里面那么久好了么,我今天还有事儿呢,快点吧!!”
门外慢慢有了动静,陆一文急忙将裤子穿好,拿起水杯快速过了一遍,打开门放人进来,陈帆顶着两只黑眼圈站在外头看他,很滑稽的双脚来回踱地,估计是尿急了。
“好了,今天不还暑假,什么事儿啊?”
陆一文边问边重新回到床上,因为董皓还横躺着没醒。
“今天都八月二十多号了,学校本科新生报到呢,以前那辅导员差我们去接人。”
新生报到?
“你们学校那么早就开学了啊……”陆一文把被子重新往董皓身上拉了拉,空调房里冷气没断,董皓光着的肚子迟早得着凉。
“哪早哦,是你们晚了,新生不还军训呢嘛!咕噜噜噜……你快把董皓叫起来!”
“哦……”
陆一文答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他倒想多看会儿那人呢。
“董皓哥,起来了……”
他叫唤了声,不多久,对方连点反应都没。
“董皓哥,起来了……”
他又叫了一声,不多久,对方只是咕哝两句,翻了个身。
“……董皓哥,你再不起来,我扒你裤子了啊……”
陆一文说做就做,往董皓身边靠了靠,一巴掌拍上他的背脊。
董皓倏地翻身坐起,头发乱成了鸟窝,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你谁啊?”
“……”
陆一文脑袋里瞬间一个晴天霹雳,感情翻脸不认人的说?
“我,我是一文啊,昨天跟你开黑的那个,陈帆的弟弟!”
董皓皱着眉头看他,一脸丧失记忆的样子。
“谁啊……”
陆一文心里咯噔一下,你妈妈的怎么还浑着?!
他沉默片刻,嘴上僵硬的回道:“……你赶紧起吧,今天要去学校。”
“学校?”
董皓挠挠头皮,眼皮耷拉着仍是一脸睡意,拿起放在床头柜的闹钟一瞧,打了个哈欠。
“才下午一点半,新生不是三点报到么。”
陈帆火急火燎的洗漱完毕,从厕所里跳出来给了董皓后背一脚,指着他就叱喝:“晨起的鸟儿有虫吃,你晚去是想让胡老跟齐哥儿打小报告吗?!自古骄奢荒淫出乱贼!你瞧瞧夏桀,你瞧瞧杨广,找批呢?”
董皓滚了个边从床沿处跳下大床跑向卫生间,懒得理他。
“痛心,痛心,怎就不了解我这番苦心!”陈帆还一个劲的自哀自怜,陆一文瞧不下去,拿起身边的衣服就扔在了他的头上,“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去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我还需要准备么,上了战场我就是一活脱脱的枪神,大一新生怕什么,来一个逮一个,准训的他们四年安安分分不敢作怪!”
陆一文嗤之以鼻,一针见血回道:“那你还怕齐老师来盯你?”
齐老师大名齐原,陈帆的顶头上司,在某乳腺外科医院做专家兼硕导,齐原选学生那会儿,按陈帆的话来说不知是白内障还是青光眼犯了,反正第一眼就相中陈帆。从此之后他的好日子就没了,夜夜操日日操,几乎一天都不放过的让他跟着去医院实习,陈帆碰不了病人,只好躲在桌下玩手机,哪晓得还被抓个现行,齐原二话不说就让他写了三万字检查,毫不留情的铁公鸡哇。
陈帆烦躁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推着满脸苦大仇深,“齐哥儿是个奇葩,跟我谈这人作甚,我当初就是瞎了眼才会读医!”
“哟,你这会儿来抱怨了,当年高考完你可没这样说。”董皓擦着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将毛巾往陈帆头上一挂,“你快收拾收拾吧,我换个衣服就走。弟弟啊,你也别睡了,正常年轻人每天睡五个小时就成。”
陆一文眼眉一挑,怎的他倒认出我了?
“你们走了我不睡还能做什么,晚上回来么,不回来我也走了,要我同姑姑说声么?”他从床上蹦下,换了条裤子。
“不用说了,我应该回来,不回来我住哪儿啊!”陈帆没好气的抱怨,然后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放回裤袋,又说:“你什么时候报道?可别玩的忘了时间,你妈得怪我了。”
陆一文每年暑假都会住到陈帆这里,虚则取经求学,实则方便开黑,董皓也知道,幸得陈帆的床大,三个人挤挤不成问题。
“齐老师那儿不是还给你留这个床位么,不回来找他去!”董皓接过话茬嘲了回去。
“……你懂个毛线,距离产生美!”
“你这层面都想到了?姑知道么,你出了那个柜?”刚背上书包的陆一文听到这话不由得笑出了声,他大哥和齐老师那点事天知地知,和他们熟悉的人可都知道了,只是他这大哥不肯承认,觉着有伤风化什么的。
陈帆果然就闭了嘴,把书包理好便跟着董皓离开了房间,走之前给弟弟比了一个无关痛痒的中指。
陆一文就乐了。
第2章
八月份与九月份交替的天气被叫做秋老虎,出了空调房,外面的空气闷热的叫人想把太阳都拖下来打一顿。
陆一文回校报道的第二天,学校就安排了短学期的课程,坐在光电实验室里只感觉身上的汗水正不间断冒出,与电烙铁打交道的日子并不那么好过,单片机什么的也是新名词。
老师说的话无比实在:“你们好好学,我不会让你们不过的。”
就有同学提问:“老师你把芯片引脚再说一遍好吗?”
于是老师还真苦口婆心的把PPT上的内容读了一遍,不辞辛苦。
陆一文感动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但也只是感动。
“你今天还回去么?”陆一文身边的同学推了推他问道,一般温度超过三十度以上陆一文就不会住校,这就是家近的好处。
“应该回,看老师讲到几点吧。”
来回奔波,热归热,但他压根儿就不在乎。
“你这电烙铁不该这样握,待会儿不得戳着你大拇指。”陆一文瞥了一眼,预了一个言。
宋裴同学嘴角抽了抽,回说:“那你怎么握啊,老师也没教过啊!”
陆一文转了个手,比划给他看,“喏,你怎么握笔就怎么握呗,拇指和食指中指分两侧捏住,然后蘸上些锡丝,在那么一烫电路板,一气呵成!”
他话音刚落,就见绿色的板子上多了个银白色三角锥的点。
“你学过的吧?怎么焊的那么熟练?”宋裴瞪大眼睛观察那个电容,丝毫不见有虚假焊的痕迹,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陆一文说:“焊过,高二就做过。”
宋裴拍拍他的肩,拉着座位往他这处靠了靠,带着期许的视线移到陆一文脸上。
“老师规定焊五十个,我这焊了十个老师说不合格,你帮我弄弄?”
陆一文就猜到是这回事,摇头,然后拒绝:“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那首歌怎么唱来着,‘我有一双勤劳的手!’”
“勤劳个蛋,我这焊下去老师肯定叫我重新再做一遍,一文同志,小文……文文,我求你了行不行?”宋裴说的声泪俱下,就差给他磕头拜拜。
“行啊!”陆一文突然改口答应,嘴角一扬,开出条件:“我今天帮你,你明天帮我点个到,行么?”
宋裴一听这话,瞬间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帮点到被抓住最多骂两句,焊电路板没做完今天可就回不去啦!
他想了片刻,最后咬着牙说:“……行!”
陆一文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便接过他的电路板重新劳动起来。
明天陈帆找他去下个棋,据说是系里的比赛,陆一文本是不想答应的,但后来听说董皓做主将,他这心很明显的就动摇了。
手上的速度十五分钟十个电阻,一共五十个,两块板大概三个小时能完成,两点回家先去趟陈帆那里,然后再做打算。
陆一文心里计算的很好,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当他满头大汗的弄完了两块板子,老师却说,“既然你速度那么快,再焊五十个吧,下课时间是四点。”
四点你妹啊!人家很忙的啊!
陆一文顿时炸毛,手上握着板子不住颤抖,张嘴便问:“老,老师,我,我能不能先走,我有重要的事情……”
“重要?”老师当场板下了脸,“你是学生,在重要的事情能比得过学习么?不要以为焊得快就是焊的好,你瞧瞧这都是什么东西,高低不平,层次不齐,我刚才PPT上放的锡焊是这样的吗?重新回去焊个一百个再交!”
陆一文的背后冒汗了,他清晰的能见到老师脖子上那颗带毛的痣不断颤动着,脸上还沾到些口水,不过没关系……他奶奶的回去就把宋裴给枭首了!
现在是两点,再焊一百个,就算时间抓得再紧也要两个小时,真到四点跑去陈帆的学校,估计就要五点半了,那时他们可都吃饭了啊!
陆一文悲伤地拿着电路板坐回座位,叹了一口气,摸出电话拨了个号码。
“喂……哥啊。你别等我了,我估计要五点半才能来。”
陈帆:“哈?什么?!叫你早点出来啊,五点半我都要去给新生开班会了训练个球啊!”
“不是我故意拖啊,是我们老师叫我焊两百个电阻。”
陈帆:“什么玩意儿?你跟你们老师讲民主,谈江湖道义,帮兄弟的忙时两肋插刀,他懂不懂规矩啊!”
“我了个擦你别跟我提什么民主,我现在已经成了老师面前的熟面孔了,明天翘课要是被抓,我准跟你妈告状。”
陈帆:“……你还是人啦,董皓的爹是你辅导员你就不会利用一下?”
“唉呀……我去说有毛用啊!?”
陈帆:“……你,你反正快点来!我在食堂等你,齐原找我了,挂了!”
听到电话里传来嘟的一声,陆一文往包里摔了手机就极不情愿的夺过电路板发愤图强。
三点半的时候,同学们陆陆续续收拾东西准备走了,陆一文看了看手里,还剩十个没焊,于是继续努力。
“一文……”宋裴看着他涨红了的脸就有些担心,缓缓开口问:“你,你没事吧?”
陆一文可能是中暑了,耳朵嗡嗡作响不说,脑袋迷迷糊糊刚想应声就突然没了知觉。这下可急坏了始作俑者宋裴同志,三步并两步的跑到老师面前,叫人立马扛去了医务室。
老医生给他挂了个点滴,摇着头就说:“现在的小孩真是熬不住一点苦,体质哪有我们当年好,这热一下就倒了,上了社会怎么办哦。”
背他来的老师一边擦汗一边附议:“是额呀,小孩子太娇弱了!”
陆一文刚醒那会儿就在心底骂了:“如果不是你们逼的,我能那么柔弱么!什么学生老师一条心,什么你好我好大家好,什么理论结合实践教学工程改革,我做个学生容易么我!”
完了!陈帆那边的事情要黄了!
想到这处,身边的电话果然响了,他诚惶诚恐的按下接听键,对面就传来陈帆的咆哮声:“你怎敢放我鸽子!说好的五点半呢!现在几点啊!七点了啊我的大少爷,你在哪儿啊!明天活动还要不要继续啦!你别以为自己是全市第三名就了不起啊啊!老子求你那么久你就这样对老子的吗?!”
陆一文含泪怒骂:“我这不中暑昏倒了吗?你老子老子的有完没完!我……”
“喂……”
对面似乎换了个人接电话,这个“喂”字的发音温柔中带着点儒雅,理性中透着些磁性,肯定不是陈帆那厮!
“我是董皓。”
果然吧!我就说!
“董皓哥……我不是故意的……”陆一文立马将语气从粗暴转为柔弱。
“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早上早点来就是。陈帆话说的有点重,你别在意。”
本来就不会当真……那货嘴里除了些天文地理就全是放屁了。
“知道……我明天七点就来。”
“恩。”
对面挂了电话,陆一文舒了口气,张开五指,让头上的空调冷气从指间流过,这处不像在实验室那般蒸桑拿,舒服……
这点滴一直挂到晚上十点才算完事儿,陆一文放弃回家的打算,只好在寝室住一晚。宋裴心虚的给他揉腿捏肩倒洗脚水,服务的是样样周到让他真有做了老爷的感觉。
寝室条件比较好,学校给安排的是学生公寓,一个厅,三间房,每间房住四个人,厕所除了该有的坑洞和洗水槽,还配有一个热水器,两间淋浴房。
只是夏天有点热,头上唯有两个摇头电风扇,转动时还会发出嘎叽的金属噪声。
可能是傍晚睡了一觉,陆一文直到很晚才闭眼,那时候电闸刚拉,半夜十二点,据说是妖魔横行的时段,一夜无梦。
“嘀嘀嘀”的手机闹钟在六点准时响起,陆一文飞快跳下床铺洗漱,在六点十五的时候出了学校往陈帆那儿赶。
早上的交通还没到高峰时段,陆一文几乎是掐着点到得目的地。
董皓已经起了,陈帆还露着个大白肚子睡着。
“你先坐会儿,下午一点比赛,早上我们还可以练练。”
董皓坐在写字台前边写东西边说。
陆一文“哦”了一声便开他哥的电脑玩起来。
大概到八点,陈帆自然醒,爬下床看到弟弟已经来了,有些惊讶的问:“你不昨天中暑么,怎么那么早就到了?”
“……不你这吸血鬼奴役的吗?”
陈帆攀在栏杆上,伸出一只脚往陆一文身上踹去,“小把戏从哪儿学来那么多修辞手法,马克思还说采用奴隶制是原始社会文明发展的巨大进步呢!为了人类发展我做这点牺牲算什么,少给我在那儿唧唧歪歪。”
“呀呸的你歪理怎就那么多,我告你我学校今天还有课呢,我,我这容易吗!”
在一旁的董皓听得笑了,放下笔转身朝向他们,说:“陈帆你赶紧下来吧,知道你文化水平高,别总欺负你弟弟啊。”
“大攻小,强执弱,我弟还求平等,根本就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象,有本事,有本事比我早出生几年啊!”
“……你幼稚……”陆一文无力的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较真,“董皓哥,要不你带我先去熟悉熟悉地形,我可不愿和他共处一室了。”
“行,”董皓说着合上本子,站起身,朝陈帆交待了句:“你弄好就快点过来,我们在五号楼等你,齐原也在。”
陈帆从扶梯下来,拿了脸盆看着董皓不解: “……他来做什么,我们农民还没了自主权?”
“你是农民,我们是公民……他是指导老师,不来谁来?走了,约好的七点半。”
说完,他无视陈帆崩塌扭曲的脸面,便拉着陆一文出了宿舍。
路上经过食堂,董皓进去买了四个包子,分给陆一文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