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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的马鞭十一夜——bypANzerfau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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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尔朱荣笑道。

“那天宝呢?”戛然伫足,举眸正视着尔朱荣,元子攸盈盈而笑,嘴角泛起浅浅梨涡,“是彭城王,还是晋文王?”

“哦,陛下,你说是带臣闲逛,实是在试探臣吧?”尔朱荣亦咧嘴歪笑着,一把搂过元子攸,于他耳畔低声轻诉道,“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说着,尔朱荣便拧开衣襟,坦露出胸膛,义正言辞道,“我是忠是奸,陛下若有疑问,可剖膛自看。”

但见琥眸,濯濯明黯。

“朕相信你。”整好尔朱荣的衣襟,元子攸颓然笑道,“时间不早了,回宫吧。”

洛阳·嘉福殿。床笫交欢,尔朱荣热情如火,元子攸则温润如水。亲吻、抚摸,暗色床榻将他们称得越发皎然,远瞻而望,恰似鹅毛浮凝脂,霜雪裹白璧。

伏在元子攸身上,尔朱荣紧紧拥抱着他,抽搐着下‘身,视线从未离开那张情迷意乱的漂亮脸庞。元子攸亦配合着他扭动身体,靡靡之音自喉间细细挤出,配合着他的重重喘息,春意盎然。他二人这般交缠媾和,恰如卓卓联璧,玉树流光。

“子攸。”临走之前,望着呼吸深沉的元子攸,尔朱荣不禁俯下身去,深深亲吻着他的额头。“睡吧……”音轻嗓柔,不知从何起,他竟能如斯温顺。

第四夜。

尔朱荣上书请罪,请赠封河阴遇难者,并请遣使抚慰百姓。

孝庄帝诏从之,于是朝士稍出,人心渐安。

洛阳城西,尔朱荣、元子攸。穿越西明门,二人沿着御道北行,踱步一里开外,便见一华美伽蓝。其第宅丰大,逾于高阳,中有浮屠五层,巍然矗立,俯临朝市,目极京师。尔朱荣即见之,不由流连凝望,啧啧赞叹。

“那是冲觉寺,乃清河文献王宅舍所立。”

“哦,是他呀。”尔朱荣笑着望向元子攸,“臣尝闻清河王容貌美丽,端严若神,其风流之盛,独绝当时啊。”

“呵……”元子攸却冷冷一笑,“尔曹未见我父耳。”

继续北行,过路的宣忠、王典御二寺皆是雕构精致、纷华奢丽。环顾而望,尔朱荣见西方有一寺庙甚是与众不同,其殿阁巍峨,宝塔高峤,其红墙围立,松柏凝翠。“陛下,你看……”尔朱荣手指那所伽蓝,“那是?”

“天宝好眼力。”元子攸笑道,“那是白马寺,乃汉明帝所立。”言毕,他却不禁又添上一句,“明帝已崩百年,它却雄立至今,洛阳几多风雨,它皆冷眼旁观……人不如寺。”

回首但见朝堂之上仪容端庄、赫斯之威的至尊元子攸,此刻只一副蹙眉垂眼、愁思茫茫。望着那忡忡忧色,一颦一蹙皆是美不胜收,尔朱荣不由心生绵绵怜爱。

“人生本苦短,”尔朱荣坦然笑道,“子攸何忧尤?”

元子攸听罢,亦轻笑道,“傻羯胡,谁允许你现在叫我子攸?”说着,却领着尔朱荣继续北行。“那是宝光寺,前身为晋朝石塔寺,晋朝四十二寺尽皆湮灭,唯此寺独存。伽蓝中有一咸池,京邑士子,至于良辰美日,则休沐告归,徵友命朋,来游此寺。”

“那子攸呢?来过几次?”

“我吗?没有。”元子攸摇摇头,“我生性’爱读书射猎,不爱园游宴客。”

“那就好。”尔朱荣听罢竟舒了口气,而后又戏谑道,“你这赤身裸体要是给第二个男人看了去,我就挖了他的眼睛喂狗!”

话毕,但见元子攸只莞尔微笑,竟也无什其他反应,只牵紧尔朱荣的手继续前行。

“这是法云寺。”元子攸指着宝光寺西侧,与其隔墙并门的一所伽蓝说道,“乃西域乌场国胡沙门昙摩罗所立。摩罗聪慧利根,一至中国,即晓我魏言隶书……”

“子攸却不会说鲜卑语。”说着,尔朱荣不禁搂过元子攸,亲吻着他的脸颊,又轻谑道,“改天我教你吧。”话毕,却见元子攸满脸失魂迷醉,一双放空眼眸紧盯着远处。尔朱荣循迹望去,只见有一处住宅,正立于法云寺北。

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元子攸也不知会一声,便疾步往前,尔朱荣只得紧随其后,踏入宅门,元子攸方才将脚步放慢。

但见园中竹林环绕,花树如锦,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其中有一美池,其葭菼被岸,菱荷覆水,青松翠竹,罗生其旁;或有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此情此景,恰似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好美啊。”左顾右眄,尔朱荣不禁瞻望咨嗟道,“不知这是谁家伽蓝?”

“临淮王。”元子攸释然一笑,缓缓说道,“元彧。”

河阴之乱期间,临淮王元彧恰好奉公出差,躲过一劫。闻乱以后,他便策马渡江,投奔萧梁。

六朝,昨夜醉酒,今朝梦魂,春归秣陵,人老建康。

建康,江雨霏霏,蒹葭齐茂,六朝如梦,莺鸟空啼。

习习轻风吹拂杨柳依依,每每皆挟着江南独有的温软,拨人心弦,撩人心醉。元彧即入建康城,梁武帝萧衍便遣其舍人陈建孙前去迎接,并观其为人。但见其人,陈健孙便不由啧啧叹奇,回报萧衍之时,更是不吝赞扬之辞。

萧衍亦先闻名,今见之,果不其然,遂深相器待,闻元彧乐于游园,便设宴乐款待。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筵席之间,绮罗歌舞,丝桐齐响,羽觞流行,清言乍起。此情此景,让元彧不禁回想起洛阳伽蓝,回想起宗室亲友,回想起他。

见元彧拊膺啜泣,悲感傍人,萧衍便命乐人为之停奏。

但凡魏人降梁者,皆称魏官为伪,唯元彧上表启奏时,仍自称魏临淮王,萧衍体其雅性,并不以为责。元彧风流蕴籍,性‘爱林泉,即入萧梁,便如临神霄绛阙。萧衍待客如归,待他更甚,阆院玉宇,黼黻华衣,镂簋朱绂,琼浆玉液,皆是慷慨解囊,好无忸怩吝啬。但即使一切皆是这般称心合意,元彧的体貌却仍日渐消瘦羸羸。众人皆以他思念故国,体恤其伤,却无人知晓他临寝之前,那声声对月长叹——

“长夜难眠,愀然无乐,子宁不嗣音?攸然而逝。”

“子攸!”元子攸再一次晃眼出神,尔朱荣不禁强掰过他的脸颊,“子攸,月亮有这么好看吗?”

顺势望着那张英俊脸庞,看着他额上的汗液、颧上的红晕,元子攸不禁抚上他的脸颊,沙哑着嗓眼道,“小傻羯胡。”说罢,便如鹰隼翕张,一翻身便凌驾其上,而后却又温吞缠绵,俯身轻吻他修长洁白的身躯……

第五夜。

第三章

隔天晌午,过路华林园、金墉城,骑马穿越大夏门,尔朱荣与元子攸来到了洛阳城北。

沿着御道西向漫步,即见一片广袤空地,浑浑无边,一望无际。“这是阅武场。”元子攸解释道,“岁终农隙,甲士习战,千乘万骑,常在于此……”说着,他又扬手指向远处,“那里有三两阁楼,我大魏孝文、宣武、孝明三帝皆尝观戏于彼楼。”

放眼望去,只见远处有两三黑点、眇眇忽忽,想必那就是元子攸口中的阁楼了吧。

“子攸,我们赛马吧?”尔朱荣扬鞭一指,哂笑道,“就以那里为终点。”

“好啊。”元子攸亦不甘示弱、相视挑眉道,“走!”话毕,便策马挥鞭,展其骥足,飞奔而去。奔腾几余里,且觉身边竟毫无动静,便停马回首,但见尔朱荣竟仍驻足原处。

“怎么了?”

“让让你。”尔朱荣笑道。言罢,他俯身挥鞭,倏然间便敛容收色,只听一声大喝,胯’下骏马遂骤然飞驰,超尘逐电。元子攸亦迅速转身御马驰骋,只恐落于他后。

到底是草原之子,不一会儿,尔朱荣便蹑景追风、赶超其前。明明乘骑的是同一种马匹,为何他却能驾驭得如此游刃有余?思忖至此,元子攸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只抓紧缰绳加速前行,无奈欲速则不达,方才明明还与尔朱荣近在须臾,顷刻间竟望尘莫及。

望着眼前滚滚黄沙,奔腾如浪,心知已相去甚远,元子攸却并未选择放弃。他开始屏气凝神、均匀吐息,同时调整着挥鞭的节奏。反观尔朱荣,或许是并不在意孰胜孰败,亦或许本性便是如此轻浮骄躁,他渐渐放慢了马速,双手脱缰,竟开始耍演起了拿手的马伎。

卧驱飞玉勒,立骑转银鞍。吹着口哨,尔朱荣扬身一跃,竟直立于马鞍之上,“子攸——!”他狼嚎道,“看我——!”成功吸引元子攸的视线以后,尔朱荣便表演得越发的起劲——只见他时而横卧马背,时而腾跃而起,时而翘趾金鞍之上,时而委身马镫之傍,骏马却飞驰如故,看得元子攸好一阵心惊肉跳。

“子攸!”眼见元子攸的马匹已毗邻而行,尔朱荣便怪叫着纵身跳跃至元子攸身后,坐稳之后,便抓起元子攸握着缰绳的手,驭马绕过近在咫尺的阁楼,朝着北邙山方向风驰而去。

“不比了吗?”

“不比了!”尔朱荣俯首吻了吻元子攸的脸颊,“我有话跟你说!”

北有邙山,草木冬青,鸟鸣春树,蝶舞花林。沿着蜿蜒山道盘旋而走,尔朱荣与元子攸来到了某处空旷山崖,立于崖上鸟瞰而望,洛阳美景尽收眼底。

“子攸。”相视而望,尔朱荣缓缓说道,“这些天你带我游览洛阳,意欲何为?”

但见尔朱荣胸有成竹,元子攸只俯首轻笑道,“天宝何必明知故问呢。”

尔朱荣听罢,转眼远眺洛阳伽蓝,轻叹道,“既然陛下留恋洛阳,迁都之事,从长计议吧。”言辞之间夹杂着一丝丝失落,但转瞬即逝。

哔——尔朱荣吹了一声口哨。

“臣也该回晋阳了。”他又接着说道,“匪盗葛荣部下高乾、高敖曹二人,近日聚众于河、济之间,频破州军……”把弄着马鞭,尔朱荣轻蔑笑道,“无法无天的狗崽子,该好好收拾一下他们了。”

话毕不久,便闻咯哒咯哒蹄声骤降,随即只见一匹大宛骅骝飞驰而至,定睛一看,原来正是方才尔朱荣遗于阅武场那匹骏马。

不足半日,竟能将大宛马驯得如此……真不敢相信!

傲睨一视,望着元子攸满面惊异颜色,尔朱荣轻笑道,“陛下,我们回宫吧?”

可元子攸的回应却再次出他意料。只见元子攸亦轻笑一声,却淡淡回道,“高乾、高敖曹二人不劳太原王费心,朕修书一封,便可招降。”

钟灵毓秀,浑然天成。

“天子驾到——”

萧衍忽然御驾造访,不曾有过知会,元彧甚至来不及整束仪容,只散发宽衣仓促接迎。看察出了他的狼狈与不安,萧衍便准元彧入室整理衣冠,自己则甘于厅内等候。元彧谢恩遵旨照办,再出室时,便又是那般风仪清恬、玉树临风——只不过与刚入梁时相比,分明消瘦了不少。

大梁天子喜与人对弈,此事元彧于魏便有所耳闻,复入厅时果见他已差人摆好棋盘,元彧虽明知自己棋艺不精,恐见笑于人,但无奈圣意难违,只得硬着头皮入座落子。

纵横十九,骈罗列部。仅过了几十手,萧衍便已占领大半江山,逼得元彧偏安一隅、苟延残喘。眼看败局即定,元彧不禁心急如焚,虽并未露形于色,却止不住涔涔额汗,只频频举袖拂拭。

闻得芷兰芬馥,见得兰芝玉树,萧衍竟不忍再落子围杀。于是他便轻笑道,“围奁象天,方局法地……若局势已胜,亦不宜过轻,祸起于所忽,功坠于垂成。”

心知萧衍有意化解尴尬,元彧便越发惭愧,“陛下棋登逸品,臣资质驽钝,甘拜下风。”说罢,又接道,“若局势已胜,不宜过轻,祸起于所忽,功坠于垂成……故君子以之游神,先达以之安思,尽有戏之要道,穷情理之奥秘。——臣亦深以为然。”

话半,萧衍便频频点头。话毕,只见他眼前一亮,欣喜说道,“文若竟读过朕所着写的《围棋赋》?”

元彧点点头,却又自嘲道,“陛下着作,臣虽熟读于心,却无法加以融会贯通,犹如那纸上谈兵,实在惭愧不已。”

萧衍却摆摆手,“文若天资兰蕙,博闻强记,对弈之事,于你只需勤加修炼,必能掌控自如。”说着,他又与下人耳语了几句,之后,便有一白袍书生进屋参拜道,“臣陈庆之拜见陛下。”

“爱卿免礼。”见萧衍欲下座将他扶起,元彧亦随之起身。“这是舍人陈庆之。”萧衍向元彧引见道,“庆之棋艺精湛,不下于朕,你可师从于他。”

元彧入梁已有些时日了。期间所接触人士无外乎风流士子、骚人墨客,无一不是文弱之辈。而眼前这位白袍男子,虽身形亦是纤柔,确是有着不同于其他人的轩昂器宇、飒爽英姿。久违了……凛凛英气。元彧心想着,不禁会心一笑道,“见过陈公。”

“见过元公。”陈庆之亦辗然而笑。

高乾和弟弟高敖曹、高季式都是豪爽侠义之辈,与孝庄素有旧交。他们在齐州听闻了河阴之乱以后,便聚集流民在黄河、济水之间起义。而后,他们又接受了葛荣的官职爵位,多次打败北魏各州郡的军队。

孝庄帝知晓此事之后,便使沛郡王元欣前往谕旨招安,乾等乃降。孝庄又以高乾为给事黄门侍郎兼武卫将军,高敖曹为通直散骑侍郎。尔朱荣则认为高乾兄弟尝发动叛乱背叛朝廷,故不应赐予其近要官职。

洛阳·明光殿。

“臣高敖曹拜见陛下。”

“免礼。”只见元子攸颔首凝神,正奋笔疾书些什么。片刻,察高敖曹无甚反应,元子攸才仰头问道,“爱卿?何事?”却见高敖曹面色严峻,长跪不语,似是有要事禀奏。元子攸这才搁笔起身,摒退左右,而后上前将其扶起,“到底怎么了?”

“陛下!”高敖曹答应了一声,便从怀中掏出官印,递给元子攸道,“陛下,臣听说那尔朱荣频向陛下进谗谄垢我兄弟,说我等是乱臣贼子,不应给予官职,可有此事?”

“爱卿先平身吧。此事朕自会向太原王解释,爱卿不必……”

“不牢陛下费心了!”高敖曹摆手将官印推了回去,继而愤愤说道,“我堂堂高敖曹,岂能受那羯胡狗的气?!”不曾察觉元子攸的颜色已变,高敖曹只自顾越发愤慨,“臣知陛下亦深受其害……不过请陛下放心!总有一天,敖曹必会亲手铲灭那羯胡奸贼,以报陛下知遇之恩!”说罢,也不等元子攸作回应,便拂袖而起,转身离去。

推开殿门,却见尔朱荣赫然伫立眼前。他的神色凛然冷酷,叫人捉摸不透。睚眦互峙,但见高敖曹竟也无惶恐之色,只一脸横眉冷目、轻蔑嗤笑,尔朱荣便也轻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高昂,高敖曹!”

“高敖曹,”尔朱荣颔首浅笑片刻,复而抬头,但见那琥眼寒光慑人,面色却不改当前,“本王记住你了。”他冷笑道。说罢,便擦身而过,径直入殿。高敖曹亦举步离去,身姿魁梧、步伐豪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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