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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春秋上——by绾刀【有前部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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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若壁越发觉得有趣,一撇嘴,道:“怎么,我说的不对?难道你是‘一般的呆’不成?”

黄芩一时语塞,道:“你……”

韩若壁眼光闪动,嘿嘿笑道:“还是啊,我就说你‘不是一般的呆’嘛。”

就在他因为在口舌上占了黄芩的便宜,笑得得意忘形时,黄芩忽然道:“如此就这般开心了?大当家,这庄子里比你幼稚的,恐怕只剩下那个公冶少庄主了。”

韩若壁敛去笑意,道:“谁说的?”

黄芩微微一笑,道:“怎么,我说的不对?莫非,你比那个公冶少庄主还要幼稚?”

愣了好一会儿,韩若壁才笑起来,道:“有样学样,活学活用,这方面,你真是个天才。”

黄芩也笑了起来。

二人俱感一阵心意相通,无限慰然,几乎忘却了韩若壁身上未卜的内伤。

少时,韩若壁道:“那个公冶老头儿铁定有什么事瞒着人,等他回来,必要好好挖一挖。”

正说着,公冶修推门而入,面色复杂,令人难以捉摸。他拱一拱手道:“劳烦韩大侠和黄兄弟久候了。”

韩若壁请他坐下,急不可待地问道:“二十年多前,庄主曾被人以蛊术加害过?”

他对别人不想说的秘密,总是特别有兴趣。

公冶修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黄花梨长方凳上站起身,亲手将房门关上后,才又坐下来,道:“是啊。”

韩若壁道:“我听说蛊术是一种操控毒虫,并以咒诅害人的巫术,而会造蛊,畜养那些毒虫的大多是苗蛮之地的苗人巫师,难道庄主曾经得罪过那样的人?”

公冶修垂下头,用力摇了摇,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没必要再提。”

韩若壁笑道:“既然已是过去的事,说出来听听也无妨。”

公冶修还是摇了摇头。

见他死活不肯说,韩若壁道:“那就说说那位神医吧,他是什么时候到的‘金碧山庄’?”

似是回想了一下,公冶修道:“那时,我年纪尚轻,刚到辰州置办家业,金碧山庄也才初具规模,但已经大开大门,广迎天下英雄了,不过毕竟影响太小,庄子里只暂时住着几个没什么名气的江湖人。他就是其中之一。他总是佝偻着背,看上去病怏怏的,此外再没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了。”

韩若壁道:“他姓甚名谁?”

公冶修道:“他说他姓蓝名诸,大家都管他叫老蓝。”

“老蓝?”韩若壁望向黄芩。

黄芩冲他摇了摇头。

显然,两人都不知道江湖上有‘老蓝’这么一号人物。

黄芩问道:“他的江湖绰号是什么?”

公冶修道:“不知道,他只是让大家叫他‘老蓝’。不过,他没打算在我这儿长住,说来这儿是为了找寻一处有毒瘴笼罩的山林安家。所以,他隔三差五的经常出去,往山里跑,跑累了再回到庄子里歇息几日。”

黄芩道:“然后呢?”

公冶修道:“然后,就在我第一次娶媳妇的次日大早,人还没出洞房,就生了一种奇怪的病,接下来,整个人越来越痛苦不堪,可怖不已……”

话至此处,他的身躯微微抖动,面有骇色。

想来,那时所受的痛苦、惊吓之剧烈,竟令得他直到今日忆起,也仍是心有余悸。

韩若壁道:“你就去找老蓝给你瞧看了?”

公冶修惨然笑了笑,道:“怎么可能?当时我连他懂不懂医术都不知晓,哪会想到找他瞧病。现在想来,如果早些找他,也许就可以少受许多罪了。那时,我先让人请了辰州府最有名的‘仁春堂’的大夫给瞧看。那大夫瞧过之后,说我不是得病,而是中了蛊毒,已是无药可医。”

黄芩面露疑容,道:“‘蛊’这种东西当真如此厉害,以至于中了它的毒,便无药可医?”

韩若壁道:“据说,养蛊的人会把很多种毒虫放进瓦罐、坛子里,再根据需要,加入各种特别的配料,让毒虫们在里面互相嘶咬、残杀,活着的毒虫会吞食死去毒虫的尸体,而最后存活下来的那只毒虫,就是养蛊人所求的‘蛊’了。关于治医蛊毒,我记得‘千金方’里曾有记载,不过医治起来极为复杂,且一旦不得其门,反而会立刻害死中毒之人。”

黄芩道:“这‘蛊’,真是诡异离奇的东西。”

韩若壁提醒没了声息的公冶修,道:“庄主,请继续说。”

从失神中回过劲来,公冶修道:“得知中了蛊毒,我便花重金,托人请来了许多位精于养蛊,且对蛊毒极有研究的排教的排头,甚至苗人的巫祝来,想让他们给我施法驱蛊……”

已经知道了结果,韩若壁道:“想来那些人也没能替庄主驱得了蛊。不过,我以前曾听一位排头说起过,如果知道下蛊人的名字,再服下特制的药,继而叫出那人的名字,就可以让他把蛊收回去,或许能够治愈。而如果不知道是谁下的蛊,则将一面破鼓的皮烧成灰,吃方寸匕那么多的量下去,过后自己也能说出蛊主的名字。这个法子,他们没让你试一试?毕竟那样一来,至少能知道是什么人下的蛊了。”

默然了片刻,公冶修笑了笑道:“他们只告诉我,这种痛苦与惊吓会持续折磨我一年之久,一年后,我必然会死,而且死得很惨。那种蛊,是蛊主以性命落下的,蛊主已经死了,任谁也没法再收回。”

他的笑容有些假。

瞧他的表情,韩若壁心道:看来他心里早知下蛊的是何人。

黄芩道:“既然如此,莫非‘老蓝’比那些排头、巫祝还厉害,是个驱蛊的高手?”

公冶修道:“这我便不知道了。但他和我一样是汉人,还是从中原过来的,是以不太象个中高手。那日,他偶然瞧见了我的一副惨相,就说他其实是个江湖郎中,擅长医治各种奇难杂症,不忍见我如此受苦,愿意救我一命。”

韩若壁笑了声道:“他还真是好心。”

略带嘲讽地一笑后,公冶修道:“他的好心,可是值三千两银子的。”

韩若壁吹了记口哨,道:“看来是狮子大开口了。”

公冶修苦笑道:“不错,他说,若是医好了我,便要我给他三千两银子作为诊费。”

韩若壁道:“事关性命,你当然同意了。”

公冶修点头,道:“当时我被蛊毒折磨得死去活来,了无生望,想着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便答应了他。”顿一顿,他又道:“但是,他的确把我医好了。”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将身子向前探了探,韩若壁神色机敏地问道:“他是如何医你的?”

公冶修道:“他随身总带着一只黑漆漆的盒子,起初我以为里面是他珍视的什么财物,后来才知道,那里面是一盒长短不一的针,全都金灿灿的。”

韩若壁的目中闪着令人难以察觉的光亮,语气似乎有些激动,道:“他就是用那盒金针医的你?”

公冶修‘嗯’了声,道:“他把所有人赶出房去,只留下我和他二人,然后先是用那盒子里的针扎我。他扎得很慢很慢,不知道他扎了多少针,当他第一次停手时,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而我也被他扎成了马蜂窝。那时,我居然是清醒的,瞧见那些针从我身体里导出了许多细细的黑血。”

黄芩惊异地插嘴道:“怎么我听说针灸不会流血?”

韩若壁睨了他一眼,道:“有些针不会流血,但有些针需要流血,不懂就不要乱说,莫要被人笑话。”

黄芩点头闭嘴。

公冶修继续道:“虽然针扎的感觉很疼,不过,因为我本身已在承受蛊毒所带来的极大痛苦,那点疼在那会儿并不觉怎样。但最后,他说还不够,于是将头发披散下来,取下原本用来绾住头发的一根形状象犀牛角,两指粗细,五、六寸长短,且和他的针一样金灿灿的发簪。他说,那才是他最为得意的针……”

突然,韩若壁惊喜地笑出声来。

接着,他望向黄芩,瞧见黄芩面上也隐隐露出喜色,想是和他想的一样。

不知他为何发笑,公冶修莫名奇妙,停下来瞧向他,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韩若壁掩饰般地又笑了笑,道:“有发簪那么粗的,哪能叫针?说是‘棍儿’还差不多。”

被这般打了一个岔,公冶修的思绪也被打断了,一时没法再细说下去。

“总之,后来他医好你了。”韩若壁似乎也没有耐心再听他说下去,紧接着含笑问道:“你可否把他请来替我看诊?”

感觉有些骑虎难下,公冶修道:“这却难了。”

韩若壁面孔一寒,道:“庄主是故意为难我吗?前面我就说了,诊金不是问题。”

公冶修苦恼万分,道:“我前面也说了,实在是这个‘老蓝’每三年才出来一次,去年他已经出来过了,要等到后年才会出来找我。”

黄芩道:“这样吧,你说出地方来,我们去找他好了。”

公冶修叹一声,道:“他居住的那座山,雪线以下布满毒瘴,寻常人根本进不去。他住的地方更是终日毒瘴弥漫,若是硬往里闯,我怕你们会被毒死。”

韩若壁顿觉好笑,道:“那‘老蓝’如何能住在里面?”

公冶修嘿嘿一笑道:“他不同。记得我说过他瞧上去病怏怏的吗?”

黄芩道:“记得。”

公冶修道:“那时他是中毒了,而且是无法可医的毒。”

韩若壁吃了一惊,道:“连他也无法可医?”

点头表示肯定,公治修道:“二十多年前,他会来到这三湘之地,就是因为知道我们的山里有毒瘴。他说毒瘴的毒属阴寒一脉,正好可以克制他体内所中之毒,别人在毒瘴里活不下去,他却只有在里面才活得自在。我曾问过他,你医术如此高明,能驱除我体内的蛊毒,难道就治不了自己身上的毒?他说这毒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早就七窍流血,死过好几回了,幸好他医术高明,借此吊着命,才保到现在,只不过平日里的苦楚难以向人尽诉,只有找到毒瘴之地,搬去那里,才能没有痛苦,生活如常。”

韩若壁追问道:“他是怎么中的毒?中的又是什么人的毒?”

公冶修道:“这些,他从没对我说起过。”

许是感同身受,黄芩轻叹一声,道:“孤身一人在山里呆上二十余年,这日子真不是一般的难过。”

公冶修象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般,笑道:“他的日子,绝没你想的那般难过。”

黄芩疑惑不解道:“一个人在毒瘴密布的山里,还能如何好过?”

公冶修道:“他不便出来,却能让人进去陪他啊。”

黄芩奇道:“怎么?”

公冶修道:“第一次出山帮人看诊赚银子时,他就制出了暂时可以抵御阴寒瘴毒的药,不但花钱让几十个农户入山半年,替他在山谷里修建好了一座大宅,还从外面买了好些个年轻貌美、勤快能干的姑娘回去当老婆。说实话,他的老婆只怕比我的还多。你说,他这种日子哪里难过了?”

没想到还有人能这般折腾,黄芩愕然无语。

韩若壁听言,禁不住眉飞色舞地赞道:“一妻一妾已是难得的齐人之富,嘿嘿,一个呆在深山老林里的老头儿,居然能弄出个妻妾成群来?真是懂享受,会过活!这个‘蓝诸’真正妙人一个!”

瞅了他一眼,黄芩稍有不屑道:“莫非你对他的此种活法,极是艳羡?”

韩若壁叹一声,柔声道:“我不过就事论事,你何必往歪里想我?”

瞪了眼韩若壁,黄芩道:“公冶庄主,那种暂时可以抵御阴寒瘴毒的药,你这里可有?”

言下之意,得着了药,就可以带韩若壁去那座山上找蓝诸了。

“老蓝替那种药起了个怪名字,叫‘火梨子’。每隔三年出来看诊时,他都会带些‘火梨子’出来,高价卖给因为各种原因,需要进去那些有毒瘴的山里的人。”公冶修摆摆手道:“他小气的很,从不会送东西给任何人,想要他的东西,必须花大价钱买,而我这辈子,也不会去那种凶险之地,是以不曾向他买过。”

黄芩十分失望地‘唉’了声。

韩若壁问道:“老蓝住在哪座山里,什么地方?”

公冶修道:“雪峰山的南段有一处终年沉积毒瘴的山谷,那里的毒瘴最为厉害,被唤作‘魇伏谷’。他就住在里面。”

这时,韩若壁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道:“现在好生乏力,想是昨夜睡得太差,看来该到床上补个回笼觉才好了。”

公冶修连忙告辞道:“韩大侠尽管睡,我也该去庄子上忙活了。一会儿睡醒后,你自己叫下人送些吃食来,别客气。”

眼见公冶修转身离去,黄芩跟前一步,轻‘哎’了一声。

公冶修回身道:“黄兄弟可还有事?”

转头,瞧了眼因为困乏难当,正在揉着脑袋的韩若壁,黄芩摇摇头,道:“没事了,庄主好走。”

公冶修点点头,离开了。

不想,公冶修一走,韩若壁当即去了乏相,站起身,转瞧向黄芩,道:“你刚才是不是有话想问公冶庄主?”

黄芩没吭声。

韩若壁又问道:“是有关你要查的案子吧?这里人多水深,正是消息灵通之地,那公冶修肚子里定有许多别人想知道的消息。”

黄芩道:“其实案子我已有了些头绪。刚才想问的,是别人托付的事。”

韩若壁奇道:“那你为何又不问了?”

黄芩道:“还是先顾着你的伤为好,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眯眼一笑,韩若壁道:“那个‘老蓝’,你猜到是谁了?”

黄芩点一点头道:“猜到了。‘紫电金针八面风’……他便是上一代五大高手里的医术冠绝天下,无人能及,可只认钱、不认人,医人所不能医的‘金针’!”

韩若壁微笑道:“能知道他的去处,老天算是待我不薄。”

黄芩道:“不错,连那么古怪的蛊毒都能医得好,他也一定能医好你的内伤。”

韩若壁淡然一笑,自嘲般道:“那是,如果医不好,你要查的案子,就不知要耽搁到猴年马月了。”

黄芩道:“我不是为案子,是为你。我瞧得出,你最近并不快活。”

韩若壁道:“最近是不快活,毕竟才受的伤,但不会一直不快活下去。快活是一种能力,只要有,怎么都能快活。”

黄芩舔一舔嘴唇,道:“如果他医不好你,我们再找别人,别人医不好,我们再找人……我相信,一定有人能医得好。”

韩若壁苦笑道:“这世上哪有一定的事。”

转瞬,他做出一副极度意志消沉的样子,又道:“也只能试一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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