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真心满意足的点点头,觉得张松涛这人真懂事,真上道!
一大桌菜两个人根本吃不完,两人都吃得七八分饱之后,张松涛终于察言观色的开始考察了:“叶十三啊。”
“神马?”
“你爸怎么把你一人丢在这了呢,你日语也不会说,日文也看不懂,而且还没成年,家里大人怎么能放心?”
叶真立刻苦大仇深,咬着筷子恨恨道:“是啊!”
“可能是看你功夫好,不怕你吃亏吧。说起来你学功夫的时候,家里大人也这么放养的?把你往师傅那里一丢就完事了?”
“——是啊!”
“那真是太少见了,啧啧,啧啧……”张松涛摇头晃脑感叹一番,获得叶真强烈的共鸣之后,才装作不经意问:“小叶啊,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这话其实相当重要,搞体育的发现一个好苗子以后,都要先看看对方的家庭背景。如果真是富二代,那也就只好算了,家里大人十有八九舍不得心肝宝贝去吃苦的。如果家庭条件一般,那希望就相对大些,毕竟混出头的体育明星们收入非凡,而读书并不是现在孩子的唯一出路。
叶真已经被教得很好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教的,但是能搞武术搞出头的孩子,想必不会是富家豪门受尽宠爱的小少爷。张松涛这么问,也是想探听下口风,上个双保险的意思。
叶真的心机哪里想到这么多,实话实说道:“我妈是公务员,我爸么,不知道……”
“你父亲不工作?”
“哦,他最大的工作就是伺候我妈,还有给我下面条。”
吃软饭啊!张松涛对玄鳞的评价立刻再次下降好几等。
“那你为什么来参赛呢?听说亚洲无规则自由格斗大奖赛的奖金很丰厚……”
“哦,我是来挑场子的。我看日本人的东西搞得这么热闹,心里不大爽。”
“……”张松涛眉毛抽搐了两下,为了掩饰尴尬,立刻抓起茶壶给叶真倒茶。
叶真继续道:“至于奖金,当然能有就有吧,我觉得我们家还是蛮缺钱的。不过万一没有也不要紧,满大街都是日本人,随便打劫点不就行了吗?”
张松涛:“……”
你到底有多仇日啊!满大街日本鬼子在你看来就是一只只会走路的钱包吗!再说想打劫也不要来东京啊日币不值钱的……不不不,抢劫是要坐牢的好吗!
张松涛内心疯狂咆哮,脸上还不能表现出失态,抓着筷子的手都要颤抖了。
“这个烤龙虾好好吃啊,”叶真终于转变话题,兴致勃勃的夹起一口龙虾肉:“我能再多要一份带走吗?这样明天午饭也有的吃啦!”
张松涛:“……”
“给他多要一份,打包放好,这桌的单记在我账上。”
就在气氛凝固的刹那间,一个低沉男声突然从叶真身后响起,解救了不知所措的可怜的张松涛。
黑泽川轻轻把手放在叶真肩上,用中文低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真一回头,惊讶道:“——串串!”
张松涛在边上看着,心情非常意外。这个穿戴不凡且极有气势的男人带着好几个手下,每个人看起来都相当精干,眼睛牢牢盯在叶真身上,显然他们并不是顺路经过,是有备而来。
叶真没有那么多心眼,自然看不出来,反问了一句:“你又在这干吗?”
“吃饭。”黑泽微微笑了一下,顺手拉开椅子,自然无比的拿筷子夹了口菜:“我还没吃东西,随便蹭个晚饭应该没问题吧?当然,听说玄鳞先生今天下午五点的飞机紧急回国,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想身为朋友,这时候应该过来照顾下你……”
叶真怒道:“串串!你什么时候变成我朋友了?”
要是在平常,黑泽肯定顺着叶真的话头安抚顺毛,并解释一番。但是现在黑泽整个人都绷紧了,虽然表面上从容镇定,实际上在看到叶真和一个陌生男人坐在一起时,他就已经进入了完全的备战状态。
他对叶真笑笑,又向张松涛伸出手,用流利的中文问:“请问您……”
张松涛立刻伸手跟他握了握,“我是中国散打队的副教练,免贵姓张,松树的松,海涛的涛。请问您贵姓?”
黑泽的笑容加深了。这神情其实非常有亲和力,但是放在一个终年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男人身上,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免贵姓顾,从小在这里长大。我的日本名字叫黑泽川,承蒙祖上庇荫,在当地做点小生意。”
张松涛:“……”
张松涛支撑不住,眼镜终于彻底跌了下来。
38.试验
首都机场。
老于带着一群人在机场等着接玄鳞,每两个人一组分守机场各个大门,谁知道等了两小时都不见影子,打电话去国安一问,才惊骇的得知玄鳞已经跑九处去了!
老于破口大骂,紧急带人回九处,刚进门就看见一帮工作人员抱着头蹲在门外,龙纪威的一个心腹脸上仿佛开了染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拖着两道鼻血。
“这都怎么回事啊?人呢?”
那心腹小心翼翼指了指办公室紧闭的实木大门。
手下那帮人都哆嗦了一下,老于自己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办公室是传统政府机关布置,红地毯,实木大桌椅,靠墙一道屏风,两边两排森严高大的书柜。文件笔纸全扔在地上,椅子被打断了一条腿,玄鳞衬衣袖子卷到手肘上,正靠在桌沿上喘着粗气。
“龙纪威呢?”
一听这声音老于就颤抖了:“老、老龙,才下飞机吧,来喝点水……”
玄鳞一抬头,好几米的距离,瞬间就来了个眼对眼,紧接着一把抓起老于的脖子提起来:“——龙纪威呢?!”
老于脚在半空蹬了两下:“在……在医院……里……”
“撒谎!他根本就不在北京!”
玄鳞把老于往地上狠狠一扔,暴怒道:“龙纪威在哪里?!出了什么事?!把龙纪威给我找来!给我找来——!”
说到最后他眼珠都有点变色,从黑里泛出细密的血腥,相当骇人。
老于一把老骨头差点被摔散架:“老龙你、你冷静一点,你……”
“他根本就不在北京!下飞机瞬间我就感觉到了!他去了哪里?!”
缓冲体和主控源之间是有辐射感应的,但是只有在一定的距离之内才能互相作用。玄鳞和龙纪威感情太深厚,知道主控源不见了肯定会发狂,上边的人就是预料到这一点,才紧急出动大批人马去机场堵住玄鳞。
老于知道这个任务没完成,回头自己一定要吃挂落,笑容不由得苦了下来:“老龙你凭良心说说,我待龙纪威如何?我堂堂一个副局长,这么多年来活像龙纪威的手下小弟!我会存心害他吗?我不想活了吗?”
玄鳞居高临下看着他,一言不发。
“龙纪威不在北京。”老于从地上爬起来,冷冷的道:“三天前他去培养基地视察,回来的路上失去了联系。他的车在高速公路无人区被发现,车身被撞毁,严重变形,里边只有一具焦黑的尸体,DNA检测是他的司机。”
“……他被人带走了。”
虽然话是问句,语气却仅仅是陈述。玄鳞平淡过分的声调让老于不敢做半点隐瞒,只得点头道:“信号检测发射了大半个中国,没找到龙纪威特有的生物辐射。这是绑架,带他走的人用特殊技术覆盖了龙纪威发出的缓冲波,从理论上来说,他们把他隐形了。”
玄鳞沉默半晌,嘶哑道:“是山地仁。”
老于不敢接他的话,低声道:“我们现在唯一敢确定的是,日本偷走样本主控源的目的是研究,龙纪威的波动数据和身为样本的你有着奇异的契合。一个人类和……和你这样的生物的波长相契,这是自然界里难得的奇迹,也是为什么当年龙纪威能轻易收服你的原因。日本人一定会竭尽所能复制出龙纪威那样的主控源,用复制品吸引自然界里还没被发现的辐射性生物……所以龙纪威一定没事,他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
玄鳞的脸色本有半点缓和,相反有点骇人的凶狠慢慢浮现出来:“所以你把我骗回来?”
老于往后退半步,企图要溜。
“你怕龙纪威万一发生不测,日本研究出复制品,然后我会被复制品的波长所吸引,转而背叛你们?”
玄鳞一把抓起老于的衣领,瞬间几乎把可怜的于副局长掐断气:“你怕我留在日本,让你们不好掌控?!你明明知道龙纪威已经被偷运去日本了,却不让我救他,把我骗回来?!”
“你们把龙纪威当成什么?”玄鳞一拳把老于狠狠打翻在地,咆哮道:“你们把龙纪威当成什么——!”
老于不敢说话,拼命抱头。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早就开始偷偷制作龙纪威的复制品!想做出跟他生物波长一样、长相外表一样的复制人,万一龙纪威寿终正寝,就用复制人来糊弄老子!让老子继续给你们卖命!休想!!”玄鳞狂怒的目光从门外九处工作人员身上一个个剜过去,那些人纷纷低下头,大气不敢出,“——老子告诉你们,是,龙纪威是人,是人就有寿终正寝的一天,但是如果龙纪威不在了,哪怕你们复制十个八个一模一样的龙九处长出来,老子也不稀罕!——老子不稀罕!”
玄鳞把老于提起来狠狠一扔,可怜于副局长发出一声狂叫,凌空飞出大门狠狠砸在人群里,几个小伙子慌忙七手八脚扶起他。
玄鳞看都不看一眼,大步流星的冲出大门往外走。老于什么都顾不得了,剧痛让他的声音慌张而虚弱:“老龙你往哪去!别冲动啊!拦住他,快拦住他!”
玄鳞回头一望,冰冷的视线让几个冲上来的小伙子纷纷哆嗦着退了回去。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老子发号施令。”
老于脸色一片青灰,玄鳞看他的目光跟看一盘食物没有任何区别。
“这世上唯有龙纪威能让我俯首听命,你们最好祈祷我把龙纪威完整无缺的救出来。否则……”玄鳞手指在空中顿了顿,挨个从工作人员身上点过去:“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
偌大走廊一片沉寂,真是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玄鳞冷笑,转身,毫无留恋离去。
远隔重洋的另一端,夕阳之下海面平静,一艘游轮正缓缓向码头驶来。
这艘游轮虽然体积小巧,却通体雪白,黄昏之下灯光璀璨,看上去如同大海上航行的一颗明珠。
光看外表的话,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哪个世家豪门的私家游轮,说不定还能生出些人间惬意处、富贵温柔乡之类的感叹。
谁能想到在那繁华的盛景之下,竟然隐藏着超出想象的凶狠狰狞呢?
“α射线增强……一级体再加两只……主控源压不住了!主控源波动开始紊乱了!”
高高的玻璃墙里,龙纪威被仰躺束缚在冰冷的金属手术台上,一条碗口粗的仿龙形人造一级体正紧紧压在他胸口,全身鳞片微微发光,仿佛正做着无声的较量。
龙纪威痛得神志不清,拼命挣扎着想仰起头,但是后脑却被特殊的支架固定住了,身体剧烈的扭动挣扎使他手腕、脚腕都被金属束缚器磨出了血痕,血迹干涸之后,越发斑驳凌乱,触目惊心。
“主控源压不住了!”一个研究人员兴奋道:“神经药物加强度疲劳果然能起到主控源波长集中的效果,这样对我们的一级体实在是太有益了!”
山地仁站在玻璃墙前,倒映里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看上去无比镇定。
只有他知道自己隐藏在口袋里的手攥得多么紧,甚至连指甲都深深掐进了肉里。
“如果能再进一步就好了,”另一个研究人员赞同道:“应该多打一针神经药物,主控源抵抗力崩溃的时候,一级体就能自动复制他独特的生物波长,再短暂的释放出去。”
助手低声问:“山地先生,给主控源再打一针神经剂吗?”
玻璃墙是隔音隔辐射的,加诸在龙纪威身上的种种折磨,就仿佛无声而惨烈的哑剧,被隔绝在冰冷的屏幕里。
山地仁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助理忍不住再次提醒:“山地先生?”
“……打。”
助手送了口气,示意专业人员拿针筒进试验室。
“等等,”山地仁突然走过去,一把夺过针筒,哑着声音道:“我去执行注射。”
“山地先生……?”
众人面面相觑,却没人敢质疑山地仁的决定,只得打开试验室的防弹玻璃门,让他拿着针筒走进去。
虽然玻璃是完全透明的,但是试验室里跟外边仿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一走进门里,迎面而来就是龙纪威难以克制的呻吟和喘息,仿佛为空气带上了微妙的电流,无时不刻刺激着山地仁的神经。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身体微微有点发热。
可能是因为龙纪威吧,他想。
龙纪威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透了,衬衣湿湿挂在身上,额头上碎发被汗湿透,眼神恍惚没有焦点。
山地仁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里深深隐藏着狂热、倾慕、怨恨和欲望。
“放弃抵抗吧,”他低声道。
龙纪威没有反应。
“样本是唯一的,但是主控源是可以复制的。放弃抵抗让我们复制出你的波长吧,这样你就不用承受这种痛苦了,你会很开心,很快乐。”山地仁俯下身,嘴唇几乎贴在龙纪威耳边:“只要我有的,我全都给你。”
龙纪威仿佛昏迷过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山地仁手指慢慢在他手臂上抚摸着,冰凉汗湿的肌肤,有着难以想象的光滑和弹性,仿佛只要摸一下就能上瘾,让人情不自禁的,想享受更多。
山地仁深吸一口气,刻骨的怨恨从骨髓里爬上来,一点一滴渗透他的心。
缓冲体和主控源,明明只是主人和宠物的关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到这种地步了还不放弃,难道还在等那个样本来救他?
为什么这样好,却不属于我。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却转眼就投向了别人?
针尖闪烁着冰冷的光,一点点没入龙纪威手臂的皮肤下。
仿佛毒蛇尖利的牙钻进身体,龙纪威瞬间弹跳了一下,那挣扎用力之大,仿佛连金属束缚器都要挣断。
神经干扰剂进入血管的刹那间他发出一声强行压抑的惨叫,混合着粗重的喘息,断断续续且痛苦不堪。那呻吟仿佛一道电流打在人神经末梢上,山地仁瞬间深深吸了口气,全身肌肉都绷到了极限。
那种难以言喻的残忍、紧张、难过和愧疚,同时也混合着一点点卑鄙的快感。
“龙纪威,”山地仁喃喃着道,“龙纪威。”
他一把将打空的针剂拔出来远远扔开,站在那里紧紧盯着龙纪威,胸膛剧烈起伏,半晌移不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