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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春秋中——by绾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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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芩知道他的意思是,如果熊传香有能力在他们俩眼皮子底下刺杀公冶修,那么手段之高明,蛊术之强悍,也就无需害怕公冶修出门时身边的那些庄客了。因为这个推论无懈可击,是以,他只能默然同意。

韩若壁道:“所以说,假如熊传香是想刺杀公冶修,有我们在,相信她必定无法得手。而如果她有什么其他企图,后果也不是太严重的话,就随她去吧。我瞧公冶修表面豪侠,可总是一方之霸,自非善类,相信藏着不少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说不定经过熊传香这么一闹,反倒掀出了冰山一角来也未可知呀,嘿嘿嘿。”说道这里,他不禁奸笑了几声。

瞧他的表情,黄芩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眼前的韩若壁又回到了二人最初见面时一般——陌生而危险。

黄芩不由自问:此前‘天魁’不明原因地出现在辰州,自然不可能是为着自己,那么,究竟为着什么?自己离开‘雪峰山’去‘凤凰山’的彝寨寻‘月华珠’时,韩若壁曾离开过‘魇伏谷’三天,到底去做了什么?眼下,韩若壁分明知道苗女熊传香对‘金碧山庄’的公冶修是个威胁,而公冶修总算帮过他,可他却大有听之任之,甚至从旁看笑话的嫌疑,这又是为什么?莫非公冶修出事,‘金碧山庄’的势力因此削弱,会对韩若壁或‘北斗会’有甚好处?到现在为止,这一切行动,是不是早在韩若壁的计划之中?…….

种种疑问如潮水般奔涌而至,一时间,黄芩只觉头大如斗,不愿再想下去了。

接下来,心绪纷乱的黄芩和韩若壁又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就打发他回房休息去了。不过,韩若壁似乎也有心事,所以没有对他过多纠缠。

第二日起程前,韩若壁先去城里逛了一圈,搞回来几大包东西,送进了熊传香的房间。

很快,熊传香换好汉人女子的衣服,戴上黑纱斗笠,遮蔽住整个头脸,把苗刀贴身藏好,将一把银光闪闪的弹弓和一个装满了金弹子的囊袋挂在腰侧显眼的地方。之后,她走出房门时,就从一位苗人的女巫祝,变成了大名鼎鼎的神秘江湖女侠,‘银弓金弹’玉娘子了。

按照韩若壁之前的计划,一直苦等到天色将黑未黑之际,三人才前往‘金碧山庄’。

到了庄上,得知这一日公冶庄主带着少庄主以及一些庄客外出赴宴还没回来,而留守在家的家仆、庄客们里有些是识得黄、韩二人的,知道他们是少庄主极为看重的高手,加之当时天色已晚,光线不佳,而灯火又尚未点起,跟随二人一起来的那位以黑纱蒙面的‘玉娘子’,又算得上是江湖上颇有些名气的人物,于是便没什么人多问,一并请入庄内不提。

三人本想等到公冶修回来后前去面见,却被告知庄主可能明日才能回来,只得先行歇下了。

家仆将他们引至一进的三间客房前。韩若壁、黄芩各选了左边的一间和右边的一间,把中间的一间留给了假的‘玉娘子’熊传香。二人这般作为,看似因为照顾她是女的,所以有心庇护,其实却是小心提防。熊传香虽则心有不快,却也无法当面发作。

黄芩到她身边,半是警告,半是威胁的小声道:“明日一早,我们帮你引荐公冶庄主,但今晚,你最好不要走出房门一步。”

言下之意,怕她趁公冶修不在,先行在庄内生事。

熊传香没有应声,不服气地拍了拍腰间装满金弹的袋囊,击起一阵金铁相击的脆响,转身进去房里,‘啪’的一声,重重摔上了房门。

韩若壁大声笑道:“不想‘玉娘子’还是个爆脾气。”

稍后,他二人对视一眼,各自进屋。

过不多时,庄里各处陆续亮起了灯火。

三个人,三间屋,各怀心事,互有猜疑,当真是一夜长如岁。

进到房间里,韩若壁撂下背囊,解下腰包、肚包,整理了一些随身物品后,便和衣仰躺在床上假寐。

眼看到了入夜时分,他眼一睁,轻巧地从床上坐起,悄没声响地来到桌前,吹灭了桌上的灯火。

继而,他来到紧邻着熊传香房间的那面墙边,将耳朵贴于壁上,仔细地听了听,确定熊传香还在屋内。

韩若壁兀自露出一个微笑,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身形一闪,宛如一道轻烟般掠了出来。

外面,灯火大多已经熄灭了,天空中有几片暗淡无光的云彩在缓缓移动,因而月光也不是十分明亮。院子里寂静一片,只有旁边的草丛里有几只小虫间或发出‘唧唧’的低鸣。

韩若壁的脚步如同狸猫一般轻巧灵活,几步窜至熊传香的门口,丝毫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罐,打开,伸出右手食指在瓷罐里沾了点什么。然后,他小心地蹲下身,以那根食指在门槛上画了一些不知什么用处的、奇形怪状的符文。转身,他弓着腰,小心翼翼地来到窗下,又用手指从瓷罐里沾了沾,在窗框上画下了和之前类似的符文。而后,韩若壁将食指在自己的左手掌心里抹了几下,将罐子收好。

这一切说来啰嗦,可他做起来却是非常熟练,只三下两下就完成了,因此没有惊动任何人。

韩若壁左右瞧了瞧,再次确定熊传香的这间客房只有一扇门和一扇窗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本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去,可转念又一想,却滑到了黄芩的屋前立定。

正在韩若壁迟疑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却听到耳中传来一声轻笑。

夜深人静之际,韩若壁听得真切,不是黄芩还有谁人?

这笑声乃是以‘传音入密’之法送至他的耳中的,是以,韩若壁知道自己的举动没能逃得过黄芩的六识。

他无奈地摇晃了一下脑袋,又自嘲一般,无声地苦笑了一下,试着轻轻一推门,果然门没有插上,无声无息地开了一道缝。

韩若壁闪身入内,把门关上,转身打量起室内来。

此刻,屋子里没有点灯,黄芩正盘膝坐在床边,连抓地虎快靴也没脱,一双大眼正瞪着韩若壁,在黑暗中,映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如粼粼碧波,分外晶亮。

韩若壁咧嘴一笑,浑身似乎很是放松,大摇大摆地来到桌前坐下,但举手投足之间仍是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他先叹了一声,才道:“看来我受伤之后功力退步得厉害,所以瞒不过你了。”

他的话也是以‘传音入密’之法送出,是以并不担心被隔壁的熊传香听见。

黄芩以同样的方式回到:“你开门关门,举手投足之间看似随意,却没弄出半点声响,莫不是常做夜贼练出来的吧?”

被他如此挖苦了一下,韩若壁似乎不以为意,依然以‘传音入密’之法,道:“我刚动了一些手脚,只要她夜里悄悄地溜出去,我就会发现,你也就用不着一整夜这么打坐冥想似的来监视她了。”

黄芩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没有回应他,依然保持着打坐的姿势没变,似乎并不太放心他的那些小伎俩。

韩若壁呆坐了片刻,见黄芩闭口一言不发,他好似也找不到什么有意思的话题,于是佯作困倦的哈了一口气,起身道:“你不信我的手段就慢慢打坐吧,我回房睡去了。”

就在此时,外面不知出了什么事,隐隐传来了一些喧哗声。

韩若壁‘咦’了一下,旋即做恍然状,道:“莫非是公冶修回来了?”

黄芩面无表情,道:“她起来了。”

韩若壁伸出左手,只见他的手掌心里有一个圆圆的、红色的、钱币大小的点,看起来鲜艳欲滴。

他摇了摇头,道:“但是她没有出门。”

黄芩冷冷道:“是没有,她一步也没走,只是在床边站起来了而已。”

略显惊讶地瞧了瞧他,韩若壁道:“你现在的六识,已经达到此种境界了吗?”

以黄芩此刻表现出的水准,韩若壁自忖纵然没有受伤之前,若是不运起‘六识神通’的功夫,也是没办法达到的。

由此可见,黄芩在六识方面的精进已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黄芩耸了耸肩膀,道:“这段时间我自己也觉得功力比以往有所进展,似乎帮你疗伤,对我的修为却也有些好处。”

韩若壁‘哦’了一声,似酸非酸道:“居然有这等好事?”

顿了顿,他又道:“我还是去瞧一瞧公冶修是不是真的回来了吧。”

黄芩点了点头。

韩若壁闪身出门而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又悄声溜了回来,告诉黄芩说公冶修等人的确回来了,公冶修自己还喝醉了,庄子里的下人们都起来迎接庄主,所以引起了刚才的嘈杂。

原来,公冶修是应邀去‘凤凰山’上的彝寨赴宴,本打算在山上住一夜再回来,但席间,他喝得醉醺醺的,直嚷嚷着要回家,安苏其拗不过他,就派了几个寨里的护卫送他们一路下山回来了。

既然没甚异常,韩若壁本该回去自己的房里睡下,可他偏不,硬是挤在了黄芩的床上。

等到一切安顿妥当,庄子里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后半夜了,院墙高大到不可攀跃的‘金碧山庄’暗沉单调地淹没在一片墨绿色的枝叶里,仿佛成为了它的一部分,浑然一体。

忽然,韩若壁和黄芩同时从床上跳将起来。

韩若壁伸开左手,只见他手心里的那个红色印记,此刻已消失不见了!

很显然,熊传香不知何时,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了出去,离开了房间。

看来,她是等不及明天再去面见公冶修了。

能令黄、韩二人在她离开之后才有所察觉,这苗女也是颇有些神通了。

庄内,一个负责打更的老迈更夫走出更房,一边提着个写有‘更’字的纸扎灯笼,一边走过一条僻静的长廊,一慢三快地敲击木柝,发出‘邦——邦!邦!邦!’的声响。他打着哈欠,且行且喊着:“平安无事!小心火烛!”

看来,已是四更天了。

就在更夫走过院子里的一片假山时,一个哈欠还没打完,就被一条人影从背后捂住嘴巴,拖进了假山的阴影里。

更夫惊恐万分地把头昂至最高处,瞪起一双老眼,一眨不眨地望向紧贴着下巴,直抵向喉咙的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

“只要你不乱叫唤,肯老实回话,就不杀你!”

一个尖厉的声音在更夫耳旁响起。

因为利刃就在颌下,更夫不敢点头,只能用鼻子‘哼’了声,算作回答。

跌落一边的灯笼照亮了他的身后,那里映出一个瘦小而有力的身影。

“公冶修现在何处?”

那个声音问道。

同时,那只紧捂住更夫嘴的手放开了,但抵住更夫下颌的利刃却促催似往上抬了抬,压了压。

立即,皮破血流。

刀刃在颌下的皮肉上留下了一条血痕。

表皮的锐痛令更夫明白身后的凶徒绝对是心狠手辣的角色,求饶是没有用的,只有按‘他’的要求去做,才有可能免去一死。

他的年纪虽然很大了,身上也有好几种不太好医的病,但仍是没有活够,还不想死。

更夫咬紧起牙,尽量不动嘴唇,以免带动下颌,加深刀伤,含糊地发音道:“老爷……老爷……在书房里睡了。”

“为什么睡在书房?”

显然,‘凶徒’对更夫的答案产生了怀疑。

顾不上仓促张嘴可能加深下颌的伤口,就怕对方因为不相信而凶性大发,一刀杀了自己,更夫忙道:“老爷回来得太晚,几位夫人已经睡下了。老爷不想打搅她们,喝过醒酒汤后就独自睡在书房了。”

听了他的解释,刀刃松了松。

看来,那‘凶徒’觉得这理由说得过去,所以相信了。

“往书房怎么走?”

凶戾、尖锐的问话声再次于更夫耳边响起。

这会儿,更夫虽然仍是惊怕不已,但已不似刚开始时被吓得结结巴巴了。他道:“经过长廊,向左拐,然后穿过一个院子,再一直走到头,最里面有个小院子,院子里只有一间屋,就是老爷的书房。”

待他说完,就觉后颈处一下钝痛,顿时晕死了过去。

书房内,当躺在老花梨木制的围屏榻上醉得七七八八,半梦半醒的公冶修突然惊醒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眼睛。

一双连眼珠子仿佛都是白色的眼睛!

与此同时,一把小巧而锋利的苗刀正紧紧压在他的脖子上。

苗刀的主人,当然就是熊传香。

一般来说,任何人在这种时候,都只能老老实实的任由对方摆布,因为那近在咫尺、紧贴在脖子上的苗刀,只消稍稍往前进上半寸,就会割断咽喉。

但是,公冶修一瞧见那双诡异的眼睛后,竟仿佛受到了无比巨大的惊吓,完全忘记了脖子上还架着一把极其锋利的苗刀,口中发出一声凄惨至极的呼号,好像脚尖踏上了烧红的铁板一般,‘腾’的从榻上窜了起来。

那惨嚎是如此的凄厉,以至于连熊传香都被吓了一大跳。

另外,若非她缩手得快,收回了苗刀,说不定公冶修这一窜之下,就主动送了性命!

对于这一点,熊传香始料未及,因此也很是郁闷。

寂静的夜空里,那一声惨嚎在庄园里传了开去。

很快,陆续有屋子里亮起了灯,各处响起了纷繁杂乱的人声和脚步声。

相信很快就会有人赶到这边来了。

远远跟随而来的黄芩和韩若壁也被这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吓了一跳。

韩若壁讥嘲而笑道:“公冶修好歹也是堂堂的‘三湘大侠’,怎的被个小姑娘吓成这样?要是传将出去,岂不笑掉别人的大牙?”

黄芩脑中念头一闪,若有所悟道:“也许公冶修错把熊姑娘当成下蛊伤过他的那个巫祝了,或许那个巫祝也有着和熊姑娘一样的眼睛。”

韩若壁大感诧异,道:“说的很有道理嘛,怎的今天你的脑袋如此好使?这样精彩的推断,一般应该是由我想出来的才对呀?”

黄芩冷哼道:“别叽叽歪歪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快过去,别耽误出大事来。”

韩若壁道:“我们还是赶紧绕到后面,和几个腿脚快、先跑过来的庄客一起到公冶修那边去。否则被人瞧出我们早到了,还以为有甚图谋,和熊传香是一伙的,就比较难看了。”

毕竟,是他们领着熊传香进来的,若是处理不当,的确容易惹火上身。

于是,黄芩依了韩若壁,二人一起向最近的脚步声传来处奔去。

那边的书房里,黑灯瞎火中,公冶修和熊传香二人已缠斗在了一处。

按道理说,公冶修虽然号称‘三湘大侠’,在江湖上好大的名头,但终究是仗着为人仗义疏财,广结江湖好汉得来的,手底下的功夫着实平常得很。而熊传香虽然在黄芩手下吃过亏,但那只是因为黄芩实在太过厉害,其实她的一身武艺已可堪称一流高手,要远远胜过公冶修。

可刚才公冶修一窜而起时,一来熊传香也着实吃了一惊,二来她此来并非为了取公冶修的性命,是以把刀缩了回去。待到公冶修翻身下地时,她再立刻箭步上前,就想尽快制住公冶修。却不料,此刻的公冶修,双目赤红,脸色惊恐如见鬼魅,整个人几乎疯狂了一般,手脚之间的力气,竟比平时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公冶修的拳、掌功夫大多是成名之后,从他的庄客那里东家三拳,西家两脚学来的,虽然不成章法,但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精妙绝学,此刻施展开来,力道十足,也不是很好对付。饶是熊传香的武功高过公冶修一大截,一时间竟也无法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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