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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春秋中——by绾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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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瘴越来越深,几乎辨不清方向,瞧不见人影,黄、韩二人只能凭借蓝诸的招呼声,跟着他继续前行。

走着走着,二人眼前一黑,似乎是走进了某处没有光亮的地方。

在黑暗中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只听‘嗒嗒嗒’几声,紧接着,前方出现了昏黄的一团光亮。

原来,是蓝诸用打火石点燃了一枝红烛,持在手中。

就着光亮,黄、韩二人发现不知何时已置身于山腹中的一条甬长宽阔的天然洞穴之中,洞顶上垂下无数冰柱,上粗下尖,若削若琢,或低或昂,大大小小,莹洁剔透,瞧着叫人感觉寒冷,同时脑袋顶上还受着威胁。

但事实上,这里并不寒冷。

不知是不是那根红烛的作用,黄芩觉得眼前的毒瘴很淡。

瞧看了一下周围,他发现其他地方的毒瘴也同样极淡,心道:不知道这是‘雪峰山’的什么地方,怎的毒瘴如此稀薄?

蓝诸沉声道:“快把药吃了。”

二人不敢怠慢,赶忙吃下。

这条洞穴就仿佛一个横放着的、无比巨大的漏斗一般,愈往前走,洞里的毒瘴愈淡,原本丈余高、七八尺宽的山洞也越来越狭窄。他们先是弓下腰,一边躲避头顶上的冰柱,一边小心地往前走,后来则不得不匍匐在地上,一个接一个的慢慢往前爬。

黄芩疑道:“好像越往前,越是瞧不见那些毒瘴虫了,莫非这里并非阴寒之地,我们走错了方向?”

冷笑了两声,蓝诸道:“这里的阴寒之气,连那些性喜阴寒的毒瘴虫都打熬不住,无法久居。另外,现在不是时候,你若是来对了时候,还是可以看到它们的。”

过了一会儿,跟在最后的韩若壁迷惑道:“开始时,我们是顺着那条小溪走的,后来虽然瞧不见了,可我间或还能听到流水的声音,现下怎么什么也听不见了?”

蓝诸道:“这会儿,那条小溪就在我们脚下,你听不见是因为下面的岩石太厚了。”

原来,那条小溪已经潜入地下很深的地方了。

七拐八弯之后,三人瞧见了不远处的一圈光亮,于是加快了爬行的速度,冲着光亮而去。

没过多久,三人从仅容一人爬出的细小洞口一个个挤了出来。

外面,别有洞天。

这是一个十分隐秘的小山谷,四周峭壁百丈,险峰、巨石犬牙交错着斜斜插出,遮蔽住高处的大部分天空,谷内古木森然挺立,枝繁叶茂,苍翠欲滴,似乎已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了。

蓝诸拈灭手中红烛,收入囊中,舒了口气,道:“这里就是‘六阴绝地’。”

韩、黄二人好奇地四下眺望了一番。

蓝诸又遥遥指着大约三十丈开外处,道:“走,往那边去。”

于是,三人越过片片蔓草、荆棘丛生之地,往他所指处走去。

还没到近前,就已可见那是个椭圆形的雾气弥漫的水潭。令人乍舌不已的是,‘六阴绝地’里也算草木茂盛,可远远望去,那个水潭周围两丈以内却似没有一草一木,除了岩石,就是泥土,死气沉沉一片。

韩若壁啧啧道:“凛凛岩土,皎皎水潭,寂寥无物,凄神寒骨。”转头,他问蓝诸道:“那水潭可有名字?”

蓝诸面上泛起几分得色,道:“我替它取了名字,叫作‘流冰之泉’。”

韩若壁奇道:“明明是个水潭,流的自然是水,哪里来的冰?为什么叫‘流冰之泉’?”

蓝诸神秘兮兮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很快,三人脚底带风,进入到了潭边两丈以内的荒土地上。

突然,黄芩瞧见不远处的一块岩石后面,藏一个几尺见方的小土堆。土堆上竟然长满了茂密的长草,在这一大片光秃秃的地里,显得尤为惹眼、稀奇。

他停下脚步,手指土堆,道:“单单那上面长了草,好生奇怪。”

韩若壁也瞧见了,跟着站定,眼光闪动了几下,笑道:“干脆我们去挖开来看看,说不定里面埋了什么值钱的宝贝。”

“值钱的宝贝是一定有的,但挖开来看看就大可不必了,因为那宝贝原就是我埋的。”

是蓝诸阴阳怪气的声音。

韩若壁尴尬地笑了笑,道:“你在那里面埋了什么宝贝?”

蓝诸撇了撇嘴,但因为有老长的花白胡子挡着,也不大看得出来。他道:“你们知道‘尾火虎’吗?”

黄芩没作声。

韩若壁点头道:“知道,是二十八星宿其中之一,属火,为虎,多凶。”

连笑数声,蓝诸摇头道:“看来你并不知道。”

韩若壁显出诧异之色,道:“难道你说的‘尾火虎’并非天上的星宿?”

蓝诸道:“这世上有一种大虫也叫‘尾火虎’。这种大虫十分罕见,它的心至刚至阳,比燃烧的烈焰还要凶猛成百上千倍,能弊除一切阴气,乃是世间之宝。那时候,我还年青,好不容易在山海关外的索岳尔济山的极寒之地找到了一只‘尾火虎’,费尽无穷心力,几乎丢了性命,才将其杀而取心。”

说着,他将目光移至那个小土堆上,面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韩若壁猜测道:“那里面埋着的……莫非就是那颗‘尾火虎之心’?”

蓝诸叹息道:“准确地说,是半颗。得到‘尾火虎之心’后,我就将它一剖为二了。”

一直不曾说话的黄芩问道:“那另外半颗呢?”

蓝诸道:“已经用掉了。”

韩若壁追问道:“用在什么地方?”

苦笑了几声,蓝诸道:“我拿来制成一粒药,自己吃了。”

一时没反应过来,韩若壁呆愣了一瞬,道:“自己吃了?”

蓝诸一瞪眼道:“那么珍贵的宝贝,你还指望我用在别人身上不成?”

忽然,黄芩正正经经地问了一句:“那东西,好不好吃?”

韩若壁愕然地望向黄芩。

蓝诸却象是听明白了这句问话里的意思,闭上双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摇了摇头,道:“不好吃。”

知道他这句‘不好吃’别有深意,韩若壁弃而不舍地问道:“当年,你为何辛苦跑去寻找‘尾火虎’?”

过了好一会儿,蓝诸睁眼,面容狰狞,目光闪烁,似是将要提起一段十分不堪的过往一般,道:“因为我要取它的心制成药,给自己服下,来提高功力。”

见状,黄芩道:“你若觉不妥,就休提了吧。”

别人的事,他本就不大关心,瞧蓝诸说得痛苦,便觉他不如不说了。

捧起自己的胡子瞧了瞧,蓝诸道:“我这个年纪,其实已没什么不妥的了。”

好奇若韩若壁自是极想听的,当即道:“既没甚不妥,就快说出来听听。”

“‘紫电金针八面风,火刀冰剑天地动’,都说这句话里说的是五个绝世高手……”惋叹一声,蓝诸道:“其实,这五个人里只有四个人称得上‘绝世高手’之名。”

听言,黄芩道:“为何这么说?”

蓝诸丧气地摇了摇头,道:“在当时,我的医术可说冠绝江湖,可武功、内力与另四人相比,总是差了一些。”

黄芩不以为然道:“既是放在一起说的,又能差得了多少。”

蓝诸道:“这么说吧,如果他们有十成厉害,我便只有八、九成了。”

黄芩道:“所以你才会以‘尾火虎之心’制药,以图提高功力?”

蓝诸点头道:“功力不济乃是我年青时的心结。”

黄芩仍是没法完全理解,道:“十成与九成,只差了一成,相必也不至于令前辈这般耿耿于怀吧。”

沉吟了片刻,蓝诸无力地叹一声,道:“算了,告诉你们也无妨。当年,因为我制出了‘太阴膏’,并在江湖上兜售,因此对‘火焰刀’产生了不小的威胁,管天泰总想找机会杀我。”睨了眼韩若壁,他又道:“你师父曾从管天泰的刀下救过我一回,所以,后来他受伤时,我替他医伤才没有收取他的诊金。如此,你们可算明白我的功力与他二人的差距了吧。”

韩若壁心道:这样说来,‘金针’的武功是铁定比不上‘火焰刀’管天泰的,而我师父可以从管天泰的刀下把‘金针’救出,可见武功绝不逊色于‘火焰刀’,甚至可能更强。

这般想着,他的脸上便不禁露出了几丝得色。

瞧出他是替庄浩然得意,蓝诸‘哼’了声,道:“一山还有一山高,你师父又不是天下无敌。”

韩若壁嘴上不说,心里却道:总之,他敌得过你和‘火焰刀’。

黄芩道:“其实,只要精于苦练,那一成也未必不能赶得上。”

蓝诸冷冷地瞅向他,道:“练武练到那样高的境界,就是一成,也是穷尽一生苦练都未必能赶得上的。我自知修为已无法精进,难以结成‘内丹’,就一直有心求助‘外丹’,多方寻找能增益功力的奇珍异宝。后来,终于让我找到了一只‘尾火虎’,得到了‘尾火虎之心’。依照我对各类医书的研习,理论上,只要我吃下那粒以半颗‘尾火虎之心’制成的药,就可以增加一甲子的功力。多了那一甲子的功力,我相信,自己的功力不但未必在他们四人之下,还可能超过他们。”

瞪起好奇的眼睛,韩若壁道:“结果怎样?”

蓝诸捶胸顿足道:“结果就是我不得不苟延残喘,躲进这与世隔绝的毒瘴山里,而且连一个子嗣也留不下来。”

怔了半晌,韩若壁张大了嘴,道:“你中的毒,就是因为这个?”

蓝诸昂起头来,道:“我精通草药医理,除了我自己,还有谁能让我中毒?”

‘哈’了声,黄芩道:“这却是有些……让人哭笑不得了。”

韩若壁难以置信道:“可此种没有把握的事,你为何要做?”

蓝诸不平道:“谁说没有把握?”

韩若壁道:“你也说‘尾火虎之心’乃是世间至刚至阳之物,怎会想不到它阳火极旺,稍有不慎,便会阳毒侵体?”

几度沉哦,蓝诸微微颔首,道:“其实,我已经考虑到‘尾火虎之心’的阳火极旺,会令身体阴阳不调,阳极而阴衰,是以不但只用了一半来制药,而且在用药的同时,还辅以大量的、极为阴寒的‘太阴膏’调节自身,想以‘太阴膏’的阴气,来平衡‘尾火虎之心’的阳火。”

缓了口气,他继续道:“可惜,和‘尾火虎之心’的阳火比起来,‘太阴膏’的阴寒之气还是太弱了,是以我增加功力不成,反而中了阳毒。不过,也幸亏有‘太阴膏’帮助吊着性命,悬住了我最后一股阴脉,才虽然备受煎熬,却不至身死……直到寻到这处‘六阴绝地’,才得以舒服过活。”

二人听他所言,不免一阵唏嘘。

第二十章:人力有穷难匹乾坤造化,生机未尽引发地火天雷

蓝诸向水潭边缘走去,任由身形缓缓融入那片浓浓的雾罩里,同时回头对身后二人招了招手,道:“过来这里。”

韩若壁只当没听见,自顾自转向潭边的另一处使他感兴趣的地方。

黄芩则依言,走到蓝诸身边。

感觉水面上的白雾颇不寻常,他想起此前熊传香说这里极可能存在更为阴寒的毒虫,不由问道:“那些雾气不会和山上的‘毒瘴’一样,都是些聚集在一起的小毒虫吧?”

隔着重重霾雾,望向对岸只剩下一点模糊影子的草木、石壁,蓝诸道:“它们和雪峰山上的那些小毒虫一样。”

黄芩迷惑道:“山上的毒瘴是灰色的,潭上的雾气却是白色的,分明不一样。”

点起一根红烛,驱散开周围的白雾,蓝诸道:“等它们飞进山里时,就是一样的了。”

黄芩越发不解,寻思了顷刻,道:“你的意思是,这片白雾是那些‘毒瘴虫’的幼虫?”

蓝诸点头道:“不错,等他们成熟后自会飞去‘雪峰山’上各处。”

紧走几步,黄芩来到潭边,俯身看向雾气缭绕,离迷不清的潭水,道:“原来‘六阴绝地’就是那些‘毒瘴虫’的出生之地。”

蓝诸道:“确切地说,‘流冰之泉’才是它们的出生地。不过,它们在这里也呆不长,等到月末长成成虫了,就会因为受不了这里的阴寒之气,一窝蜂地从我们来时的通道飞涌出去,离开‘六阴绝地’。”

黄芩道:“真要飞走了,这里不就没有‘毒瘴虫’了?”

蓝诸摇摇头道:“那时,下一拨幼虫也到了浮出水面,升腾上来的时候了。”

二人正说着,就听见韩若壁发出一声惊叹,道:“这水……确是奇了!”

原来,他已蹲在不远的地方,从潭里掬起水来。

闻言,黄芩立即到他身边查看。

蓝诸手持红烛紧随其后。

韩若壁站起,将手伸向黄芩。

黄芩低头瞧看,只见他的两只合拢的手里有一块冰正在渐渐融化。

那潭里明明只有水,哪里来的冰?

面对黄芩难以置信的表情,韩若壁深有同感,道:“我也想不到,只是随手捧了把水出来,却居然变成了冰。”

黄芩也蹲下身,从潭里掬了把水,眼睁睁地瞧着掌心里的水慢慢地结成了冰块,然后又因为手掌的温度而融化成一汪清水。

微微一愣神,他松了松手,清水便自指缝间漏出,滴落到了地上。

感觉手掌一阵冰冻刺骨,甚至有些发麻发痛,黄芩连忙在衣袖上蹭去了残留的水渍,匪夷所思道:“怎会这般?”

蓝诸走了过来,面有自得之色,道:“你们也瞧见了吧,这潭里看似流的是水,其实流的是冰,我初见时也是惊叹不已,才会花费心思替它取名为‘流冰之泉’。”

韩若壁半信半疑地卷起袖管,将臂膀探入近前的潭水里搅合了一会儿,道:“流的不是冰,真的是水,但这水一离开水潭,就变成了冰。”收回手,他冲蓝诸赞许一笑道:“叫它‘流冰之泉’倒也贴切。”

黄芩疑问道:“是不是这水有甚特别?”

就着衣袖,几下擦干了手臂,韩若壁道:“潭里的水应该是那条小溪自地下汇聚而成的,不该有甚特别。”

黄芩又疑问道:“难道是这水潭里有甚特别的东西?”

韩若壁向蓝诸讨来红烛,握于右手,轻巧地跳至岸边一块斜斜伸向潭面的岩石上。而后,他将身形探向潭面,伸长右臂,于空中尽量大范围地,前后左右试探着晃动手臂,以期驱散掉近前的一帘云蒸雾涌。

稍后,韩若壁俯身仔细地凝视着下面的潭水。

没有了雾气的影响,他第一次瞧得如此清楚。

不瞧则已,一瞧之下,韩若壁一阵心神恍惚,只觉这片失去了雾气笼罩的潭水莹静通亮,却又深不见底,犹如一片无尽的透明,让人感觉应该能一眼看穿,却又悄怆幽邃,无法看穿,竟象极了黄芩的一双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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