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婢女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理都不理他就走了，徒留袁小柳尴尬地站在那里，磕巴道：“副，副阁主……”
“这是怎么了？”欧阳久丈二摸不着头脑，早露平日虽然大大咧咧，却从未对他这样无礼过。
“那个……阁主他……”
一提到玉天机，欧阳久立刻紧张道：“他怎么了？！”
袁小柳心道副阁主果然还是更关心阁主的，底气也足了几分：“阁主在救庄主的时候手受伤了……”话音未落，后脑勺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弹中，痛得要命，但听玉天机冷淡的声音传来：“多嘴。”
欧阳久一个箭步过去，捉起玉天机的手，但听对方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另外一只。”
尴尬……
见那只右手腕即使是隔着绷带也能看出肿得很严重，欧阳久一阵心疼，语气里也多了两份责意：“这么重的伤怎么不告诉我？”
玉天机面上虽神色自若，但眼神却片刻间变化了好几番，一会儿厌烦一会儿难过的，最后才放软了声音道：“又不是什么大伤，养上半个月就好了，我左手也不是摆设。”
“不是这么回事吧！”欧阳久一脸心疼样，看的玉天机心里原本生出的那点不忿也不禁随着一声轻笑消弭而去，指着欧阳久脸颊上昨日被碎剑割出的血痕：“有美人投怀送抱了你哪有时间管我？再说了，你自己都破相了，比我严重多了吧？”话虽是这么说，但语气中已无吃味的意思，反倒是戏谑居多。
欧阳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愣地看着笑的开心的玉天机，半天才蹦出一个字：“啊？”
袁小柳暗自摇头：副阁主太……木了……阁主的意思都这么明显了怎么还不懂呢？阁主面子又那么薄，怎么可能先跟副阁主挑明呢？
这袁小柳正经事没学多少，对这些八卦倒是因为跟着郭沫四处留情没少见识。只是他哪知道他的副阁主少年时期起便整日沉醉于武学，满脑子都是剑法的他对情感之事不甚感兴趣之余，可谓是一，窍，不，通！
不过看阁主的样子，似乎也没怎么意识到嘛……
算了，还是去做自己的事情吧。袁小柳悄悄地撤离了两位阁主的世界，动身前往邓州了。
袁小柳凭着以前训练出的极强隐形gong夫，很快就甩掉了后面跟着的尾巴。一路上都能听到人们议论日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袁小柳不由心中暗自得意，仿佛主角是他似的。两位阁主的第一个委托可谓是超乎意料之外的圆满完成，虽然外人不知道其内容，但经此一战想必自此之后更是会声誉鹤起。
与此同时，大约晚了半天左右从襄阳出发的六人由于锦绣的身体状况，不得不买了一辆马车。为了避免颠簸，由此速度反而比步行还慢了许多。
好在一路上虽然几人严加防范，飘渺宫或者是天魔教都没有找上来。
待到回到京兆，来回来去已经花了大半月有余，郭沫孟晨都早已从江陵归来。而消息飞的永远比腿快，二人还未回到京兆之时便已听说了远在襄阳发生的事。
“公子，你说……他们救下的那个人，会不会是小姐？”孟晨心神不定，一整天都在门口翘首期盼着几人的身影。
郭沫则更关心那两人的安危，含糊道：“应该……不是吧，不是据说那是个少年人吗？”
孟晨叹气：“唉……也是我太心急了。也不知他们在邓州有没有探出什么来，我们这里收获却是不大啊。”
正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瞎聊之际，一个年轻人落在了两人面前，向郭沫躬身道：“堂主，阁主与副阁主已经快到了。”
不消一会工夫，便见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而来，坐在车头驾马的郝然便是穆风穆云二人。郭沫孟晨连忙迎了上去，两人连忙拉紧缰绳让马车停下来，向郭沫行礼道：“堂主！”
欧阳久将车门推开来，见是郭沫孟晨，笑道：“怎么，出来迎接我们了？”
“你们比预计回来晚这么多，怎能叫人不担心？”郭沫用扇柄敲了一下欧阳久，环视车内，不意外地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人，却不见袁小柳，不禁奇怪道：“小柳呢？”
“他没回来吗？我们因为一些原因不便去邓州，他便先行代我们去了。按照脚程算，他应该早就回来了啊？”欧阳久也觉得事有蹊跷，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三十一章：挑衅·刺激
袁小柳没回来。
这一消息真是非同小可。
“事不宜迟。穆风穆云，你们速去联系邓州的弟兄！。”郭沫着急之余却也不失冷静，立刻开始下达指令。
“是！”两人得令一眨眼便从原地消失了。欧阳久在车身上捶了一拳，恨道：“不该让小柳自己去的！”
郭沫摇头道：“小柳的隐藏gong夫了得，即使是被高手追踪也极难被发现踪迹。我想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否则小柳是不会出事的，这事不能怪你。”
欧阳久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早露道：“早露，带庄主先去客房歇息。”
孟晨瞪大了眼睛盯着车里那个一直沉默着的少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庄，庄主？！你，你们……不是，副阁主你没弄错吧？”
欧阳久一摆手，道：“说来话长，我们先去议事厅，事情我慢慢说与你听。”
锦绣随着早露下车之时，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这个似乎认识那个假货庄主的人，不愿多做理会，撇下孟晨依然惊诧不已的目光在那里，徒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这怎么可能是庄主……”孟晨被拖着离开之时，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锦绣，嘴里喃喃念道。
“也就是说小柳在途中被伏击的可能性非常小……”
欧阳久的性子太过于负责任，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总往自己身上揽。玉天机看着有些失神的欧阳久，犹豫再三还是说道：“那就只有两个其他的可能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不用多说，那只能是玉轩的真实用处已被暴露，袁小柳再怎么能躲，终点还是去玉轩，对方只要守株待兔还是能捉住他；再或者，邓州玉轩本身就存在背叛者……当然后者没有人相信，也没有人愿意相信。
“在不清楚情况前我们尚不能做出任何判断，否则着了敌人的道就不好了。”郭沫镇定地分析道，“我们这次过于轻敌了，因为最近天魔教一直都只是暗中行动，给了我们一个先入为主的感觉。只是有一点想不通，如果他们有动手的意图，放着正主不管，截下小柳又有什么用呢？”
“我想……是挑衅吧。”欧阳久拂开额前的碎发，一边若有所思一边笃定地说道：“小玉儿当着那么多人面拆穿了飘渺宫的背后势力，依那个人的怪异性格怎么可能不当一回事？他那么喜欢玩弄人的感情，对我们直接动手只怕没趣，所以才对小柳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郭沫叹道：“那么只怕玉轩这个招牌早就被天魔教给拆穿了，否则怎么会候在那里……”
议事厅内静寂了下来，不过这一回在场的并不只有年轻人，还有三位年岁各异的男女一直在旁听三人对事态的分析，神色严肃之余也不乏对三人的满意之情。
其中唯一的一名女性，看似已三十有余却依然风韵犹存，美丽不减，开口道：“我看这事不妨让我们这些老将出马吧，你们现在处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动多有不便。”
回答她的却是一般在讨论时少言寡语的玉天机，脸上多了平日在人前难得一见的笑容：“那多谢红婶婶了，爹总说姜还是老的辣嘛。”
红月嗔怒道：“你这小子就不能叫我一声姐姐吗？”
原来因为玉天机几乎是自学成才，在武功动作上难免有些缺陷漏洞。红月是玉天机接管天机阁之后，平日里负责指导他链法的师傅，两人的关系自然更亲近一些。偶尔玉天机甚至会跟这个少女心未泯的阿姨开玩笑，让欧阳久甚是羡慕不已。
另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面带温和的笑容，道：“你们虽然年岁尚轻，但做事已经可以让我们这些老骨头放心了。你们暂且按兵不动，留守在阁里等我们的消息吧。还有，事情尚未确认，关心则乱，你们这样过早做出猜测定论容易将今后的方向走偏。小柳兄弟还未必有事，没有足够证据之前莫要妄自猜测，自乱军心。”
此人名叫孔澜，这些年两位阁主都甚少露面，便是他在幕后打理问天阁的各项事务，可谓是真人不露相，不计名声而隐于此处的高人。郭沫欧阳久都不禁脸上一红，就连玉天机也是神色略显僵硬，齐齐点头称是。
“阿烨，我和红姑不在，阁主副阁主就交给你了，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回来拿你是问。”孔澜转头向坐在下位的那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正色道。年轻人一直坐在那里插不上话，本来已经有些心不在焉，忽听自己的名字被叫到，整个人都绷紧了，连忙道：“是！”
“孔叔，再这么交代下去今天就别想走了。再说了，我的gong夫也不输于洛兄。”欧阳久见孔澜言虽止而意未尽，似乎还要再说些什么，连忙打趣道。洛烨虽然为人有些不羁，但实力却是无忧堂排行第一，江湖上也数得上名号的武gong高手，平日最喜欢跟欧阳久切磋武艺，二人可谓是不打不相识：“我说副阁主，记得好像上一次，输得那个好像可不是我……”
孔澜沉下脸来，只不过眼中笑意不掩：“你们别到时候把房子都给我拆了就行！”
原本沉重的气氛被这三人有意无意地一搅合，倒也轻松了许多，只是苦了某个心思压根不在这上的人，好容易逮到了插嘴的机会：“阁主，我……”
玉天机踌躇了一下，先道：“红婶婶孔叔叔，你们还是先动身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不劳你们挂心了。”
两人自知小家伙想法很多，不愿告诉他们的事再问也是用，也不多言点头示意后便离去了，连同洛烨一起。
锦绣无端地厌烦着这个比自己还能哭的人。
抽噎了大半天以后，孟晨才缓过气来，压制不住哭腔道：“我都不知小……庄主这些年受了这么多苦，公子从没跟小的说过……”
“那又怎么样？”对着这种同情心越来越不耐烦，锦绣直接下了逐客令：“没其他的事我要休息了。”
孟晨张张嘴，看着锦绣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样子只能欲言又止，默默地退到了门边，还是忍不住道：“公子的骨灰我已经给葬在了附近，如果庄主想去见见公子，请随时差人找我。”
“啊……”锦绣蓦然转头看那里，却只余下一扇空荡荡的门。
去见他吗？
锦绣靠着冰冷的墙壁瑟缩成了一团。去见他，会不会因为又想起他的音容笑貌而又想下去找他了呢？或许，这个念头其实从未断过，只是不断地在逼迫自己要活下去而已吧？既没武gong又失去了权势，亲自报仇谈何容易？果然最折磨人的不是死，还是窝囊的活着，连寻求一个解脱的机会都没有……
欧阳久与郭沫正在无忧堂里探讨问题，忽见孟晨一副失落不已的样子走了进来，便问道：“怎么了？”
孟晨只是摇头叹气，径自走进了后堂里。郭沫揉了揉额角：“想不到事情居然是那样子的，只不过他自己想不开的话，谁也没办法。”
“我去一下。”欧阳久起身丢下这么一句，就大步地走出了无忧堂，徒留郭沫一个人继续在那里头疼。
还未到门前，就忽听房内传来一声尖锐的怒吼：“你叫我忘了他？要怎么忘？！这五年若不是想着他我早就疯了！现在你居然说忘了他！”
诧异之余，又听玉天机平静的声音道：“你这样下去，还是会疯的。”
“不错！我已经疯了！有仇不能报有泪无处流，这样不人不鬼地苟活在这世上，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除了他我还能为了什么，你倒是告诉我！”
“……那是你要找的答案，别人又怎样能替你决定？我只是想如果易地而处，他一定不希望……啊！”
话音未落，就传来一声落在皮肉上清脆的拍掌声，接着又是一声闷响，夹杂着瓷器碎裂的声音，“你懂什么？！你能替我经历这些事情吗？你能吗！”
欧阳久赶忙冲了进去，只见玉天机倒在地上，周围都是碎裂的桌木和茶器，而锦绣满面泪痕地站在对面，实在不难想象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这是做什么？”欧阳久将玉天机扶了起来，但见那白皙的脸颊上刺眼的一个掌印，不禁动了气，却又知锦绣现在情绪激动，不能再受刺激，于是连关心的话从嘴里说出来也变了味：“你说你这时候来找他干什么？不知道他现在受不得刺激吗？”
玉天机一脸诧异地看着欧阳久，猛地将他推开来，从房内跑了出去。
第三十二章：病发·失望
早露端着午膳从厨房走出来，刚走到阁主的房前，就见玉天机一阵风地冲进了房间里，“嘭”的一声将门狠狠摔上，吓得她险些将盘子倾了。
阁主什么时候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啊……
“阁，阁主？”早露将膳食放在一旁，轻轻敲门道，但自然没有人答应她。好奇心驱使下，早露将耳朵贴在门上，只听隔着厚厚的木门，里面传来一阵不甚清晰的呼吸声，感觉颇为急促不稳，这才感到不对，急忙连连敲门喊叫。可玉天机从里面将门闩插上，她根本打不开，急地团团直转却也无可奈何。
“发生什么事了？”正巧路过阁主的小院的洛烨被这阵喧闹给吵了过来，早露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将他拉过来：“阁主出事了！快把门撞开！”
这一惊非同小可，洛烨可没忘了孔澜临走前撂下的那句拿你是问，不由分说立刻出掌击在门上，普通的木门根本不在话下，顷刻碎成一地木渣。两人连忙冲了进去，但见玉天机捂着胸口蜷缩在床角，如玉的面庞上非但一侧肿的老高，还喘得面无人色，汗如雨下。
二人均是第一次见玉天机发病，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要怎样才好。还是洛烨脑筋快，吩咐早露道：“快去找副阁主，他肯定知道怎么办！”
早露被这骇人的场景吓得都哭了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忙一步两磕地跑了出去。洛烨匆匆将玉天机放平，压住他乱动的手脚，以确保他不会受到其他不必要的伤害，这样也能让呼吸更通畅一些。其他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只能盼望早露尽快将副阁主给找回来。
早露跌跌撞撞地冲到了无忧堂，没见到欧阳久却只见到郭沫。这副梨花带雨受惊的样子把郭沫也给吓了一跳，连忙问其发生了何事。在早露断断续续地叙述下倒也明白了过来，疑惑之余却也知事不宜迟，道：“再去找副阁主，阁主那边我知道怎么办。”
洛烨心急如焚之际盼来的却是匆忙赶来的郭沫，不由分说地将玉天机扶起，一掌击在他后心处，吓得洛烨险些没跳起来：“堂主你这是干什么？！”
郭沫瞥了他一眼，将眼神转回玉天机身上，见少年的急喘渐渐平复了下去，方道：“洛总头，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