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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棋落无悔+番外篇——by云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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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顾墨颜明显感觉到了对方气势的变化,瑟缩了一下,倒没有多少惧怕,只是情绪瞬间低落下来,“他不小心把我弄丢了。总有一天,父亲会找到我的。”

黑色的瞳眸,摇落了漫天树影,坚定的如同相信王子和公主会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这竟然是一个还相信着童话的孩子。

顾遥年轻易的分辨出其中的真心,心中又是一动。他微微一笑,嗓音温润清雅:“你母亲呢?”这件事情,他难得的想亲自去探究寻底。

“我母亲……”顾墨颜抬头,眼中又是惧怕又是慕孺,他扁着嘴,幼稚的脸上有种负担起一切的成熟,“我妈妈生病了,她在家里面。”他低下头,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睛,“你给我点钱,好不好?我会报答你。”

顾遥年摸着他的头,舒缓了神情:“带我过去。”

“先生。”站在旁边,一直伪装柱子的黑衣属下蓦然出声,“林先生还在等您。”这是句委婉的提醒,谁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会不会是个陷阱?那个人面无表情的瞥了顾墨颜一眼,询问道,“先生,不如我送这位顾少爷回去?”

顾遥年低头看了抓住自己衣角的孩子一眼,满身都是草汁泥土,裸露出来的皮肤,还带着些淤青。他的性格那样孤傲,却偏偏依赖着自己,这种感觉,实在很奇妙。他安抚的拍了拍孩子的头:“上车,指路。”

他牵住顾墨颜,向停在隐蔽处的房车走去。现在的生活实在太无趣,难得碰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畏首畏尾并不是他的性格。

“这里真大。”一踏进房车,顾墨颜就瞪大眼睛,惊喜却并不孟浪的四处打量,房车中低调华丽的摆设,显然让这个孩子大开眼界,但他只是四处扫视着,始终坐得规规矩矩。

顾遥年迷上了孩子那一头毛绒绒的乌发,他揉了又揉:“喜欢什么,自己拿。”他从没和小孩子真正相处过,能这样哄弄,已经十分难得。

“我……”顾墨颜此时正在仔细的看车顶花灯上的纹路,听了男人的话,只是摇头,“不是我的,我不要。”

“哦?”顾遥年惊奇的低笑一声,“我给你了,自然就是你的。”

“谁说的?”顾墨颜板着小脸“你又不是我,你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我的?我要什么,自己会买。!”他揉揉眼睛,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困倦。这么长时间的折腾,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先擦擦再睡。”顾遥年接过属下递过来的温毛巾,擦去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顾墨颜忍着困意,小心的注意着他,有样学样的接过温毛巾。在脸上擦拭的时候,隐隐露出怯意。这里发生的一切,早已超出了一个孩子的见识,他能不失态,已经极为难得了。

房车平缓的行驶着,在顾墨颜说出他家的地址后,就缩在皮座上,闭上了眼睛,几乎是顷刻间,他已经睡熟了,小小的身体歪向了顾遥年。

顾遥年睁开眼睛,好笑的看着这个头一点一点,睡梦正憨的孩子,想起他之前一直在呼痛,也不知身上的伤口到底怎么样了?一念及此,他把顾墨颜的上衣向上拉了拉。小孩露出的一段腰上瘦骨嶙峋,青紫满布,在淤血的新伤低下,似乎还有很多旧伤的疤痕。

这样的伤,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应该很重吧?看了下皱着眉头,睡得战战兢兢的顾墨颜,顾遥年叹息一声,手指抚上了他的伤口,属于小孩的细腻肌肤,光滑温暖,瘦得仿佛和骨骼之间,仅隔了层薄薄的皮。粉色肌肤上凸起的一片片红肿,他稍稍碰触,歪在自己身上的孩子,在睡梦中也会微微哆嗦。

是怎样忍下来的呢?顾遥年叹息一声,看到取出膏药递过来的属下,微微摇头:“事情办完后,带他去医院。”他本不想多管,现在却又忍不住心疼。他摸了摸孩子的头,感觉到顾墨颜在他手心蹭了蹭,不由莞尔,恋恋的摸了两把,随之闭目养神。

顾墨颜的家极为偏僻,是在发展前景不好,早已被决策者抛弃的郊区。狭窄的泥巷中是一排排墙壁开裂的危房。还未下车,顾遥年就被这里酸臭的气味熏得受不了。

“就在前面。”顾墨颜倒是极为高兴,踩着地上脏水的动作也分外轻快。

“先生,我过去看看?”看到顾遥年的迟疑,跟在身边的属下机灵的上前请示。

顾遥年摆摆手,拧眉跟在后面。他放缓呼吸,尽量隔绝这里难闻的气息,狭窄的泥地上找不到干净的落足之地,他也只能大步而行,求个眼不见为净。

弯腰擦着低矮的门顶走进危房,狭小杂乱的单间中昏暗的什么也看不清。“等着。”阻止了两名属下的进入,顾遥年眯起眼睛,视线稍微习惯了之后,开始细细打量这里。

小小一间屋子,包罗了万象,所有的空间都被充分利用,就连墙上也钉着木板,摆满了东西,最里面靠墙处是张小木床,破旧的床单裹着一个人,床头靠里还堆着许多衣服,腐臭的气息正从那里不断飘过来。

顾墨颜就趴在床边,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在说什么?床里面被他挡住的人,就是顾墨颜的母亲吧?

“滚。”顾遥年刚靠近几步,就听到嘶哑女声的低吼,他一愣,看见顾墨颜身子晃了晃,慢慢站起来,露出了床里面的女人。

那个看不清模样的女人,疯狂的挥舞着胳膊,一下下捶在顾墨颜身上,似乎这样尤不解恨,她从床里面摸出来一根两指粗的木条,使劲拍在顾墨颜胸口,口里面还恨恨骂着:“孽种,拖油瓶,混蛋,你怎么还不死?……”骂一个孩子所能用的最恶毒的话语,悉数砸在了顾墨颜身上。

七岁的孩子站在那里,身子挺得笔直,低着头,任那木条一下下砸在自己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顾遥年没有插手,只是站在那里冷然的看着,这是他们的家务事,也许是他们向来的相处方式?怪不得,那个孩子养成了现在的性格?

不知道癫狂了多久,那个女人终于力竭。她半抬起身子,剧烈的咳嗽起来,顾墨颜立即跪在床头,一下下拍抚着女人的后背,僵硬的劝慰:“妈。小心点,别动气……”

只过了一小会,女人的咳嗽声缓了下来,她仰躺在床上大口喘气。顾墨颜松口气,站起来刚想爬上床,就被女人猛的推了一个踉跄。“转身!”女人厉声嘶吼。

“妈,你……你别累住了,身体要紧……”顾墨颜一遍一遍的重复,木讷的转过身,背对着床里面的人。木条打在皮肉上的闷响,合着顾墨颜木讷的呢喃,惊心动魄的回荡在这个小屋中。

这显然不是顾墨颜第一次挨打,这一对母子的动作都太熟练,毫不避讳外人,就像经过无数次演练后的木偶一样。而顾墨颜始终挺直身子,咬牙忍着痛,寂然的站着,小小的身子几乎被沉重的生活压趴下。

“够了吧。”顾遥年忍不住出声阻止,孩子的眼睛太亮又太死寂,似乎直直钉到了他心里,让他走不了,又无法看下去。

沉闷的响声戛然而止,顾遥年匆忙上前,把瘦弱的孩子扯到自己身边。

“你是……”床上女人忽然尖叫了起来,声音颤抖,“遥年,遥年,是你吗?”

第七章:你说什么

低着头,表情木然的男孩猛然扭头看向顾遥年,幽黑的瞳眸射出惊喜的光芒,他紧紧攥住男人的衣角,嘴唇紧紧抿起,一语不发的死死盯住男人,黑眸中慢慢浮出一层剔透的水光。

眉头微蹙的顾遥年拉着男孩迅速后退,顺手将他护到自己身后,才淡淡问那个在床上疯一样翻腾的女人:“你是谁?”房间里面太暗,他看不清那个女人的样貌。

女人抠着墙壁,硬生生将上半身从被子里面拖了出来。白衣包着细瘦的骨架,消瘦的模糊容颜上,只能看清凹陷的大眼,像巨大的黑洞一样:“我是莫清。我是莫清啊,遥年。”

顾遥年安抚的拍了拍身后不断颤抖的孩子,冲着女人微微一笑,说不出的讥嘲:“莫清是谁?我认识吗?”房间中一瞬间的死寂。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妈妈!”沉默很久的顾墨颜忽然出声,他冲到轻笑的青年面前,肩膀擦过他的腰肌。猝不及防间撞的顾遥年一个踉跄。

站稳的顾遥年一低头就对上了男孩绝望的眼眸,那是人生崩塌的开始。被冒犯的怒意以及放在嘴边的否定,干脆的被堵住了。这个男孩出乎意料的早熟,也许他什么都明白。

顾遥年稍一沉吟,又挂上了温润的浅笑,他摸摸男孩的头:“乖,你先出去,我要先和你母亲谈谈。”

谈什么,不言而喻。顾墨颜又看了眼床上的母亲,没再看顾遥年一眼,攥着拳头,迈着小腿,一步步走了出去。他在等待最终的宣判。

这样坚毅的孩子,确实招人疼。念头一转之间,顾遥年笑吟吟的看着逼仄的房间中,剩下的另一个人:“说吧。”

“遥年,遥年……”那个女人只是喃喃的叫着,一遍又一遍,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似乎生命中只剩下了这个名字。

厌烦的蹙起眉,顾遥年嗤笑:“没什么解释的话,我走了。”

“不要。”女人猛然惊醒,急切的伸出手臂,遥遥探向顾遥年,“遥年,遥年,你不是最喜欢我吗!”她使劲的向前挪,身子一歪扑倒在床上,稀少的长发油成几团,从床沿垂下来,在空中虚晃着。女人怎么用力也坐不起来,急切的嚎啕痛哭,“遥年,那棵橡树,绿油油的橡树,我们第一次见面……”头发挡住了她的脸,唯独两只手,在空中疯狂的挥动着。

“橡树?”顾遥年怜悯的看向她,“哪一年?”

“你对我笑,那些女人欺负我,你把我带走了,就在橡树下面。我等了你很久,你果然回来找我……遥年,遥年。你没忘记对不对,你从来没忘记我!那样刻骨铭心的相遇,你怎么可能忘记?”女人什么也听不到,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嘶声叫着,字字泣血,那样急切,那样欢喜……

那只是她一个人的刻骨铭心,爱上的人总是记住那些本该抛弃的记忆。

“莫清。”脑海中有些东西一闪而过,顾遥年取下眼镜,掏出手巾,一下下的擦拭着:“原来是你啊。”他低笑出声,瞥了女人一眼,露出的凤眼尾梢悄然扬起,飞溅出几分旖旎。

“我差点忘了。”顾遥年戴上眼镜,似笑非笑,神色有一瞬间的复杂。

莫清这个女人,出现在一个很恰当的时期,所以成了他的女友。她长得还不错,言谈举止也有点意思,尤其是这个女人敬自己若神明,殷切之处,比自家的保姆还无微不至。当那段时期过去之后,他们的结局自然是分手。

顾遥年还能想起她,有很多原因,但是没有一个和爱情有关。连记忆都没有,更何谈刻骨铭心。

他随意的笑笑,打断女人絮絮的回忆:“顾墨颜是怎么回事?”

“他是你儿子,我们的儿子。”莫清急切的大叫,挣扎之间,一下子从床上跌了下去,她趴伏在地上,手抠住地面,硬是一分分向顾遥年挪去,抬起的脸对准青年,笑容亮的诡异。

顾遥年立即后退两步:“莫清。”他唇角微勾,表情嫌恶,“我会带顾墨颜回去。”至于真相如何,他自然会查。

他一步步退出去,微笑着的眼中是悲悯的冷意,直到退出门口的时候,还能听见莫清绝望的喊着:“遥年,顾遥年。”

阖上木门,同样隔绝了昏暗空间中的一切。顾遥年向等在外面的孩子走去:“身上疼不疼?我带你去医院。”

“疼。”沉默的孩子,眼中瞬间发出光来,生机立即充满了那具瘦小的身体,他试探着拉住顾遥年的手,开心的就像得到了整个世界。

“傻孩子。”顾遥年摸了摸他毛绒绒的脑袋,叹息着握紧瘦的只剩下骨头的小手。

顾墨颜笑了一阵,忽然小声道:“妈妈,我妈妈……”他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目光又暗了下去。

“你妈妈没事。先跟我离开,好不好?”顾遥年笑容讥诮,指了下听到消息,匆忙赶过来的刘和,“你留下,别让人死了。”

刘和欠了欠身,挤出笑容哄着小孩:“你妈妈先交给我照顾。她不会有事的,你很快就能看见她了。”

顾墨颜弯起了唇角,他就算笑的时候,眼睛也是幽黑深暗的,唯有舒缓的表情,才泄露出他的心情。他看向牵着自己的青年,只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幸福,幸福到相信以后再也不可能有这样开心的时候了。

顾遥年低头对着他微微一笑,眼中浮出璀璨的光芒。

就从那一天开始,桀骜倔强的孩子,彻底走入了那个青年的生命中。而且来自医院的亲子鉴定,更是为他们之间增加了一层牢不可破的关系。

至于顾墨颜的母亲,则在他们母子被接到顾家之后的第七天去世。

顾墨颜有资格做他顾遥年的儿子,可那个女人,做他的妻子显然还不够格。

——这就是他和顾墨颜的初遇。就像报应一样,而今刻骨铭心的人轮到了自己。

记忆实在太清晰,就在江之遥走到公园中的那条椅子面前时,记忆已经飞快的翻了一遍。这个公园,这个椅子,他们在往后的十几年相处中曾无数次来过,所以重生后,他又不知不觉的走回了这里。

从很久开始,他的生与死一直把握在顾墨颜手中,就在早上,在他重新睁开眼睛时候,在他确认一切不是梦之后,他问过自己:“你还为什么而活?”

江之遥没找到确定的答案,也许是为了自己,也许是为了某种遗憾,但是时间总会告诉他答案。既然活着,那就活下去吧!

油漆剥落的长椅上,静静躺着一束丝带扎起来的白菊。小而白的花瓣在风中抖动,江之遥似乎还能闻到顺风飘过来的微苦的花香。

扶着椅背的手不由攥紧,是谁放在这里?江之遥凌厉的看向四周,这里空无一人,阴沉的天空马上就要有一场瓢泼大雨,就是街上的行人也很快减少,更何况这个向来清冷的小公园。

他坐在冰凉椅子上,将报纸放在膝上,慢慢抚平褶皱,他的动作很平静,仿佛先前失控的情绪又重新走回了正轨。

不知过了多久,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冰冷疼痛穿透到骨髓中,江之遥看着膝盖上那个人的图片渐渐模糊,最终化成泥浆。身边的菊花被雨滴击碎,飘落满地芳尘。

他抬起头,迷蒙的视线中,似乎看到那个对自己扬唇而笑,酒窝浅浅的倔强小孩,瞬间又变成了冷肃心狠的俊美青年。

“墨颜……”他喃喃低语,最终释然一笑,张开的唇中却尝到了咸涩的味道。江之遥摇摇晃晃站起来,想要离开这个应该被埋葬的地方。然而在倾盖了整个天地的大雨中,他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第八章:狗还是人

江之遥睁开眼睛,只看到雪白的天花板,扑鼻而来的消毒水味道,清楚的说明了这里是哪里?昏昏沉沉间,他以为自己又穿了,因为身体实在太难受,酸痛到几乎脱离了神经的控制,就像是重病垂危的患者。

直到年轻护士的声音将他惊醒:“江之遥,感觉怎么样?”

清醒过来的少年哑然失笑,他真是鬼迷心窍了,离奇的事情碰上一件已经难得,要是能天天遇到哪算什么?他摇了摇头,诚实的抱怨:“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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