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戟见于顺盯着龙农看了眼然后颇为犹豫,于是放重话道:“于顺,他要不听你话,你直接给朕送回来。”
却不想龙农推开椅子重重一起身,狠狠看了左戟一眼,一言不发,走了。
他本就是去给陶瀚助威的,单纯去给打气的,难道他以为他会去把陶瀚文试的卷子偷偷换掉?他有那么蠢吗?他最多不过去把卷子上的名字改一下而已,这就方便多了。
龙农这甩袖而去倒让左戟心疼了,心说难道是自己多疑了?自己万万不该这样防他的。
晚上回庆阳殿发现龙农不在,左戟刚踏进屋又折回来,对侍从道:“去繁宇殿。”
乔宝跟在左戟身后:“陛下,不换身衣服了再去?”
左戟脚步一停,想了想,道:“不用了……”还是早点跟他道歉去的好。
左戟刚没走几步,迎面龙农便一个人晃悠过来了。
乔宝精明,一看龙农走过来,便对旁人道:“不去了,各自散了吧,陛下有吩咐了再叫你们。”
于是众宫女内臣一一行礼退下。
龙农走过来,看了左戟一眼,道:“刚回来?”
左戟随龙农一起又往回走,一边点头道:“嗯,正要去找你。”
龙农道:“无恙在哭,嬷嬷无法,我哄了会儿……”
左戟又问道:“用过晚膳了吗?”
龙农踏进屋内:“我让人留了些……你吃过了吗?”
两人都已用过晚膳,但还是随龙农安排又吃起了夜宵。
吃了会儿,左戟道:“下午的事……是我误会你了。”
龙农道:“没什么啊,我本来就是想去偷份试题给陶瀚的……不过,现在也不用了,我想就算我给他他也不会要的。”
左戟看着龙农,听他说的轻松,却道:“陶瀚这事儿也没什么,朕看他俩也是有意的,这些日里顾凌都住在将军府里,听下面人说,他通宵陪着陶瀚在教他战略之书。他俩儿的事你也不用担心,等武试一完,无论结果,朕下旨赐婚便可。”
龙农双眼一亮,看着左戟问道:“真的?”
左戟点了点头,侧目看了一旁人让人把桌上的东西都撤了。左戟起身拉龙农一起在一旁的软塌里坐着休息会儿。
龙农靠在左戟身上问:“顾凌这些天都在陶瀚那里住?他住哪儿?”
左戟道:“能住哪儿?将军府上虽简陋,但客房还是有的。”
龙农眼珠子一转,怀疑地问道:“是吗?客房哪有主卧舒服……”
左戟但笑不语,对龙农的猜测不否定也不肯定。
龙农本还想再怎么样也得让陶瀚文试过关,拿到武状元,但现在看来顾凌和陶瀚的事儿也不用他担心了。明日去考场,那就姑且去走马观花一回吧。
院内清风幽送,月色柔美。
京城的热闹是在每年的元旦便开始的,千里来京参加考试的,想要一举入仕的是早早便在京中定好了房住下,早晚不出门的苦读的有,早晚都出门走关系的也有。
有本在京中的才子大家也在此时来凑一个热闹,那赏河上画船歌舞都是日夜不停的。龙农一身白衣,手里摇了把白扇做风度翩翩状立于桥头,心里直感慨这次出来真是选对了时候。
桥头对岸楼宇相依,那二楼上花枝招展红袖招,小姑娘们茑燕之声远远传来。
“哎,爷,可是入京赶考的?”
“哎,这位爷,好面生啊……”
“哎,大爷,你可来了,几日不见啊……”
“哎,爷、爷……这里请……”
龙农看天色不早,打算再逛逛便回宫,晚了左戟还得担心他。
“哎,小郎君,可真比我们红楼里的姑娘还俊啊,进来喝杯小酒呗……”
刚打那楼前过,一姑娘便从屋里冲了出来,双手攀着龙农双臂,一对酥胸直往龙农手臂上蹭。一边还拿那手去摸龙农侧脸:“真是白,小郎君是哪里人啊?进来跟姐姐喝一杯,不要钱~~~”
龙农连忙拿折扇去挡:“别别……晚了,我该回去了。”
好姑娘捂口一笑,拉着龙农往屋里走:“晚了啊……要回姐姐家,来嘛~~~”
龙农可没想到自己好好走着路也能被人给拉这种地方来,没看他正白衣白扇的装着帅吗?这也太毁形象了啊!!!龙农翘着屁股不想走,奈何被小姑娘拉着也不能对她用武。屋内全是吃喝露肉手乱摸的场景,龙农无语对苍天,请让我嫖的时候是大大方走进去的吧,可不是这样被小姑娘这样强拉进来的啊,好似他多纯似的!!!龙农此是直想悄悄对那小姑娘道:要不,我们先出去,我们重来一次。我自己进来行么?你你你……别拉我啊!
“小郎君,喝酒。”姑娘美美对着龙农笑。
龙农一愣,喝,这姑娘动作挺快,刚刚明明桌上没有酒的。厉害,是个老行手!行,喝一杯就可以走了是吧,于是龙农拿起酒杯,一口干了。
拍掌声顿时四方传来,几个姑娘摇着细腰全向龙农走来,刚刚拉龙农进来那姑娘见龙农爽快,直怕手叫好:“小郎君,好厉害~~~”
58、知儿莫若父
龙农喝了酒站起身便准备走,却不想四面迎来的姑娘们团团围了过来。
“小哥喝完红组组的酒就想走么?”
“是啊,小郎君酒量不错也喝下我这一杯吧。”
“天色尚早,爷再留留吧~~~”
虽然姑娘们多,但龙农也不是吃素的。左右开弓力拔山河终于冲出丛围,龙农直奔大门。直引得身后一群姑娘们哈哈娇笑。
走在回宫的路上龙农都不由再次擦了把额上的汗,抬眼看去宫门正在前方不远了。
龙农回了宫,刚入内苑便有内臣传话说陛下在繁宇殿等着他。龙农心里高兴满口应了,跟着来接他的人一起回去了。
二更天。
繁宇殿里还是宫灯高挂,红红的映照着雕花木窗。龙农转过一处屋角,回身便踏入了门内,一边走进去一边高声喊道:“戟,我回来了。”
那屋内传来龙润的笑声:“哈哈……小恙乖~~~再来一个~~~”
龙农转进里屋时便见龙润跟无恙正在铺着厚毯的地上玩,一旁左戟正斜靠在一边的卧塌内看书。此时正手里握着书卷,抬头看着刚转进来的龙农。
“怎么这么晚?遇到什么事了吗?”
龙润也看见了他爹,一边跟无恙玩一边不忘告状:“爹爹不好,出去玩都不带小润儿~~~”
龙农瞧了龙润一眼,只见龙润看也没看他一眼,只跟无恙玩得起劲儿,一边还跟无恙道:“小润儿以后不跟爹爹好了,小润儿以后只跟左越和小恙好~~~来,小恙坐好了。”龙润说着抓住左无恙让他坐好,然后手指又用劲一点无恙小胸口,可怜的无恙便被点倒在厚绒毯上了,那东倒西歪的模样只乐得龙润哈哈大笑。
龙农走到左戟身边,往那人身上一靠,对远处龙润道:“小混球,不许欺负弟弟,什么时候了还不去睡!”
龙润坐在地上,回头眼巴巴看了龙农一眼,又转回头去对着无恙胸口轻轻点了点,因为没用力无恙便好好坐着。
龙农报复完龙润后才跟左戟说道:“今晚多逛了会儿,你等我?”
左戟放下书,伸手理了理龙农衣服,眼睛忽然盯着一处眯了眯,不动声色道:“去沐浴下休息吧。”说完起身。
龙农抓住左戟左手,仰头看他:“你去哪儿?”
左戟回头看着龙农,又转身把龙农抱进怀里,低声在他耳边道:“要我抱你去吗?”
龙农咧嘴一笑,伸手便圈住了左戟的脖子:“不介意。”
左戟一弯腰便把龙农抱了起来,转脚往屋外走去,到门边时轻声道了句:“领口边有胭脂。”
龙农一愣,等再回神时人已经在浴池里了。
左戟给他脱了衣服,可能是衣服上面沾染到的,那胭脂便染在了龙农脖子上。虽然不多,但那红色的一点也很醒目。
左戟脱了两人的衣服,和龙农一起泡在池中,一手慢慢清洗龙农脖子上的红点。
搓洗得久了,便疼了,龙农略一侧颈,道:“疼,嘶~~~”
左戟的手指便放轻了力道,可那终是搓得太久,就算再轻也是很疼的,况且那人也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盯着手下的肌肤,左戟眯眼认真地搓洗,总觉得那红色的点怎么也弄不掉。
“戟!”龙农吃痛,一把推开左戟,忽然转头把人盯着。
左戟也盯着龙农,他指了指龙农脖子,好似懊恼的表情:“对不起,出血了~~~”
经左戟这一说,龙农才下意识地摸了把侧颈处,伸手一看,有沾到血丝。
左戟一把抱过龙农,紧紧压在怀里:“你去那里了。”声音里充满了对自己刚刚把龙农弄伤的行为的悔恨。
龙农伸手搂住左戟的后背,把头靠在左戟肩上,他隐隐发现了什么:“我不小心路过,被拉进去喝了杯酒,但是……戟,你不知道我多英勇地突出丛围啊,她们那么多人也不是我对手!”
左戟紧了紧眉,依旧把龙农抱着。
过了会儿……
“你怎么了?”龙农轻声问道。
左戟这才道:“我承认,元旦那晚也是我……龙农,我有疯病。”
龙农一惊,一把拉开左戟,认真地盯着眼前的人,道:“你说什么?”
左戟道:“你不是左磬,那么你不知道,为了牵致凌相一族,我小的时候被先皇派到边关战场上……可最后机缘下我从成堆的尸体里钻了出来活了下来,我自己走回了营地……后来不知为何,总是见血便控制不住自己。其实这早在六年前便已经缓和了……可最近,上次……”
龙农看着左戟,问道:“你是说你看见血才会控制不住自己,那刚刚……”
左戟道:“是,是看血才会控制不住自己,可是对于你……任何出乎我意料的我都控制不了自己。可能有什么隐疾……龙农,你可以选择离开……”
龙农上前一把抱住左戟:“你说你好了都快六年了,上次是因为我才……我知道这种情况,不是什么隐疾,我也不会离开你!你看你刚刚不是可以控制的吗?相信你自己!”
左戟低头看着龙农:“只要你相信我,我便能相信我自己。”
“疼不疼?”
龙农摇了摇头,只抱紧左戟。
龙农知道左戟的这种情况是心理恐惧,这种恐惧到一种极限时人便会形成一种本能。所谓物极必反……左戟并没有细说当年他是如何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是如何在知道要杀自己的人是自己老爹时的心情。
可是龙农知道的是,最后左戟有六年的时间是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那么也就是说,他从某种意识里已经克服了这种非正常的本能反应。所以龙农有信心,左戟会好起来的。
这日天气渐渐转暖,亭子外挂起了轻纱。
龙润蹬着他的小破车往另一边的左越冲去,左越也没让开,而是一把扶住了因为冲力车身有些偏的龙润。
春天的天气,龙润额头满是汗珠,他从车上下来便去拉左越:“左越,好累,小恙哭了没?”
左越让了让身,他身边是躺在婴儿车里的左无恙,小婴孩儿正精神奕奕蹬腿儿伸手自已玩着。
龙润趴婴儿车边对左越感慨:“还是小娃娃好啊,瞧他这车爹爹也做得比我那车高级多了,都不用自己蹬的。”说完便伸了手去握无恙乱蹬的腿儿,被蹬在手上了便咯咯咯笑起来。
左越站在一边回答龙润道:“那我推你吧,不用你自己蹬。”
龙润笑道:“好啊,用绳子把无恙套住,我要坐这里面,你位我们走~~~”
左越于是让一旁内侍找来绳子,一头系在小车上一头系在婴儿车上。龙头从下面钻到无恙车内,把小无恙抱在自己怀里,然后对准备好了的左越号令一声:“好!”
“哎哟,小主子小心点~~~”
“哎哟,小心公子~~~”
“哎呀,世子快等下~~~”
“七皇子慢点~~~”
龙农本来和左戟坐在凉亭里,忽听外面一阵喊声,龙农起身便往亭外走去,放眼一看便见左越骑着小脚踏车两根绳子系着婴儿车,车内坐着无恙和龙润。龙润在车内咯咯笑的声音最大,他怀里的无恙半敛着眼有些没精打采,好似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危险一样。
“龙润,你皮痒了是不是?”龙农一边往龙润这边大步流星地走来一边瞪着婴儿车内的龙润,小家伙看见自己老爹发飙,正张了嘴成‘O’状。
把几人都叫下了车,左戟和龙农站在两个做错事了的小孩儿面前。龙农一手抱着无恙安抚,可是这小家伙也没哭,不知道刚刚吓到了没。
“谁出的主意?”龙农看向左越和龙润。
龙润扭着衣服低着头不动,一旁左越却上前一步,看着龙农道:“是皇弟的主意,皇兄要罚就罚我吧。”
龙农当然知道不可能全是左越,但这孩子既然都主动站出来了也算勇气可嘉,有担有为。可是龙润……正要说教,却被一旁左戟先了一步。
“知道错了,就回去自己把弟子规抄一百遍。”
左越低头应了,却又道:“小润儿……”
龙农不相偏坦,道:“弟子规,五十遍。”
左越正想再说什么,但看龙农脸色又收了回去。
龙农抱着无恙拍着婴孩儿的背与左戟一道离开。他们身后龙润抬起了头,看了他爹爹一眼,见走得远了,才做出一番哭兮兮的脸对左越道:“皇叔~~~”
只在关键时候被叫皇叔的左越对这句皇叔很受用,立刻道:“我抄一百五十遍,一百遍用右手,五十遍用左手。”
龙润眯眼一笑,抱住左越脑袋‘叭唧’便是一口:“皇叔最好了,爹爹最坏了,小恙都被抱走了,刚刚明明小恙也喜欢那样的。”
左越完全无知地盲从点头。
而远处……
龙农抱着无恙对左戟道:“你说这孩子怎么好似很悠闲的样子,刚刚那样都没被吓到?”
左戟听龙农说起,也看了看左无恙:“是啊……”
又过了一会儿……
“龙润虽然过目不忘,但五十遍弟子规,他能抄下来吗?”左戟问。
龙农道:“反正左越会帮他抄的……”
“……”
“知儿莫若父。龙润这小子,对自己有利的事,不惜各种色诱卖萌。”他儿子可精得很。
左戟单手搂过龙农,倾身吻了龙农侧脸颊一下:“和农农一样么~~~”
龙农顾虑到手里抱着无恙,只能瞪左戟:“怎么跟我一样了?他爹我可聪明多了~~~”
见龙农炸毛左戟心情各种好,干脆俯身搂住龙农又凑了过去。龙农一躲也没有躲开……
“啊啊啊啊~~~~”无恙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