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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棋逢对手 上——by殷无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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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两位老将思路不错,配合也打得到位,关键在于,马书记一喝酒,就忘了跟老泰斗提一件事。

这拨学生他们不是学金融的啊!

左边那一小撮儿。坐的是美院的,右边这一小撮儿,趴的是音乐系,还有导演系、表演系……几乎该有的都有了,可正儿八经的金融学专业,打破头也不过半个班14人,还都在最后一排打呵欠。

擦,让哥做什么B-S期权?哥鄙视你才是真的。

再说孙金如,这位主任中午喝的有些上头,正烟笼雾罩间,突然扫到屏幕上刷刷刷一行蓝色加粗斜体,意识顿时清醒了几分。

什么是经典例题?

康有为用自身着作告诉我们,经典总是免不了被立作靶子,让无数后来人射上几剑,倍经考验与争论方能修成正果。

金融学发展了多少年?告诉你,1936年才第一次提出了风险补偿的概念,此后又折腾了多少年才真正确立现代金融学的概念。之前的金融学体系与数学结合得不多,而这一道B-S期权问题,直到孙金如在斯坦福攻读博士学位期间,仍然存在很大争议。

倒不是说这道题解不出来,金融模型只有限制条件越来越放松、模拟越来越接近现实一说,当时这道题一步步推演下来,得出的数据是没问题的,但里面有一步涉及到的数学证明,恰恰有两种思路,证明方法还真有点细微差异。

当然讲台上这一道题目是简化过后的基本题,他们当初讨论的那些深层次问题并没有体现出来,只是在解题步骤上将用到涉及证明的那一步作为了已知。

而事实上,这一步证明在当初不说非常关键,却也吵得火热。最后还是斯坦福出了个金融学生凭着强硬的数学基础,才排除掉其中一种方法的细微漏洞,最终确立了另一种方法的正确性。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学术界的争锋,也像武术一般,实力才是王道。作为一个学者,靠研究理论推导模型吃饭,一辈子要能在这样顶尖儿层面上的争端里一展锋芒横扫群雄,可以说此生都无憾了,而当初斯坦福那名学生年纪轻轻,更添传奇。

这位书写一段传奇的天才,现在正坐在这件教室里,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当年的功绩再一次被后辈们翻出来景仰……

孙金如的唇角终于泄出一缕笑意。他清楚这道小题或许不会讨论自己当年的研究结果,或许仅仅是一带而过,但不论怎样,即便再简略,老教授想必也会提一下诸如“这个步骤可以当做已知,不用证明,证明不是你们现在能掌握的”之类的说辞。

又或许有几个好学的想要问问看,那老教授未必不会感慨一番当年解出这证明的人才实在高杆!

当然他还是瞧不上C大金融系的。要知道C大终究偏文,金融走的是马列毛概那一套哲学体系下的定性分析,而孙金如身为斯坦福高材生,虽然毕业20多年,但心底里认同的终究还是西方金融体系那套数学模型下的数据分析。不过无论是谁,曾经年少时最得意的事情被人拎出来不着痕迹地捧一下,都是要比收礼更高兴的。

只是教室里明显有些冷场,金融学的那些人也是刚开学,连高数都不会,还处理模型呢,你倒是体现出教学水平来了,可也要拖几个大二的来撑门面吧。

他们是想解,不过你让哥拿着一元二次方程上去裸奔呐,这不笑话么。

一时间,除了孙金如还算得意外——毕竟他当初费那么大劲,你们一群小屁孩儿几分钟给倒腾出来,岂不是显得咱水平不高——马书记、老泰斗都暗暗叫糟。学生们虽不太听校方的,可领导脸色沉着,他们大一的嫩崽子们还是有些畏惧的。

当然在座还有两个人并不担心。这两人都是有备而来,虽然一个是自身功力到位,一个是如开挂一般早知会出这道题、甚至预料到了冷场局面,但对这两位来说,都是场面越冷越有利的。

这两个人,一个是顾疏,另一个,是殷朝暮殷大少。

第十七章:锋芒初露(三)

顾疏有准备,这一点殷朝暮是知道的,在座没有哪个比他更清楚了,他曾经亲眼见过顾疏在这间扇形教室崭露头角。

你说一个学画画儿的,凑什么热闹非自学金融学,当初的殷朝暮撑死就是觉得很不服气,凭什么满屋子人让你一个美院的出了风头啊。

但这辈子殷大少站在一个制高点重新来用发展的眼光看这件事,得出的结论更令人唏嘘——

野心啊,这就是红果果的野心!

想必这时候顾小人的小三儿妈已经把自家那点破事儿跟自己儿子交代清楚了,所以顾小人上学期间就有意识地为日后争夺家业做准备,再在演艺圈儿完成罪恶的原始资本积累,最终携一众爱将杀回港岛PK阿禺那傻小子……

什么叫狼子野心,人家顾勾践卧薪尝胆步步为营了十年,这就叫狼子野心!

殷朝暮真心为顾禺摊上这么个兄弟感到同情,随即决定有时间得好好“提点”一下,不能让人家打个措手不及不是?

但殷朝暮也有准备,这一点顾疏想必是不知道的。

要说殷大少这人有什么优点吧,还真找不太出来。但他当初被殷夫人收拾来收拾去,靠着下棋磨练来的记忆力,倒比一般人都好上那么一点。

也许不只一点。一旦遇上跟顾疏有关的事情,殷大少这脑子就跟在古庙里天天扫洒过一样,灵台一片清明,该记住的全部明明白白。

甚至顾疏什么时候抬手拂了拂遮眼的额发,都历历在目。

他还记得当时顾疏向来平静的眼睛里隐隐闪过胸有成竹的光芒,那小衬衫穿的、那语速控制的、那小脸儿意气风发的,看得多少女生如痴如醉、多少男生暗暗捶腿……

这样的机会,殷大少能放过就怪了。所以他一早就准备好了,王二愣能不能脱了绑架从犯的身份,就看今天这一锤子生意了!

老教授额上缓缓落下一滴汗,开始催了,“大家算得怎么样啊?哪位同学算出来了就上来做,别犹豫,哪位同学上来啊?”

默。

死寂的默。

孙金如还沉浸在自己当年的辉煌中,乐呵着一张脸。但他旁边的马成文马书记眼角都投下阴霾了,本来不错的局面这是怎么着,忒么就没一个成器的敢站出来?哪怕你答错了也成啊。

“老师……”

清淡的嗓音响起,还没说完,就被另一把较为柔和也较温润的嗓子盖住。

“老师,王冬晨同学已经解完了。”

要知道刚刚为了不被抓壮丁,每个学生都把尾巴夹得死紧,除了那一排领导时有弄出响动,可谓连空气都凝滞。突然响起的声音,瞬间勾起所有人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一时间大家的眼,就跟红外射线一样,“嗖嗖嗖”射过去,瞧瞧是哪位英雄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英雄毫无压力重复一遍,“老师,王冬晨说愿意试试。”

教师顶部的白炽灯洒下一片光辉。

殷朝暮斜靠在第一排正中央,单手支颚,唇角微勾,如书中智者,运筹帷幄。

全场默了十秒钟,然后老泰斗再一次向众人证明了,什么才是一个奋斗数十年的资深老教师该具备的淡定素养。

“哦,那就请王同学上来展示一下吧。哪位是王同学?”

王冬晨满脸是血地举起右手,表情悲壮,“我,我……我是。”

我是你妹啊!

王同学现在只想从座位上跳起来,狠狠给个左勾拳借右勾拳,打的不是出题的老爷子,而是殷朝暮!

他反复回忆自己之前的十八年里什么时候自学了金融,答案是没有。接着又反复思量为什么殷大少这么笃定地看自己,莫非自己真有金融方面的天赋以至于上去就能迎刃而解?答案还是没有。

“擦,你到底想干嘛啊?说什么我会,我会他姥姥的会!”王二愣趁着起身这短短一点时间压低嗓门儿质问。

“没事儿,尽管上去。”

王冬晨被这打秋风的架势彻底惹毛了,也忘了自己之前怎么低声下气地求人,恶狠狠撂下一句,“还没事儿?大少爷,您别玩儿了成不,再玩儿下去小的就要被您玩儿死了……诶,这什么?”他还要发疯,却被手里突然塞进的泛着油墨香气的本子打乱了语调。

“解题步骤。按照上面一行行抄到黑板上,记住用红线画出来的地方你要特地说明一下,怎么说明我都给你写旁边空白处了,照着念。”

王冬晨半是犹豫地看了正侃侃而谈的殷朝暮一眼,大拇指捏着笔记本儿上一条棱。

“不是吧……这、这能成吗?”

殷朝暮不高兴了,怎么不成?他亲眼看见过顾疏因为这次的事情大出风头,现在不过是重演一遍历史而已。至少到目前为止,戏还是按他记忆中的剧本儿走的。

“少废话,仅此一趟的买卖,你干是不干?干就听我的别啰嗦,不干,我可不会帮你第二次。”

其他同学已经有些人看他们这儿磨磨蹭蹭不上去,等烦了。王冬晨看看殷朝暮镇定自若的脸,再看看手中微微捏紧的笔记本儿,咬咬牙,心一横,“干,老子就信你殷少一回。”

殷朝暮微微一笑,支着颐歪头去瞧顾疏,脑海中再次映射出当年的场景。他还记得当初顾疏也是在一片沉寂中起身,走上台一笔一笔写下答案。

那时候顾疏身上衣服的颜色和款式他已记不清,只隐隐有衣服很素的感觉。十八九岁的男生,生的相貌又好,也不像某些刚上大学就不讲究个人卫生的男生、满头满脑的脏汗。顾疏很干净,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好像一竿竹,一个人立成一道风景。他的字也很是漂亮,清俊得好似练过书法,但事实上,殷朝暮知道他没有,他家里根本没钱给他请书法老师或是送他去上兴趣班。

当然如果仅仅是解出一道班上谁都不会解的题,也不过算个普通意义上的好学生而已,是不可能震住全场最后连孙金如都对他青眼有加的。

当年的顾疏照标准答案写完后,孙金如已经很满意了,毕竟有好学的后进将自己的成果牢牢背住,对孙金如本身就是一种不着痕迹的吹捧。然而接下来顾疏却在满室掌声和一派领导的笑脸下接着提出,孙金如当年做出的标准证明也有地方不合逻辑……

经典的确立固然值得记忆,但推翻权威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卒不是更能引起轰动?二十多年前孙金如凭借推翻前人证法而名声大噪、一时无两,二十年后顾疏又来推翻孙金如的结论,还是当着孙金如的面子。

或许这不算什么,但若加上孙金如教育部某办公室主任和科学院院士的身份呢?

勇于挑战权威,还是在有极大可能毁掉自己前途的情况下,一个年纪轻轻又表现得不卑不亢的学生这样做了,即便大家再有什么心思,心里都会揣上一份敬佩、一份尊重。

何况,这个学生还不是专业学金融的。

何况,这个学生的挑战还成功了,就连孙金如自己最后都承认他自己的推导确实存在逻辑性问题……

人们总是需要一个传奇,或是一个值得说道的对象。而当年的顾疏正是这个传奇,这个对象。

凭借一己之力,以白衣之身在校领导视察之际一鸣惊人,当着或轻蔑、或怀疑、或是看把戏一样的眼光侃侃而谈,舌战群儒,最终不仅说服所有人,还得到被推翻者——孙金如亲口肯定。

单枪匹马,挑落前辈高人。简直可以拍古装剧了!

再之后,顾疏收到孙金如抛来的橄榄枝,内定了科学院孙院士的关门弟子,直到殷朝暮死前顾疏大刀阔斧纵横港岛商界,还有人喟叹“名师高徒”、“师生相得”。

殷朝暮眯了眯眼,他有把握只要重走一遍程序,王冬晨也一定能大大露个脸,若是还能被孙院士收做关门弟子,那不用他们求情,校方自然会出面把王冬晨从绑架案里摘出来。

为了这一天,殷朝暮之前就收集到关于这一道题的标准解法。当然他是记不住这道题是什么的,可他记得住孙金如这个人名啊,只要找到孙金如,那作为孙金如成名之战的那一题自然也找得到。

可惜这时候能查到的资料里都还是孙金如二十年前确立的证明方法,顾疏推翻后给出的新方法还没有记载,殷朝暮再牛掰也不可能记住那一步步式子。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王冬晨只需要指出孙金如证法的逻辑错误就好,只这一点,已足够保他脱困于一个小小的刑事案。

可惜殷朝暮还是有些错估形势。

可惜有些人就是拿上作弊器也成不了神。

可惜殷朝暮没意识到王二愣就属于这些人中的一员。

讲台上的王冬晨倒是听话地按照本子上解题步骤一行行抄到黑板,可他时不时搔搔后脑勺,偶尔还用胳膊蹭蹭大腿留下一道粉笔印,再加上惨不忍睹的爬爬字,很多坐在后排的学生已经开始聊天了。领导也看得无趣,孙金如倒还保持平和,不过也皱着眉仔细辨认黑板上那一坨一坨的东西。

殷朝暮倍感无力,当年顾疏还没开始抨击证法时,也曾一笔笔写过这堆式子。哦,你说式子太多所以大家都不耐烦?怎么顾疏当年就能抄黑板也抄得让人目不转睛呢?

最要命的是,王小哥大概没想到殷朝暮给的这份儿真是正确答案,老爷子一直没给喊停,抄完了正茫然,老爷子一句“王同学这道题解的非常正确,很好,同学们可以自己先看一看。这位同学可以回座位了。”

王小哥还在迷蒙中,晕晕乎乎就下来了,根本没想起殷朝暮叮嘱的“红线画出来的地方你要特地说明一下”这码事儿。

下台时的王冬晨明显跟上台时状态不同,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就兴奋地瞪大眼,“神了,殷少!纯实力啊~你啥时候还会解金融题了?”

殷朝暮心里都快堵死了,冷哼一声,看都懒得看这蠢货一眼,“我让你特地说明的地方呢?你怎么不说?”

王冬晨的兴奋劲儿被兜头泼了盆儿冷水,讪讪道:“忘了,嘿嘿,一时紧张……”随即又有些不以为然,“不说也没什么啊,我这不是答得挺好么,下次见副院长也有得说道。”

“鼠目寸光。”殷朝暮恼他不成器,压低了声音,“你以为只是忘说一句话而已吗?本来你没准儿可以接着读大学,甚至连研究生都有着落了,现在好,被你‘忘’了。”

“啊?夸张了吧?哪至于啊。”

这回连陆维也不太相信,凑过脑袋来小声问他,“殷少,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点儿。”

殷朝暮正想解释,看到旁边顾疏举了手,顿时有些心灰意冷,“自己看吧。”

这时候老爷子正在台上锦上添花,就着王冬晨那不能看的板书,一步步讲解。

“王同学写的这一种正是真正的解法,当年这一步,同学们看这里,现在咱们都把这一步当已知来用,但二十年前这一步的证明是有争议的。我给大家写一下啊,同学们能看懂的就看,这是比较深的知识……嗯?这位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教金融的老教授还是有两把刷子,几句话可谓说到了点子上,拍的孙金如一阵舒坦,仿佛再次看见年轻时风华正茂的自己,然而这样美好的回忆,突然被一个声音破坏了。

“老师,我认为这个证法的第七步到第八步推导不太对。”

孙金如当了好些年官儿,虽然还保持着傲气,但文人相轻,搞学术的最烦别人给自己挑错,转眼间脸就冷下来了。

原本气氛已经比较和谐,一瞬间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顾疏站在韩之安和殷朝暮之间,连眼都没眨一下。

马成文瞧着局面不对,适时发挥老将作用,“顾疏啊,你这是干什么,这些证明都是多少数学系、金融系的高材生验证无数次的,你别添乱,快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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