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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棋逢对手 上——by殷无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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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过程殷朝暮都刻意忽略,直到闲杂人等如水褪尽,仍能感到顾疏的目光。

仔细想想,之前在酒吧以及录音室的事虽然尴尬,却不应该是他心虚。做了几遍心理建设,把头扭回去直直看着顾疏。

陆维热切地上去寒暄,殷朝暮随着他走近,顾疏身子坐直,眼神开始发生变化。

仿佛之前几乎将眼凝在他身上的不是这人一样,顾疏的表现完全没了之前的随意。他注视许久,微微张开口,却一直没有说出话。睫毛颤了颤,眼里的情绪在一瞬间隐去。

殷朝暮心里也有点别扭,勉强镇定下来:“顾师兄,刚刚多谢你了。”

顾疏点点头,站起身,嗓音还是一贯的镇定自若,只是脸上表情非常温柔,“你们的表现足够好,我并没有多做什么,记得明早九点准时到老师家。”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顾疏这样温柔的表情,从前不是冷这张脸,就是喝醉了讥讽地笑,令人看了就想揍一拳。

脸上有点儿热,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顾疏愣了愣,表情就跟梦游一样,一只手伸过来挑起他耳际一缕发,“你身体素质不算好,队让陆维他们排着就好,自己跟一堆人挤什么……”

殷朝暮被他说得呕心,语气冷淡,“我身体素质不高,师兄看上去也没比我好在哪里吧。”

顾疏被他一刺,怔怔抬头,就像猛然惊醒自己刚刚在说什么一样,匆忙收回手。陆维颇自责,懊恼地笑笑,“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今天人这么多,以后我会更小心的。”

“嗯……明天见。”皱皱眉,顾疏扔下一句话匆促地走掉,似乎连多看一眼都嫌弃。

殷朝暮那一刻觉得很烦,之前被人按在桌上强吻是打回去了,可打得并不狠;现在更好,被人随手挑起头发都忘了甩开。

尤其这人还有心心念念的暗恋对象。

这事儿想起就让人觉得窝囊,偏偏第二天还要硬着头皮去孙金如家里听课。殷朝暮是本着光棍儿态度,他知道孙金如瞧不上自己,压根儿不会教导他任何有用的知识。但不去又不行,良好的家教促使他不会做任何失礼于长辈的事。

嗯,绝不是因为顾疏昨晚一句“明天见”。

绝对不是。

殷朝暮深吸口气,敲开了孙金如的家门。他之前想过很多趟,肯定了自己对顾疏仍然斗志不减、仇恨难消,但似乎还多出一种其他的情绪,很复杂。可不管怎么说,表面上的和谐还是要维持的。

虽然做足准备要如何面对那人,但事情还是出乎意料,门一开露出的不是顾疏那张略略苍白的脸,而是一片空白。殷朝暮扫视一周都没看见人,大腿突然被一团儿热乎乎的东西圈住,他往下一看,却是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诶?

“木木快进来,门口冷。”

小面团儿和殷朝暮“唰”地一起扭头,顾疏这回穿的非常随意,简简单单一件棕色线衣,衬得他整个人都有种暖洋洋的气息。看到大小两颗脑袋一起转过来,两对儿眼珠还都睁得大大,便扭过身去,肩膀抖了抖,模模糊糊说了一句什么“圆圆的”。

“嗯,师兄。”

“知道啦,大哥哥!”抱着他腿的小面团儿咯咯笑着,一点儿也不怕生,扯着他的手使劲儿往屋里拖。

殷朝暮有点困惑,刚刚……不是顾疏在招呼他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孩子又是谁?

递过来一杯茶水,顾疏脸上还有一丝笑没来得及掩去,“咳,殷师弟,这是木木,草木扶疏的木,老师的儿子。”

哦,原来是老来子,想必之前也见过孙金如其他弟子,因此不畏生。

顾疏又摸了摸小面团儿绒绒的小脑袋,“木木,哥哥给你介绍,这个也是你爸爸的弟子,叫殷朝暮,跟你一样有个暮字,也要叫哥哥的。”

小面团一直没放开殷朝暮的手,听了这话一双眼都闪亮亮的,“哦,有两个木木呀,那我叫你小哥哥好不好,大哥哥已经有人了。”

殷朝暮前世因为女友离世,之后无心情爱,回到港岛又一直被压得喘不过气儿来,从不曾有一儿半女。殷夫人沈倦对他要求严格,自小便不曾感受到浓厚的母爱,他曾经设想过如果自己有孩子,一定要给予他最好的关照。只可惜女友走得太早,否则算下来自己的儿子,也该有木木这样大了。

想到这里,他眼神就软了下来,蹲下身双手从小面团腋下穿过,将他抱了起来,“你也叫木木啊,好有缘。”

小面团眨眨眼,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小白牙,微微歪了头困惑道:“哎呀,那大哥哥要怎么区分我们呢,都叫木木,会弄混的。”

殷朝暮刚想告诉他不会弄混,因为顾疏根本不会喊他“暮暮”,就见顾疏似乎极满意地拍拍小面团后背,“不用担心,你们一个是大暮暮,一个是小木木。是不是啊,暮、暮?”后面两个字被他咬的极重,想装作听不到都不能。

殷朝暮看看小面团软软糯糯的眼神儿,咬牙忍了下来。

顾疏笑得像是占了便宜的狐狸,又道:“小木木,快下来吧,大暮暮抱着你要累坏了。”

小面团儿这回不再顺着他意思走了,先是冲顾疏扭扭小身体,摆出个鬼脸儿龇了龇牙,接着就把两只小手死死抱住殷朝暮的脖子,憋着脸大嚷:“不要!小哥哥身上香香的,我要小哥哥抱!”

这小子大约五六岁的样子,殷朝暮抱着确实也有点吃力,但他非常喜欢小孩子,何况木木夸他,就更开心了。瞥一眼顾疏脸色不豫,已然摆出要训人的架势,赶紧瞪了一眼,“你别吓唬孩子,木木乖啊,哥哥不累的。”

顾疏不屑地走了两步,偏偏头风度极佳,“你不累?不累你昨天排个队都跟要吐血一样,还是我看错了?”

殷朝暮一边亲亲木木小脸,一边恼火地回呛过去,“麻烦师兄不要抓着一点不放好不好?”

顾疏故作赞同地点头,“哦,原来还是我说错了。老师今天有事和师母出去了,要下午才能回来,你既然这么喜欢木木,就带他玩儿到下午吧。”

小面团被顾疏冷淡的语气惊到,握着殷朝暮给他的一个弹弹球不知所措,大大的眼珠扫来扫去,终于挣扎着要跳下地。殷朝暮怕摔了他,赶紧弯下腰把他放好。

“小哥哥,爸爸说你们可以在书房看书,让我去找楼下的真真玩儿。”

孙金如怎么带儿子的,看这孩子驾轻就熟的样子,想必以前也是有学生来家里就让小孩儿自己去找小伙伴。殷朝暮一想就心疼,轻柔地摸摸木木软软的毛儿,“没关系,小哥哥也没什么事的,要不然你就留在家里跟小哥哥玩儿好了。”

木木的脸透出光来。

可惜顾疏不为所动来了句,“殷师弟,我怎么记得老师说过今天要我督促你一起学习呢?”

小面团的脸又黯淡下去。“不用了,小哥哥和大哥哥学习吧,我去找真真玩儿。”

殷朝暮气得快吐血,孙金如会说这种话?孙金如记不记得他这个弟子还不一定……何况他学什么习,要跟小学生似的被他“督促”?笑死人了。送走小面团儿,殷朝暮回身就发火。

“顾师兄好大气量,跟小孩子也计较?”

“规矩就是规矩,来吧,老师说过你今天必须把这两本书看完。他下周会抽查。”

殷朝暮这回连冷笑都懒得笑了,这人竟然跟他说要“守规矩”?

他百无聊赖走进书房,顾疏一步步跟进来,表情那叫一个玩味,步子那叫一个优雅。殷朝暮却提不起兴致来,抱着混日子的态度抬抬眼皮儿,“书呢?”

顾疏扫一眼摆放的满满的书柜,笃定地从里面随手抽出两本儿放在他面前,过程中看都没看那书的封面。他坐下,修长手指曲起,只留下食指轻轻敲着桌面。这个动作殷朝暮再熟悉没有,他见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这人把握十足、跟如来佛戏孙悟空一样的时候。

稳稳情绪,殷朝暮拿过其中一本蓝壳厚的跟字典一样的书随手翻开,顾疏好听得跟用水洗过一样澄澈的声音缓缓流淌。

“你手上是《金融学概论》,里面都是些基本知识点,写的很通俗,你看没有问题。”

殷朝暮去看封面,果然写着《金融学概论》,XXX着几个字样,再次郁闷。他明白顾疏这人一定是早就看过这本书,才能迅速抽出来拿给他,天生过目不忘什么的,很讨打啊……

“金壳的是亚当斯密的《国富论》,他是我最推崇的一位经济学家,很多言论你或许并不认可,但这本书的重点——自由市场却非常值得一看。”

殷朝暮表情一动,顾疏极少这样直白地推崇某某人,尤其像现在这种摆明车马眼中还闪过光亮的情况,更是少见。脑中警报瞬间拉响,所谓知己知彼,顾疏推崇的,他怎么能不看?

看!必须看!还要好好的看!就算根本看不懂,他也要创造条件克服困难。

然而决心下完不到半小时,就浮云了。远观殷少坐姿标准,双手捧书,脸上带着怡然微笑,似乎深有所得的样子;但若是凑近看就会发现,殷朝暮眼皮都耷拉下来,紧点儿就要睡过去。对面桌子顾疏含笑看自己的书,比起他这个半吊子倒是真正怡然自得。

“如果需要我帮忙,就坐过来。”听到这话,已经开始困顿的殷朝暮猛地抬头看看对面儿,顾疏还是那个姿势,好像刚才说话的不是他。

“不坐到我旁边来,我又怎么能帮到你呢?”

殷朝暮磨磨蹭蹭走到他身边坐下,不着痕迹向外挪了挪。顾疏一看他手里的《国富论》,就闪着眼冲他一笑,笑容里像是找到知己的柔软,眼睛弯起来,美得让人心颤。不得不承认,之前进校时那位学长的点评真是一针见血,样貌不说,光这份气质,顾疏就生生压他一截儿。

“要了解亚当斯密的观点,你首先要明白金融学里两个最基本的流派。一派是支持计划经济的学者,一派是支持自由经济的学者,目前西方大部分都是支持自由经济,而我们国家至少官方学者们表面上,都是支持计划经济的。”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当然你们港岛还是自由以支持经济为主的学者更多一些。这一点,你能理解吗?”

殷朝暮迟疑地说,“是因为国家体制的原因么?大陆是社会主义……而我们是资本主义?”

顾疏点点头,笑得非常轻柔温和,“不错,很清楚啊,看来还是蛮有天分的。”

是个国人就知道基本所有制好吧,殷朝暮翻翻白眼儿,觉得顾疏一定是故意这样说来增加他自信心,心里不屑的同时又有点点窃喜。毕竟他自六岁父亲死后在没有什么亲近的人诚恳地鼓励他、夸奖他,殷夫人永远不会说出这种婉转的赞誉。

他以前看顾疏不对眼的一点就是因为这人和殷夫人太像,一样的惊才绝艳。但目前看来,顾疏也不是没有优点的嘛~

“这本书你不用仔细看,只要明白亚当斯密想要表达的观点就好。贯穿五篇章节的一共有五大论点,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主张,他认为自由市场表面看似混乱而毫无拘束,实际上却是由一双”Invisible hand“所指引,市场本身会自我调节。”

“无形之手……”Invisible hand,殷朝暮喃喃念出声。

顾疏合上书,吐字清晰、流利、顺畅、缓慢,就像在做演讲一样光彩四射,自信得令人不自觉沉迷。他伸出手拢了拢殷朝暮的发,“是,就是无形之手。亚当斯密认为政府不应过多干预市场,唯有尊重市场的自由规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如果你有兴趣,我下次讲给你听,好吗?”

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殷朝暮感觉到脸上的温度,忙避开头咳嗽一声。顾疏眼神冷静下来,苦笑道,“失礼了,情不自禁。你再自己看看,晚上我们一起回学校。”

只是晚上小面团依依不舍把他的“小哥哥”送出门时,“大哥哥”却似乎没有邀请他共乘一辆自行车的意思。殷朝暮恨恨鄙视自己,竟然被顾疏随便摆出的友好态度迷惑了心神,还以为人家会用车带你么?

果然顾疏冷淡点才正常。

想是这么想,但他一坐上公交车,就下意识去找顾疏,然后在第一个红灯时看到了黑夜中棕色线衣的黑发男子。那人姿势随意,却有着远超他人的优雅,明明出身并不好,一举一动竟比的上他这个大门户出来的。旁边几个同样年纪骑自行车的,连车子都比他好一些,却愣是被比下去好大一截距离。

顾疏转过头眼神在一辆辆公交车上扫过,正对上他巴巴往外瞧的眼,继而露出个心照不宣的微笑。殷朝暮看得恼羞成怒,低了头暗骂:蠢货蠢货,又被人抓现行了吧?不过顾疏他到底是顺路……还是……

之后几站都在重复上一次的情况,越是接近当初顾疏消失的那个路口,殷朝暮越忐忑,故意不去看他,直到过了那路口才转回头去——

空空如也,没有熟悉的人跟来。

果然还是没有出现么?殷朝暮舒了口气,又有星星点点的酸涩涌上来。这件事他上次没有想,这次细细琢磨,却觉得不对。顾疏分明就是一路跟着他,只不过两次都在某一个路口离开……

他去哪里了?

犹豫了好久,殷朝暮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给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发过去一条闻讯的短信。但直到晚上临睡之前,顾疏都没有回。

(三)

校际联赛进行到复赛阶段,就开始有大规模观众了,因为到决赛时,将是九所院校各自选派前两名,以C大名头无论如何比不过剩下八大院校,所以主场一定不是本校。这就意味着在本校区举行的复赛是唯一一场自家学生能看到的,可想而知多热闹。

殷朝暮第二天就带王冬晨去买了衣服,王小二表示:大恩不言谢哈!

这个时候人们的成名愿望明显还不那么炽烈,学生们更不会为了一个校级赛事花太多钱。不是说他们不认真准备,只是他们的准备,都限制在对嗓音的锻炼、对歌曲的把握上了。至于殷朝暮这种还未赚出奖金,就先赔进去大把的气魄,实在没几个人拿得出来。

殷朝暮自己在这个圈子外围混那么久,最清楚一场比赛唱功还是其次,唯有调动观众情绪,才是制胜王道。造势、包装与人气这三者结合的力量,这个时代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然而就在比赛前一晚,殷王二人经过无数次练习终于克服配合间的一点小瑕疵,陆维也成功将伴奏剪辑成双人版时,韩之安找上了门。

他一进门就喊走了殷朝暮,显然一眼就把握到殷少才是三人中隐形的掌控者。他把他拉出门外,鉴于之前顾疏强硬钦点三人一事,韩之安现在对他的态度称不上坏,却也绝不算好。

“你们选送的曲目还是《爱就一个字》?”殷朝暮点头,韩之安不耐烦道:“不行,刚刚上面通知,校方希望你们能换一首更加积极向上的曲目。”

这就太可笑了,这时间大陆虽然还有些忌讳,但澳门刚回归,正是打开风气锐意进取的蓬勃发展期。何况校方即便有这决定,也不会在他们一切准备就绪时才下发通知,这不合理。只能是韩之安一个人的意思。

他想不通为什么韩之安敢这么做?为什么韩之安要这么做?

针对他,有什么好处?让他宁可冒着被拆穿的谴责来摆这么一手……

“不好意思,我并不能代表王冬晨和陆维的意愿。请问校方有明确规定不能唱这首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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