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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尾+番外篇——by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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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着捆仙金索的侍女扑哧一笑,拿袖掩了面,口中唤道:“小世子,出来洗澡澡了。”

凤澶呆在罐不回不应,侍女无奈,只好将余二这串糖葫芦一抛,哗啦一声进了温泉池子,扰乱一池清花。凤澶便利落地罐子里扑腾出来,张开羽翅浮在水面上,舒舒服服地呼了一口气。余二便没如此幸运,噗噗地从鼻孔间喷出几片花瓣,恼怒地瞪了一眼那侍女。

侍女娇笑着将金索交付身后的姐妹,飞身而起,足踏鲜花,想要把凤澶从水里捞起来,岂料凤澶又伸了爪勾,绞住余二的衣领不放。那侍女冰雪聪明,轻握着凤澶的红爪子,温声哄道:“小世子,让蝉衣伺候您沐浴,就在边上的盆子里,您尽管可以看着他。”

凤澶闻言才收了爪子,唤作蝉衣的侍女抱着它到了池边,泡进一个稍小的澡盆,用上好的冰蚕丝巾擦拭羽毛,手上一边细心忙活,一边转头吩咐其余的侍女,“将主上带回的客人来回涮干净。”

凤凰生性喜洁,连那卑微凤族侍女也不例外,侍女们心中也暗暗嫌弃余二腌攒,各个迟疑不前,蝉衣柔声催道:“呆呆作甚么?剥了衣服细细刷上三遍,最好卸一层皮子。”

余二一听这些娘么儿要来剥自个儿的衣裳,还要替自己洗上一回澡,气血轰地往脸上冒去,红地好似那秋日霜打的枫叶,悲愤中只想一头栽入水中淹死算了,不料回念一想,自个儿本来便是水里来浪里去的族类,决计没有会被淹死的道理,只好死死地瞪大小眼,一边摇头一边口中呜咽有声,依稀喊的是“别过来!”。

幸好那侍女们更是踌躇不前,面露为难之色,蝉衣愣愣地看着众姐妹,突然恍然大悟,一边拊掌一边笑道,“我真真是糊涂了。”说罢屏退左右,又唤了一众仆人小厮来,让他们替余二刷洗,自己则背了身去专心伺候凤澶。

那些个仆人小厮一拥而上,捆仙金索无法解开,只好用剪子将余二用法力幻化出的青衫咔嚓剪掉,将余二摁在水中,抡着木柄的毛刷子刷墙似地将余二从头到脚刷了一通,又将余二那纠结在一起的头发狠狠地搓洗了三遍,动作凶狠力道极大,扯地余二心中狂草凤氏祖宗。

余二挣扎不得,只好恨恨地随人摆弄,待到凤疏送走敖景逸,更换上一件白绸薄裳,拖着卷银云纹攀蔷薇的广袖,轻衣缓带悠然从那青竹回廊行将过来,余二已经洗刷地干干净净,裹一块大白布巾趴在雕花春凳上动弹不得,金索勒着被温泉水泡的发红的皮肤,脸上被热气蒸出两团难得的红晕,看起来似是一只煮熟的虾子,又似只被绑缚不得横行的螃蟹。

而凤澶已经被擦干了羽毛,蓬着一团鲜红绒毛,露出一节鹅黄尖喙,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黑眼睛,叽叽地在余二脚边滚来滚去,不住地用那鲜红的爪子去抓挠余二的脚心,余二开始还会瞪它两眼,却反倒逗地这小鸟愈加开心,最后只好自暴自弃,随它折腾。

凤疏见凤澶如此,放下一颗心来,天庭九重天光洒落下来,隔着雾气似乎蕴着几丝温馨的暖意,凤疏脸上的表情不由和缓,迈步行到余二身边,凤澶见他过来,叽地一声藏到余二身侧,却探了小头出来偷偷打量凤疏。

余二则无力地朝凤疏翻了个白眼,他被温泉泡酥了身子,四肢百骸都软绵绵轻飘飘,若是想呼喝叫骂挣扎打架还得费上些功夫将力气憋续出来,心中直骂这凤凰甚是阴险,又深陷凤凰老巢,不知该如何逃将出去,虽是如此,余二心中却无半点惧怕,且看这凤凰接下去将他如何折腾,就是做了生鱼片,二十年后他余二还是好汉一条。

凤疏伸出两根冰手指,掐起余二的脸颊凑上去端详一番,余二抿着嘴迎向凤疏那黑不见底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眸,只恨这会儿无法张嘴往这张白皙俊美的脸上啐一口唾沫,凤疏不动声色撤了力道,屈起指节在余二匀称无一丝赘肉的裸背上敲了敲,道:“没想到你这妖物洗涮干净,竟然还颇为健康。”

第六章

余二一听,心底一凛,莫非这红毛禽兽真打算将他片成鱼片?若是如此,他余二爷爷拼了满身的鱼刺也要卡在他喉咙上划拉一块嫩肉下来。

凤疏却将蝉衣手上的捆仙金索接过来,轻轻地抖了一把,轻描淡写续道:“既然如此,便留你在宫中伺候澶儿罢。”而后将末端往自己左手腕上系去,那金索颜色炫烂,衬地凤疏愈加肌肤胜雪清冷卓绝。

余二先是呆愣地望着凤疏,待脑瓜绕起来琢磨清楚那话里的意思,这红毛禽兽居然强要他留下来给这尾羽还没长全的小禽兽做牛做马?才怒极反笑。他余二自打鱼卵里孵出,从小指头长的苗儿混到能越过龙门的鲤中翘楚,向来心高性傲目中无人,只有虾兵蟹将上赶着拍他余二爷爷的马屁,哪里轮的到他去伺候人?

余二将笑不笑,抿着嘴唇抽搐着脸颊肌肉,看起来怪异又滑稽,凤疏瞥了他一眼,右手击了一个响指,啪地一声犹如杏仁破壳而出,余二的一声还带着温泉热气儿的“浪!”不迟不晚打巧儿赶上时候。

“老子凭什么要伺候这只小山鸡?老子又没欠着你们!”

“凭这是本王的旨意。”凤疏摸着手腕上的结,淡淡答道。

“你算老几?浪,有种绑老子一世!老子现下若是能动,早就杀出一片血路,将你两一根一根凤毛拔光。”

凤疏“哦”了一声,修长如玉的手指搭上金索,薄唇微翕,那金索随之泛出淡淡微光,光华流转浮晕渲染,缠在凤疏手腕上的索结渐渐变地透明,在隐隐中似乎要溶进凤疏的身体里去,余二直瞪瞪地看着眼前的异像,突然发觉周身异样,好像有什么东西渐渐紧缩试图想与自己合二为一。

余二费力歪头看向自己的肩臂侧,捆缚在那处的金索也在微微泛光渐渐透明,凤澶也歪了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眼前亮闪闪的物事,凤族喜好明亮繁复的东西,这金光迷地小东西满眼花痴,余二则是愣直直地盯了半响,才发觉不是这绳子变得透明,而是正锲而不舍地溶进自己的血肉当中。

那感觉如白蛆跗骨一般难以言喻,仿佛蜿蜒缠绕的藤蔓死死攀住参天青树,又似金环尖头的塍蛇大力绞杀怀中猎物,令人心生抗拒,从不安到愤怒。余二挣扎了两把,正待破口大骂,那绳索如那将熄的烛火回光返照一样幻出最后一缕金光,须臾之间消失不见。余二摆了摆手脚,发觉竟然能动,正要亮出爪牙扑上去好好打上一架,却发现自个儿周身不着寸缕,凉风嗖嗖地从白布巾下进进出出,只好悻悻然地坐起来,将那块布裹紧,瞪着双小眼怒问道:“你对我干了何事?”

“捆仙金索全长十丈,乃东边金乌所栖扶桑木上的攀缘花藤制成,极坚极韧,可隐没入身体,现在你我分系两端,绑你一世又有何难?”

余二听言一口浊血差点没有喷出来,狠狠剐凤疏一眼,不信邪地捂好布巾,光着脚丫便起身向外奔去,小鸟叽叽发声拍着羽翅连忙跟随,好似忙不迭跟着母鸡团团转的雏儿,凤疏负手在后立于原地任一人一鸟折腾,双目湛湛如盛了漫天星光的夜幕,情绪全隐没于光华之后。

话说余二使了全身气力向外奔逃,果不其然在几丈外定住了身子,像拉船的纤夫一样尽力前倾也一动不了分毫,好似有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的木偶似的,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出傀儡师的五指。余二脑海不知为何浮现同类被渔民的麻纤渔网网住的情形,也是如此使出浑身的力气扑棱,眼看自由只隔着一步,却无法逃出生天,大大瞪着的鱼眼中的恐惧,不甘,愤怒等情绪比最深的河水还要沉重,余二摇了摇头呸了一声晦气,转身坐回春凳,高高扬起下巴挑衅地望向凤疏,大有接下去要奈我何的意思。

凤澶见余二盘腿坐将起来,高高兴兴地往他怀里攀爬,一不留神被余二大脚丫子踹飞,凤疏眼疾手快接住凤澶,广袖一挥,清脆一响,余二左脸颊顿时浮出五根清晰指印,余二“哈”了一声正欲报仇,却感觉有一粒圆丸趁着他张口之时滑进肚来。

“若是再敢对世子不敬,这丹药便能让你穿肠肚烂。”凤疏墨黑分明的长羽睫低垂,根根末梢上都挂着冰渣,声音更是蕴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余二干呕了几下没将圆丸呕出来,干脆咽下肚去,学着他的冰冷样子冷哼一声,破罐子破摔“有种便来,天老大我老二,老子怕甚?”

凤疏本以为余二会和其他妖物一样,大难临头时抖如筛糠涕泪横流跪地求饶,将气节抛往九霄云外,只求一条小命得保,谁知余二油盐不吃水火不进,大有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的意思,愈加觉得这条粗夯土鱼不知好歹,但凤澶又死巴巴地从凤疏手中挣扎出去,恬着鸟脸贴将上去,挨了一脚反而更加死皮赖脸。看着凤澶一副上赶着粘着余二的样子,凤疏深吸口气压抑下取了余二性命的念头,挑起眉峰上下打量余二。

二人目光交接,火花共冰渣齐飞,凤疏突然嘴角一勾利诱道:“你若能好好照顾小世子一段时日,本王便助你化龙。”

凤疏本就生的极为俊美,面色白皙肌肤胜雪,五官皆是精雕细琢般的利落精致,可惜人总前一副冷漠表情,如昆仑那万年不化的冰山敲打不出几丝隙缝,温泉池子上蒸腾起的白雾犹自飘渺,凤疏他此时放缓了表情微勾起薄唇,露出几分和颜悦色,却恰如三月积雪初融露出覆盖的青芽一般,万千春光尽在一点,生动地慑人心魄。

余二一时呆愣,直直地望着凤疏,嘴里却滑溜出一句话:“要你相助干甚,老子再跃回龙门便是。”

凤疏唇边弧度更大,微微低垂眼皮,睥睨的眼神中寻找不到一丝笑意:“天真,你真以为再跃一次龙门便能化龙?”

第七章

原来鲤族化龙,须得跃上龙门,天雷轰击蜕去旧壳才能幻化龙形,那天雷至头至尾犹如抽丝剥茧,将一头新龙从鲤鱼的躯壳中剥离出来。余二已经化了大半龙形,只剩下一条尾巴,若是再次跃过龙门,大半龙身就要再次遭受天雷轰击,余二无法再幻化出新的躯壳,那第一道直劈向天灵盖的闪雷便能将他炸地魂飞魄散,自此天上底下无迹可寻消逝不见。

余二听闻之后,犹如又被雷劈了一遭,元神怔怔在天上飘摇一通,他抱着化龙的心愿在风浪中打拼,沿着崎岖黄河淌水而上,暗夜行路时这点希冀便如那引航的灯塔,那些艰难险阻历历在目,本以为不过是再受一回跃龙门之苦便能搭成心愿,谁知道今日梦断于斯,一颗心缓缓蹦跳在腔子中,砰然失落,但还是强打起精神道:“化不了便做妖,总比在这伺候你们这些杂毛强。”

凤疏也不与他计较杂毛之说,睫毛掩住眼中的明明暗暗,抚着手腕答道:“真是如此便好,可惜你乃半龙半鱼,既做不成真正的妖物,也成不了完全的龙族,身上妖气压制着龙气,两股气息水火不容互相排斥,总有一天会搅地你走火入魔神智全失,到时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混沌之处无尽徘徊,受尽千般苦楚,若无本王助你化龙,不出几年你势必坠入生不如死的境地。”

蝉衣见凤疏难得说了如此之多的话,贴心地端来一杯君山银针,嫩绿似莲心的茶叶浮在白瓷杯中根根竖立,正正应了金镶玉色尘心去的诗句,凤疏随手接过捧在手中把玩,却不品饮,只闲闲地盯着余二。

蝉衣瞄了一眼目光发直的余二,朱唇轻启软声嗔道,“你这呆鱼,小世子和你如此亲近,你便在宫中陪它一段时日,杂活重活什么的苍梧宫中有的是小厮奴卜去干,轮不上你做,你好生哄着小世子,到时候王上助你化龙,岂不一切圆满?”

蝉衣这一番软话说的甚是亲昵软和,但细听之下却是逾矩,但蝉衣身份特殊,曾是凤疏之妹凤裳公主的贴身侍女,如今统领宫中众侍内务,自小和凤疏甚是熟稔,察言观色不在话下,见主子有心收了余二在宫中,故而放软了身段顺水推舟轻劝余二。

余二被美婢女蝉衣的一通话绕地头晕,身边又有凤疏目光如水气势迫人,这主仆二位威逼利诱,一人唱黑一人唱白,若从,如何出地了胸口这一口恶气,若是不从,按凤疏所说不出一段时日自己就得半残,余二心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审判的天平如那跷跷板一般左右上下。

混乱中余二突然一个激灵,抓住那稍纵即逝的一丝逻辑,一把掐起凤澶恨恨出声:“天底下哪里有债主还要去伺候借钱人的道理??我化龙不成只因这厮抢了我的雷,你们凤家本就欠我一个龙身!你助我化龙本就是应该!”

凤澶翻了一个白眼,这小东西被余二掐多了,竟然醒悟出了一套身法,只见它两爪一荡攀上余二的手腕,死死抱住,免得全身的重量挂在脖子使之发酸。

余二见小鸟儿费力作出金龙抱柱般的姿态,手腕的肌肤触到小鸟儿腹部柔软蓬松的羽毛,蓦地心里一软,只道这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儿,与之计较实在有失风范,便悻悻然地将凤澶放下,凤澶得寸进尺,扑棱着翅膀朝余二怀里钻去。

蝉衣偷偷望了一眼凤疏的神色,小心地开口续道:“你那雷又不是香饽饽,小世子也是因缘际会阴差阳错才撞了上去,如今木已成舟,小世子又将你视若亲人,你又何苦逼自己到鱼死网破,你若遂了主上的意思,完事之后金银珠宝必定是少不了你的……”

余二不耐烦地将凤澶拨开,粗声粗气道:“我余二又不是贪图富贵之徒,对那些零碎没有半点兴趣!”

凤疏眼角尾光随着凤澶来来去去,暗暗提防着余二对凤澶有何不轨,指尖捏着白瓷碗盖有意无意地刮着茶水浮沫,淡淡道:“那你要什么?”

余二闻言沉吟,眯起小眼上下打量凤疏,想着自己那条悲催的旧尾巴,心中盘算一番,哼道:“让我拔光你尾巴上的长毛,否则这一口恶气我是决计咽不下去的!”

蝉衣一听,面色勃然大变,柳眉倒竖,手叉纤腰怒斥道:“大胆,敬酒不吃吃罚酒,吾主的尾羽岂是尔等宵小之辈能觊觎的?”

凤疏眼中几丝不明的情绪如游鱼摆尾荡起的涟漪,圈圈波纹之后渐渐消失,吹了一口茶水的热气,徐徐饮下半杯,沉稳的声音不见一丝波澜:“成交。”

余二哑然,没料到凤疏答应地如此痛快,好似买东西时你备有千种理由准备杀价,结果卖家爽快地打折成交。蝉衣身形却是陡然一震,不可置信地转身望向凤疏,琉璃眼中满满盛着震惊,汹涌表面之下隐隐有不可忽略的伤痛一闪而过,哑着嗓子道:“主子,您……”

凤疏将瓷杯递给身后侍候的随从,整整衣袖起身吩咐道:“天色不早,伺候世子用膳罢。”话落转身踏上回廊离去,余二被看不见的金索拉扯着一同跟上,慌忙捂紧身上的布巾,心中大骂这凤凰连套衣服也不给予,只好一边走动一边费力幻化出一件青色的短打布衫套在身上,那衣服质朴无华,倒是和他的气质匹配。

众人行了几步,凤疏却突然停住脚步,背对着蝉衣微叹了一口气,轻道:“蝉衣,本王早说过这凤尾于我并无用处,你安心为自己打算罢。”语气是难得柔和,背影却又冷漠疏离。

余二回头望向蝉衣,这女子犹自呆愣地站在原地,震惊的表情还未从那张娇花般的脸上褪去,她闻言突然摇头苦笑,眼角滑落一滴晶莹,婀娜单薄的身子孤零零掩映在泉水雾气中,似乎正随着某种东西一道消散而去。

第八章

话说凤疏余二等人离了温泉竹廊,进到一处花厅,厅中青玉大砖光滑鉴人,置中一张紫檀桌配圆凳,凳腿上雕着猕猴献桃的浮花,桌子上林林总总布了花花绿绿的菜肴,凉的热的汤的水的,色泽甚是喜人,细看之下却全都是素食,一滴荤腥也无。

余二叉开大腿坐在圆凳上,摸摸了瘪成木板似的肚子,大摇大摆伸筷捞了几根水芹菜,食不知味地嚼着,满脸不爽;凤澶用爪子扒拉几下盘子中的竹果,鼻孔里鄙视地喷了口气,歪头好奇盯着余二的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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