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华点头，“朕今日来此就是为了看皇叔的，皇叔有什么事情要跟朕说吗？”
“寂华用过早膳没？”应落问，寂华是找的幽冥楼主帮忙寻找自己七皇兄，作为齐英王的自己是不知道的，更不能问，此事虽不能说，但是另外一件事……
寂华回道：“已经在宫中用过。”
“好久没跟寂华一起吃饭了，再陪皇叔吃一点。”
齐英王府是应落被封为齐英王之后才建造的，应落的父皇东方轩皇在位之时确是最想把皇位传与应落，可惜应落不愿，应落的四哥东方傲天那时也已做了十多年的太子，无论如何应落也是不会坐上皇位的，东方轩皇为了这座齐英王府是花了大把的银两，工匠也都是从整个启明国各处征召来的名工巧匠。
一人合抱的数十根石柱撑起飞翘的檐角，嘲风走兽静卧琉璃瓦顶，宽窗朱护，镂空花枝缠绕，跟皇宫里的殿宇相比丝毫不差，殿内应落执筷夹了一只蒸饺蘸了酱汁后放入寂华面前的碟中，“听说丞相他们最近一直在讨论选秀的事情，寂华也要十六岁了，已经到了选妃的年龄。”
“老丞相来找过皇叔了？！”寂华刚刚夹起的蒸饺又掉回了碟内，有些生气的道：“皇叔才回府两日，他们就拿这些烦人的事情来扰了皇叔休息的日子，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连朕的亲事都要过问，管的是不是太宽、人太闲了。”
“那些老顽固暂时还不知道皇叔回府的事情，”应落笑道，让侍女又盛了一碗粥，“寂华如此排斥选妃的事情，是不是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应落看着寂华，笑的意味深长，“若是有喜欢的人就告诉皇叔，皇叔可以帮你把这事挡回去。”
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寂华心中呢喃，应落看着碟中被寂华夹烂的蒸饺，伸手抽走了小碟，“看来寂华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告诉皇叔那位姑娘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只要是寂华喜欢的人，皇叔一定义不容辞帮自己侄子娶回宫中。”
“根本就没有的事情，”寂华放了筷子，道：“只是觉得自己刚刚坐上皇位不久就娶妃子可能会冷落了人家，皇叔也知道现在朝中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汶陵国也不知何时会再次来犯。”
应落也停了筷子，“寂华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也不要只顾着处理国事，偶尔也要注意注意自己的终身大事，寂华虽然现在年龄还小，不过……”
“皇叔若是不一年半载的呆在边关不回，朕用得着这般辛苦吗，朕现在这么辛苦还不都是让皇叔害得，”寂华耷拉着肩膀打断了应落的话，有气无力的道：“皇叔明知道做皇帝这么累，却还偏偏把自己侄子往上推，就算是娶了妃子都没有自由，我这皇帝做的还真是没劲。”
“虽然皇帝做着是没劲，可是寂华做的还不错，早饭也吃了，休息一会跟皇叔一起骑马出城溜溜如何？”应落提议。
“好啊。”
第七十一章：茶楼风波
高阁楼宇商客聚，街摊衔连画长龙，偌大繁华通都却没有一处入得流溪眼睛的，兰心是古家的大小姐，平时古敬山管的又严自是没怎么出过远门，难得这次跟流溪来了通都，兰心看的街上的各色货物却是兴趣高昂，出了客栈之后两人本欲直接离开了，只是流溪忽然想到了什么而延迟了回城的时间。
在客栈吃了早饭后王泰就告辞先一步离开了，兰心跟流溪两人拎了包袱才坐上马车，流溪却突然改了主意，“我们在这里停留一日吧。”语气淡淡，不似询问，却也不像征求意见。
兰心看流溪从早上开始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现在明明是在跟自己说话，眼睛却又盯着窗外不动，点头道：“反正殷都就在眼前了，我也早就想来通都看看，今日我们就不走了。”
在街上游荡了大半日现在也早已过了吃中饭的时辰，兰心毕竟是女子，也是娇生惯养，边走边看跑了好几条长街，累得是精疲力竭，口干舌燥，“千大哥，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兰心几步追上前方的流溪道。
流溪身体虽弱却也是有武功根底的，不久前又有应落在旁边跟着食补药喂的养了不短的一段日子，身体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也，耳边忽然想起兰心的声音，流溪愣怔一下，收了神游思绪，点一下头，道：“嗯，好。”
‘啪’惊堂木击打桌面的震响从旁边楼内传出，流溪似游魂上身一般快步走了过去，“千大哥，那里是茶楼。”兰心在后面急道，流溪仿若未闻，抬脚跨进了闹哄哄的茶楼。
“……两军在城外十里处的一处茂林陷入胶着状态，汶陵国的虎威将军挥着一把挂了铜环的巨大斩马刀在乱军中横冲直撞，如砍瓜切菜，”一楼大厅后方的台上，留了一撮山羊胡须的老者，手中握着把纸页翻卷的破折扇，讲的唾沫横飞，周圈饮客听得是紧张激动异常，“虎威将军当的是汶陵国第一大将，一径加入战圈我方人马就死伤大半。”老者轻叹一句，仰头饮尽盏中茶水。
下面有人耐不住性子高声问：“后来怎样了，虎威将军若是再这么杀下去，我们不就输了吗。”
“我们怎么可能会输，”另一边的客人立马反驳道：“齐英王运筹帷幄，战无不胜，他虎威将军再是英勇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带兵退出了边境线。”
“昨日不是说齐英王带人偷袭敌人大营时被一只流箭射中了肩膀，齐英王一把长枪横扫整个战场，如今却伤了肩膀，要如何与那虎威将军对战？”
楼中宾客你一眼我一语的讨论的热烈，竟将个说书先生晾在了一边，‘啪’又是震响，余音绕梁，众人齐齐看向方台，“林老头赶快接着讲啊，齐英王是如何打败的那虎威将军？”
林老头清了清嗓子，唰一声开了折扇，轻摇两下却仍是不开口，一边跑堂的小二忙殷勤的拎了水壶又给满续了一杯，笑道：“客人的兴趣都被你给提起来了，林老就不要再摆着文人架势了，小心有人真等急了来掀你的台。”
“齐英王帐下副将看战场情况不妙，拍马提刀去迎战虎威将军，却是不敌，很快被虎威将军一把大刀直扫胸口，”台上林老头合了扇子又开始口若悬河的滔滔不绝，“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战马大刀将要破胸而过之时，一杆长枪挡住了大刀的锋刃，齐英王虽右肩受了伤，但战神终是战神，长枪一挑一刺逼的那虎威将军连连后退……”
齐英王带伤大战虎威将军，刚刚在街上就是听到了‘齐英王’三字流溪才进了茶楼，此时就站在一楼正中的过道上静静的看着台上，落肩臂处被利箭破开的血口未经仔细处理，后来虽又上了木槿的伤药却还是留了浅疤，“公子您若是想听书喝茶的话，那边还有空位，”小二终于看不过去走到流溪身边道：“楼里地方窄……”您站这里，太挡道了。
兰心闻得小二话外之音，暗中扯扯流溪的衣袖，小声道：“千大哥，我们不要站在这里了。”
‘啪’惊堂木再次敲响，台上说书的林老头执扇向台下一拱手，笑道：“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多谢各位前来捧场啊。”
虎威将军被齐英王一枪刺穿心脏而亡，跟古伯伯那时说的一样，这不是自己想知道了，自己在街上寻了一个上午都没找到一点有用的信息，“告诉我，”流溪一个箭步冲到台上，兰心原本扯着流溪衣袖的手还停在半空，“齐英王长什么模样？”揪着说书先生的衣领大声问道，吓得林老头手中折扇都掉在了地上。
四座惊愣，楼中一片寂静，小二暗骂自己乌鸦嘴，匆匆跑去后堂找掌柜的，“齐英王右脸颊上……是不是有一条半指长的伤疤？”流溪问，心里却是矛盾不知是何想法。
“好像是是是有一条条条~”林老头抖着嗓子道，“什么叫好像，你刚刚不是把战场的事情讲述的很清楚吗，一定见过齐英王。”流溪抓着林老头的衣领一阵摇晃，弄得林老头一把老骨头有种散架的错觉。
落的名字是东方应落的最后一个字，自己以前不止一次的怀疑过，却又都被自己否认了，如今虎符虽已让王泰带走，玉龙令却还放在自己身上，秦九让自己亲手把虎符交到落的手上，问了王泰也是言辞闪烁，这些都要作何解释……
千大哥这两天的行事都好反常，今日竟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一点都不像是原来的千大哥，兰心走木阶绕到台上，想将林老头从流溪手中解救出来，却又不知如何下手，“千大哥你在干什么？他只是一个说书的老头，怎么可能去过战场。”兰心喊道，台下四座又是一片哗然。
“自己不想听，不要妨碍别人嘛。”
“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丫头，若是想找人就去别找呗。”
“林老头说的都是假的，那我们每日花钱来这里是干什么？”
……
楼中气氛微妙，一阵窃窃私语，兰心尴尬不已，冲台下讪讪一笑，不好意思的道：“不好意思打扰各位喝茶了，我们马上离开，你们继续，继续……”流溪放了手，直接跳下方台向楼外走去，林老头萎顿在地，冷汗直流，一辈子快过去了，今日的经历还是头一遭。
兰心紧追出门，看着流溪疾步前行的背影有些担心的问，“千大哥又要去哪里？”两人差点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走散。
“回客栈收拾东西，离开通都。”
兰心松了一口气，千大哥终于又恢复正常了，“千大哥怎么忽然就冲了上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齐英王又是怎么回事，以前怎么没听千大哥提起过，是很小的时候还生活在京城时就认识的吗？”
流溪听到问话回神，淡淡回道：“六岁时认识的。”
十三岁封王，十五岁从军，十九岁做摄政王，未曾娶过妃子，那晚自己在古家询问‘东方应落是个怎样的人’时他讲的会那般详细，自己只道是他事先对齐英王做了调查，原来幽冥楼主跟齐英王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对于自己的事情当然是比任何人都再清楚不过了，流溪心中苦笑，他一直对自己这么特别都是因为六岁时说过的那句话吗……但至少脸上的伤疤是因为自己才留下的。
第七十二章：喜欢和责任
朱门大开，兰心跟流溪两人跨入门内，小厮匆匆入院回报，才过了花园游廊管家严松就迎了上来，道：“大小姐您可回来了，老爷人不愿喝药，还呆在书房中整理账册不愿出门，您快去看看吧。”
“我爹真的病了，”兰心惊异，提了裙摆就像主院奔去，严松冲流溪颔首道：“千少爷也知道老爷他有多固执，只从病了以后就一直不愿喝药，饭也吃得很少，所以麻烦千少爷也去劝劝老爷吧。”流溪点点头，跟着兰心一起去了主院。
两人才刚入院就闻得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爹！”兰心急忙推门而入，“回来了，”古敬山从一堆书册中抬起头，异常平静的道，“溪儿人呢，让他来见我。”
兰心疑惑问：“爹怎么知道千大哥也一起回来了？”
流溪听得门内传出话语跨入书房，“古伯伯。”心里却是苦笑，兰心离家出走就只会去找自己，若是找了自己自己肯定不会让她独自回家的，古伯伯还真是古伯伯，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切。
“木心离家不回也就算了，你们俩现在也是越来越胡闹了，”古敬山生气的一拍桌子腾地站起身，“都疯够了没有，成亲的事情我已经吩咐下人去着手准备了，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在擅自离开府中一步。”
古敬山突然的决定让一室安静，流溪忽然开口道：“我只把兰心当妹妹看，至于亲事，还请古伯伯……”
“女儿亲事全凭爹爹做主，”兰心出声打断流溪，转头看着流溪认真的道：“若是千大哥的话，我嫁。”
古伯伯做了这么多事情还是为了自己和兰心的亲事，可是现在连兰心都同意了，“兰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流溪问。
兰心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要嫁给千大哥。”
自己一直都只是把兰心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两人虽然亲厚却根本没有丝毫男女之情在里面，流溪心中烦躁，兰心对城中的富家公子年轻才俊皆是看不入眼，怎么今日偏偏会说出这种话，古伯伯已经让自己头痛不已，如今兰心也跟着掺和进来……
“老爷喝药了，”严松来时半路就转了道，却是去厨房端了煎好的药汁，“既然小姐已经答应要嫁人了，老爷还是趁热先把药喝了吧，大夫说凉了喝了好的慢，成亲是喜事，生病不好。”严松道，将放药碗的托盘端到了古敬山的面前。
古敬山看了那碗黑黢黢的药汁片刻，终是端起碗，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道：“若是没事，你们就都先出去吧，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做，溪儿也回去准备准备，成亲过后就正式接受百草堂的生意。”
严松接了空碗，道：“小姐跟千少爷一路舟车劳顿才刚刚回府，还是先回房休息休息，一会我会让下人直接把午饭送到院里的。”将流溪和兰心一起半推半让的‘赶’出了书房。
流溪跟兰心离了古敬山的主院，穿廊绕木一路无语却都是各怀心思，自己若是娶了兰心，古伯伯就一定会让自己回百草堂管理生意，不管哪一条都是自己不想接受的，流溪暗想，对身边的兰心道：“兰心，我有话要跟你说。”
“去我院里说吧，”兰心转头，“我也有话要跟千大哥说，一直都很想告诉你，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一直都很想告诉自己，流溪愣怔，心中划过担忧，却还是跟去了兰心的院子。
秋阳下是盛放的红色木芙蓉花，层层叠叠的花瓣在风中摇晃，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动，流溪随手关了院门，转身看兰心站在一株木芙蓉边，浅青色的裙衫拂过木芙蓉的花朵，嘴角含笑一如十多年前，自己初见兰心也是这样一株花满枝头的木芙蓉，那时兰心还只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仰头看着一朵木芙蓉花傻笑。
兰心笑问：“千大哥为什么不愿意娶我？是因为我跟那些只愿呆在闺阁中绣花的女子相比太过特立独行了吗？我可以改的，只要千大哥说了，我就再也不进百草堂了。”
“不是的，”流溪道：“兰心就像现在这样就很好，没有人要去束缚你的行动，我说不愿娶你，只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我没法把你当普通女子看待。”
“妹妹，妹妹，又是妹妹，”兰心不悦的走到流溪面前，质问道：“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千大哥为什么要把我当妹妹看，千大哥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每次在我面前说妹妹这个词的时候，我有多难过，我不想做你妹妹，千大哥，我只想做你娘子。”
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你要明白，兰心，我们之间只可能有兄妹之情，其他的感情再也掺不进去，两情相悦没有，琴瑟和鸣没有，剩下的只是相敬如宾，那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兰心这么聪明，不可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做出糊涂的决定的。”
“我没有糊涂，我只知道千大哥对我很好，”兰心看着流溪哽咽道：“只要千大哥还像以前那样一直一直对我好就行了，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泪若断线珍珠，却又比珍珠晶莹剔透，看着让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