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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棋逢对手 下——by殷无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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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神情气度,明明白白应了四个字——正大光明!

“呵,”殷朝暮轻轻笑道,“题目要求做一道独一无二的珍味,黄绸翅是海珍状元,再没有什么能比它还配称这独一无二四个字,若论解题一项,两方旗鼓相逢,全部解对了。”他伸手指了指那第二份黄绸翅,正色道:“不过,若算上创意,恐怕这第二份黄绸翅,还要高出几分。”

“嗯?”何玉成轻咦一声,殷朝暮已接了下去:“第一份确实是吕宋黄鱼翅,但这第二份,却不过是粉丝而已。”

此言一出,何玉成愕然,台下观众愕然,就连守在贵宾室的陈大师傅也愕然。顾疏则是悠悠叹了一句:“图穷匕见。”

殷朝暮微微一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一碗黄绸翅是用粉丝泡软,再用淀粉浇出排翅的形状,当然还有其他处理方法,不过这就属于厨艺秘技,我也不是完全清楚。黄绸翅本就以鱼翅拟黄绸,沈师兄与王冬晨二人能想到再以粉丝拟鱼翅,套中嵌套,别具匠心。若说光看黄绸翅,自然是第一份更为出色些,但第二份能以粉丝做出鱼翅的味道,且仅略逊色于正宗黄绸翅,我想,稍稍给个特别加分,应该不算过分吧。”

何玉成满脸涨得通红,打死也不相信第二份黄绸翅竟是粉丝。眯眯眼,冷笑道:“粉丝怎么可能有鱼翅的柔韧爽脆?殷少说得也太夸张了,鱼翅还是粉丝,我再不济也分辨的出。贺先生您也尝过,这分明就是鱼翅独有的参差口感,如何能指鹿为马?!”

被他点名的贺雀却摇摇头,干巴巴地说:“鱼翅本身没有过重的味道,全靠汤头辅料。殷先生,贵府这鱼目混珠的手艺,真是一绝。”

殷朝暮轻巧接下,仿佛根本听不出那些讽刺,“贺先生说得不错,若想做好这一道,吊汤头辅料、为排翅塑形,这些秘技,一样都出不得岔子。沈师兄与王冬晨年纪轻轻,能瞒过何世兄的味蕾,侥幸了。”言下之意即是说,何玉成连两个小厨师的伎俩都看不透,品鉴技巧实在疏松平常。

他说话时的神情同之前相比,还是一样懒洋洋的轻松闲适,但由于这一出波澜起伏峰回路转,连带着那张脸,也仿佛一把利剑突然去了鞘,一瞬间锐利得几乎要刺伤人眼。

真正光华明朗到嚣张的富贵少爷、天之骄子。

而贺雀此时看他的眼神也变了,他觉得不好接受的是,殷朝暮大可不必摆这一道欲扬先抑的手段。为殷氏博名誉不错,但直到此刻贺雀才颓然察觉,三月扬州以及何玉成,早就在这位传闻中的花瓶少爷算计之中了!

“下面就是最激动人心,也是最终的场外观众投票环节……”男主持说道。

“目前的情况,三月扬州与殷氏官府菜各擅胜场,三月扬州略高零点三分!”女主持顿了顿,然后说道:“好了!下面就是揭晓最终胜负的时候。从评审嘉宾打分之后到刚才,我们已累积受收到四万张短信投票,现在还剩下最后的三分钟,观众朋友们要抓紧最后的机会,为你支持的一方投上宝贵的一票,屏幕下方是投票方式……”

随着两位主持一搭一唱,屏幕上的数字也在不断跳动。而在何玉成家里,他老爸正看着屏幕上的《食为天》直播,之前殷朝暮故意玩儿的小花样他自然瞧得一清二楚,只不过从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身上,还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他心中其实并不愿跟殷氏正面撞上,何况看到殷朝暮的表现,就知道自家那傻小子无论如何玩儿不过这位殷氏的新东家。

他掏出电话,皱着眉下了个指令,也算是尽到一位做父亲的义务。“再增加一万票给三月扬州!”

“很抱歉,老板。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来投出这么多票数了,之前能凑出那一万张已是勉强,时间真的太仓促,现在顶多再凑出三四百票。”

何老爷子微微一叹,挂断电话。总之已经尽了人事,玉成的要求他也做到了,最后会有什么结果,只能听天由命了。

“还剩半分钟!”

“十五秒!”

何玉成之前被殷朝暮阴了一手,心中恼怒,但看到三月扬州票数高于殷氏官府菜的一瞬间,仍是安下心来,狠狠打败殷朝暮的幸福感简直要把他揉碎。

然而,当倒计时的声音传来,让他的心里又提起了担心,担心自己拼不过殷朝暮。

事实是残酷的,大屏幕的数字里,代表殷氏官府菜得票数的那个进度条,忽然疯狂地往上涨,而代表三月扬州的那个却几乎没再涨过。“蹭,蹭,蹭……”随着何玉成笑容越来越勉强,殷氏官府菜得票数也越来越高,他简直悔死了之前自己做的大力宣传,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看这个节目。他老爸准备的一万票,也就不会被轻易超越!

最终的数字停在了一个让他不忍再看的位置上。

何玉成的笑容凝固了,贺雀的笑容也凝固了,而现场的观众们,在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爆发出铺天盖地的掌声。

殷朝暮的博闻强记、以退为进、说起掌故来那头头是道的口才,折服了所有对殷氏熟悉或不熟悉的普通大众。他们从没想过只是抱着随便看看的想法,竟能见证一场精彩至斯的比试!

何玉成惨淡着脸,彻底输掉后竟也放开了胸怀,起身自嘲道:“玉成玉成,原以为这一场能赢下来,却不想是玉成了殷少你。我败得心服口服。”

殷朝暮微微一笑,同他握过手,又去同贺雀握手。

贺雀脸色复杂:“好个殷大公子,殷氏有你这等能人,只怕往后十年,我三月扬州要让贤了。”

殷朝暮不亢不卑地应下:“好说。”

贺雀长叹一声,心中并不认同他这手段,委实太……锋锐了些。

他若早点开口解释,多半也能赢下局面,却绝不可能获得现今这样近乎一面倒的观众支持!节目之所有如此一波三折,竟是殷朝暮刻意为之的结果。再看他刚才的种种作为,先大打感情牌博得观众同情,再抹黑自己让观众愧疚,还顺道故意示弱,令何玉成得意之下现出丑态。可笑何玉成竟丝毫不知,几番叫嚣不仅没能为自己争光,反而极好的配合了殷朝暮,更将自己的水平不足暴露无遗。

他算终于看了个明白,原来从何玉成接下邀帖开始,三月扬州就被人家套住了。兜这么大个圈子,不过是赔上自家声誉为殷氏官府菜免费做宣传!

贺雀一想明白,困惑就随之而来,这魄力、这算计,当真是一个游荡在外四年的花瓶少爷能有的?还是说……是他背后的沈倦,终于要对何氏动刀子了?

显然,殷氏还不足以明着向何氏叫板,但若不是沈倦,又出了什么强中手暗暗站在幕后,起了野心,推波助澜助殷氏的花瓶少爷布下这一场峥嵘棋局。

第一百二十章:牵心带肝(二)

别人的祝贺、恭维,彻底从耳朵里消散掉后,殷朝暮才想起自己一直在等的那个声音没有出现。他一路找去外面,胡师傅在后面淡淡喊住他:“少爷?你不是在找顾大少吧。”

殷朝暮张望两眼,看见陈大厨和那些小弟子们都迎了上来,却仍不见顾疏,值得胡乱摇头,漫不经心地问:“陈伯伯,顾先生呢?”

陈大厨不作他想,满脸堆着笑:“啊,他啊,他刚还在跟着我们一起看呢,好像后来有事吧,就走了。”

虽然知道两人一同奋斗,难免避不开这种时候。但当满庭掌声响起时,身边伴着的没有那一位,殷朝暮还是稍稍有点落寞。

大概是曾经太习惯有人陪着,所以向往荣誉与风光。现在努力得到了一点点肯定,就有闲心想七想八了吧。

顾疏也确实是想特意晾晾他,这才早不走晚不走,偏偏临到结尾时候走。屋外的天气已经回暖,顾家扔给他一个电台由着自生自灭,到现在开的车还是公司配的马六。

他和顾氏、和暮生都像在玩一盘游戏。暮生的游戏里他可以等下去,而与顾氏之间,他渐渐感觉自己耐性已不多。

顾家充分发挥了一掷千金的暴发户气场,占了半山首屈一指的一块儿地。之前上来的时候有顾禺开着好车带他,而现在,顾疏的马六理所当然还没开到富人区就给拦下来。

对方一直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他,虽然点头哈腰有礼有节地一遍遍说着抱歉,但强硬地表示一定要层层打电话问清楚到底是不是顾家的人。即便如此,一个岗哨过去,开不出几十米,下一个保安就会再次拦下来。

不能相信顶级豪门的长子开一辆二十万的马六,也是正常。顾疏眯着眼,一手支着颐,一手敲在方向盘上,等他们再次打电话确认身份。

火红色的保时捷停在了马六车后。

保安瞬间恭谨了很多,为难地敲了敲车窗:“不好意思先生,请您先让出道路来好吗?后面是顾禺顾少爷的车子,这个……”

顾疏没废话,直接让开路,车身交错而过时,顾禺懒洋洋昭示着三分挑衅的笑意映在了玻璃上。“哟,这不是我大哥嘛。你们也太会办事儿了。我还道哪位敢开着马六挡路呢,瞧瞧,这一拦就把我大哥给拦下了,眼光不错。”

“顾大少是说这位……”保安有些惊讶,“抱歉,我们不知道这位是您……呃……”他们这些看门的下层员工根本不敢掺合乱七八糟的事,只得含糊过去。

“可别,这个顾大少我可不敢当。”顾禺眼睛闪着森亮的光,那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简直活脱脱把嚣张、纨绔两个词诠释得淋漓尽致。“都记清楚了,我身边这位才是顾大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顾大少,我们看您开的车牌号不在记录,也没有顾家的条子,指纹库里也没有多出一位顾家的少爷……嗯,我这就通知前面统一放行。之前给您添麻烦了,请您海涵。”

“没事,如果我能自己选,也不愿意姓顾。”淡淡地看了顾禺一眼,顾疏发动了车子。随后就听到一声冷哼,顾禺那辆火红的保时捷飞快地开到马六前面,绝尘而去。

保安尴尬地示好:“大少只要一直向前,每逢路口向左拐就是顾家。如果需要的话,前面任何一处岗亭都能为您指路。”

顾疏摇头,“不必。”顾禺不肯领路,欺他眼生,但之前来过一遍,顾疏心中早把路熟记在心。

进了门,管家行了个礼,带着他去客厅。顾禺在自己家中极其放肆,或者说他在任何地方都放肆得很,翘着二郎腿占了一整排沙发,一只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见到顾疏进来,冷笑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顾老爷子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很是和蔼地问了几句诸如“工作是否顺利”之类的闲话。顾疏听见问话就答上两句,不算太热络,却也没有太逆了老爷子心思。整个谈话谈到最后,跟商务会议已经没什么分别。

说实话,顾疏从底层爬上来,对如何回避不想谈论的话题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技巧,一直游刃有余。看似恭谨,实则让老爷子使不上力,拖到后来,顾老爹总算明白前面那些话都白说了,索性不兜圈子,直戳要害。

“你过了年,也该有二十五了吧。”

顾疏知道他也说什么,将茶盅放在桌子上,静等下文。果然顾老爹皱着眉往下接:“算起来,我在这个年纪,你母亲已怀上了你。之前你在外面瞎混,我管不着,但回来家里,我一定好好补偿!你自己说说看,有没有瞧得上眼的姑娘,凭你爹这一张老脸,还是能给我儿子说下来的。”

顾疏悠然望着外面渐渐下起的小雨,他老爹装作不在意地用眼角眯缝了好久,都没看明白儿子是什么意思。

于是操碎了一颗父母心的顾老爹只好斟酌片刻,再次开口:“过两天你何伯伯的大儿子结婚,跟我一起去。”

顾疏漫不经心道:“哪个何伯伯?我从不认识姓何的伯伯。”

顾老爹一颗急着抱孙子的心火热火热,连带着大儿子稍稍放肆的话都能忍了。咳嗽一声,继续试探:“就是何氏的董事长,做地产那个。他大儿子结婚,几位世交家里的千金也会出席,年龄大致和你也差不多。爸爸介绍给你,多认识认识,不是坏事。”言谈之间,不无对人家的羡艳:“唔,他家老大,比你还要小个一两岁呢。”

顾老爹对这位长子的态度,说起来颇多愧疚,这孩子心思又一贯藏得深,而且前段时间在大陆闹得满城风雨,他很怕顾疏到时候直接给自己拆台。

黑发的青年人听了这话,脊背往后一靠,从果盘里捡了个果子捏在手中上下抛,偏偏头,眼角微弯:“看来是要让您失望了。我心中没有瞧得上眼的姑娘,倒是有个瞧得上眼的小伙子。”他目光冷淡,嘴角挂着讽刺:“这人爸爸想必也清楚得很,就是您小儿子的至交好友、殷氏大公子殷朝暮。”

“荒唐!”

顾疏还是那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儿,仿佛没听见一般,接着不紧不慢地道:“其实不止这人,我们之间的事情,您肯定早就一清二楚,何苦还说什么婚礼、什么千金呢?”

顾老爹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半晌才道:“你母亲好歹也是个有学历的学生,我竟从不知,她会把你教养成这么个不三不四的样子!”

“哦?什么样子?”顾疏这回不笑了,不止不笑,眼珠的颜色都深了一层:“不过是爱了个男人。算起来,比您年纪轻轻抛妻弃子的魄力,我还差得远呢。”

顾老爹久久没有回答,但房间里四处弥漫着他强行压抑的愤怒。

良久,顾疏沉声道:“还有事,婚礼我不会去。您找顾禺吧,他想来对于结交几个名门淑女,会很有兴趣。”他和管家说了一声就走向大门,身后传来“啪”的一声,茶盅被重重放在了茶几上。

“回来!我说你能走了?混账!”顾疏回头,老父站在暗影中,虽渐现老迈,却威势不减。

“当顾家是什么了?你既然回来,老子就管得住你!”

顾疏点点头,凉凉地飘了一句:“是么。”

顾老爹怒不可遏,勉强沉住气,“我是清楚得很。你爱个男人就爱罢,我老了,一个两个都管不动了。可你不该招惹沈倦的儿子!你才多大点的臭小子,急着作死,我能眼睁睁看着不理?”

顾疏沉默,他父亲见他态度似乎有所软化,于是苦口婆心,联系前两天刚得到的消息,继续在长子心头加一把火:“那孩子都活不了三年五年了,你这是上赶着去后悔一辈子、伤心一辈子?听爸一句话,殷家人短命,让他们自己折腾去,你别凑这热闹!”

顾疏坐在一旁静静听着,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顾家各样贵重摆设,听了殷朝暮活不长的话,才把目光收回来,“这个就不劳您担心。有我在,暮生他死不了。”

顾老爹猛地上前几步,浓眉倒竖了一半,满面寒霜,“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顾疏左手微微握住,面上却一副含笑表情,那样子仿佛已有了万全把握,却无端让正对着他的老父心惊——他这儿子,虽放在外面野了二十多年,可到底是自己骨血。往往是,胆大包天、无所顾忌。

赌徒的疯狂。

“我和他才刚开始,怎么舍得他死。”

老人眼皮一跳,去看自己长子。

苍白的脸色,冷淡的线条,平静的表情却嵌着一双灼灼的眼睛。他本以为这孩子刚回来时一副敦厚老实的皮相,却不想小崽子在外早长硬翅膀,竟是他临到老时,将成年的狼崽误认作流浪犬,此刻触到逆鳞,招得他提前亮出了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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