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电话让阿娇过来,问她,苏子亚哪里去了?
阿娇坐在草坪上,低头看着我,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怜悯还是什么。她微微蹙眉,叹气道:“你又何必一直这么折腾他?这样相互纠缠着又有什么意思?他不想让你找到他,就是想着你放弃。你而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浪费他的苦心。既然你们注定不可能,为什么不能好聚好散,非要闹得大家都灰头土脸呢?”
我扭头看她,认真的说道:“阿娇,我爱他。我舍不得他。”
她闻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冷声说道:“舍不得又能如何?难道你能一直这么纠缠着?许诺,你有点男子汉气概好不好?不要总像个女生一样懦弱。他照顾了你三年,你知道这中间他背负了多少压力吗?男生相爱本来就有违常理,可是他为了你都坚持了这么长时间你为什么就不能替他考虑一下照顾一下他的处境呢?明知道没有结果为什么就不能选择早点放弃?”说道最后,阿娇又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阿诺,听我的话,放弃吧。彼此都冷静一下,我知道刚分手你可能一下子承受不了,毕竟谁摊上这事都不好过。但相信我,时间久了,一切就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你既然说爱他,就应该成全他,不要让他这么为难。”
我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阿娇见我不说话,正准备转身离开,我从草坪上站起来喊住她:“等等,你手机借我用下。”
她回头看我,皱眉:“干什么?”
我冲她笑笑:“没事,想家了。给家里打个电话,我手机落宿舍了。”
她明显的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下定决心般的从兜里拿出手机给我。我接过,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走到远处。
阿娇的手机是朵唯的一款很漂亮的翻盖手机。粉色的,很可爱。
我并没有打电话,只是打开信息箱。我承认我此刻的行为很卑鄙,令人不齿。给家里打电话什么的纯粹是借口,我真正的目的只是想看下他们的聊天记录。我爱苏子亚,不想这么轻易的拱手相让。
事实证明这是很自虐的行为。
尽管做好了心里准备,然而在看到他们的聊天记录后心脏却仍旧疼的让人颤抖。
2010-3-23 阿娇:在干吗呢,我想你了。
2010-3-23 子亚:没事,玩游戏。
2010-3-23 阿娇:明天陪我去逛街吧,嗯,然后下午看场电影。
2010-3-23 阿娇:人呢?干嘛呢不说话?
2010-3-23 子亚:刚才阿诺给我打电话了……
2010-3-23 阿娇:又是阿诺,你就只知道阿诺……唉,你什么时候才能把心真正的放在我身上呢?
2010-3-23 子亚:哦……明天陪你看电影。早点休息。安。
2010-4-13 阿娇:周末陪我去黄河大堤上放风筝呗。
2010-4-13 子亚:阿诺生病了,周末让我陪他去医院看病呢。
2010-4-13 阿娇:……你还真是十全保姆。就可着劲把他冲到天上吧。别到时候说分手了又舍不得了。你到底打算时候和他摊牌?
2010-4-13 子亚:不知道……在等等吧……
2010-5-20 阿娇:学校里已经有人对你们两个议论纷纷了,你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吧。
2010-5-20 子亚:我知道怎么做,乖乖听话,不要去惹阿诺。我会找时间跟阿诺说清楚的。
2010-6-17 子亚:我是不是太残忍了,这么对阿诺?
2010-6-17 阿娇:毕竟是为他好,阿诺会理解你的,相信我。
2010-6-17 子亚: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我怕看见他难过的样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2010-6-17 阿娇:既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就不面对了吧。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你们还一直这么纠缠下去最终对谁都不好。不再见他也好,彼此都冷静一下,时间长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我爱你。
2010-6-19 子亚:最近不想见到阿诺,帮我看着他点。
2010-6-19 阿娇:恩,知道了,我爱你……
……
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脑袋里有东西在叫嚣着想要冲撞出来,一下下撞击的脑袋生疼。意识开始有些恍惚,闭上眼睛,心脏压抑的有些窒息,我慢慢蹲下身子,努力的呼吸着周围的空气,窒息的感觉却得不到任何缓解。
六月天,人人挥汗如雨。我的身体却在这般炎热的天气里,寸寸成冰。
良久,我站起来,努力调节了一下情绪,然后向阿娇走去,把手机还给她的时候她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手机塞进兜里。
我笑笑对她说道:“回去吧。”然后不理会她的反应转身向宿舍走去。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冷静,我只是想起之前每次和苏子亚闹情绪,我都会第一时间找到阿娇跟她倾诉,把苏子亚指责的体无完肤,然后阿娇就会笑着不停的安慰我,然后两个人在一起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取乐,直到苏子亚找到我,然后当着阿娇的面开始哄我。
每当那时,阿娇就会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我们,不说话,却眼含笑意。现在想起来,她当时看的不是我们,而是苏子亚。可惜明白的太晚。我甚至都不知道阿娇是什么时候对苏子亚动了心。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却已成定局,不可挽回。
二零一零年七月二日
剩下的几天不是复习就是考试,忙的焦头烂额。六月三十号,学校正式放假。其实从二十五号起就陆陆续续有专业放假了,我们和外语学院三十号上午才考完最后一门课,中午开始收拾东西回家。
以往放假都是苏子亚等我一起回去。这次,我一直等到学校封校那天,也没等来苏子亚。
学校里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寥寥不多的几个人如今也个个拖着行李箱准备回去。我把行李箱从宿舍拉出来,然后锁门,贴封条。
路上碰到同班的张晓敏,她看见我,乐呵呵的跑过来:“你也这么晚才走啊,我还想着咱班就剩我一个还没回去呢?你怎么这么晚才走啊?”
我笑道:“没什么,怕路上人多,太挤,想晚点走,人会少一些。”
张晓敏一脸笑眯眯的说道:“呀,我们两个还真是默契呢,我也是想着今天走人会少一些,大热天的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多难受啊,光是汗腥味就受不了。”说着还故意皱皱鼻子。
我被她的表情逗笑。她看着我一脸得意。
“哎,对了,你和田梦娇分手了?”张晓敏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我。
我一脸诧异:“分手?我和阿娇分手?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和阿娇只是朋友关系啊,你怎么会得出我和她分手的诡异结论?”
张晓敏撇撇嘴:“拉倒吧,你平常和田梦娇走那么近,谁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你就别掩饰了。班里人都这么想的。不过是最近见你们两个不怎么走动了,反倒是她和你之前一直玩的那个男生每天形影不离,大家才这么想的。”
我心里一阵无奈。没想到,大家眼里的真相居然……这么……符合现实!
微微叹了口气,我说道:“其实事实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总之,我和阿娇自始至终都只是好朋友的关系。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只不过……她有了男朋友……我们避嫌才疏远了……”说道最后,一滴泪差点就夺眶而出了。想着要从自己嘴里说出她男朋友这几个字,真是对我莫大的讽刺。
“哦……”张晓敏似是了然的应了一声,语气的却全是不相信。
我心里苦涩。算了,信不信都无所谓了,事已至此,别人只需要看到结果,而过程究竟怎样,想来已无关紧要了。反正……总不过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而已。
“该不会田梦娇一开始看上的就是苏子亚,然后通过你接近?我觉得这个比较符合现实啦。”
心猛的一沉,有种失重感。脑袋里有东西呼之欲出。
用力的摇了摇脑袋,想要将里面杂七杂八的想法驱逐出去。
到车站后,两个人分道扬镳。张晓敏家在南方,而我则要坐上北上的车。我帮她把行李箱搬到车上,然后两人挥手告别。
从学校到家,大约要六个多小时的车程。车上睡了一路,下车后才发现钱包被人掏了。哭笑不得。人倒霉了果然喝凉水都塞牙。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幸好身上还有几块钱零钱,足够再坐车回到镇里。
回到家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爸爸妈妈见到我回来很是高兴,不停的问东问西,生怕我在学校受了一点委屈。晚上妈妈做了一桌我喜欢吃的菜,我说少做点够吃就行了,妈妈嗔怒到:“还说,你看在学校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回到家了还不让妈妈好好给你补补。”
我笑着由了她。其实之前在学校一直都很好,只不过……没有了苏子亚,饮食便了怠慢了下来。近半个月都没怎么正经吃过饭。
晚上又陪他们说了会话,便回到我的小屋休息,躺在熟悉的小床上,心里舒畅,竟是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第5章
暑假里嫌热,我待在家里哪里也不想去,整日不是趴在自己的小床上发呆就是搬着摇椅坐到院子的树底下乘凉。
妈妈问我:“小诺,在学校有没有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如果有的话记得带回家来让妈妈看看,这么大了也该找个女朋友了……”
我就突然觉得心虚,父母一直不知道我和苏子亚的事情。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其实并不喜欢女生。然而我不敢告诉他们。我怕他们伤心。
爸爸照常要上班,大热天里顶着烈日骑着不知道几几年的老牌自行车来回奔波。白天里我便帮妈妈做一些家务,或者陪她聊天,妈妈总是劝我要趁早为终身大事做打算,早日找个合适的女孩。我恩恩的应着,心不在焉。
七月底,高中同学打来电话说要聚会,本想拒绝的,后来想了想在家里也是无聊,于是就答应了。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去年冬天就有人打电话过来说要聚一聚,不过当时我正和苏子亚在一起围着火锅吃的不亦乐乎,便拒绝了。
这次参加聚会的大概有四十多人,聚会地点在本市最出名的一家烧烤饭店。高三的时候苏子亚带我来过一次,味道还蛮不错的。
我到的比较晚,进包厢后才发现,竟然有一多半都认不出来了。心下感叹,竟不知是他们变化太大还是自己忘性太大。
我进去刚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一群人便呼啦啦凑过来说要罚酒,拗不过他们喝了三杯。
才两年没见,看着眼前的人竟感到分外的陌生,大家都在高谈阔论,说自己的大学生活,说感情,说学习,说专业前景,说到最后都开始感慨时间过的真快,不久前班主任还扯着嗓子喊:“同学们努力啊,胜利就在眼前!”“十年寒窗苦,一招得封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豪言壮语犹然在耳,一眨眼高中毕业都两年多了。
我坐在座位上玩着手机不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无话可说。
旁边有人凑过来跟我说话,我看了一下,恩,脸熟,于是跟着答话,结果直到饭局结束我都没想起人家的名字。
吃完饭后班长(幸好还认得班长是谁,不然真的糗大了)说:“好不容易聚一次,散那么早干嘛,唱歌去。我请客。”于是大家闹腾着又跑到附近的一家KTV,我抬头一看,真好,是我和苏子亚第一次来的地方。还真是走到哪里都逃不掉他的影子。
大家找了个大包厢,四十多号人呼啦啦的挤进去,本来还宽敞的空间立马显得拥挤起来。
班长拿着话筒喊道:“安静,安静哈,各就各位坐好喽。大家好不容易凑一起唱歌都悠着点哈,别把人家房间给拆了,咱赔不起。”大家哄的一声笑了起来。
班长继续说道:“呐,现在大家听我说。为了重温高中时代,我建议大家现在集体唱首歌,唱什么呢,就唱《朋友》,咱一日为同学,一生为朋友嘛。唱首歌应个景儿……那谁,好好坐下来安静会成不,我正抒发感情呢。别添乱。我现在给大家起个头哈。咳咳,唱了哈,听好了,都跟上了哈……”
下面有人开始起哄:“班长大人你倒是唱啊,别一直废话成不?你说一分钟咱要浪费好多钱呢,这年头钱不好赚啊……”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班长不理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恩恩,都坐好了哈,那谁,苏浩,把另一个话筒拿起来,给他们举着。大家开始唱了哈。咳咳……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预备……唱!”四十多人的合唱团配着两个话筒,在有限的空间里声音无限扩张,足够震耳欲聋。不晓得人家隔壁包厢的人会不会过来抱怨。
我不喜欢这种氛围,所以尴尬的唱也不是不唱也不是,只好应付似的张了张嘴,没有发音。
一曲合唱结束后,大家开始抢着点歌,一片混乱,边上一人递过来一只烟,我愣了一下,接过,点燃,吸了一口,却被浓烈的烟味呛的剧烈咳嗽。我从来没有吸过烟,此时不知道为什么竟鬼使神差的想要借烟消愁。
递给我烟的那人笑了:“阿诺,没事吧,真没想到你居然不会吸烟,难得啊,这年头居然还有不会吸烟的男生,真是比国宝还珍贵啊。”我尴尬的笑笑,将手里的烟熄灭。
班长在一旁喊道:“今天大家必须人人都唱首歌哈,谁也别想赖,不然老子饶不了他。”
我心里悚然,这四十多人呢,够呛,不知道要闹腾到什么时候。得给家里打个电话,晚饭不用给我留了。
安雅利(恩,这个人记得,文娱委员,还跟我同桌过一段时间来着)跳起来抢过一个话筒喊道:“我先来我先来”大家都笑:“文娱委员风采不减当年啊,还是这么积极……”她嘻嘻笑着,不回应,径自点了一首陈奕迅的《淘汰》唱了起来。然后听到旁边人说她现在好像在X市一所音乐学院。
轮到班长时,他大马金刀的走到场地中间,一首《好汉歌》加上五音不全的吼声直把大家笑翻在地,爬不起来。
我一边笑一边不停的揉着肚子,直把连日来的郁结都扔到了脑后。
一群人在包厢里又唱又笑又闹,一个个都疯的忘乎所以。
晚上回到家时已经近九点。爸爸已经上床睡觉了,妈妈正在看电视。见我回来,说道:“饭还在炉灶上,你热一下。”
我说到:“不是说了我不吃了么,都这么晚了多麻烦。”
妈妈抱怨道:“怎么能不吃饭呢,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要以为你们还年轻就可以随意糟蹋身体,不趁着年轻养好身体打好基础,到老了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我无奈,只得钻进厨房自己拾掇着随便吃了点,然后一头钻进屋里睡觉。闹腾了一夜,真的很累。
剩下的几天基本上又是足不出户,天太热,弄的整个人都焉焉的,一天到晚躲在阴凉处犯困。
八月十六号,七夕。中国的情人节。
下午我跑到市区金得利蛋糕房定了一个八寸的蛋糕,然后带到了市中心公园左数第三个长椅上。
三年前的七夕节,苏子亚在金得利定了一个八寸的水果蛋糕。我嘀咕道:“又不是过生日,定什么蛋糕啊。”他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道:“好歹也是我们的第一个请人节嘛,总的有点气氛不是?又不能送你玫瑰……”我脸一红,抬脚不由分说的就踢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