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钝钝的疼,像是有人拿了锤子在一下一下的敲打,让我喘不过起来。
我躲在暗处,想要逃避这一场尴尬相遇。然而天不遂人愿,老天似是有意捉弄,他们过来的方向却正是这片小树林。我一下子就慌了,树林后面是围墙,左面是操场的铁丝网,他们从正前方走过来,我只能狼狈向右面跑去。树林里很暗,看不清路,我只能凭感觉一脚深一脚浅跌跌撞撞的向树林外面跑去。树林很小,所以很快就到了右面边缘。我心里大喜,加速往前奔跑。我想自己此刻的行为,是真真的急急如丧家之犬般落荒而逃。
“啊!”一声惊呼之后,脚下水平面骤然下降。我忘记了前几天学校地下水管道破裂,此刻树林右面正挖着大坑修管道,坑里满是泥水。我慌不择路的后果就是跌进坑里,沦为典型的落汤鸡,一身湿淋淋的泥泞。
还好没有崴到脚。慢慢从坑里爬出来,看着一身的狼狈样子,欲哭无泪。那一刻,心情真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糟糕,我真的很想仰天怒吼一声:为什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有风吹过,身体冻的一阵颤抖。低头打了个喷嚏,努力甩掉身上的泥水,拖着湿淋淋的身体向宿舍走去。一路上我狼狈的摸样收获了无数讶异的目光。
不知道他们去树林里干什么。
那时我离开前唯一的想法。
宿舍人见我一身狼狈的回来,惊呼道:“阿诺你出什么事了?”
我疲惫的一笑:“天黑,没看清路掉坑里了。”
“阿诺你真有才!”大熊笑道。宿舍人又唠叨了些什么我没有细心听,我现在只想好好的洗个澡,然后爬上床,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
最好,一夜无梦。
第8章
二零一零年九月十五日。
小乐喜欢上了大二的一位学妹。
据小乐描述,那日他从图书馆出来,便看见一位“白衣胜雪,仙袂飘派,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泪光点点,娇喘微微”的美女,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刹那间,天地为之黯然失色,日月因其陡然无光。小乐惊了,呆了,傻了,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在也停不下来了(废话,停下来的那是死人),总之一句话,小乐沦陷了,心被人带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于是好端端的一个人变得整日里浑浑噩噩晕晕乎乎不知天地为何物。天天趴在床上失魂落魄的喊着:“神仙姐姐神仙姐姐……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典型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马跃看不过去了,蹭蹭的跑出去,半天后又蹭蹭的跑回来:“咱文学院的,心理班一班的,张苗苗。”
小乐闻言立刻从床上跳起来,跑到马跃跟前握住他的双手,泪眼汪汪的:“谢谢,谢谢……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啊……果然不枉我们兄弟一场……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任由我悲伤逆流成河……”
小乐还想叨叨,马跃一脚踢开他:“滚滚滚,人都给你找着了,趁早把那丫头搞定了,省的我天天看见你一副要死不死的摸样心烦。林妹妹那会都没你那么多愁善感”
小乐有些讪讪的摸了摸脑袋:“呵呵,呵呵……那个,兄弟,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帮哥们儿一把……你们找个人陪我去呗……我一个人去心里没底儿啊……”
我们五个人你看完我看你,集体退后,小乐周围霎那间空出一片空地来。
小乐气急败坏:“你们……你们……天哪,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平日你我拿你们当亲兄弟一眼对待供你们吃供你们穿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么?没天理啊一群没道德没节操的坏人!”
大熊忽然插了一句:“万一我们跟你去那姑娘看上我们了咋办?你不担心?好,既然这样,阿诺,你跟小乐去。到时候姑娘看上你了让他哭死都别理他!”
小乐愣住了,呆呆的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可谓变化莫测。我们几个在一旁看得憋笑。
“靠!趁早收回你们的如意算盘不良小心思!苗苗是我的!谁敢跟我抢我跟谁拼命!”小乐暴走了,指着我们不停的跳脚,一脸的愤慨:“老子这就去!抱的如花美眷回来羡慕死你们丫的。”
我们笑着趴在门边:“小乐,一路走好!早日回来!我们等你……”
小乐狠狠的白了我们一样,转身雄纠纠气昂昂的出门,老远了还听到他在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们几个趴在门边笑的岔气。
晚上,小乐哭丧着脸回来,没跟我们打招呼,一头栽倒在床上把头埋在枕头里不说话。
我们几个你看完我看你一脸忐忑:这,是没戏了?
张凯小心翼翼地走到小乐床边,戳戳他:“小乐,额,咱天涯何处无芳草,没了这个咱再找,咱过了这个村还有那个店,额、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要我请她们宿舍恩吃饭……”小乐的声音透过枕头传出来。
“额失去你是她的损失……”张凯正劝说的起劲呢,听到小乐的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说啥?”
小乐把脑袋从枕头里刨出来,浑身笑的颤抖:“她答应我了……”
“靠,害得老子以为你要殉情自杀了,浪费老子那么多细胞就差没把小学古诗词背全了!你陪我的脑细胞!”张凯怒吼一声,朝小乐身上扑了过去。
我们几个互相瞅了瞅,奸笑着也围了上去,群起而攻之。
当晚男宿舍一楼传出一阵类似的鬼哭狼嚎声……
二零一零年九月十七日。
十月中旬,学校要展开每四年一度的宫廷舞大赛,每个班都要参加,舞伴自找。可以班里自行配对,也可寻求外援。
班里有好几个女孩打电话过来问我找好舞伴没有,如果没有可不可以和他们搭对。都被我婉言拒绝了。
晚上文娱委员陈嘉诚来统计配对名单,到我时我对他说:“我不参加。”
他一脸诧异:“为什么?”
我笑道:“没什么,就是不想参加。不喜欢凑热闹。反正已经那么多人了,多我一人不多少我一人也不少。”
陈嘉诚一脸失望:“不会吧,许诺咱不带这样的啊,你不参加咱们班损失多大啊,班里帅哥本来就不多,你再退出,真的会导致班里的形象分数下降诶。再考虑下啦……”
我摇头,任凭他在旁如何游说,就是不让步,说不参加就是不参加。
最后他一脸无奈的离开。临走还不忘说一句:“算你狠。”我笑着目送他离开,心里难过。
阿娇一定会找苏子亚做舞伴,那种情况下我不可能若无其事的参与其间。
打开电脑点开QQ,苏子亚的头像已经很久不曾发亮了。点击他的空间,提示却是该空间只容许指定好友浏览。大约是拉黑了吧。心里苦涩。再一次打开QQ登陆页面,输入他的号码,输入密码,登陆,页面却一次次的提醒密码输入错误。再输入,再提示错误……一次次,锲而不舍……
我的密码,依旧是我的名字加他的生日,他的密码,却不在是他的名字我的生日。
真是……绝情呢。竟是干脆的不留一点痕迹。
重新申请了一个号,加他好友,通过,一会,他的头像跳动,点击,他发信息问:“你是谁?”
我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见回答,他又问一遍:“你是谁?”
看着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上搁置良久,却最终颓然放弃。
我是谁?我是谁?呵呵,连我自己都不确定了。该如何回答?前男友?陌生人?每一种回答都足以让我心疼半天。
“再不说是谁我拉黑了、”头像再一次跳动。
我哑然失笑,真是一点都没变呢。还是这么不近人情。从来不和陌生人主动接触。
默默把刚申请的号关掉,打开原来的号,他的头像依旧一片暗淡。呆呆的看着他的头像良久,竟不自觉有些痴了。还好还好,纵然已经分开,可至少,我还保留了一样他的联系方式。还保留了一样属于他的东西。他的手机号在暑假里换了新号码,彻底把我丢弃了。可至少,我还不曾完全失去他。他还在我生命里,像以往一样鲜明生动。
我没有再去找过阿娇,因为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她,平常上课,也是尽可能的离她远一些。大概她也是同样的想法吧。呵呵,当初的好朋友,如今竟也像是陌生人一般疏离。
有好事的同学问我:“最近都不见你和阿娇走动了诶,不过到是常见之前一直来找你的那个帅哥朋友和阿娇在一起,之前我还一直以为你和阿娇会是一对呢,没想到……”
她没有说完,但是我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大约在别人看来都是我和苏子亚争阿娇,最后成为败北一方,故而和他们两个都绝交了吧。呵呵。很符合常理的想法呢。然而无论如何,我是败北一方,这点,他们都猜对了。只不过,不是我和苏子亚争阿娇,而是我和阿娇争苏子亚。
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争另一个男生,真是的很好的新闻。
“没什么,大家都有了自己的事要忙,毕竟不像以前那么闲暇了么呵呵。”我笑着跟她打哈哈。
她看了我一眼,不再说什么。然而我却从她眼里看到了一种名为同情的情绪。真是应该感谢她呢。
晚上和宿舍人一起到篮球场打球,结果被旁边打球的同学绊倒,膝盖着地,正好磕到以前受伤的那片疤痕上,一片擦伤,殷红的血丝格外扎眼。
我呆呆的看着那片被擦伤掩盖的伤痕看了好久,直到宿舍人围过来问我伤的重不重我才慢慢回神。慢慢站起来笑着说了声“没事”,随后告别他们,神色黯然的回宿舍。
那片疤痕是我和苏子亚初识的见证,如今,被新的伤痕掩盖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和苏子亚的爱情,也是注定要被别人取代?
还是说,其实这一切,在冥冥之中是早就已经注定好了的?
第9章
二零一零年九月十九日
军训结束后学校的各种社团开始招新。
今天一大早小乐就把我从床上拖起来:“快快快,帮我招新去,去晚了好苗子都被被人抢走了……”
我迷迷糊糊的被他从床上拽起来脸也没洗就被拖到了招新现场。刚走到宿舍东边的校道上我就被吓住了:吓,这情景,迎接国家领导人呢,这么壮观,我们那届可没见这么夸张过。
只见平日里孤冷清寂除了树木便再无他物的校道两旁此刻全被扯上了五颜六色的彩带和气球。各种风格迥异色彩纷呈的展板个挨个的摆在校道两旁。各社团的宣传海报条幅更是把道路两旁树与树之间的空隙填得满满当当的。什么“舞出青春舞出激情,来吧舞吧欢迎你们加入”“电影艺术协会,与您共享视觉盛宴”“歌唱青春的热情,聆听生命的感动”“传承中华文化,弘扬太极功夫”……各种口号标语不一而足。
小乐是校艺术团的副团长,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一到关键时刻就英明神武雷厉风行。
此刻我们去往的方向正是艺术团的招新地点。艺术团的招新地点在食堂门前的道路上,我们到时,正有几个面相姣好的女孩子在咨询。
我回头问小乐:“你们这是招人呢还是选美?”
小乐呵呵的笑着:“都有都有,力求完美。”
我笑他:“人心不足蛇吞象,小乐你就不怕你们家苗苗回头跟你急?”
小乐撇撇嘴:“她才不会,这次招新的主要负责人就是她,她现在是我们艺术团舞蹈部的部长……”
我惊讶:“小乐你假公济私?”
小乐瞪我一眼:“你才假公济私!人家那是堂堂正正靠自己的本事上去的!你没见过苗苗跳舞吧……嘿嘿,那叫一个九天玄女下凡尘啊……”
我翻了翻白眼,不理会这孩子一脸沉醉的表情。情人眼里出西施嘛。我理解。
刚走到招新桌子前,就看见张苗苗手里拿着几份早餐过来。小乐见状立刻殷勤的上前接过,把早餐分给招新的工作人员,然后开始凑到张苗苗身旁鞍前马后。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张苗苗,前两次都是匆匆的打个照面没有仔细观察过,今日一见,才发现张苗苗的确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她的美属于那种中国传统的古典美,柔和而素雅,不像现在很多女生那么张扬而时尚。
我笑着对小乐说道:“小乐你忒不厚道了,把我拖过来替你当劳力,你自己倒好美人相伴意得志满悠哉乐哉。”
小乐一脸不满:“这能怨谁?早给你介绍女朋友你不要,如今看到别人出双入对,怎么,心里不平衡了?赶明儿让苗苗帮你物色一个。省得你不痛快。”
“别,不劳您费心了。我一个人挺好的。您顾好自己那位就可以了。呵呵……”
有几个男生过来咨询,我把宣传页递给人家,连带着给人家做了下讲解。
由于艺术团的特殊要求,一般都是过来咨询的人多,真正报名的人少,一上午下来也就招收了二十几个人而已。而这二十几个人还要通过面试,最终能够被录取的到底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下午张凯和大熊去帮小乐,我躲在宿舍里上网搜寻资料,赶写过几天要交的论文。其实所谓的“赶写”,不过是把网上已有的东西复制粘贴而已。反正老师们对此也是司空见惯,一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我们胡乱应付。只不过比较经典是一回是有个同学把网上的一篇论文一字未改照办原抄交给了老师,结果那篇论文却偏偏是老师自己的杰作,于是那位悲剧的同学最后英勇牺牲了。前车之鉴后车之师。然后此事给同学们的教训就是:论文可以抄,但是不要从头到尾照版原抄,最好几篇文章凑在一起从中截取,这样老师纵使明了,却也无可奈何。
大学,真是个锻炼人的地方。
二零一零年九月二十六日。
苏子亚说:“早晚有一天我得找根绳子把你拴在身边,省得你到处乱跑。”
一个人出来逛街,却再一次因为搭错班车而迷路。
站在陌生的大街上,习惯性的掏出手机想要给苏子亚打电话,却在语音提示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时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换了号码,而我依旧傻傻的保留着他原来的号码。不由的一阵怅然,看着手中的电话出了神。
记得以前每次迷路给他打电话,他总会一脸焦急的找到我,然后皱着眉头数落到:“不认得路就不要乱跑,万一被人拐走了怎么办,现在社会多乱啊。”
我嬉笑着扑到他身上:“哪有那么容易被拐走啊,不是还有你么。”他笑着摇头,一脸的宠溺无奈。
其实我并不是找不到回去的路,我只是单纯的享受他的宠溺,喜欢看他皱眉时的无奈样子,喜欢他因为我而调动起来的一切情绪。
他宠我宠到无法无天,我享受他的宠溺享受的心安理得。
我不知道一个人的变化为什么会这么大。前一秒可以把你宠的捧到天上呵护备至,下一秒就把你扔落万丈深渊不加理睬,究竟是我参不透这个世界的人情冷暖还是这个世界真的就已经冷漠到不再有一丝温情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