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第二天，有人进来走到我面前，他用力一推我的下巴，又是一阵剧痛。我睁看眼，得到的是嫌恶的眼神，他很凶地把水递到我嘴边，一句话也没说。
我急忙去喝，对于现在的我而言，一滴都是珍贵的。刚喝完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仓库的门再次被人打开，随后走进来的是白振海，还有一大群手下。
逆着光我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但是随后关上门后我便看得清楚，白振海旁边有一个一脸浅浅笑意的年轻人，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白凌涛。
人群规规矩矩地站好，我一眼就看到了楚宸扬。他的分堂现在风头正盛，势力最强，自然他的位置是在白振海的另一旁。
我热切地看着他，却未见他对我投来一丝目光。
也许是他没看到吧……我傻傻地想，可是偌大的空地上有一个蜷缩着人，他怎会看不到？！一切都是我在自欺欺人。
“今天让大家来，就是要让大家看看该怎么处置背叛自己的人。”白振海指了指我，随后转过身向楚宸扬的方向看去。
我心里一急，生怕楚宸扬有什么异样让白振海发觉。也许真的是我自作多情，楚宸扬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就像不关他事一样。
那一刻，心里不是不凉，毕竟平日里温柔地说爱我的人此刻却为了我连眉头都吝啬地皱一下。但我的心也因为他不会让白振海抓住把柄而暗自高兴。
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忍。
白振海就是个疯子，他几乎想把对楚宸扬积攒的怒气全部发泄在我身上一样折磨我。
最让我受不了的就是他用被火烤的炽红的铁块在我的锁骨上狠狠地按下去，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我再也禁受不住哭喊出来，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留意楚宸扬的反应，他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让我心寒到绝望。
畏惧、心痛，伤的我体无完肤。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我的嗓子最后沙哑到发不出声音，最初的疼痛过去，我抬起眼看向楚宸扬，他仍是像个世外之人一样站在那里，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如果他像其他人一样嘲笑着我现在的遭遇，或许我还会想他肯定是在演戏，其实他心里肯定难过的要死。可是他却冷眼旁观，我连自我安慰的资本都没有了。
“叶宁修，你看到了？！”白振海在我面前弯下身来，他捏着我的下巴，瞟了瞟楚宸扬，随后接着轻声说道：“看到了么？！你这么护着他，他却根本无动于衷。被别人扔了，你还真是可怜。”
“……杀……了……我。”我努力地吐出几个字，嗓子被扯得生疼，但是白振海听到了。
“杀你，太便宜你了。”白振海轻声地笑道：“我会放了你，然后看你怎么自杀。”
我痛苦地闭上眼，在最痛苦无援的时候被心爱之人抛弃产生的疼痛远比身体上的痛楚更令人绝望。
后来，白振海真的放了我。当我满身狼狈步伐踉跄地离开那间仓库的时候，我就决心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即便后半生充满永无天日的黯然。
我没有方向地走，直到再也没有力气。我敲开挂着心理咨询师牌子的门，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郁风，带着满身的血。
他带着我去医院，我庆幸自己遇到一个好人。后来他开始干预我的心理危机，也因此成了好朋友。我在他的帮助下去了美国，开始设计服装，也开始在各大城市的服装秀场游荡。
而楚宸扬……我再未见过，直到一个多月前，这中间已是五年的光阴。
……
睁开眼睛，灿烂的阳光让我有一时的眩晕，有一瞬间我不太确定我此刻身在何方。
花香盈溢在鼻尖，我深呼吸了几口气，突然扬起头笑了起来。
五年前的伤害始终只是我生命里的一处波澜而已，而波澜最后，总是要归于平静的吧。
我拿起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出去，电话立马被接通，楚宸扬的声音传进我的耳中，“是修么？”
“嗯，”不是没听出他声音里的激动，我随手拈起身边的一朵白色蔷薇，放在嘴边吻了吻，“我在城郊的花田。”
“……你等着，我马上去找你。”手机被挂断，我笑着躺在身边的空地上，任由自己湮没在花海里。
过去的爱，不管对错，总该要有一段结束语。
即便我现在还是爱他，还是在意，却始终不能再回去了。
第十四章：割爱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又感觉到有一大片阴影渐渐遮去我脸上的阳光，我睁开眼，就看到呼吸有些急促的楚宸扬正站在旁边看着我。
“你来了，还挺快。”我笑着刚坐起来，就被他一把抱在怀里，力气大的几欲把我胸腔里的空气全部挤出去。
我拍拍他的背，他察觉到我有些憋闷的呼吸，这才急忙减小了力道，但仍然抱着我不放，“修，我找了你好久，你究竟去了哪里？”
“白凌涛来找我。”我感觉到楚宸扬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果然是他。”他的声音有些冷冷的，随后他捧起我的脸，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能有什么，就是因为白振海吧。”我握上他的手，从我脸上离开，“因为我，你把他家整的那么惨，他怎么可能不恨我呢。”
“你又受伤了。”楚宸扬的眼神冷了下来，陈述着他早已知道的事实。
“你说要保护我，不让我再受伤害。结果还是不行吧？！”我扯开一抹笑容，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失落，“不过也多谢白凌涛，因为他，我才能重新面对过去。”
“什么意思？”楚宸扬皱起了眉头，问我。
“不要皱眉，”我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五年前，我让他们整成那样你都没有皱过一下眉，果然……你皱起眉头来真的很丑。”
“修，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原谅！怎么不原谅？！”我捧住他的脸，看进他深邃的黑眸里，我甚至能看清他瞳孔里映射出的我的笑容，“我不想恨你一辈子，我也很累的。所以我原谅你。”
“……修，”楚宸扬呢喃地叫我，“我不想失去你。”
“可是，你却亲手把我扔掉了。”我吻上他的眼睛，轻声地叹了口气，“现在你捡不回来了。”
“不！我爱你，你也爱我的，你为什么不承认？！”楚宸扬想要吻上我的唇，却被我躲开了，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我承认，我现在还是爱你，还是在乎你。爱你爱了那么久，怎么会说不爱就不爱了，”我点点头，抚摸着他的眼睛，“但是我们都不是十几岁的懵懂少年了，不是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修，你别离开我，我这次回来全都是因为你，我想让你和我一起过日子，就像原来我们那样……”
“宸，”我打断他的话，“只有爱是不够的，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我不明白，我们相爱就够了，还有什么不能在一起的。”楚宸扬扳过我的脸就向我吻来，狂躁而霸道。
我用尽力气把他从我身上推开，自己也因为反作用力向后压倒了两株蔷薇，细微地刺扎进手里，引起一阵刺痛。
“够了！我不相信你了。”我坐在地上看着对面有些狼狈的楚宸扬，突然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挂彩的脸已经有些模糊。
“……修，我为五年前的事情，向你道歉，你可不可以回来！？”楚宸扬看着我的眼睛，诚恳得让我觉得心疼。
我还是摇了摇头，“宸，放了我吧，我们还可以做朋友，要不然，我真的会恨你。”
“一点儿挽回的余地也没有么？”他的目光透着丝无力的哀伤，然而是他亲手把我从他身边推开的，就应该早做好这种准备。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回答，心有些微的疼痛。
沉默，在我们这一小方花海里逐渐蔓延开来。楚宸扬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眼里有掩不去不舍得。
我就任由他看着，给他时间。我不认为他爱我到了没有我就不能活的地步，毕竟这个世界里，谁离了谁都能够活下去。更何况我们之间已经有五年的空白。
半响，楚宸扬才开口问我，声音低沉带了丝阴郁，“修，你告诉我，你要离开我，是不是因为欧阳昱？！”
“……可能有一部分吧。”
“你爱上他了？”
“没有。”不过我觉得这个回答有待商榷，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对楚宸扬说道：“宸，我离开你，不要怪别人，这是五年前我就该跟你讲的话。”
“修……不要爱欧阳昱，他不适合你。”楚宸扬站起来，身上昂贵的西服有些褶皱。
我上前给他整理好，他微低着头看着我，就像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候一样。我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笑着仰起脸吻上了他的唇，他温柔地回应。
他拥着我在花田里亲吻，不知道是谁的眼泪那么咸涩，破坏了这么浪漫的气氛。只不过转身之后，我们再也没了未来。
这一幕，美好的令人心碎。
离开了花田之后，我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后视镜里眼眶红热的自己，自嘲地笑出了声。
我果真是个笨蛋啊，明明是我把楚宸扬甩了，还要哭的这么厉害。听着自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难听的笑声，我趴在方向盘上又不争气地哭了出来。
这次，是真的失去了吧。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打开车窗，让新鲜的风吹进来。把一切都晾干，就好了。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我拿出手机，就看到一个大大的“昱”字躺在发着亮光的屏幕中间。
“修美人，回来吧。”带着笑意的六个字传进我的耳朵，竟让我阴郁的心情消散了不少。
“你的手下报告消息很及时。”我笑着回答，发动了车子。
“那是自然，回来吧，我等你。”欧阳昱笑着挂断了电话，我的心力也有些想要马上见到他的冲动，虽然只是一点点。
午后阳光特别的温暖，肚子有些饿了，我想刚刚应该让欧阳昱给我留些午饭的。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欧阳昱的花园别墅前。
我刚刚打开车门，就被人揽进了怀里。下巴被抬起来，我热情地回应着欧阳昱狂烈的吻。一切都变得没那么重要，有的只是心安的感觉。
“你哭了？为了他？”欧阳昱半眯着双眸看着我的眼睛，他的唇瓣轻柔地摩擦着我的，舌尖不时地描摹着我的唇线。
“是，不舍得。”我轻咬住他的下唇不放，含着笑容向后拉远我们脸庞的距离，他叹笑着回吻住我，不让我调皮地咬着他的唇乱动。
“妖精。”他揽着我腰身的双臂用力地把我往怀里揽，狂热地吻着我。
“喂喂喂，不要一直亲啊，该吃饭了啊。”郁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明显的笑意。
欧阳昱没有放开我，只是模模糊糊地提议要不要一路吻着进门，他的手伸进了我薄薄的毛衣里来回摩挲，带着狂烈的情欲气息。
我瞬间回了神，推开了他。摸了摸我的肚子，笑着说道：“我饿了，要吃饭。”
“……好，先吃饭。”欧阳昱点点头，跟着我进了门。
大厅的餐桌上摆了许多家常菜，郁风笑着坐在欧阳城身边殷勤地给他夹菜，欧阳城则臭着一张大红脸把菜默默地吃掉。
我想如果不是欧阳昱在的话，估计欧阳城就直接把碗里的菜扔回给他或者干脆扔掉的吧。
“小修修，你想明白啦？！”郁风抬起头问我，手里还是忙着给身边的人夹菜。
“嗯，差不多。”我笑着回答，“这菜煮的不错，该给保姆涨工资。”
“这是我做的，修美人喜欢吃吧？！”欧阳昱一脸得意的炫耀，旁边的郁风和欧阳城都赶紧点头，生怕我不相信。
说不惊讶是假的，我有些怀疑欧阳昱是不是把公司以及帮会都扔在一边，整天用来学做饭了。因为一个月前，他连厨房都懒得进，更别提什么吃他煮的饭菜。
我半眯起双眼打量了欧阳昱一番，这个男人丝毫没有那天去地下室找到我时的强硬气势，此刻他简单地就像一个居家好男人一样。
“你跟谁学的？”
“跟以前的保姆，她负责在一个月内教会我做出好吃的菜。”
“保姆人呢？”
“被辞退了。”
“人家教完你做菜你就把她辞退了？有你这样的么？”
“我给了她五十万的养老金。”
“……”我有些无力的沉默，随后又问道：“以后你做饭？！”
“我们轮流，好吧？！”欧阳昱有些期待地问我，我知道他在问我同不同意跟他住在一起。
我看了看正吃得不亦乐乎的郁风和欧阳城，他们俩个似乎感受到我的视线，很默契地抬起头对我异口同声地说：“小修修（叶大哥）放心，我们不会打扰你们二人世界的。”
说完两个又开始埋头吃饭，我总感觉他们比我这个两天没有好好吃过饭的人还要饿。
“怎么样？！答应吧……”欧阳昱给我夹了点菜，揉了揉我的头发。
“……好。”我点点头答应了，这算是要和这个男人同居么？！是又怎么样呢。
吃过午饭之后，我坐在花园里的躺椅上休息。欧阳昱真的很会享受，花园修剪的很漂亮，虽然时间已经快到深秋，却仍然是一片荣华之景。
“叶大哥，睡着了么？”欧阳城从我背后走过来，小声地问。
“没有，小城有事情？”我抬起头，对着他笑了笑。
“啊，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过来跟叶大哥说几句话。”欧阳城在我对面坐下来，笑的一脸灿烂。
“嗯，你说，我听着呢。”我又倚回躺椅上，笑着看着他。
“叶大哥啊……那个……你喜欢我大哥么？”欧阳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咳咳……那个……你看我问的什么话，嗯，你喜欢我大哥，就是这样子。”
我就看着欧阳城在我对面自言自语地点头，这个孩子还真是可爱，在爱情这个话题里，有着青涩的笨拙。
突然有些恍惚，如果我弟弟还活着，现在就快二十岁了。然而他却因为我，永远没办法享受还未开展的人生。
“叶大哥？！你在想什么？”欧阳城半蹲在我面前，关切地拿手在我面前晃晃，让我回过神来。
“……没，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示意我没事。
“哦，这样就好。”欧阳城笑着坐回去，又开始支支吾吾，“叶大哥啊……那个……你还没有……那个回答我的问题呢……”
“呵呵，你不是都替我回答了？！”我笑着说道，话音刚落就看见他突然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闪亮着，带着丝难以掩盖的兴奋。
“这么说，叶大哥是喜欢我大哥了？！！！”我看着他露出一副无比快乐的表情，觉得欧阳昱真是幸福，有这么一个关心他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