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做的一切，我都能理解，我不能理解我做的事，我到底想要怎么样。
病急乱投医，我决定多干点儿私活，先把钱他的钱还了，欠他少一点儿，这似乎也是唯一能做的。
连熬了几夜，给美国大妞画了一套图，她还是不太满意，说怎么跟你以前画得不一样？
我说，以前那些太阴沉了。
“但是有意思啊。”她说，大概她也看出我气息奄奄，又安慰我，“这个也不是不好，只是不像你自己了，是因为冯以骏说你么？
你自己要分辨，哪些是要改，哪些要坚持。“
说着说着，她突然叹了口气说：“可是你啊，是一个专门吸收负面信息的能量块。”
回了宿舍，我爬上床，像晕过去一样睡着了。
睁开眼好久才意识到这不是宿舍，天花板变高了，以为是梦，侧过脸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打点滴。
许涛坐在我身边，说我发了高烧。
我完全没意识，像只睡了几分钟，做了一个梦。
梦见光，我们面对面坐着，膝盖顶着膝盖，没说话，似乎他也知道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不打算回答，他微微抬起手，我靠近他，握住。他似乎也向我探过身来。
可是，即使在梦里，也只是这样而已。
过了会儿，abb走到病床边，我看看他，又看看许涛。
许涛说，他给你打电话，我去叫你，才发现你发烧了，他开车送你来医院的。
我感到不好意思，每一次有问题，都是你帮我，结果我还对你那样。
他摸了摸我的头：“好像好多了。刚送来你脸都烧红了。”
小时候得过脑膜炎，爸妈以为是普通的感冒没在意，等我浑身都烫得不成才送去医院。
侥幸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是容易发烧，不及时吃药就会烧很高。
abb让许涛回去，已经是夜里了。许涛看看我，做出担心的表情。
我赶紧冲他笑，想要摆摆手，可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动了动手指。
不用住院，打了三天点滴，一直是abb照顾我，每天接送我去医院，夜里我出很多汗，他会到小屋把我叫醒，帮我擦脸和身体。
我觉得好得差不多的那天晚上，洗了澡之后，到他书房去。
他还在对着电脑工作，我敲了门，他把笔记本合上，转身看着我。
我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好微笑着看他。他看了我一阵，也笑了，走过来，搂着我亲了亲，让我去卧室等他。
那天晚上，我很主动，一直希望自己能多爱他一些，对他好一点儿。
即使感到疼的时候，也在这么想着。
不久，美国学生来了。
双方一共40个人，分成两大组，为同一个地段做两套不同的设计。
每大组再分成5个小组，各负责一小块区域。
抽签之后，我跟许涛还有另外两个美国姑娘一组。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累，晚上经常12点才结束，四个人都累得不行，abb来接我，我经常在车上就已经睡着了。
后来还是回宿舍住了，这样早上还能多睡半个小时，就这样，每天还是靠许涛把我连拖带拽地从上铺弄下来。
终于又熬过两个礼拜，看着最终完成的模型、图纸，大家都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总结之后，所有人在二楼多功能厅开告别会。墙上挂着“See You After 21 Days”的条幅。
后半夜，美国大妞从办公室拎来很多酒，对上雪碧、可乐之类的东西做了几大盆饮料，很快大部分人都喝多了。
跟我一组个子比较高的美国姑娘忽然搂住我肩膀，问我许涛是不是我男朋友。
我慌忙说，不是不是。
许涛在远处听到有人提他的名字，转过头来，姑娘举起纸杯向他致意，手还没放下，忽然扭脸亲了我的脸，许涛微微皱了眉，很短暂地有一种严厉的不快。
我赶紧把她推开了。她只是晕乎乎地笑。
放假三周，然后就是去美国，再然后就开学了。
abb说他最近会非常忙，我要是想去哪儿玩就去吧。
我跟他说还是想去工作室帮忙。
也许美国大妞说的对，多接触接触就会喜欢了。
我有点儿喜欢那种能完成一件“大事”的成就感。
工作室里的人开会，我也坐在旁边听听，原来做真的项目是这种感觉。
第二个礼拜，那个给我烟的女孩开始让我给他们的项目帮忙画图了。
忙了三天，abb匆匆带着打印好的图去参加评标会。
那天下午，他给我打电话说中了，想到里面也有我画的图，我心里也有点儿得意。
小小的成就感沁人心脾，让人上瘾。
抽烟女带我到阳台上，我们抽了她剩下的半包烟，喝了四瓶啤酒，以示庆祝。
abb也为拿下这个大项目高兴，他打算尽可能地炒作一番，以工作室的名义组织了展览和酒会，请了很多地产商、建筑师。
那天，我也被迫穿了他买的西装，跟在他身边。
一点儿也不适合社交，我只能对所有人傻笑，他们说的，都是我不认识的人不知道的事，渐渐感到疲倦、无聊和挫败，趁abb不注意，悄悄溜到阳台上去了。
阳台远处站着个人，隐隐约约看不太清楚，我以为是抽烟女，兴冲冲走过去。
走近才发现，是abb的一个朋友，还是个男的。
我立刻往后退。“怎么这就要走？”他问。
“我认错人了。”
他叼着烟，样子很傲慢，这么尴尬，我只好笑着。
那人忽然向前两步伸手抓住我的胳膊：“你怕什么……”
他身上有很重的酒味。醉了？
我想尽快脱身，又不想得罪他给abb添麻烦。
之前，我跟abb去798看展览，见过这人一次，abb叫他韩总。
那时，他用一种让我不舒服的眼神上下打量我。
我把他的手从我胳膊上剥下去：“您喝多了。”
他冷笑着，说：“没想到你跟他那么久，他给你多少钱？我比他有钱多了。”
我大概明白他在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该从哪儿解释，“我不是……”
他摇摇晃晃又一次靠过来。
我把他推开，跑进了屋。
abb还在跟别人谈笑风生，该不该告诉他？
算了……
这么恶心的事，那人也不好意思拿出来说吧。
我走到吧台喝了一整杯啤酒，脸有点儿热乎乎的，感觉好多了。
转身一看，那人正在跟abb说着什么，abb背对着我，那人的脸上带着一种怪笑。
果然，abb回头看我的眼神，非常冰冷。
预感到，那种要为自己没做过的事背黑锅的狗血桥段就要发生了。
唯一能做的事，是转身再喝一杯。
真想在abb走过来之前就倒下。
“想傍大款啊？”他把我拽进小会议室，连灯都没开，就问了这句话。
我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
“是他……”
“他说你趁他喝醉勾引他。”
“我没有……”
我还没适应屋里的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已经听到他冷笑的声音。
“你要相信我……虽然我是个混蛋，但我……”
“想说什么？想说你只爱光一个？为光守身如玉？你怎么犯贱我还不知道吗？”
很多大石块猛砸下来，我站都站不住，扶着桌子坐下。这跟光有什么关系！
“人家可是说你把手都伸到他裤子里，就差跪下给他口交了。”
我慢慢看清abb的样子了，他的胸口一起一伏：“现在没空跟你说，回家再收拾你！”
他恶狠狠地甩下这句话，摔门出去了。
abb走了之后，我为这莫名其妙的事感到委屈。
这么老套的狗血撒到自己身上，却一个解决方案都没有。
失去了别人的信任，就会得到这种下场吧。
为什么要提到光……我只想把他忘了。
每次难过的时候都会想到光，想到他就更难过，……我在他面前也挺犯贱的……那是真的贱……
光应该也是那么看我的，他也说过要给我钱什么的，那种话。
对他说过的话，他的表情，都记得太清楚，越是回想，就越觉得……
心像被一刀刀捅着，忍不住地流了眼泪。
明明放弃了，可是……
我这么差劲，却不希望他觉得我坏。什么好事都没做过，却不想他瞧不起我。
只要一往那个方向想，又认定他已经当我坏透了……
所以只能当炮p友，连小三儿都算不上……
我也知道这么想很孩子气，是在自虐，光怎么想都跟我没关系了，可控制不了。
总被人说又淫又贱，终归是我自己有问题……
最后，能让自己不觉得那么委屈的唯一办法就是自己也开始骂自己……
反正已经这样了……烂透了。
abb进来，开了灯，我猛擦了两下眼泪，想尽量装作若无其事。
也许，正确的方案是委屈地哭，撒娇，表忠心，跟他闹。
“结束了？”
“嗯。”他好像不那么生气了。
“对不起。”我说。
“嗯？”
“不是为刚才的事，我什么都没干。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是为了……给光打电话的事。你不相信我，是我自找的。“
他没出声，俯视着我。
我真是个笨蛋，连一再说喜欢我的他，心里都是对我的鄙视。
在回他家的路上，他冒出一句：“我很讨厌猫。”
我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小时候，我们家住在设计院大院。
院里有几只野猫，其中一只长得很有意思，白白的身子，头顶和尾巴是黄的。
我吃了晚饭就拿着一些吃的去喂它，好吃的东西都先给它。
到后来，我省下自己的零花钱给它买肉肠喂它。
它知道我对它好，小动物都会有那种报恩的想法吧，我要跟它玩，它也勉强跟我玩，能看出它心不在焉或者被我弄得不高兴，但为了吃肉肠，它也不会跟我翻脸。
有一天，我比平时出来得晚，看见另外一个姐姐正在喂它，她没拿什么好东西，只是普通的剩饭，可是它听见她走过来就从树上窜下来迎上去，蹭她的腿，倒在地上翻肚皮给她看。“
abb转脸看了我一眼，说：“猫的自我意识太强了，不像狗，无论对主人对狗好不好，第一位的永远是主人；
猫却要自己选哪个它更喜欢。“
我没出声。
“你不想知道那只猫后来怎么样了么？”
“怎么样了？”
“我把它弄死了。在肉肠里放了耗子药。”
他没看我。
我手脚冰凉。
那天，我的身体一直没暖和过来。
abb从我背后放开我的时候，也在说：“怎么？被我吓着了？”
我趴在枕头上，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想跟你过一夜，”他说，“就一夜。”
我翻身看他，想确认他在开玩笑。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他看上你了。”
我浑身在发抖，但还是带着侥幸的笑。
“你不是想还我么？这可是个好机会。”
只觉得头皮麻麻的，我半张着嘴，喘不上气来。
“反正一辈子，你会跟很多人睡。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他坐在床边，说着。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根本就不像他在说话。
我掐了自己的手背，噩梦。
“恨我也无所谓，你也知道你欠我。我也有苦衷，他说了，虽然我的设计是第一，但最后项目不一定是我的。这种事也很常见。
除非你……“他站起来，”你好好想想吧。“
他洗澡的时候，我躲进小屋，把门锁上了。
他过来转了转门把手，又走了。
该怎么办……
他能不能接这个项目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这么想着，又想到喝酒的时候，抽烟女笑着说，“接了这么大的项目，也不知道年终奖能发多少钱，真期待啊。”
同时，我又笑着劝自己说，可能没那么差，他不会干那种事的。
他只是开玩笑，只是还在生我气，只是对我忠诚度的又一次测试。
想知道我是不是愿意为他做我不情愿的事……
他不是那么糟的人。明天就会好了，他会当这事没发生过，不会那么糟。
他对我很好……心里是喜欢我的……甚至他打我，我也觉得他是喜欢着我的。
4点多的时候，我蹑手蹑脚想跑掉，却发现他把大门锁上了，没有钥匙开不了。
abb从来没给过我钥匙……
没有其他选项了……
反正以前……也不在乎多这一个吧……
真是活该……
大概命就是这样了吧……
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abb一直把我送到酒店里，那个韩总正在大堂里跟别人说话，看到我和abb，他笑起来，确实很可笑，之前abb怕我不去怕我跑了千方百计说服、许诺的样子更可笑。
他跪下来求我，拉着我的手去打他自己的脸。
“我从来没求过你，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
“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没有人……”
没有人……
出门的时候他想搂我，我从他怀里闪开了。
现在他把我推向韩总，轻声对我说：“别怕。我在这儿等你。”
别怕……
我坐在酒店豪华套间的卫生间里发了40多分钟的呆。
总想在死到临头之前多争取一些时间，等待灵光一闪奇迹发生……
没有人会踏着七彩云霞来救我……之前没有过，之后也不会有……
被玩弄的经验也不少……没有什么地方是干净的了……
还有什么可放不下、值得矜持的……我不配。
获得平静的方式，就是自己也来羞辱自己。
一会儿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一会儿巴不得就此撞死，一了百了。
门开了，韩总站在门口，笑着看我：“你人都来了……”
我点了下头，站起来。
“别太勉强，不然一会儿没意思。不行就再多耗会儿，我很有耐心。”
第20章
我走出去，他在外面的沙发上咧着嘴笑：“比我想的还快呢。想好了？”
我坐在床的一角，尽量调整呼吸，告诉自己别太当真，想点儿别的。
他站起来，走到吧台倒了杯酒，过来拿给我：“喝了吧。”
我喝了两口，呛得咳嗽，他一边笑，一边从我手里把酒杯拿过去，喝掉我杯子里剩下的酒，舔了舔嘴唇。
可我停不下来，越咳越凶。
他坐下，轻拍着我的背，又站起来给我倒了杯水，直到我喘气的速度慢下来。
“赶紧吧。”我说，喝酒的热和咳嗽的热，我抹掉鼻尖上的汗。
他哈哈大笑：“慢慢来才有意思。”
他脱我的衣服，我忍不住想挣扎，他倒不慌不忙，时而由我反抗，时而摁住。
看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我又气又难过。
“不准哭。”他这么说的时候，我的眼泪从眼眶里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