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周末再见到光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压着自己的不安，说话、做事之前都考虑再三，尽可能自然、高兴，不能让他觉得有压力，不然说不定结果又像和灰灰之前那样。
好在，点点跟我们在一起，让我能分点儿心。
吃过晚饭回去，我看到餐桌上放着两叠钱。
我看看光，他说：“哦，明天交房租。”
“这不是你的房子？”
“不是。”
我笑了。
“傻笑什么？”他问。
我没法解释心里希望他差一点儿惨一点儿。
但他想了想掏出钱包，在我手里塞了200.
“别这么看着我，给你打车的。”他简单地解释着。
“这点儿钱我还有。”我塞回给他。
他默默放回我手里，我再次塞回去，突然失去控制生气地说：“我讨厌跟我睡过的人给我钱！”
光愣了一下，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跑来跟我见面成了你的负担。”
周一我回学校，打开钱包，光果然把他的钱塞进来了。
我没问他，把那两张钱跟以前的叠在了一起。
他肯定没有恶意，我在干什么啊？
不知道能给对方什么，所以就固执地拒绝接受好意，到底算什么？
我不敢说想见他，他肯定会问第二天早上有课没有，然后拒绝我。
想见他，总是非常想见他，可在他跟前又总是做讨厌的事说讨厌的话。
我的别扭、敏感，连自己都厌烦透了。他又能容忍多久呢……
见面还不如不见，见过之后更难受。
唯一能排遣一下的是做事。
小山东接了一个很急的写书的活儿，编一套作建筑效果图的教材，三周之后交稿，他叫我一起做，又找了许涛，后来陈非也加入了。
据说能拿到八千块钱，虽然分了之后不算太多，但毕竟是快钱，也不太难。
我想给光买个新手机作他生日礼物。
他现在用的太旧了，发短信的时候不能写太长，容易死机，我常会收到他的半句话。
我不太了解他的喜好，我们没怎么逛过街，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特殊的要求，不像abb，从日常的挑剔就很容易把握什么才会讨他欢心。
不过，只要礼物足够好，光收到也会高兴吧。
前一周还好，但后面设计课也快交图了，做模型、画图，跟书的事搅在一起，我又不想影响周末跟光见面，熬夜熬到手抖。
小山东从来不熬夜，他说笨蛋才熬夜。
我礼拜五跟他请假：我周末不在学校。他摆摆手说，去吧去吧。
陈非生气地说：“凭什么他可以去玩，把活儿都推给我们做？”
小山东没说话，看也不看她，弄他自己那部分。
“我会做完，不会拖累你们。”我向她保证着，本身我的进度也比陈非和许涛快。
“切。”她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听。”
“少说一句吧。”许涛说。
“你！……”她发了火。
小山东吁了口气，站起来说：“别他妈废话了，他的活儿你干不了，不会分给你们的。”
出来得晚，路上一直堵车，赶到跟光约好的地方，看得出他着急了。
我一再道歉，他只是说，以后要这样的话，告诉他一声，他先去接点点。
他怕我在外面站得太冷，让我在楼道里等他带点点出来，我听得到门一开，他哥就奚落他：“你是又喝多了吧。这都几点了。”
想去解释，可铁门关上了。
不仅这样，我还做了更差劲的事，夜里跟他亲热的时候睡着了，当时他的家伙还在我身体里。
等我猛地惊醒，床上只有我一个人。
光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还开着，茶几上有空的酒瓶和杯子。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把他叫醒，他一定很生我气，或者是被我弄得很失望。
一礼拜没见了，结果却这样。
我关了电视，坐在地上，等着他醒过来，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吓着他。
没多久，他睁开眼，伸手摸摸我的脸：“以后太累了就别来了。”
我不吭声。
他叹了口气：“睡去吧。”
“你也……”
“好好睡一觉。”
“我想和你……”一起睡……
“我……醉了，会影响你。”他闭上眼，我还坐在原地。
他又睁开眼，捏捏我的鼻子。
他确实醉了，站不稳。我扶着他回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躺在他身边。
他慢慢地把我推开，我心里麻麻的。
他似乎很快睡着了，呼吸变得很有规律。
几分钟后，他嘟嘟囔囔地说：“酒……臭……”
我重新握住他的胳膊，靠着他。
他轻轻地挣了一下，又睡着了。
书稿交了，出版社却改了口，说钱要等书出了才能给。
我的心凉了一半。
小山东说完这个坏消息，却转身从他包里掏出了钱，给了我和许涛。
“哼哼，老子这么磊落。一人做事一人当。”
光过生日的前一天，我先去银行取了之前存下的钱，加上这回挣的，跑去电脑城地下一层买了手机，因为是水货，又挑又破解，弄了很久，之后去礼品店包装。
第一次给别人买这么贵的东西，像赌博似的，希望他能喜欢。
但见了面，我迫不及待地掏出来给光，他撕掉包装之后，只是笑了一下，就放在一边了。
“不喜欢么？”
“不是。你不用给我买这些。”
这时候，光的嫂子带着点点来了。
她笑着问：“小猫送你什么好东西了？”
“手机。”光拿给她看。
“这么好啊，很贵吧。现在多少钱？五千买得下来吗？”
光看着我：“这么贵？……退掉吧。”
“什么话，哪儿有让人把礼物退掉的。”
“这……”光笑着，“中午办公室的人刚送了我一个。一模一样。”
她大概看出我的脸色变得煞白，微微皱眉对光说：“无论怎么说，礼物是小猫的心意。”
“我不想他花那么多钱，不用这样。”
“笨蛋。”她扭脸对我说，“他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强迫他用就行了。”
我茫然地看着她，怯怯地笑。
“我走了，你们一家三口好好吃饭吧。”她又叮嘱光，“早点儿把点点送回去。”
她走之后，光把手机盒子推到我这边：“退了吧，或者你留着自己用吧。”
我心里早乱成一团了。这算什么……第一次送他礼物就弄成这样。
我只好尴尬地笑着把手机放到包里，明天背着他扔掉算了，眼泪来得又快又猛，差点就滴下来。
点点担心地看着我。
我赶紧说去趟卫生间，躲进隔间里抹眼泪。
我真是个废物，怎么那么笨啊，什么都做不好。
不能难过太久，不然会让光扫兴。
又觉得很委屈，花那么多心思干什么……
对着镜子，脸色苍白难看，用力拍打才变得有些血色，眼白里都是血丝，看来是没什么办法了。
深呼吸了几次，一点儿都没觉得好受，笑得也很难看，眉头舒展不了，像哭。
可笑的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句鼓励自己的话是，晚上在床上好好表现。
结果又流眼泪了。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开门出去，差点撞到光怀里。
“怎么这么久？”他问。
“里面的人总不出来。”
“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尽量睁大眼睛，把脸皮展开，笑着看着他，心里像鬼，冷冰冰地疼。
“到底花了多少钱？不止五千吧？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把点点送回去，刚进门，光就这么问。
“你什么意思？”不要跟他吵架不要跟他吵架，今天他过生日……他没有恶意。
“之前接了写书的活，挣了些钱。”我说。
“为这事熬夜？”
“没有……”为什么不干脆承认，还能顺便撒娇，扑到他怀里哭也行啊……
“真不是……”反而又补充这种话。
我想从他身边躲开，他揪住我盯着我，沉默了很久：“你不用送我什么，我什么都不缺。”
“我这不是看你手机旧了么。”我笑。
“存了太多电话，换新的不习惯。”他也笑。
反正就是没用，我。
“我不想你为我花钱，你还没工作，我给你你也不乐意要。”
“你又不是那么有钱，还是给点点留着吧。”
他说：“放心，我不缺钱。”可能是看出我不信，又说：“我肯定比abb有钱得多。”
我半信半疑：“你没有房子和车。”
“房子有，在这小区里，点点她妈在的时候住的……
我心情不好就在附近找了这个房子赶紧搬出来了。
车，以前有，但我喝多了，差点撞死人。
我哥不许我开了，我自己也不想……尤其当时点点也在车上……
你不用为我操心，我只是没什么需求，有的用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你也是个有钱人啊。”我自言自语地说。
我身边都是些有钱人啊……怎么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很不是时候地想起韩总。
他说他不缺男孩，那你也不缺吧。
眼前出现了我在镜子里的丑脸，自己存在的必要性又下降了很多。
想为他口交，又被拒绝了，大概因为我不太投入，最后也只是平淡地让他达到高g潮。
等他睡着之后，我爬起来去厨房阳台抽烟。
也没什么可特别难过的，喜欢他，却一点儿都不了解他的事，搞砸了是理所当然的。
真是对他一无所知啊……
“给我一根。”他把衣服披在我身上。
我掏出烟，给他点上。
“为什么我不是穷光蛋你反而不高兴？”
“没不高兴。”
“礼物的事，也伤了你的心。”
“没有。”
“还偷偷哭。”
“你要是我的话也……”唉，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想把他轰走，自己静一静，又想待在他身边，他要能什么都不问就好了。
“我要是个穷光蛋，带着个孩子，还酗酒，你会受不了吧。”
“那样正好。”
“为什么？”
“因为般配啊。”我无可奈何地笑。
“什么话。”光也笑了。
“因为我是3分啊，你要是个又穷又带孩子的酒鬼，就算5分吧。我还高攀得上。
可你其实过得挺好，有钱人喝酒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怎么也是7分以上，我跟你在一起就不合适了。“
“哪儿有这么多怪念头。”
“本来就是……同性恋也好，异性恋也好……在一起，还是要合适……
配不上就是配不上……“
他还说什么“不配”跟我在一起……是潜意识里觉得我不行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要是生活很困难，你怎么办？”
“我本来想，要是像你说的那样，总是喝酒，你早晚会被辞退吧。
那就别租房了，住到我家去。
反正我爸也不常回来，就算我跟他出柜他也不会当回事。
我姐……应该也不怪我……
房子虽然不大，三个人也住够了。“
“三个？”
“是啊，还有点点。把她接来一起过，等我毕业之后找个工作，过日子应该也没问题吧。”我想得太远了。
“让你一说，我像被你养起来的废物。”光笑着说。
也是啊……都是我一厢情愿胡思乱想……
光摸着我的脑袋把我拉到怀里，我叹了口气，他笑出声。
“笑什么。”我说。
“笑你想这些杂七杂八的。”
我刚要挣脱他，他又说：“让我觉得你还挺喜欢我的。”
“我一直都……”
“怎么不说完？到现在都是我在说喜欢你喜欢你，你一次都没说过。”
“说出来就不灵了。”我说。
“怎么会。”他放开我，面对着我。
真尴尬，紧张得要命，还很可怕……
我猛吸了两口烟，又把烟掐灭……别人轻轻松松可以做到的事，对我来说总是很困难。
光又笑：“算了。进屋睡觉。”
我抓住他的手，搂住他，他顺势搂住我，我在他耳边说：“不准说我不要脸。更不准那么想。”
“你不说我怎么会冒出这些鬼念头。”他轻轻吻我的耳朵。
“我非常喜欢你。”我小声说。
“这才是我想要的。”他说，一脸坏笑，我以为他会吻我，哪知他忽然低下身，猛地把我抱起来，像个麻袋似的扛在肩上，我赶紧抓住滑脱的衣服，来不及抱怨。
“现在我心满意足。赶紧去睡觉。你明天还要早起。”
不过，我们没能立刻睡觉，又折腾了一番。
早上，我离开之前，还是把手机拿出来，放在桌上了，哪怕用一次也好。
十几分钟之后，我收到光的短信：“我刚才开了新手机。看到你的话。”
我笑了。试机的时候，我把开机画面改了，很肉麻地写上了“我心爱的光，祝你生日快乐。小猫”
我知道，那之前我还没直接跟他表白过，这种方式虽然还是做作又弱，可我想他会高兴吧。
又接到一条：“新的不会用！在学。还在用旧的。”
我正在笑，收到“我心爱的猫。”几个字。
这感觉又美好又害羞，不知道该给他回什么。
去接点点，他哥从外面回来看见我站在楼道里，一梯两户的房子，我站在楼梯上，他从电梯里出来俯视着我，我躲都没地方躲。
“不进去？”他问。
我摇摇头。
“他到底看上你什么啊？”他深吸了口气。
我低下头。
“老跟全世界都欠你什么似的，也不知道你在委屈什么。”
我冲他摆摆手，催他赶紧进去。他倒笑了，耸了耸肩开了门。
光和点点正好出来，他哥说：“你想把野猫养成家猫，人家脾气可大了。”
我瞪着他，光看着我，微微地笑了：“那看对谁。”
“他那人说出来话让人烦，但人不坏。”
我没出声。
“我之前遇人不淑好几回，他总是怕我又那样……”
我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蹭蹭：“我脾气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