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像是回想起以前的事，呵呵地笑出声，“又发火又踢又打又咬，一边哭一边抹，小动物。”
他看着我的脸，捏了我的下巴。我喜欢他不经意亲昵的小动作，像有感而发。
跟光随口说到我们马上就放寒假了，他“哦”了一声。
我本来以为他会说什么让我每天过来或者住下之类的，但他完全没表态，也许他像abb那样，不希望他不在的时候我在他家，只要有规律地约会就行了。
我的心就在他的这些反应里高高低低地荡来荡去。
考完最后一门，刚从教室里出来，接到光的电话：“考完了？”
“嗯。”
“回家来。”他又说：“开学是哪天？至少可以住到那时候吧？”
那天我回去得很早，把包放下，看看厨房的柜门里他还剩下多少酒，去了超市，买了酒，又去菜市场买了鱼、肉和青菜。
在一起有段时间了，对光也熟悉起来。
他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算不上心细如发，但也相当敏感。
有时我没说出来的话，他能读懂。
只是他很少会把他的想法说出来，像让我寒假都住下这种事，恐怕那天跟他提起他就这么决定了，他却不打算向我宣布。
我就是爱疑神疑鬼地往负面想，不能怪他，都赖我自己。
说起来，再过两个多月跟光上床就有一年了，算是个纪念日么？
中间发生了那么多事，真的甜蜜日子没两天。
现在像没恋爱就已经结婚了似的。
和他直接在我左手中指戴上戒指一样，他忽然认定了我，他的家在他嘴里也变成“咱家”。
虽然我们之间没到“老公”“老婆”肉麻地乱叫的程度，可想到之前的事，就会感到这种进展的速度……可怕……
他只要轻轻地触到我，我就很想在他身上蹭蹭，这点真的很像动物，也许是因为我小时候缺少父母的爱抚和毛绒玩具？
他弄我，我会发抖，但已经很轻微了，过不了多久，大概脑子里就会只想到他，像他说的那样，把以前的事情都忘掉，忘掉……
明明过得挺好，身体和精神都接纳他，甚至是依恋他，越是依恋，越是依赖，越怕他离开我。
我还没弄明白他为什么喜欢我。
从一夜情那天，他就说喜欢我。
如果那是真的，难道是一见钟情？
可我并没做什么特别的事，不会是那时我就带着“上我吧”的表情吧？
其他人在上床之前好歹都聊过、有点儿接触，但那天只是吃个饭而已，我还很笨地打翻了茶杯，记得他一边擦一边笑。
……如果他以后遇到别人，也有那种冲动，我该怎么办？
我长着一张让人不痛快的脸，也没有好身材……他都……要是别人……
真发生那种事，对我来说也是报应，怎么说都是抢了别人的男朋友。
小凯之前跟我讲过他们的恋爱，过程完全不是这样，光花了很多心思追他，打动他，是那种循序渐进的正常的恋爱……像小说里写的一样美好，和这种摁倒我、放弃我又忽然愿意接受我、表现出深爱我的过程截然不同。
不是觉得现在不好，只是一下就到顶了，随时会崩溃、走下坡路。
在宿舍住的晚上，我经常会反复想到这些，抱着头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怕得要死。
比整夜幻想他的那段时间，更难以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会儿只要想着我是犯贱活该就行了，现在单是想象着他跟我说喜欢别人了，我就难过得喘不过来气，紧紧贴在身上的皮肉都像被人猛砍，生生地剥掉。
我在鱼身上斜切出刀纹，腌上。
光打来电话说，晚上老狗有事找他，让我跟他们出去吃。
我说，我正在做饭，不如叫他来家里一起吃吧。
挂了电话才想到，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
老狗见到我果然不太高兴。
他们先谈事，我在厨房里做菜，一会儿光进来帮忙。
“不问我跟他是怎么回事？”光问。
“怎么回事？”我没抬头。
“工作上认识的，后来才知道他是同志。
他见过点点是因为点点不跟外人说话，他帮忙介绍过一个儿童心理医生。“
我一边听一边笑，也不清楚笑点在哪儿，但听光这么认真地解释，又很有趣。
光刮了我的鼻子，端了菜出去，我隐约听到老狗说：“你……不会……他……不合适……”
忍不住竖着耳朵听他们在说什么，老狗果然是在劝光，让他别和我在一起。
“那些事儿要不是真的，他当初为什么不反驳？肯定是真有其事。”
“别说了。”光说。
“找个学生仔当男友，不就是图个人比较纯，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经历么。
他一年之内，先跟灰灰，然后abb，然后你，哪次不闹得好像来真的似的。
年纪小，容易被人骗是一回事，但终归还是对自己没把握，不知好赖。“
“闭嘴吧你。”我第一次听到光这么不耐烦。
老狗委屈地说：“我还不是向着你？”
“别说废话。”
“什么人啊你。”
光的话虽然很短，可我觉得他非常生气，赶紧把菜端出去：“我做好了。”
老狗已经站起来了，看看我，又看看光。
光冷冷地说：“吃饭。”
那顿饭吃得很尴尬，他们俩都不说话，我也不敢开口。
光好像没什么朋友，平时除了在家喝酒，晚上很少出去，周末又都跟我在一起。
如果像光说的那样，老狗算是他唯一的朋友了吧……
干烧鱼离我最近，我想着光的事，有点儿发呆，时不时伸出筷子去戳鱼尾，夹下一小丝肉。
光很干脆地给我夹了一大块，放到碗里。
“哟，这么恩爱。”老狗怪声怪调地说着。
“你滚。”光的低吼吓了我一跳。我立刻抓住他的胳膊。
他看了我一眼，想笑却只是抿了下嘴角。
勉强吃完饭，老狗气哼哼地走了，把车钥匙落在了桌上，我抓起来去追他。
到停车场里，他果然在四处找钥匙，看见我皱了眉。
我递给他，他小声说谢谢，我想了想，说：“别跟他闹翻。”
他看看我：“你们在一起不合适。”
“我知道。”我尽可能看着他，“他要是喜欢别人了，我会离开他的。”
“别说的好像受害者一样，移情别恋的说不定是你呢。”
也是啊。
“装乖的小孩儿我见得多了。最后折腾人的都是你这种，理由还特多，好像很委屈似的。”
我不服气，但想不出什么有说服力的话，只能说：“你又不知道我们……”
“我是不理解他怎么会和你这种……”他看了看车钥匙，没说下去。
……我也不理解……
老狗冲我摆摆手，说：“回去吧。”
第24章
光在洗碗，我要接手，但他没放手，我把洗好的碗碟归位，听到他说：“别管他们说什么。”
这话该我说吧。“……不过，他也是为了你好……
……我可能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不能确定在他心里我到底还是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跟他谈这些。
就算是很好的恋人，彼此之间还是有些话题不能拿出来讲。
我们小心翼翼地，从没说过灰灰、abb和小凯的事。
“你比我想的更好。”光没抬头。
我干笑着说：“我其实……”
“可我很喜欢你。”
为什么要用转折呢……
“别再想那些了。”他说。
晚上，光对着电视喝酒的时候，我枕着他的腿躺在他身边，他摸着我的耳朵、下巴和肩膀。
我猜他对我的事不太问，大概是怕知道了难过。
如果我是他，就不会问，不然就会一直有疙瘩。
我爬起来，他看着我，我顺着他大腿摸上去，小心地拉开他的拉链。
他笑着，我先是抚弄，看着它变化，要把脸凑过去的时候，光忽然拉住我的耳朵。
他肯定是知道什么……心里有芥蒂吧……是不是有点儿嫌我……所以才……
我保持着笑容，吻他的脸，他把我抱在怀里。
过了几天，光说他公司有事，会很晚才能走。
我说，没关系，我在家等你。
他想了想说：“你过来吧，在外边吃了再回去，一直在家呆着，闷吧。”
他一说我才想到，确实住到他这儿以后，我除了每天买菜之外，都没出过门，没事儿就睡觉、看看电视和从学校借来的书，我觉得用他的电脑不太好，连网也没上过。
好像我对无聊、闷、关在家里都没什么感觉，大概因为从小就这样吧。
光短信里说的那个楼，比我想象得要壮观、华丽，和那些一层有很多餐饮店的普通办公楼截然不同，大堂像五星级酒店似的，我在门口，给光发短信说我到了，光立刻打电话来，问我人在哪儿。
“在外面，里面的人都西服革履的。”
我穿着脏脏的运动鞋、发白的牛仔裤和旧旧的大衣，感觉很不合适。
光说：“不用在乎那些。”可他大概也知道我，就让我直接去餐馆等他。
倒是挺近的，拐个弯，沿着室外楼梯走下去，就能看到一个很隐蔽的日式馆子。
我报了光的名字，穿着和服的招待就在我前面带路，餐厅里很幽暗，布置得像日式庭院，小桥流水，却连一个客人也看不到，日式格栅围起很多的小间，能隐约听到有人在里面说话和笑。
她指着一个隔间，说：请。
我脱了鞋走进去，袜子好像不够白。
小姐看我坐下，把格栅门关了一半就走了。
我想，光大概是怕别的同事看到我，所以才让我来这儿吧。
正在东张西望看屋里的陈设，摸餐桌上精致的瓷器，就听见一个声音说：“你怎么在这儿？”
我吓了一跳，看着外面。
韩总从外面拉开格栅门，看看屋里没有其他人，然后笑着说：“等人呢啊？”
“嗯。”我点点头，好希望他快走，我不想让光看见我跟这种人说话。
“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听说你跟冯以骏分手了啊？没考虑考虑我吗？还是找了什么别人？“
他向桌子上瞄了一眼：“哟，看来是有别人了啊？让我会会他。”
我把手缩到桌子下面。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可是很想你呢。经常回味跟你那次。”
他坐在隔间外侧的台子边上，把一条腿搭着，在跟我说着。
他轻佻的语气里流露出一种压迫感，像是有些生气，这种态度，更像他在abb事务所的阳台上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的心在狂跳。
后面说的什么我因为紧张而没听清楚，但大概听见的人都能知道我们肯定睡过。
服务员从他身边匆匆走过，低下了头。
“走吧……求你……”我从榻榻米上爬起来，向他走过去。
实在不行就在光来之前把他推走吧。
这时，韩总忽然从台子上站起来，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到光。
完了……
光说不定早听见我们说话了……他的表情冷冷的。
韩总看着光说：“啊……怎么……你……”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转脸看着我，露出怪笑，用手指指指我：“原来你……难怪……”他笑着，又看看光，“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我紧张地看着光，他坐在台子上脱掉鞋，放好，走进来。
看着他坐下，我才在他身边坐下。
服务员不知从什么地方走来，直接把一些盘盘碟碟地放在桌上，又静悄悄地退出去，关上了拉门。
我等着光说话，他却只是说：“尝尝吧，这家做得很好。”
“那个人是……” 我说着，他没有抬头，大概也瞒不了多久了，还是告诉他吧，“我跟他上过床，他就是abb说的跟我去酒店开房的那个。”
光没出声。
我又等了一会儿，解释的话，该从哪儿说呢？
也不知道刚才那些话，光是从哪儿开始听的。
他们好像认识……说不定光以前就知道一些……
我不想他知道，又觉得跟他说明白算了……怎么才算明白……
……如果我真的拼命抵抗，事情不会变成那样吧……
“在我怀里的时候，你的声音……”姓韩的刚才笑着说，“……很好听嘛，感觉你当时也很享受啊。”
光一直不出声，我小声说着：“对不起。”
他说：“吃东西，饿了吧。”
他抬头看我，我赶紧坐好，拿起筷子。
他没抬眼看我，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把吃的东西放进我的碟子，熟练地给我倒上寿司酱油，放上芥末：“你先吃，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该怎么办……
光去了很久都不回来，我的脚坐麻了。
站起来，慌张地在屋里打转，听到外面有人在轻轻地小跑，我拉开门，看见一个服务员正跑过去，穿着华丽些和服的领班也从这里走过，走廊的另外一头有些响动，我听到韩总的声音，赶紧从屋里出来，冲着那边走过去。
光正把他按在墙上，一个放在过道里的木台子已经倒在一边了。
服务员在旁边轻声又急切地说：“沈先生，您快放手，放手。”
“你别……”我冲他说。
我怕他像对abb那样，要是把韩总打伤了，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不想给光惹祸……
光听到我的声音，松开手，但是没回头。
韩总弯着身子喘，长出了一口气，又拧了拧脖子，才站直，他对着光说：
“我是用了点儿不太上得了台面儿的雕虫小技，但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不就这个德行么？我哪儿知道他跟你……”
他偷眼看了我一下，做出一副“我怎么这么倒霉”的表情，“但凡知道一点儿，给我多大胆儿我也不敢啊……
我说那些话，还不是跟他闹着玩儿么……“
“滚！”光低声说。
“好好好……你们……”
“滚！”
韩总一缩脖，从我身边快步走了过去。
我走过去，拽了下他的衣角：“我……”
“别说了，我不想听你说那些事。” 他没看我。
我放开手，在那一刻觉得自己真脏……盯着自己没穿鞋的脚，浑身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