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看他,怕从他的表情里捉摸出绝望的信号,只是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光像抱孩子似的抱着我,轻轻抚摸我的背:“小猫。”
“嗯?”
“我也一直……很想你。”
“骗人。”我想到在海南见到的情景,吸了下鼻子,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眼睛。
光沉默了好久,我怕是我说他骗人他生气了,想抬起头来看他,却被他按在肩上。
我感到他的身体在发抖。
渐渐地,我听到了他的哭声。
我不知道怎么能安慰他,真想安慰他:“你别哭。”
结果,我能做的,只是默默地陪着他流眼泪。
“对不起。”
“别说这种话。”他憨憨地说。
让我们结束“猴抱树”状态的是我肚子饿了的声音,我许诺的“给你做饭吃”只是把下午买的盒饭里的菜拿出来跟米饭炒热而已。
光在我炒菜的时候就站在我身后,手臂放在我腰上,我抱怨着没法动了,又不想他离开。
当两个人在餐桌边举着勺子吃饭,我像以前一样把脚放在他脚上,光也在笑着,我却察觉得到眼神里除了疼爱之外,还是有点儿难过。
该避开不提,过一天算一天。他也是这么想的吧。
几分钟之后,我忍不住了,盯着炒饭说:“你可不要突然离开我当报仇,要告诉我。”又立刻紧跟着补上一句,“但现在别说。”
“嗯。到时候我会说的。”
再抬头,光脸上仍然带着温柔得让我不好意思的笑容,我感到很幸福,可是眼眶又酸了。
第123章
夜里并没拼命做爱,亲吻和抚摸却几乎没停过。
我怕做梦,不敢睡,光反复捂住我的眼睛:“睡吧,你累了。”
他轻轻在我耳边对我说:“我爱你。”
“我也……”我没说下去,可他说:“我知道。我知道……”
他像以前那样,说着简单的情话,中间夹着劝我睡觉的词句,我被他施了咒,睁不开眼,又很怕睡醒他就走了,一会儿抓着他的手,一会儿握住他的手臂,甚至他的下身,他没反抗,任我闹腾,在他反复说“我不会走”的声音中,我失去了知觉。
早上,我一点儿也不想去工地,准确地说是根本不想从光的怀里出来。
但好几个电话追来,有张图出了问题,前后搭不上。
我躲在卫生间里打完电话出来,光已经坐起来了。
“有事?”
“嗯。”
“那就去吧。反正我也要出去。”
“还回来吧?”
“嗯。”他微笑着点头。
我也笑了。
在楼下吃了早饭,光一再嘱咐我必须三餐都要吃。
我答应着又一再嘱咐他晚上要回来。他勾了勾我的手指。
到了工地,直接借了安全帽去我们那栋楼看他们说的问题。
扯皮了两个多小时,昨天我不在,他们认为图上设计有问题,就自作主张建了一部分,发现错得更厉害了。
很多人挤在狭小的水泥墙之间,吵得我耳朵里嗡嗡的。
我对解决方案没有决定权,可筒体里手机没信号,根本没法联系负责人,施工方既不放我走,又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
直到中午吃饭的铃声响了,人才散开。
刚走到有信号的地方,手机就接到一连串短信,让我立刻去工程指挥部。
我走近活动房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从楼里出来的两三个工程师看着我窃窃私语。
总负责人在楼道里撞见我,把我带进他的办公室,关上门就说:“你回去吧。”
我茫然地望着他:“那个……现在虽然跟图上不一样,我跟公司联系,等负责人来了签字改图就行了。
他本来也说明早就到了。不是大事……吧?……”
他抓了抓头,点上烟,瞥了我一眼,像是奇怪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说:“不是工程方面的问题,是……”
他从刚才开始就反复打量了我很多遍。
大概因为我是同性恋有人说三道四?但那也不至于就不让我工作了吧。
“你跟什么人在一起?”
果然……
他想了想又重新发问:“不……是这样,昨天有人来,说要找你。
你不在,对方说,你跟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有关系。”
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当时那些人没穿制服,拒绝出示证件,威胁说要让工地停工。
我也不知道是谁,以为来捣乱的,就让保安给轰走了。
昨天没当事,今天就有人打电话通知我们停工。”
他使劲抽了几口烟,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我摇摇头。
他像早就料到似的,苦笑着又抓了抓后脑勺:“我也还没弄清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给你老板打过电话了。他说他给你担保。
不过,我们几个开会商量过了。虽然不能说停工就停工,但无论如何,还是得让你先回去。”
从办公室出来,有人递给我一份盒饭,我在楼下找了块能坐的钢板,给光打了两个电话,他没接。上海的老板打给我,问我,我也没能回答什么。
“你回北京是去找谁?”
我没出声,他也没逼问,只是急躁地嚷:
“怎么搞的!惹到什么人了要闹到这个地步啊?”
他吼完之后,停了几秒,说,“我知道你也不想这样。算了。再看看吧。”
我已经没法安抚别人烦躁的心情了,满脑子转的都是“犯罪嫌疑人是说光么?”
难道事情比我想的严重?
想到早上跟他的约定,我还是打开了盒饭,吃了一半站起来扔了,还了安全帽,走出工地。
一辆车跟了我很久,我停下,它也停下,打开车门。
第124章
从车上下来的是韩宇峰,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冲我招招手。
不想理他,他却快走几步说着“有事儿问你”把我拽进车里,紧接着示意司机开车。
“好久没见啊。”韩宇峰嬉皮笑脸地看我。
我掰着车门,已经锁住了。
“放心,没想对你怎么着。”他说,“知道你干活的是谁的工地么?”
他无奈地看着我,指了指自己。
整个项目的范围非常大,好几个设计公司设计了不同的建筑,差不多时间开工。
我只知道开发商是一个没听说过的地产公司,早知道是他的……
“这是什么表情,你还敢嫌弃我啊?”他嚷着。
“到底要干什么,直说吧。”我不耐烦了。
“你不是离开沈齐了么?”他没好气地说。
我想了半天,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我们现在……韩宇峰看了我一会儿,说:
“好了,知道了。他没跟你说他被起诉了?”
我摇摇头。
“你们俩是真好么?”他一眼大一眼小地瞪着我。
我低下头:“我们昨天才……他……我以为……”
想了很久,我抬头望着韩宇峰,说:“你帮帮他吧。”
“能帮的我早就帮了。”
“再想想办法。”我突然抓住韩宇峰的胳膊。
“这他妈都赖他自己!谁让他跟夏桐离婚的。
人家是公主,把人肚子搞大,想结婚就结,想离就离,我要是夏启隆我也不干啊!”
“离婚?什么时候?”
韩宇峰又审视着我:“这你都不知道??”
“我以为只是他做的事被发现了,夏桐她们先出国了……”
他摸了摸太阳穴:“真行啊……你们。我说怎么明明说你们分手了又闹这事。
他们离婚快两年了。沈家老太太一死就离了。”
可是在海南的时候……难道就是那之后?
“夏启隆万人之上,怎么能接受自己宝贝女儿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再加上那个恋姐的弟弟,去年就已经找人告过沈齐一出了,那时候沈放还没走,好在是民事诉讼,我也帮了点儿小忙,给遮过去了。
但人家真急了啊,先把沈放发配边疆,弄得我也差点来个好歹,这不赶紧跟人合作把集团改名了么,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他似乎看我对他的事并不关心,气馁地叹了口气,“反正现在就是要告沈齐,我也问过了,怎么都轻不了。”
“他们的靠山呢?他不能躲出国么?那些贪官不都是那么干的么?”
“这次夏家挑明了个人恩怨就弄他一个人,别人躲还来不及呢,早摘干净了。
事儿刚出来的时候,我还跟齐哥说过让他出国呢,人家不乐意。
我看他是不定心里还惦记着……”
他一瞪我,“不会就是对你这狗东西不死心吧?”
我茫然地看着韩宇峰,心里堵得死死的,没法呼吸似的。
我一边想着,光对我,应该不至于……因为我没那么值得他……
一边又在想,我真是把他害了,怎么办……
“就知道我要拖累你,我都不要你了,你犯什么傻啊……”我小声地说着。
“他就是个大傻……”韩宇峰把要说出来的字吞回去了,换了种体谅的口气,“难怪夏阳容不得你。
他们早上打电话说工地出事了,我一听名字赶紧过来看看,没想到真是你。
还想说谁胆子这么大为一个人跟我这儿找事儿……”他笑着,却叹了口长气。
第125章
“怎么能见到夏启隆?”我问韩宇峰。
“你要干吗?”他斜眼瞄着我。
“求他。”
“人能听你的么?这么长时间你以为没人去求情呢?我把我爹都折腾过去了。
那老头儿多会说话啊,冠冕堂皇,什么不能干预司法公正……
你去能管用么?”
“可是我……是我的错……”
他使劲摆手:“您就甭跟那儿添乱了。他们之间积怨已久。
之前沈齐跟夏桐结婚,夏启隆就反对,但人都怀孕了,也没办法。
那中间夏桐跟人跑去国外什么的……他们两家恩怨情仇麻烦事多了去了。”
我靠近他,他紧张地看着我:“你……”
“给我夏启隆的住址。我不说是你告诉我的。”我把手放在他腿上。
他先是笑,紧跟着抱怨:“你可别弄这事。回头齐哥再跟我急了。”却把他的手放在我手上。
他又坏笑:“去了也是白去,顶多是表表忠心。”
我头皮发麻地看着他,他揉着我的手背,抓紧,我紧张地看着他,他掏出笔,在我手心里写了一行字。
“你啊……我也不是不理解沈齐是怎么想的。
但他要弄到这个地步……还真是……你也是……脑子有水。
事儿不是你能解决的,掺和没用,不如躲远点儿。”
“我躲过了……可是他……”总得做点儿什么,不能眼看他因为我遭罪。
韩宇峰写完,却迟迟没放开我的手,我挣了两下,他反而更用力攥紧,突然笑了,说:“他进去之后,你寂寞的时候来找我吧……”
“滚!”
“恩将仇报啊你。”他又犯贱地凑过来,我一只手推着他的脸,一只手往外抽,脚还蹬他。
他笑出声,松开我,瞟了下后面,我偷偷看,果然有辆没牌子的黑车跟着我们。
“你这小孩儿,怎么看都一般,但是……”韩宇峰没说完,叫了停车。
司机心领神会打开车门锁,减慢车速,赶着红灯停在路口。
我赶紧开门下去,跑进了马路对面的地铁站,下车的瞬间韩宇峰抓了我屁股一把,我都来不及发火。
手心出了汗,韩宇峰写的字都稍微变模糊了些,幸好我都记住了。
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我也在小心观察是不是有人跟着我,不是怕被人发现,怕见不到要见的人。
到了地址写的地方,看到门口站着警卫,传达室里也坐着穿军服的人。
在来的路上买了顶帽子,压低了帽檐从门前走过。
大方地去登记要求进去肯定不成吧?
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夏家并不是住在独立的院子里,从门口看进去似乎是个大院,好几栋楼。
除了警卫之外,还有两个人在门口,他们虽然穿着截然不同的便服,却有着相同的身高,梳着寸头,站得不远不近,互相不说话。
我猜那也是一种警卫。
沿着这条路走,路的同一侧连着一个个这样的大院。
门口都是类似的配置,只是其他的院子外面并没有便衣。
我在马路对面的车站假装等车,看着那些门口,出来进去的除了高级轿车就是一些保姆似的人了。
我望着夏家那个大院的门口,看到一个保姆出来,拎着购物袋,怕立刻跟上去惹人注目,赶紧跳上一辆公交车,顺着她走的方向坐了一站地下来,瞄着她跑了一段追上去,她进了超市,我也跟进去,留心着保姆移动的位置,去找了个售货员,问哪儿能买纸箱子,她给我指了个门口。
我去挑了两个装听装可乐和苏打水的纸箱,付了钱,把压扁的纸箱恢复了原状,看上去很新。
超市里人不多,我我提着两个纸箱,在不远的地方跟着那个被我盯上的保姆走出来。
赶了几步,追上她,我塞给她二百块,她紧张地看着我,我说我要进那个院子,求她帮忙,“你就说我是超市的工作人员,帮你搬东西的。”
她想了想,我接着又说:“我不认识您,就算被发现了,我也没法说出您是谁。”
我露出可怜的表情,说,我妈住在那个大院,我想进去找她。
“她离了婚就不要我了,我好多年没见过她了。帮帮忙吧。”
保姆看看我又看看钱再看看我:“那好吧。”
第126章
进大院比想象中顺利,保姆虽然有点儿紧张,但对这警卫微笑的演技还是发挥得相当从容。
一路走过来,她一再问我的事,我编的强抢民女骨肉分离的故事让她很感兴趣。
她感叹着:“怎么能不让你们见面呢,好在我儿子就在北京,每个月放假还能见面。”
最后,她好心地告诉我开楼口铁门的密码。
我后悔骗她,只好说,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
我找到手上写的那栋楼,扔掉纸箱子,按了密码,进去。
大下午的,他们应该都不在吧。可能家里也只有保姆之类的。
我打算求她,让我在屋里等。
能说什么我还没想好,一团糊涂,这么做能有什么结果?我也不知道。
心跳个不停,手也在发抖,门铃响了,好久门才打开,后面果然站着的是个保姆。
“你找谁?”她皱着眉问我。
“我想找夏先生。”我又想,也许应该用官衔称呼吧。
她表情毫无变化,却没问什么就闪开身让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