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是条走廊，她让我往前走：“你去客厅等吧。”
我走到客厅门口就吓了一跳，那里面坐满穿着军服的军官，夏阳正站着门边，我转身想跑，被他一把拽住：“看看谁来了？这不是沈齐养的小炮友么？”他捏我的脸，我想挣脱反而被他顺势推倒在地，所有人都跟着他一起哈哈大笑。
不想丢光的脸，要爬起来，他又把我踹倒：“怎么进来的？”
“这是你来的地方么？”“知道什么是私闯民宅么？我把你毙了都不多。”
他嘴里一句句说着，追着我踢，不让我站起来，我索性抓着他的腿，他险些摔倒，又被旁边的人扶住。
我好歹站起来了，他扑上来打我，同时，还有别人的手抓着我。
“干什么呢？”听到很有威严的声音，他们立刻散开，装得乖乖的，像什么也没发生。
我站起来，拽了拽衣服，衬衫的扣子不知怎么少了两颗，鼻子也流血了。
“还不擦擦。”夏启隆对着客厅那些站着的人，“多大了都？”他像是说他们，也像在骂我。
我接过保姆给的纸巾，擦着鼻子。
“你是什么人？”
“他就是沈齐那个……”夏阳想着，又讽刺地笑，“……性伙伴。”
“想干什么？”夏启隆并没看他，而是盯着我。
“想找您。”
“找我？”他似乎并不在乎我怎么回答，这不是个真的问题。“过来吧。”
“爸……”夏阳喊着。
“怎么？”
夏阳不出声。
夏启隆见我没动，又严厉地说：“不是要找我么？”
我赶紧跑过去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
“把门关上。”
我照做了。
他正坐在宽大的桌子后面，望着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坐下，窘迫地站在他对面，“坐”，他厉声说，我滑到冷冰冰的木扶手椅上。
“放过他吧。”我又站起来。
夏启隆脸上露出冷笑。这时候，他跟夏阳可真像父子俩。
“之前的事，都怪我不好，我不该缠着他。他是一时……鬼迷心窍。
我保证以后不会出现在他眼前……他会冷静下来的。”
我低下头，“他是好人，是个好丈夫，好爸爸。他跟夏桐，‘感情基础’很……”突然心痛。
“怎么不说了？”
“别为难他。求求您。”我望着夏启隆，那桌子太大了，他像从一个又高又远的地方审视着我。
“光……沈齐，会变正常的……”
他没有表情：“说完了？走吧。”
这好像是意料之中的，我说什么都没用：“如果我死了，您能放过他么？”
他倒笑了：“这根本就和你没关系。”
他深吸了口气，说：“你来之前，已经有八个人给他求情了，其中还有小桐。
她跟我说，是她想离开沈齐，让我不要生他的气。”夏启隆抿紧了嘴。
“你对他做的事了解多少？”他没等我回答，“他不是无辜的。
好人……从他开始做那些事起，他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看了材料，他们比我想象得更过分，牵扯了很多人。
犯罪了，判刑是理所当然的，甚至那都是轻的，太轻了！”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发火了，又冷下来。
“沈齐跟我说了，他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惩罚。我想他知道自己错了。”
第127章
我猛地站起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是夏阳想跟他们一起做，被他们拒绝了！所以要报仇。”
夏启隆瞪着我，发狠地微微眯眼，我想这些他都知道，不用我说，我的虚张声势也完全不会给他造成任何影响。
“谁告诉你的？”
我不出声，他发出不屑的声音。
其实没人告诉我，他们都不会跟我说这些事，我只是从他们的情绪表现里瞎猜。
夏启隆平淡的反应反倒证明了我的猜测。
“伯母给您写的信，您看到了么？” 这已经是我能用的最后一招了。
“什么信？”正在这时，夏阳推门进来。
夏启隆立刻说：“这儿没你的事，出去。”
夏阳半张着嘴：“我听见这个混蛋他还敢……”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把门关上。”
夏阳不情愿地出去。
几秒之后，夏启隆低吼道：“别站在门口。”
我才注意到外面传来夏阳走掉的拖鞋声。
“你怎么知道信的事？”
“伯母写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她让我交给夏桐，让她带给您。
伯母说您看到信就会明白了，她走以后，您会帮光一把，不，沈齐。”
夏启隆脸上露出莫测的笑：“她是这么说的？”
“嗯。”
“她只是为了骗你。”
“不是。”我着急地说。
他又发出不屑的声音。
“她说沈放是你和她的儿子，当时你被抓起来，她已经怀孕了，伯母说你一定会护着沈放，但光就没人保护了，所以她才想让光和夏桐结婚，怕光反悔，劝夏桐跟他同居，怀了点点，这样光一定会跟她结婚，……”我说得乱七八糟语无伦次，也顾不得纠正光的名字，“中间他们的婚姻出了问题，伯母不想让他们离婚，劝夏桐先出国，打算再想办法让他们和好……
但问题还没解决，我就出现了，把伯母的安排都打乱了……”让光失去了保护。
夏启隆笑出了声：“你觉得她告诉我这些事，我会保沈齐么？”
“我没看过信，不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
“沈放的事我早就知道。那桩婚事，我更是看得明明白白。她想怎么样，我都清楚。
沈络一死，她只忙着怎么让两个儿子找靠山……”他轻咳了一声，“我看过信，一直没弄明白她为什么要给我写这些我早知道的事。
现在倒是想通了。她不是写信给我，是做戏给你看，想让你走。”
我摇摇头：“不是，伯母不想我离开光。”
夏启隆冷笑：“她多精明，做两手准备，一边假装温情对你施加压力，一边糊弄我。
她还想说沈齐也是我的孩子。这怎么可能。”
“他和沈放长得很像啊。”我小声说。但是，如果光和夏桐有血缘关系，伯母不会让他们结婚，也会更早地让夏启隆知道这事，不需要那么麻烦地维持联姻。
“像，就是一家人？”夏启隆反问我，“就算是一家人，他们犯了罪，不该处理么？”
“但你还是放过了沈放，不是么？”我不想就此罢休。
我也清楚，争辩只能让对方恼羞成怒，根本帮不了忙。
他果然不再说话了。
第128章
要是别的人，做了终归是不合法的生意，我会觉得应当被法办。
可是……我深吸了几口气，“如果……他跟夏桐的婚姻就算不幸福，也没破裂的话，你们会非要他判刑不可么？……一定会有顾忌吧？
夏阳也会利用这层关系，想尽办法掺和进他们的事里吧？
根本不是什么公正不公正的问题……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要是我没遇到光，没跟他回家就好了。
这些该死的事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我突然哭起来。
比任何时候都感到艰难……
只是想要在一起而已，为什么别人都能顺利相爱，我和光却不行。
即使我什么都不再奢望，也还是不行。
我一直觉得，光对我来说，就是要用很多东西、下很大力气才能勉强够得到的，因为我实在是一无是处，这种命，也只能这样。我别给他添乱，就已经很好了。
但现在看来，我不仅自己差，还逼得他也要付出很多……
可是，就算我眼下再喊停，再跑掉，也已经晚了……
真不如我两年前出车祸死掉算了。
我来求情是瞎闹，没有任何有用的砝码，抹着泪，反复地说着：“您帮帮他吧。是我害了他，他并不想这样。”
光要是看到，一定会觉得我在敌人面前丢了他的脸，可我又忍不住。
就算我下跪，哭求他，夏启隆也绝对不会动心。
他等了好久，在我平静些之后才说话：“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让我好好和光相处，两个人经历很多事还能解除误会在一起不容易。”
“解除误会……”夏启隆冷笑着。
“她跟我说了你们的事。”
他没笑，冷冷地盯着我。
“她说她怀了沈放之后，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也没人告诉她你已经关起来了。
她想自杀，沈伯伯救了她，帮她找你的下落，在怀孕的事要暴露的时候，他们结婚了。
等你8年后出狱了，她去找你，你却不想听她解释，不相信她。
不仅这样，你为了获得权力，追求将军的女儿，再反过来巴结沈伯伯。”
我完全用了伯母叙述时用的字眼，夏启隆的表情虽然难看，却没叫我停下，也没否认。
“等夏桐出生之后，她对你彻底绝望了。把沈齐带回家，为了报恩。
她也觉得，既然已经这样了，还是让家更像家吧。
之前，他们一直没有实际的夫妻生活，她说，沈伯伯不算个好人，骄傲霸道，不同意离婚，却在其他任何事上都没勉强过她，她说的话，总是放在心上。
即使对你的为人有看法，也没说过任何挖苦她、讽刺她感情的话，从没阻拦过你们见面，能帮你忙的时候，他也帮忙。可是，你却很固执，心里有恨，听不进解释。”
“说完了？”
“嗯。”
“你走吧。”他的语气平静得像一张白纸。
我走到门边的时候，夏启隆突然说：“她到死都不知道，害我被关起来的就是她认为是好人的丈夫。”
“活着的时候，你不对她说清楚，现在人都走了，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啊？”
我回身望着他，“伯母说到你的事情，她很难过。这么多年她都很难过。
我想，她给你的信里不会写，但她写信的时候停下好几次……擦眼泪……”
我擦了擦眼睛，说这些都没用。
想到他们的事，又觉得，我和光还是幸运的，分开之后还是见面了，也没由爱生恨。
“她让沈齐做这么危险的事，也谈不上什么母子之情。”夏启隆又冒出这句。
“他们做的事，终归是错的，受到惩罚也是应该的。
她绞尽脑汁想让光得到保护，并不容易。
伯母以前跟我说，让我想想光一直怎么对我，念他的好。
我想到伯母怎么对他，就觉得她是好人。她做的事，就是妈妈会做的。
就算她心里想让我离开，我也能理解。我自己都觉得我该走。”
我想了想说，“你们之间的事，我不了解。她的心情……却有点儿明白。
她会得那种病，就是因为心里一直很苦。我爸妈也是这样，最后，我妈死得很可怜。
……也许，您也该想想，别人怎么对你，而不是计较他们说了什么，没说什么。”
“我来的路上就知道，我这么个人，说什么也没用。你们不会放在心上。”
可我必须要试试，“……打搅您了。”我开门出来，夏阳迎着我走过来，脸上带着看着注定输家的嘲笑：“我送你走吧？”
“不用。”我说着，还是被他抓住手臂。
我想甩掉，正在挣扎，他越钳越紧的时候，夏启隆在我们身后说：“放开他。”
夏阳很失望地松开手。
第129章
外面天已经黑了，也不知道光回去没有，我刚走出院门口就被赶上来的夏阳拉住。
他嘴里说着：“急什么，哪儿能让你这么容易走。”
我一愣，听见旁边传来低吼：“放开他。”
光的声音非常严厉可怕，夏阳像根本无意识了似的放开手。
我才看见，黑暗里光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夏阳强忍着疼，绷着脸。
过了几秒，光松手，夏阳握着胳膊像是很疼。
光走过来，看着我：“你没事吧？”
我笑着摇头，他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开，脸上露出怜惜的表情，旁若无人地用指背轻轻碰我的脸：“还笑……”
他把我拉到路灯的方向，突然又皱了眉：“他打你？”
我来不及拽住他，他就冲过去，一脚把夏阳踢倒……
在我眼里，他们像两头野兽撕咬在一起，不出声却不顾死活地打成一团。
我来不及看清他们手脚的动作，更别说劝架。
大概也就几秒的工夫，夏阳被摁在地上，没法说话，求饶般用尽气力拍着地面。
院门口的警卫朝这个方向跑过来，我赶紧拉住光的胳膊，握住他的拳头。
光还在生气，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发火是这样的，他别开头，呼吸慢慢平缓下来，不好意思地看着我：“……不想你受欺负。”
“我知道。”心里有暖流，我总是有你会来救我的念头，却在这种时候想到光要面对的麻烦、我们又不能在一起了，感到心酸。
有人把夏阳扶起来了，他趁光在跟我说话踢在光的腿上。
这回是我火冒三丈转身扑向他：“你这混蛋！”只知道用力揍他，直到被光拦腰抱住。
周围人已经多起来了，老天恰到好处地下了小雨。
夏启隆站在院门口望着我们的方向，他没出声，保姆很紧张地跑过来，在他身后撑起了伞。
一个刚才也坐在客厅里的军人走过来，低声对光说：“齐哥，我送你们回去。”
夏阳还想说什么，张口之前就被另一个军人拉走了。
我看着光的表情，他很平静地望着夏启隆，没有生气和怨恨的感觉，恐怕真的是“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惩罚”。
车停在小区附近的路口，我们下了车，一路上，送我们的军人一直想说什么，但每次都只张开嘴却没出声，最终也只是说了声：“齐哥，多保重。”
光微微笑着点点头。
“朋友？”
“嗯。”光又不多说了。但他拉着我的手，让我觉得安心。
没走几步，路旁停着的一辆车亮了两下车灯，房东打开车门冲我招手。
他东张西望，偷偷摸摸地说，今天有人打电话给他，让他别把房子租给我。
我后悔刚才没多打夏阳几下。
房东挠挠头说：“我本来是有点儿不放心，刚才来了之后上去看了一趟……
不过话说前头，我可没动什么……反正我马上跟我媳妇儿去美国几个月，房子就先这样吧。”
他越过我看了看光，皱着眉低头小声说：“我还以为你找了个带孩子的女人，想着你年纪轻轻还真够可以的，怎么是个男的。”他偷笑，“我觉着你虽然奇怪，但看着不坏，就不帮别人欺负你了。那种威胁我的方式，我也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