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就当自己只有一个儿子……这样咱们心里都好过。”
我笑着，“乔院长，快回去吧。家里人等着你呢。”
第79章
我回了工作室，其他人问我玩得如何，我说，挺好。
一个人开玩笑说：“你还真是工作狂，也不回去休息休息，先来跟我们一起加班啊？”
方权探出头来，看到我，立刻又缩回去了。
几秒之后，他出来，说都去吃晚饭吧。
回来的路上，方权凑过来对我小声说：“出去一趟也不错，是吧？”
“嗯。你以后不用费劲安排了。”
“怎么？”
“没什么。”
方权想了想，说：“我觉得乔院长是个好人。至少在我看来是。
他以前帮了我很多忙，所以，我也想帮他。
无论发生过什么，他肯定有苦衷。……”
我快走几步，赶上前面几个人，听他们讲黄段子去了。
我在那天明白了感情破裂是怎么回事。
所有理由，都解释得通，所有错误，可能都是误会，但已经没有耐心听对方说下去。
“感情有理智所不能理解的理由。”我一直以为是说爱情的。
在这种事上也一样适用。
努努力的话，也会理解吧，……甚至原谅。
可我宁愿把那条路封死。
我对光道歉，他说：“别说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就是在这儿，怀着认同感惊醒。是啊，有什么用。
我在心里埋怨我爸的话，都能在这儿被光用上。
——“是你不在乎我。”
——“是你不要我了。”
我摸摸脸，没有眼泪，觉得自己健全多了，也坚硬多了。
几天之后，我们一直苦干的项目总算是盖章交图了，全体一起出去唱卡拉ok。
方权心神不宁，出去打了好几次电话，我没太注意他，倒是出纳在我旁边说：估计又吵架了。
方权最后一次打了电话进来，表情比竞标失败还阴沉。
不断点酒往肚子里灌，跟人干杯。
后来，他们不得不要了一个桶，让他对着桶呕吐。
等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拨开扶他的人去厕所之后，出纳说：咱们还是都走吧。
“就把他一个人留下么？”
“嗯，以前都这么干。这样也好，给他留点儿面子，哭闹起来多不好。”
KTV就在我住的旅馆旁边，我不想别人知道我住在那儿，跟着他们兜了个圈子，在另外一边下了车，重新走回来，看见方权正在门口扶着一棵树吐。
我想他不会注意我，若无其事地到马路对面，打算走掉算了，可眼瞧着他走了两步倒在地上。
我赶紧跑过去，把他扶起来，他睁开眼，看着我：“你……怎么不走？”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回家！”他叫喊着，“我他妈才不要回家！混蛋！”
平常故作严肃的一个人，撒起酒疯来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孩子气。
我试了几次，每次放开他，他走几步就要跌倒，踉踉跄跄，两次真的摔倒，最后一次卡其色的裤子里透出血来。
我只好把他扶回旅馆，放在脏脏的地毯上。
他嘟嘟囔囔：“你算什么。老爸是院长了不起啊？”
看他撑起身子，我怕他吐，赶紧拖到卫生间里，他果然吐了一地，栽进自己的呕吐物里，又抬起头，“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上床？我很难看么？”
找服务员拿了一个盆，用温水泼到他脸上，他咕咕咕吐着水泡，我把他冲干净，看他还要吐，就只好把他留在那儿了。
第80章
天亮之后，我坐在床上看电视，迷迷糊糊地听到水龙头打开的声音，过去看看，方权拉了帘子在洗澡。
他的衬衫弄湿了，我找了件自己没怎么穿过的上衣放在洗面台上，走出去，关上了门。
过了很久，他出来了，穿了我的上衣，裤子有点儿皱巴巴的，他把血迹洗掉了，扯了扯，说：“我拿吹风机吹了吹，还是潮的。”
外面响起敲门声，我以为这么早只能是服务员，没多想就开了门，阿姨站在外面。
我走出去，把门带上，留了条缝。
“打搅你了？”她大概是察觉到里面有人。
我说：“嗯。”
她给了我一个信封，我推开。
“这是我欠你的钱，我用该给你的生活费去炒股了。”
她咬了下嘴唇，“本来想存到你的账户上等你自己发现。
我跟你爸说了。他很生我气。说我还是这样面对面给你比较好。
……你要恨就只恨我一个吧。你爸他不是不想管你。
之前为了小港的病还有买房子，我们把积蓄都花光了。
我自己身体也不好，工作断断续续，弄得他压力很大。
你以为我们轻松惬意，其实也筋疲力尽了。……
别说什么断绝关系之类的话。很伤他。”
她颤颤巍巍又把钱交到我手里，我甩到地上。
她弯腰捡起来，塞到我手里，攥紧。
“他没想跟我好，不是从开始就想离开你们。是我逼他。
就算我又怀孕了，他还是不想……所以，我跟他说乔港有病，养不大，我吓唬他，骗他。没想到乔港真的病了。……医生说，他脑子里的以后还会长瘤。”
她用另外一只手抹眼泪，“我……”
我说：“那些话，对别人说去吧。你走吧。”
她低下头，放开手。
“我跟他说的不是气话。你们当没我这人，挺好，大家都好受点儿。
我不该来。但做个了断也不错。”不然我总会觉得最后还有个什么人可以依靠一下。
在医院，我妈总是问我跟我爸说什么了，我复述给她听，她打我，说：“说这些干什么！”“跟他说屁用！”
可她不讲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我对我爸说得越来越少，对她也说得更少。
她不见他，又站在窗口看着他走远。
等她站不起来，就问我：“他走了么？”
“早走了。”
“你跟他说什么了？”
“说你倒下起不来了。”
“多嘴！”她伸出瘦腿踹我。
信封里的钱，比我想象得要多，实际上，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现金，扔到床上，看了看坐在旁边椅子上的方权，说：“我又欲求不满了。”
他露出苦笑。
并没做什么，与其说我没胆量还不如说是方权。
我靠近他，他噌地就站起来，表情严肃。
然后我笑了，他也笑了。
我们在附近吃了早饭就去工作室了，果然没人来。
我被阿姨和那包钱弄得心烦意乱，开了机玩CS，挑了最简单的场景，跑去抓起散弹枪，一直爆头一直爆头一直爆头，看见远处的敌人脑袋开花四肢叉开地倒下。
第81章
既然工作告一段落，我想离开，但没想好能去哪儿，北京已经从地图上划掉了，再废掉广州，去哪儿都行，反而难以决定。
乔院长像是怕我跑了，找了我好几次，我想尽各种办法躲。
没意思，那种表白心迹回顾过去讲述委屈表示抱歉而实际又什么都改变不了的过场戏，我这窝囊废，也从中得不到任何快感，反而一遍遍受折磨。
没两天，方权和工作室的二把手带着我和另外两个人去三亚调研，接了一个度假村设计。
要做的事情不多，也就是拍拍照，搜集些资料，这次的甲方非常有钱，开了两次会之后提出想在另外一片海滩再建一个高级酒店，看过地，招待我们去亚龙湾的高级酒店住两天，说是要建这个档次的，让我们这些穷鬼体验体验生活。
我像个偷渡的人，突然觉得，留在海南也不错，真的是“跑到天边”了。
我喜欢海，喜欢像尸体一样漂在海上。
在亚龙湾的第二晚，我们一伙人去吃海鲜大排档。
本来气氛挺好，中间方权躲到到很远的地方打电话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二把手说，这回完了。方权还没半个小时就闷声不响喝到吐。
轻松的气氛全被搞坏了，大家都很扫兴，虽然无情地抛下他换了桌，但还是不能当他不存在。
我对喝酒没什么兴趣，自告奋勇说，我送他回去吧。
他们立刻点头如捣蒜，好好好。
再次跟个喝醉的人坐在一辆出租车里，不过光是装的，方权却是真醉了。
他说着含糊不清的话，也不知对什么人念叨着：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笨蛋。
想把他扔在屋里回我的房间，谁知他死拽着我不放，自己躺在地上就行了，还用力抱着我的腿把我拖倒。
“你别走。”他的眼睛不能固定在一个地方，晕乎乎地左右慢慢转动。
脸全红了，凑近我，向我脸上吐着酒气：“做吧，跟我。”
“做屁。”
“你、也看不上我、你。”
“滚蛋。”我摁着他的脸，抠他的手。
我是贱，当时为什么不这么死命拒绝光呢？
他想亲就让他亲，他想摸就让他摸。
是因为觉得他长得好看么？
现在回想他那时的眼神，还历历在目，好像怀着很深的感情，直直地盯着我，——照他说的，也确实是早就对我动了情……光说着“我喜欢你”……
就算是我知道后面要发生的事再好也只能让我难过，重来一次的话，我可能还是……
我愿意。
想到光，又松了手，方权没再往前凑，趴在我腿上，念叨着其他废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自己也喝了几杯啤酒，变得很敏感。
一整夜，方权不折腾的时候，我就想到光。很想见他。
是不是该回北京去偷偷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他对abb说了那些话，——也不知道abb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他心里，被我弄得很难受吧。他也很能憋着不说。
……其实，只是我想见他。
我想走，却总是被方权拽住，他反复重复着：“别走。”大概不是对我说的。
快天亮的时候，我也累得睡着了。
醒来一看表，已经9点多了，方权从地上爬起来，对我说了声“对不起”就去卫生间了。
我站起来，浑身僵硬，出了门，穿过走廊。
落地窗外是酒店的花园，有各种高大的热带植物和穿插其间的水流。
我看见一个小女孩正蹲在水池边看里面的鱼。
想念光，所以在我眼里，连她看起来都很像点点，头发的长度，辫子的样式，红色的裙子。
我停下，出神地看了很久。
那个小女孩站起来，突然转向我这边，我们对视着，她的脸竟然看起来也像点点。
第82章
盯着她，她大叫：“爸爸！爸爸！”
我吓了一跳，赶紧躲到墙角后面偷看，走过来的男人真的是光，我笑了，难道是因为这样我晚上才那么想他么？
看见他弯下身子，听不清他和点点在说什么。
我向前迈了一步。
如果他看到我，笑，就代表他会原谅我。
如果不笑，即使是厌恶的表情，我也能抓住机会看看他的脸。
这时，夏桐走过来，她伸出手摸着光的背，滑上去，握在他的肩膀上。
我退回来，在光望向我这边之前，彻底躲起来，蹲到地上。
服务生从我身边经过，又转身看看我：“您没事吧？”
我摇摇头，像猫一样，四肢着地爬走，外面的树丛正好可以挡住我。
我不时回头往通向花园的门看看，其实是自作多情，光并没走进来。
他已经不用找我了。
一家三口的生活真是美好。像我爸他们一家，光的一家……
光的侧脸看起来更好看了……整个人也更有精神了似的。
还是正常的家庭生活有用也更有意义。
abb没骗我，光也是说的真心话。怨不得别人，是我自作孽，把他交到别人手里。
我该高兴，做了对他好的事。
想着这些话，又莫名其妙地感到愤怒。
夏桐摸他的姿势那么自然……我是在吃醋还是在嫉妒？
连关系最好的时候，为什么我都没有“这个男人属于我”的自信……
为什么我总是感到不该得到、要失去？
她却像从没失去过，从结果来说，也是这样吧。
我对于光，可以忽略不计。
在一起的天数连一年都不到，也就是他整个人生的百分之一。
我站在楼道的角落里笑。
在想什么啊。
只要我活着，光对我来说，可能也一样只是百分之一而已。
再说，我对任何人来说，都可以忽略，不单单是光。
反复想着这些话，让自己发热的头脑冷下来。
我绕了很大的圈子，偷偷摸摸走到院子另外一头，光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那里只有三三两两从餐厅里吃了早饭出来的游客，站在树下拍照。
接着，我去敲了方权的房门，他不耐烦地打开门：“怎么？”刚洗完澡，只穿了浴袍。
我把他推进屋：“做吧。”
他愣了一下，苦笑：“什么啊。”
我向前一步，靠近他，他要往后撤，我拽住他，迟疑了一下，吻了他的嘴唇。
他挣扎，我拽着他不放，双手抓着他的肩膀，把他压在墙上。
他慢慢放弃了挣扎，有种“随你便吧”的无奈。
身体贴得太近，我能感到他下身硬了，放开他，可心里和身体里那种说不明白的难受还是在横冲直撞。
只是看到了我早就知道的场景，却出乎意料地接受不了。
方权摸摸我的脑袋：“出什么事了？”
“没怎么，只是突然想……”
“心里不痛快？”
“嗯。”
他微微低下头，说：“我也是。”把手放在我的腰上。
第83章
第一次进入别人的身体，像我所有经历过的第一次一样糟糕。
方权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我也心虚，可是，不想让他碰我，装出强硬的态度去摆正他的身体，限制他的行动，跌跌撞撞又竭尽全力，我能感到头顶和太阳穴的青筋在抽动，毫无头绪的状态不知僵持了多久，方权突然射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退出来，摘掉安全套，挡开他的手，自己随便撸了几下了事。
谁也不挨谁地躺在床上，既不舒服又很沮丧，我觉得方权也一样。
“我有十几年没跟20岁的人上床了。”他说。
“对不起。”
“我倒觉得是我扫了你的兴。”
扫兴？……这种在心情不好的状态下做的爱本来也不是为了愉悦……
“我很笨。”我说。
他说：“你算不上最好，但也还可以吧，比我想象的好。”
我不懂他是怎么衡量的，也不太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大概只是安慰我：“这是鼓励么？”
“嗯。”他想了想，笑着说，“加油。”
我也笑了，笑得很短暂，因为方权又问：“你怎么突然心情不好了？”
“那你又为什么？”
他平躺着，沉默了很久，说：“他跟别人在日本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