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她，那跟小猫过呢？她就笑。
小孩子像小动物，谁对她好，她就想和谁在一起。
我小时候不在爸妈身边，先是跟爷爷奶奶过，后来又在小齐家。
那一年真开心，什么东西都先让我挑，好吃的也先给我，他们都让着我。
我妈来接我回家，我不想走，小齐带着我躲到柜子里。
后来被大人找出来，我在阿姨怀里哭，走的时候抓着小齐不放，把他手都抓破了。
在车上也一直哭。到现在，我这么大了，那时的感觉还记得。
夏阳老说什么亲生不亲生，”她微微地摇摇头，“跟那些没关系。
我对小齐说，还是要把点点带在自己身边。
他不说话，我想他跟点点心里都是偏向你的，他出来之后也会来跟我要孩子。
我问他是不是怪我当时抛下他们离开了，他只是说，如果我没走，他可能就不会遇到你了。”
她对我说这些，语气里透着伤感难过。我想说些安慰她的话，但是……
我在这事里的角色，说什么都显得假惺惺。
出院之后，夏家最终同意让点点跟我过，但提了附加条件。
我必须接受他们找的小时工阿姨。那人看起来很勤快，话不多。
她每天下午来4个小时，买菜，打扫房间，准备晚饭。
我不能按时接点点的话，阿姨去接。工钱不用我付。
夏桐的丈夫在我住的小区租了一套房子，只要他们在北京，就让点点去跟他们住。
我没选择的余地，想想看好像也算顺理成章，都答应了。
这样的结果，似乎从各个方面看都不算太糟。
我想着点点说话的事，总不能两次都搞错了，我问点点，求她对我说话。
她有时笑，有时也着急地半张着嘴。我不想逼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引导。
她看到我失望的表情，也真的难过。我赶紧笑，也逗她笑。
给光的信越写越长，越写越详细，这些都写在信里，等着他回信。
他让我别着急，点点一定能说话，耐心等等吧。
我真笨，才发现家里的每件事都有光参与的话，即使距离遥远也像在身边。
他的信都不长，大概也没时间和机会一直写下去，可是，看着那些话，我觉得安心。
似乎光知道得越多，就越明白我的想法，不像最开始那么担心了。
第162章
重新回去上班，头两天都没什么图让我画，很清闲。
之前打过电话给项目负责人说我病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说，那就好好休息吧。
十几天里，老板一直没给我打过电话，不太像他爱问东问西要弄清楚的性格，我又担心自己这回是真的要被开除了。
第三天，项目负责人叫我开会，我有些奇怪，他不耐烦地说：“你可是甲方点名要见的。”
在会议室里，甲方的人明明也到了，却迟迟没说正事，像是等什么人似的闲聊，直到他们接了个电话，确定那人不来了，才跟我们谈起来。
在我看来，高级住宅区规划和楼体设计要等方案确定才有我的事。
说得差不多了，甲方又提到，设计售楼处的问题。
“乔小毛是……？”他们突然问。
项目负责人扭头看着我：“就是他。”
对方的项目经理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他旁边的一位同事突然笑了，他们对视了一下，经理也笑了，我尴尬地看着他们，不能确定那些笑容里的嘲笑和不怀好意是不是我的错觉。
那天下午，项目负责人端着杯水走到我旁边，问：
“你知道他们今天开会笑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韩总指定了要把售楼处交给你设计。
他今天本来也要来开会的，说是好长时间没见了，想看看你。”
我知道那是韩宇峰集团里的公司，却没想到会这样。
他呵呵地笑着：“赶不过来八成还很难过呢吧。
我本来说，设计不交给你，让你挂个名儿算了，没想到老板也同意了。
你真不赖啊，到那儿都有靠山，这么厉害还不如自己开公司算了。
跟这儿画图也太屈才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听得见旁边同事在笑，我自己也无奈地陪笑。
他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我没听进去。
我是同性恋以及韩宇峰喜欢年轻男孩都不是什么秘密。
项目负责人对我在上海时的生活状态很清楚，也知道我在工地上的事，他跟其他人也说过几次，有个同事还问我是不是真的有sm的性癖，难道不觉得疼么？
归根结底是我太弱了，不靠别人的帮助根本就不行，私事又多，给人留下不专心工作的印象。
他自说自话似的冷嘲热讽着，见我没有反应，也没趣了，这时有人叫他看方案，他才咂着嘴走掉。
我从办公室溜出来，给韩宇峰的秘书打电话，以老板的名字问韩宇峰人在哪儿，她说在回总部办公室的路上，她接着问有没有预约，我挂断了。
我不顾秘书的阻拦，跑进韩宇峰的办公室，他正跟另外两个人说话，看见我进来，嘴角挂起笑，对那俩人说：“就这样吧。”
他们走出去，韩宇峰挥挥手，让秘书也出去。
“怎么样？”他笑着，“我的安排还不错吧？”
“我不用你这么‘安排’。”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说什么呢？”
韩宇峰从他宽大的皮椅上站起来：“我不想怎么样。你觉得我想怎么样？”
他盯着我，我瞪着他。
“老子他妈要想睡了你，你现在就不会穿着衣服跟我眼前站着！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这么一说，我不由得低下了头。
我不擅长跟人发火，来的路上一直很生气，但真正想说的就那么两句，没更多可拿来骂人的。
只听他叫着，“我操，我竟然还有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一天！我操！”
我也知道他应该不是出于羞辱我的目的，“你帮我，我很感激你……”但我除了口头说说，没有能向他道谢的东西，“我不想做那些设计。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个的。”
“还就非让你做不可了！！”他双手按在桌子上。
“我……”韩宇峰不是狠不起来，不能话说得太绝，不能影响老板，也不能失去工作，我提醒着自己，慢慢说，“我不行。没做过。”
“没做过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行！”他说，“什么都得有第一次。”
“我不是注册建筑师，连本科都没念完……”我小声说，“你是好意，可是我……”
他歪了下脑袋：“设计的事，我不是搞专业的，但我干房地产这么多年，见过的建筑师多了。
傻逼多了，大忽悠多了去了，学历不过是混事儿的招牌，跟水平没关系。
再者，一开始我可没好意思直接提你，是你老板说那玩意儿可以让你弄弄，他给你把关。”
“我真的不行。”
“我操！我他妈说你行你就行。我不是傻子，售楼处是给我挣钱露脸的玩意儿。
我怕有问题，这一通调查研究，”他用两个手指在桌面上迅速点了一圈，“问了冯以骏，还有你们系别的老师，都说你当初还不错。”
他望着我，“我怎么这么严谨敬业啊，说着自己都感动了。我乐意找你做，那是看得起你。”
“别人会议论，对我老板、对你都没什么好处。”
“议论？能议论出什么来啊，说出大天去就是我跟你睡过呗。你说睡过没有吧？反正也睡了。
有什么了不起啊？还能说什么？说我喜欢你优待你？怎么着吧，我乐意，越他妈有人废话，我就越要这么干。”
“你……”我脑袋里嗡嗡的，想不出还能说什么。
他收起暴躁无赖的嘴脸，朝我走过来，声音也放轻了，“管别人说什么呢。少在乎点儿别人……”他皱了下眉，“我才知道你带着齐哥的孩子一块过……真跟个小寡妇似的。”
“别瞎说，不吉利。”
“哟，您是护着他呢。”
我猛地察觉到他越走越近，赶紧后退。
他笑出声：“好好，我怎么这么爱调戏你呢。
反正你现在就是种寡妇心态，怕别人说三道四就什么都要撇干净什么都非要自己硬扛。
没必要。这事儿搁到别人身上，高兴还来不及。”
他想了想又说，“有你老板，还有我手下人盯着，设计太差了再换人呗。”
第163章
那天，韩宇峰非要请我吃饭，我坚持要回家，他发火瞪眼，非要送我。
下车的时候，他又说了些不三不四逗贫的话，说我要想和男人温存的时候，可以去找他：“我的尺寸和时间也不在齐哥之下吧？”
我没回答，但想到了光。
前天下了一部毛片，里面男主角的身材有些像光，一开始我看得很有兴致，吞着口水头皮发麻瞪圆了眼，可在展示身材和器官的场面结束之后，出现了别的男人，他们亲热的动作很温柔，结果我吃醋了，心疼不已，像做了噩梦，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我……非常想念被光搂在怀里抚摸时的感觉。
“想什么呢？”韩宇峰问。
“想他。”我脸上一定带着痴笑。
“那么饥渴？”他也笑了。
“确实有点儿……”我推开他伸过来的手，“我只想他。”
韩宇峰装出失望生气的表情。
看他车开走，我没走两步，有人拍我肩膀：“小猫。”
我回头一看，是老狗和他的男友。
老狗上来就板着脸说：“有人了？那打情骂俏的。”
我想他是看到韩宇峰误会了，考虑要不要解释，却想到了别的：
“光说你认识一个儿童心理医生，给点点看过病，你还有他联系方式么？他现在人在哪儿？我想找他再给点点看看。”
老狗愣住了。
那个心理医生竟然就是老狗的男友，正好赶紧拽着他们跟我回家。
点点好像还记得他们，很文静地笑着。
我大概说了来龙去脉，医生也摆出专业又亲切的姿态跟点点说了些话。
直到阿姨催我们吃晚饭，大家才坐到餐桌边。
点点的不说话是逐渐恶化的，我走之后，她不跟沈放和夏阳说话；
光和夏桐离婚之后，她变得只对他们俩说话；但去美国之后，她就不再出声了。
医生说，不能着急，最近开口说话应该是好转的信号，不过，要真的自如地交流，恐怕还有段时间，上次光没有继续治疗有点儿可惜，本来她已经对医生说话了。
老狗若有所思地想起什么“哎”了一声，我们都看着他。
他盯着我：“光到底什么时候对你有意思的？”
“嗯？”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挠了挠下巴，笑着：“我一跟光说要把医生介绍给你，他就不带点点去看病了。”
我脸红了。医生也笑了。只有点点疑惑地看着我们。
老狗接着说：“我跟光说了，他不在你自然会找别人，不用给你安排，他说你不是我想的那样……”他叹了口气，“等，是件很难的事，但我肯定是站在他一边的，可不准你背着他跟别人乱来。分手可以，骗他不行。”
“不会。我们有约定。”虽然我的心意一点儿都没有想要改变。
道别时，和医生约了看病的时间，他对我说：
给小孩子治这种病是个漫长的过程，要有希望也要有恒心，重要的是，感情上要照顾好孩子，不离不弃，别给她压力，也别刺激她。
我用力点着头。
晚上，点点洗过澡，我给她吹了头发，慢慢地梳通，她回头看着我，抱着我，我把她搂在怀里，她轻轻在我耳边说：“小猫。”
我心里一惊，怕是自己的错觉，央求她再说一次，再多说点儿，她只是笑，温柔地笑，像妈妈给了孩子一块糖，又怕他蛀牙不敢给更多。
我刮了她的鼻尖，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第164章
跟方案组的人一起去看了现场，途中项目负责人又笑话了我两次，我想着韩宇峰说的那些话，倒是对这些奚落感到无所谓了。
回办公室，一看老板来了，我就进去问他设计的事，这么安排怎么都不妥当。
“怎么不妥当。妥当得很。”他边说边拿起电话，冲我摆摆手，做出不乐意和我多说的样子。
我好久没自己设计了，虽然每个参与画图的项目，我都在本子上瞎画，但和真的设计还是不一样，想充满信心，又没法不畏首畏尾。
临下班的时候，老板把我叫进去，示意我把门关好，对我说：“你以后不用每天来上班。”
“我被开除了？”我又惊又呆地望着他。
“什么乌七八糟的，我跟你就没有雇佣关系。”他瞧我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快速地说，“你只是跟我这里打零工，懂吗？咱们之间没有合同的。
我又不给你上保险。你户口都还在学校嘛。”
我完全懵了，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你爸是乔冠新？”
“他……”
“我跟他还蛮熟的呢。叫他一说怎么好像我非法雇佣童工似的。”
“我……”
“他他他你你你什么啊……我们商量过了，你呢，还是去把书念了，这个事我这几年也没少跟你讲。
但你不是要经济独立么，还有小姑娘的问题，我给你一些零活，比如这次的设计。
时间也不紧，自由度比较大，到时候给你算酬劳就好了，大四好像不是很忙嘛，你自己安排。
我算算看，一年给你几个设计，收入跟现在差不多的，半工半读，辛苦是有一点，钱不多，勉强糊口该没问题。
让你做设计的事我考虑一段时间了，其他人不是没有意见，但我还是看好你的。
你那个小本本还不错嘛。”老板的表情很认真，“念书很重要，最好还是把五年都念完。再看看有没有兴趣念下去。
你看外面办公室里有几个不是硕士以上的？
男孩子嘛，不能胸无大志，不要成天只想着居家过日子。为了以后也得打好底子嘛。
不然回头你跟着刑满释放人员带个孩子光靠画我这点儿图怎么过，哪里有生活质量可言呀？”
我笑了，老板想得好远。
他在老板椅上托着腮：“唉。侬可真是个烫手山芋。记得别给我丢脸。以后要知恩图报。”
“嗯。”我心里充满感激，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用表忠心了。好好做事吧。”
他们大概商量好了，我刚进家门就看见姐姐坐在沙发上等我，小猫在她怀里打着呼噜。
姐姐来是让我回学校的，她已经和爸爸去学校办了相关手续，连学生证都拿到了。
我爸怕跟我谈不拢，自己躲起来了，让我姐留下劝我。
点点拿着学生证在手里玩着，那上面还是我好多年前的照片。
姐姐说，我在上海那段时间，她去劝我回北京上学，失败之后就直接来找光，光告诉她自己惹了祸，进监狱只是时间问题。
她听了没再坚持让光去上海找我，也没对我说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