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竞新找化学老师下完棋,准备上个厕所再回另一栋楼上课,进来就听见有人轻轻地哭,像是乔小毛。
他退出来,站在拐角,果然看见乔小毛从厕所走出来,往楼上走,赵竞新悄悄地跟着他,看乔小毛走到五楼还往上爬,那是楼顶,他明白了乔小毛想干什么。
楼顶的门是用链子锁起来的,乔小毛可以从门缝之间钻过去,赵竞新却不行。
他顾不得多想,跑去找人拿钥匙开锁。
赵竞新跟看楼的老大爷说,孩子在班里受了点儿气,想不开,自杀的事弄得班里都知道了也不好,还是别说了。
老大爷被他从午觉中拉起来,很不舒服,也没往心里去,反正这些都是老师们的事。
赵竞新把乔小毛的衣服掸干净,刚才扔在地上沾了不少灰尘,低声对他说:“认命吧……认命吧。你的命现在都是我的了。”
赵竞新觉得,从那天开始,他捡了被老乔丢弃的孩子。
但他不是扮演父亲,而是养了个娈童的主子。
乔小毛很容易控制,胆小又温和,是天性。
如果他能活在另外一个境况里,大概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他需要有人能稍微给他点儿鼓励、关心、爱,像打气一样,把他被人挤瘪的心撑起来。
赵竞新跟乔小毛说话,问他班里的事,学习成绩,每次都给他带些吃的和文具,借他书,问他读后感,但又怕对他太好,会导致恃宠而骄或其他意外,所以,时不时对乔小毛很凶,总是强调,你的身子是我的,命也是我的。
天冷了以后,有一次,弄着弄着,赵竞新觉得乔小毛的手又凉又糙,很不舒服,不耐烦地抓着他的手看。
手指红红的,手掌干得撸两下就起了白屑,像晒干了泛着海盐的鱼皮,手背开裂了,一条条血道子。
“别拿这么恶心的手碰我,用嘴。”
他抓过乔小毛的头发,插到他嘴里,一下下猛攻,让他几乎不能呼吸,最后,赵竞新不光射进去,还是捂住他的嘴强迫他咽下去,一松手乔小毛就跪在地上干呕了好久。
第二天下了课,赵竞新悄悄给了乔小毛一副手套。
等再到私会的时候,他看乔小毛没戴,手依然冻得通红,问他为什么不戴,他不说话,赵竞新抓起来一看,他手上全是伤,V字形和Y字形的奇怪伤口,“怎么弄的?”
一看乔小毛紧张地摇头,他就知道是钟克干的。大概是用剪子铰的。
“手套也被剪了?”
即使得不到回答,他也知道答案了。
他气得头皮发麻,想骂乔小毛笨,忍住了。
如果他不笨,足以保护自己,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那天,赵竞新除了亲他和搂着他,没做别的,搂了很长时间,乔小毛以为他该要想做那事了,不然就来不及了,伸手去摸赵竞新的裤裆。
赵竞新拉住乔小毛的手,放到腰上,慢慢感到他也搂着自己,“喜欢么?”放开的时候,他问,第一次看见乔小毛可能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嗯。很暖和。”
心里刺刺地疼,他又搂住他。
乔小毛不懂是怎么回事,想起之前姐姐这么紧地搂着自己是因为难过。
他的小手轻抚着赵老师的背,不知道能说什么。
第9章:光
第一次跟小猫过了夜之后,光整天心神不宁地想着他,想他在饭桌旁的微笑和害羞,想他被搂抱时的颤抖、在床上的温顺。
揣测小猫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怎么看待自己。
为什么我说爱一晚,你愿意;我说我还爱你,你就不愿意了?
光怪自己那么快说什么爱,现在谁对感情都很小心,第一次聊天就说这种话,肯定把小猫吓着了。
况且小猫洗了澡回来,在床边打算穿上衣服,光走过去摸他瘦瘦的背,情不自禁地吻他的脖子,最终还是把他按到床上,又做了一次。
“他一定觉得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他上床的。”
光在感情上很被动,无论是对和事佬还是夏桐,很多事后来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都是因为他没在恰当的时候说清楚。
他以为没什么可说的,早晚都会明白,之后,别人有了猜测和误解,他不再解释,那些伤人的话,却会当真记在心里:“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啊。”
光也反省,但是,这大概就是性格吧。
他的家庭没给他别的选项,父亲、母亲还是哥哥,都是这样,一意孤行,不与说明。
唯一让他感到疑惑的是,怎么他们能放得下,自己却放不下。
他跟和事佬到现在,周末偶尔会在网上遇到聊几句,有种朋友般的关心,界线却很分明,不谈光的工作、彼此的感情生活,至于跟谁在一起,只做个交代。
和事佬总是让光出国的时候找他玩,说那边生活很简单,风景好,空气也好。
光不知道如果真的见面能说什么,“我当初不是……”,早就没什么可解释的了,或者该说解释了有什么用。
光一连串想到很多事,他从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夏桐的照片。
婚姻从开始就有问题,那不是真的爱,两个人都不是。
证婚人在婚礼上抑扬顿挫地说:“从今往后,你们要放弃个人生活投入家庭生活,这更为艰难,也需要你们一起努力。”
光和夏桐,从家庭生活这个角度来说,也算还好吧。
所有家庭生活的形式都被好好地巧妙地努力地维护着,每周至少有四天一起吃晚饭、睡在一张床上、有规律的性生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他想要什么,夏桐都不阻拦;她想要什么,光也不阻拦。
“你想找男人的话,我不会管的。”
虽然说“知道”,但夏桐在家,光一次也没做过那些事。
如果说好的话,也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可如果说这样的生活不好,又似乎也太过吹毛求疵了。
至少在夏桐逼问他“你爱我吗?现在。”之前,是这样的。
该回答“爱”,应试教育的思维,结果,他想了想
——晚饭中喝了太多威士忌,热乎乎的血敲敲打打地在身体里流淌,他推倒了沙子做的城堡——说,“爱过了。”
整个青春时代,认认真真地放在心里,爱了很多年,直到他发现,对夏桐来说,这种感情是一件需要占据、不能松手的东西,却也仅此而已
——“你必须得娶我,因为只要我想跟你结婚,你就只能娶我。”
听了“爱过了”三个字,夏桐哭了。光看着她,摸摸她的头,像小时候。
虽然答应过夏启隆不离婚,但如果夏桐想那样的话,离就离吧。
“什么都可以给你。”光这么说。
她什么都不要,不吭声地走了,连张字条都没留。
夏桐走了之后,光跟露露介绍的女人吃过两次饭,即使只是出于解闷的目的,他也感到兴味索然。
老狗带他去了gay吧,光反倒过了几天算是花天酒地有酒有肉的日子,只满足了器官却没感到动心,很快他就又缩回家里,晚上一边喝酒一边开着电视上网。
周五,他去接点点,看到孩子就很惭愧,沈放总说他对孩子太溺爱了,可光明明觉得爱得还不够,确实也担心教坏了点点,难以很好地把握严厉和温柔之间的分寸,再加上当着孩子的面喝醉,醒过来又更惭愧。
骂自己是差劲的父亲,心里认了这种“差劲”,反而会变成更差劲的父亲。
他跟露露说,点点还是给你们当女儿更好。
露露没说话,担心地望着他。担心本身,更让他不舒服。
杯子空了,他放下攥在手里的相框,出去倒酒,拿了手机,下注似的给小猫发短信。
他发了三条,都赔进去了,决定赌更大的,给他打了电话。
没人接,他不断地按着重拨、重拨,直到小猫声音响起。
光喜欢小猫的声音,很平稳好听,让人安心。
当他真的出现在家门外,光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把小猫拽进屋,搂紧,他能感觉到小猫的心也在扑腾扑腾地跳着。
小猫身体还在发抖,又推他。
你来了,是不是表示你也有点儿喜欢我?
等小猫来的过程中,他体会到从未有过的焦躁不安。
“他会不会来”这一个问题变化出各种胡思乱想的鬼念头,铺天盖地向他压过来,轮番打到他脑袋上。
跟以前不一样,暗恋或相恋,对方的态度都很明确,不用猜。
这次,需要采取主动了,他却摸不透,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想小猫早上说的话,“419,不是吗?”
光没有回答,只是咬了下后牙。
小猫笑着说:“我走了,再见。”
他翘着的嘴角,微微眯着的眼睛藏在长长睫毛后面,有点儿八字的眉毛,光看不透,这种笑,代表什么意思?
光把他再次叫到家里,对他说“我喜欢你。”小猫也笑了。
光学着他的笑,揣摩他的心情,明白了他没拿自己的话当真。
那天晚上,光对小猫很温柔,想让他知道,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可是,能做的只有做爱而已,他想跟小猫说几句调情的话,又打破了气氛,没两句小猫就翻过身去了。光只好把他掰回来,半强迫似的搂着他。
光等着小猫睡醒,盯着他的脸。
很少觉得什么人长得漂亮,但光愿意一直看下去,雀斑很可爱,让小猫更像一只小动物,睡熟了的样子显得很不安,温顺地防备着。
光忍不住偷偷亲他的嘴唇,结果小猫一睁眼就害怕得向后缩,光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鼓足勇气凑过去说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你喜欢上我。”
小猫笑着,说出这种回答,轻而易举地把光丢进冰窟。
会说的情话只有三句,我喜欢你,我想你,我爱你,光都说过了,小猫人虽然来了,却不相信那些话,只是“你有要求我就满足你”,做爱可以,但别谈感情,你说什么,我也不相信,心躲得远远的,带着冷冷的拒绝。
夏桐那张没及时收起来的照片更是雪上加霜。
你不仅是个脚踏两只船的混蛋,还是个更不靠谱的双性恋。
光觉得自己是只发情的狗,发情的对象却是只猫,一再缠着,猫要跑了,他就把猫吼回来或叼回来,在猫身上拱一拱,让他躺在自己怀里,困住他,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交流起来这么困难,一只蠢狗要让一只猫懂自己的意思。
这根本不可能,况且还有小凯的问题,根本来不及解决就走到这一步了。
光去沈阳都安排在周末,是为了配合沈放的时间,但沈放总是待一天就离开。
他晚上无聊地泡在聊天室,小凯发现他ip在沈阳,就约他出来见面。
见到光,小凯不由得心花怒放,酷酷的脸,有点懒散的帅。
这就是一见钟情。
他察觉到光并没表现出相应的热情,想出种种借口跟光拼酒。
当光说,该回去了。小凯说,你人生地不熟的,我送你吧。
光拒绝了。小凯着急地说,反正顺路。
光明白他什么意思,笑了。
那个晚上没给光留下太深的印象,作为排遣寂寞还算不坏,第二天他又见了几个人,开了个短会,回了北京,路上收到老狗发的短信:“哟呵,在沈阳还养一个?”
“什么啊。”
“大家可都知道了。”
小凯在聊天室里肆无忌惮地说了,光很生气,可毕竟对方是个小孩,会错了意也难免。
“反正你现在也是一人儿,有什么不行。”老狗说,“找一个就当填补空虚呗。”
“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长得还不错啊。”
光很确定,不是那么回事。
“既然人家送上门来了,你还不……?”
没过两天,光第一次见到坐在灰灰旁边的小猫。
等到灰灰在很多人起哄下搂住小猫要亲下去的时候,光很不礼貌地站起来扯开了椅子,跟老狗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他在回家路上给小凯打了个长途电话,听他在宿舍被窝里说着甜腻的话。
被人爱总是好的。
可现在呢?
是该弄清楚小猫对自己的感情再决定,还是先跟小凯分手?
光想把乱七八糟的事情弄干净,再慢慢接近小猫,他就不会抗拒了吧。
和事佬在msn上问光,最近有没什么新情况。
光说,喜欢上了个小孩。
和事佬问,有多小?
光说,小13岁。
和事佬说,变态!老牛吃嫩草!
光笑出声,他转头看小猫,小猫正低下头陪点点玩。
小猫以为光在和小凯聊天,也以为能心态平和地接受这种局面。
那个周六,办完正事,光见了小凯,吃饭的时候,小凯察觉到光的心不在焉,他很担心光有别的人了,直接问,光没承认,他想,跟小猫的事还处在剃头挑子一头热的阶段,而且,小凯要知道了是小猫可能也不会善罢甘休。
小凯对光说了好多话,但最关键的几句,光的回应都模棱两可。
吃了饭,光说,你和我的事,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凯笑着说:“我也没非要想成什么样。你情我愿的就在一起,你现在不乐意就算了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光笑了,以为这样算是说清楚了。
但夜里,小凯回到酒店,去敲光的门,光刚洗了澡,穿着浴衣出来,以为他有什么事,打开门就被搂住,小凯哭着说:“我不想跟你分手。”不松手地猛烈地亲他,咬他,直到光在他脖子上敲了一下,小凯慢慢地倒在地上。
光把小凯放在床上,自己躺在外屋的沙发上,要是小猫有这一半的主动该多好。
当光从沈阳回来,小猫想见他,光虽然装得很镇定,实际上很高兴,小小的刺激和嫉妒让事情终于有了点进展。
但小猫在他身上用马克笔圈出了吻痕,光一生气,撒谎说自己和小凯做爱了。
他眼看着小猫先是装得若无其事,又被他逼得哭了,哭得很伤心。
光很心疼,搂着他贴过去,摸他,擦他的眼泪……然后……上了他……
光不知道这算安慰还只是自己想这么干,但忍不住,就要这么做。
眼泪还没干的小猫可爱极了,光总是一天比一天确定自己喜欢他。
小猫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光,很轻柔,像小心地碰触不属于自己的宝物。
对小猫来说,光就是别人的,只是暂时偷偷地摸一下,像上学的时候,趁别的同学不在去摸摸别人的笔和书。
而他的胆怯,是光痛苦的根源。
在做爱的时候,光感到小猫的手在渐渐用力抓紧,俯身去吻他,激烈地吻他,直到小猫也伸出舌头缠着自己的,光睁开眼,看见小猫紧闭着双眼,一副很发愁又很认真的样子,轻轻松开嘴也放开手,他想知道小猫是不是也渴望着自己,会不会抱紧不放开。
没有两秒,小猫就睁开了眼睛,松开了手,惊恐地看着光。
那是光第一次想到,也许,小猫刚才心里正想着的不是我。
光本来决定要跟小猫说清楚,第二天早上,他刚开个头,小猫就说:“我以后不会再找你了。”
光恨不得撞墙,他生着气,喝了不少酒,想到去见小凯,就会接到小猫说“我想见你”的电话,猜小猫是不是也在玩什么把戏,等着自己去找他?
夏桐和和事佬都不是简单的恋人,总会耍些小手腕来探测光的真心。
如果对小猫说,我不爱你我爱他,小猫就会觉得被骗了而抓狂生气来吵架吧?
信发出了,可小猫却完全没反应。
等他看到小猫重新回到聊天室里,他才意识到,激将法是没用的,结果比他设想得糟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