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的，我还在想上班要迟到了。”
他不高兴地撇着嘴，大叫：“跟我接吻的男人他心里爱着别人。混蛋。”
“别这么说。”
“我要不提你就会忘么？别自欺欺人了。”
我看着他，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低下头，苦笑，该说什么？
“否认啊！哄我啊，哄我开心啊。或者，骂我，跟我生气，打架。”他冲我叫。
我晃晃悠悠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他还在嚷着：“别不理我！你这是冷暴力。昨天刚上完我今天就对我家暴啊你！”
他把枕头扔到我背上。
我头也不回地去厨房了。
吃早饭的时候，阮陆舟还在生气，一脚一脚地踢着桌腿。
我站起来，他吓了一跳，望着我，我靠近他，他瞪大眼睛：“你要干吗？？”
我先用鼻尖碰了下他的鼻尖，他不再出声，屏住呼吸看着我，我捧着他的脸，很认真地吻他，尽量温柔地吻他，他伸出手搭在我身上，搂住我的脖子。
舌头轻轻在我的舌尖上绕着，纠缠了好一阵他才放开，我又啄了两下他的嘴唇，对他笑，他才也笑了，说：“这还差不多。”
回来做晚饭，阮陆舟又站在楼门口的破门里。
“没带钥匙？”
他摇摇头，“来接你。”从家里出来还是让他紧张，他做了一个很僵硬的笑脸。
我也笑了，他嘟囔着：“我可不帮你拿东西。”就跑上楼。
吃了饭，他拽着我：“别去干活了，就在家吧。跟我玩玩游戏，或者看电视，或者……”
他不说了，吞了下口水。
“去楼下走走吧。”
他迟疑了很久，又皱着眉点了点头。
天还没有全黑，出来乘凉的人很多，还有小孩在四处乱跑，尤其楼里的人，多数都认识他，知道他很久没出过家门，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们。
他抓着我的手，察觉到有人看就立刻放开。
过会儿，又紧张地抓着我的衣服：“还是应该半夜再出来。”
我买了雪糕给他吃，他笑。
比我大两岁，其实心里就是个小孩子，看见吃的就不由自主地高兴。
但看到他高兴，我心里也有点儿高兴。
“以后多出来走走，天好的时候。”
他点头，舔舔嘴，“你跟我一起。”
“嗯。”我微笑着。
他直直地看着我，我感到脸红，也许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
晚上，躺在他的大床上，他挤到我这边，搂紧我，“要是你能梦见我就好了……”念叨着。
不知道是不是要主动搂他、吻他，要做爱吗？在我想这些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第96章
“你这两天晚上都不过来干活了？”老板问我。
“嗯。有点事。”
“我早上来看窗户没锁好，以前都是你最后走，还想等你来问你。谈恋爱了？”
好像也不是……但我没否认，笑了。
“不玩了？改邪归正了。”他笑着问。
“嗯。”
“那中午你跟萍萍吃饭，跟她讲一下。”
我点点头。
遇到周萍萍之后的半年，她常来找我，有一次她男朋友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
在争吵、动手之前，他就被死拽着他不放的周萍萍劝走了。
后来，他偶尔会过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本来我并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有次周萍萍去上厕所，我们两个就从刚才三个人说笑的状态瞬间变成了完全无话可说的全面寂静。
这种寂静非常沉重，很有压迫感，以至于，我只能说，我在上海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所以，……
他愣了一下，说：“没什么，她跟我说了你们的事。”
我不知道她怎么解释的，笑着说：“我确实是同志。”
倒是他露出为难的苦笑，挠了挠头。
我走进店里之前，看见周萍萍对面坐了个人，以为是她男友，跟周萍萍打了个招呼，再扭头，发现，坐着的人是钟克。
他没站起来，也没出声，只是冷冷直直地望着我。
我被周萍萍揪住，按到椅子上。她说：“你们谈谈吧。谈谈吧……”
在20分钟完全沉默之后，钟克对周萍萍说：“你走吧。”
她点点头，又看看我，半张着嘴没说出话来。
“你现在怎么样？”钟克把双手放在桌子上，握着。
“挺好。”
“我……并不知道语文老师会做那种事……”
这种话题横切出来，没加任何的寒暄、过渡和开场白。
“我只是以为他有钥匙，能把你放出来。所以才跑去跟他说器材室里还有人。”
“哦。”
他双手用力地撸着脸：“我怎么能料到他会对你……”
“反正都过去了。”
“是么。”他抬头看我，“你会原谅我？”
“不会。”
“为什么？”他盯着我。
“我没把那件事怪在你身上。可我不能当你没欺负过我。”
“我那时……”
“肯定是有理由的吧，或者，你可以自圆其说。
我要是原谅你的话，那时的我……该怎么办？”
每天都在说服自己相信你是对的，我是活该……
我总想把那种状态合理化，这样自己就能好受些。
现在想起来，是笨和可怜。
大概钟克自己也相信我是理所应当地挨揍，像小山东以前说的那样。
——“你太好欺负了，他们就觉得你是活该。”
“我只是很在意你，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
已经是在欺负你了，你一定很恨我，我做什么也没法扭转你对我的厌恶。
找茬欺负你，就能碰你，你就会不得不看着我。
这就是我现在认为的，我当时所想的。”
我冷笑，这些不过都是你让自己好受的想法吧。
他看看我，又扭头望着窗外。
伤害别人的人，也会纠结么？
会吧，就像我也会纠结，想去说对不起，想让对方原谅我。
如果得到原谅，就会觉得松了口气。
第97章
午饭没吃，在楼下买了三明治，手机放在办公室，阮陆舟给我打的电话我都没接，他很生气。
我吃着很凉还有点硬的三明治听他叫嚷，他毫无预兆地在两个字之间停下，而后说：
“你又不理我。有没有在听啊！”
“在听。”
“那倒是有个反应啊，让人发火都没兴致。”
“我刚才在想……”
“你果然没听我说话！你个混蛋！”
“我在想，能跟你在一起很好。”
他停了几秒，吁了口气：“切，突然说这种话，让我接什么。怎么个好法？”
“很平静，也很快乐。”
“胡说，你又不爱我。”
“我不是……”他突然说出类似的话，我的指尖像被电了一样发麻。
恐怕他确实很介意，难以释怀。
可能我该说些承诺的话，说些我是爱你的之类的，加上一些爱你一万年的誓言。
“但我现在也很高兴。”他又说，“哎呀，两个性伙伴之间说这种话。”
“别这么说。我爱你。”
“呵呵。”电话那边传出傻笑，“好害羞。”
中午知道的事，一点儿没让我觉得好受，反而将鱼屎都从深水底部搅动上来。
光说，不要把错都怪到自己身上，不要自己羞辱自己。
……不能怪阮陆舟，我确实总是忘不掉。一有机会就找茬想起光。
下班从楼里走出来，周萍萍在等我，她追上来，担忧地问我谈得怎么样。
我说以后不用安排了，没什么可谈的。
她的表情阴沉得就像刚从积雪里扒拉出来，我尴尬地笑笑，说，见一面了断一下也好。
我跟钟克说：如果你担心我恨你，我确实恨你，以前的事我忘不了，做不到大度地原谅你。找你寻仇，倒也不至于。
不用见面了。你努力忘了就行了。
想到这儿，我才发现，在巷子里，光让我忘了他，或许也是这样的逻辑。
——我原谅你，我当成自己的错，你忘了就行了。
“我也要跟你说件事。”周萍萍说。
“我不想听。”
“怎么？”
我苦笑着又说：“不想知道。”
她默默地看着我脚下的地砖。
“那时候挺好，我觉得我有个朋友。现在也很好，你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你。
不想听到一些没必要知道的事变得不清楚怎么跟你相处。”
她担忧的表情没有任何缓解。
我想了想，又说：“我现在跑到这儿来……这么过……是我自己选的。不赖谁。
你不用想太多。”
她男友那天跟我说：“萍萍总觉得对不起你。我跟来，是怕你借机欺负她。”
周萍萍对着我开始哭，捂着脸，泪水从她双手的缝隙流下来。
我掏出背包里所有的纸巾给她。
街上的人都在偷眼瞄我们，我也看到了我的同事。
她双肩在发抖，好一阵才停下来，从我手里拿过纸巾，慢慢地擦。
“我本来中午想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说，笑了，“我跟阮陆舟……”
她疑惑地看着我。
“我们……”我选不出好的字眼，“好了”？“在一起了”？“上床了”？
她捂着嘴笑了：“我知道了。”
……我低下头，摸摸脑袋：“反正……我觉得就要好起来了。你放心吧。”
我把她送到地铁站，她的眼睛还红红的，走了一段台阶，又回头向我挥挥手。
其实，她要告诉我的事，钟克已经说了，接近我甩掉我的戏码，她没有演到底。
钟克又冷冷地说：“你还当她是个好人，不过是为了赎罪而已。”
我站起来走了，这种恼羞成怒的感觉，不是因为觉得周萍萍伤害了我，而是为那段时间的自己感到不值，为自己喜欢过钟克而不值。
开始，我常常躲在被子里偷偷流眼泪，为什么我让喜欢的人那么讨厌我。
等跟老师有了那种关系，我就彻底觉得自己是活该了。
怎么那么笨，怎么那么笨！！
晚上跟阮陆舟拥吻了很长时间，嘴唇分开的时候，他的脸和脖子都红了。
我把手伸进他的裤子里去摸他的下身，也已经有了反应，又硬又热。
他的手勾着我的脖子，不自然地喘着气，又故作镇定地问我：
“你这家伙，怎么突然……遇到了什么好事？还是坏事？”
我说：“没有，只是想跟你好。”
“下午你就怪怪的。”
我笑着看他，他微微眯眼，看透了我似的表情，又腼腆地笑，露出侧面小小的虎牙尖：“要对我负责任啊。”
“嗯。”
第98章
我几乎相信了生活会就此走上正轨，建立了一种新的规律。
一起吃饭，出去走走，一起睡觉。
阮陆舟喜欢亲吻和抚摸，我配合他，满足他。
他很需要我。
能够成为另外一个人生活中和心理上那个唯一重要的人，让我觉得自己很有用，心里很充实，有点扎人的甜蜜。
但是，他很敏感，能察觉到我用主动出击来掩盖不愿意他碰我下身的事实，突然推开我，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想含糊地蒙混过关，他却不准，一再问。
那种尖锐，比其他人都更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在我说谎解释之前，他就擅自下了结论，认为我还是在想光，所以对他有所保留。
“没有！”我说。
“你急什么！”他反戈一击。
“因为不是那样。”我的声音又低下来，“我没想他。”
他突然扑上来把我按倒，扳我的腿：“那换我上你。”
我不知怎么突然用了力，把他彻底从床上踢下去了。
他摔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音，我赶紧爬下床，他在地上来回来去打滚，叫喊着，骂我混蛋。
我把一再挣扎的他扶起来，放到床上。
“对不起……没事吧……”
他背过脸不理我。
我摸摸他的背，他扒开我的手。
该怎么解释呢……“我也被子弹上过，很多次。所以，我不是……不是想……
我跟很多人都……早就没什么可‘保留’的了……我不是那么干净的人……”
“你只是这么说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想忘记。
等了很久，他还是不说话，也不理我，甚至没有转过身来。
我爬起来，去小屋抽了几根烟，又回到他的房间。
他像我离开的时候一样，在床的一角蜷着。
我爬上床，探身看着他的侧脸：“来吧。上我。”
他微微扭头，我看到他眼睛红红的，撇着嘴。
“来吧。”
他坐起来：“你是不是像妓女勉强自己接客一样啊？”
“不是。”我否认了，却只会单调地重复，“来吧。我现在很想做爱。”
我友善地笑，又担心他觉得我做作。他果然说：
“你心里很恨我吧？如果有第二个人愿意收留你跟你好，你就不会要我了。”
“不是那样。”我看着他，“……再说，这种话有什么意义。我去哪儿找第二个人？”
他又要说话，我捂住他的嘴：“我不懂爱，不会谈恋爱，相处过的人，都认为我不爱他们。
我很失败，不知道怎么才能建立一种亲密无间的关系，总让人信不过。
……你想听真话么？”
他眨眨眼，又使劲摇头。我说：
“我觉得现在挺好。你需要我……其实是我更需要你。不是性，是想跟你在一起。
我想好好过日子。好好地活。不想再背着过去。我累极了。”
我松开手，叹了口气，“我不该跟你说那么多光的事，让你心里有疙瘩。
我越来越觉得，像你说的，好多事可能是我自己想象的。
从来都是那样，只是我瞎琢磨……
光没那么爱我。或者说，是我没什么值得他爱。
只是因为我想要……想要得到他的爱……才跟你那么说，才让自己以为有那么回事。
那都不是真的。”我歪着头笑，望着他。
阮陆舟还是皱着眉，撇着嘴。
我说：“讨厌我，不愿意跟我扯上关系，我们就恢复从前那样好了。
我，对不起，不是想耍你。我这个人，确实很随便。”我看着他。
“不是！我不讨厌你，不，我讨厌你。我……”他抹了抹眼睛，“我一想到，你会离开我，就觉得……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