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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限深潜 上——by玉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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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点点头,眉宇间露出一丝疲惫表情。他问郝峻:“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第一,敌人很强大而且有恃无恐,照常理推断其中所涉及的案子肯定相当惊人。第二,我们已经掌握了决定性的证据,以至于犯罪分子不惜冒险闯入公安局也要夺回它们,虽然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知道这决定性的证据到底是什么。第三,局里必定有对方的眼线,甚至袭击田祺他们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外人,而是我们中间的一员,所以才能挑准时机一击得手。”

事态严重,谭卫东和游波听了他的分析,相互望望都不敢接口说话。郝峻又说:“证据虽然被盗但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至少我们已经知道犯罪分子身高超过一米八十,是个搏击高手。他具有一般罪犯不具备的反侦察能力,对我们局里的情况也相当熟悉,能搞到进出七楼的钥匙,并能在不为人察觉的情况下破坏监控摄像头。就我个人的判断而言,此人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我们中的某一位同事。”

王海看了他一眼,打心眼里喜欢这股不肯服输的劲头,于是拍着他的肩膀说:“田祺从岛上取得的试管中测出含有新型麻醉剂,这三个小岛很可能就是毒贩们生产这种新毒品的基地,简妮和罗兰德是本案的关键,也是我们目前唯一掌握的线索。你负责从这两人的案子入手,先排查他们的社会关系,一定要找出两人之间的联系!”

“是,队长!”郝峻似乎很高兴自己终于得到了顶头上司的认同,立马裂嘴一笑,笑得阳光灿烂笑得风情万种笑得王海心里酥酥软软的像灌满了烈酒。

这时刘长庚在走廊那头露面了,头发凌乱外加满脸疲态,只一会儿工夫就好像又老了十岁。他对王海说:“常厅长要你、我、陈副局长,还有所有分局的一把手立刻到省里开会。陈凌鹰和分局同事已经在路上了,我们俩也赶紧去吧!”

郝峻似乎想到了什么,暗地里微一皱眉,却依然满脸带笑地对刘长庚说:“局长,我开车送你们去好不好?我的车快又安全!”

省厅到底是省厅,浅灰色的大楼足足有二十六层高,花岗岩外立面,大理石地坪,闪闪发亮的大红国徽高悬于大门正上方,庄严气派得叫人打心底里生出肃穆景仰来。被召集来参加此次会议的临海市警察一共七人,刘长庚、陈凌鹰、王海,还有四位分局长,市北林泽,市南黄罡,市东李健书,最后一位是市西分局的吴城吴局长。常辉独自一人端端正正地坐在会议室的主席位置上,严肃的如同一尊雕塑。刘长庚转动他那肥硕的大脑袋左看右看,发现会议室里再没有其他人,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满身的肥膘忍不住哆嗦起来。

也许是感到气氛过于沉重了,常辉脸色稍霁,朝他们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王海磨磨蹭蹭选了个离他最远的角落,屁股还没碰到座椅就听见常厅长问:“王海,你的脸怎么啦?跟个猴子光腚似的!”

王海嘴角抽搐两下,到底没好意思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跟常辉和稀泥,只好耷拉下脑袋认错,“市局被人闯入,还伤了两位法医,我是刑警队长,这事我有责任。”

“嗯!”常辉点点头说,“公安局都叫人家给端了,你这个刑警大队长是该脸红,不容易,王老虎总算也知道错了!坐吧,这笔帐待会再和你们几个清算,先说大事要紧!”

公安部要求省厅协查一个大案子。最近两、三年里一种名叫“夜蝶”的新型毒品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泛滥,尤其是酒吧、KTV、迪厅这些年轻人喜欢聚集的场所。在所谓追求“时尚”的影响下,不尝点带劲的小糖丸似乎就不够“新潮”。

常辉说:“这是一种高致幻的中枢神经麻醉品,有强烈的兴奋作用,同时也有很强的精神依赖性。制造并贩卖毒品的罪犯们很狡猾,一向只借助网络和设在国外的秘密账户进行交易,从不亲身和买家接触。幕后主犯自称“先知”,非常神秘,据说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田祺上次送到北京的麻醉剂样本经分析已确认就是‘夜蝶’。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分析,公安部怀疑毒贩们的老巢藏在临海市,所以要求我们全力以赴协查此案。”说完把一些印着“绝密”字样的资料夹分给在座七人。

最后,常辉神情严肃地发表总结,还特意当众点了王海一下,“这个毒品案不同一般,公安部很重视,我要求大家必须竭尽所能,尤其是王海。临海市公安局这回丢人算是丢到了太平洋,再出纰漏你也甭当警察了,给我回家卖红薯去!”

会议结束后常厅长一改以往亲和作风,单单留下刘长庚要他汇报工作,至于剩下的那六个,他连午饭都不管就把人给轰走出了省厅。

第十四章:谁是内鬼

王海憋了一肚子火气,黑着脸往外走,连林泽在后面喊他一起去吃饭都没理睬。郝峻知趣的一言不发,悍马H2跑得飞快,进入临海后三转两转就把人载到了一家小面馆门口。招牌上“明记牛肉大碗面”七个大字用的是狂草,写得龙飞凤舞。王海摸摸下巴,认了半天也没有认全,心想:“我不认得你,你也不认得我,蛮公平的嘛。”

老板是俩个年过七旬的老头,一个大厨一个管账,头顶没毛嘴里少牙,做出来的手工擀面却是当地一绝。老火浓汤,块块半筋半肉的牛肉都似婴儿拳头那么大,在青花大瓷碗里高高堆起,分量十足,起码有半斤多。王海用力一嗅,香味扑鼻,哈喇子立时流出老长,啥也不说了先开动吧!

坐在他旁边的郝峻笑着说:“队长,慢点慢点,小心胃溃疡。没人和你抢,牛肉面有得是!”

王海狼吞虎咽,嘴里没剩一点空地,只好先狠狠瞪他两眼,又继续忙着跟面条玩命搏斗,直到肉吃光面吃光汤也喝得干干净净了,这才抹抹嘴说:“我的卤蛋呢?”

“给!”郝峻变戏法似的变出个保温盒来,满满一盒子鲜香入味的卤蛋,尚有余温。王海也不同他客气,啊呜啊呜,虎嘴一张就是两个。那俩老头被他难看至极的吃相逗乐了,在一旁打趣地问:“这是谁家的孩子?看把他饿得,三年自然灾害时都没见过这样的!”

“我家的,我家的!”郝峻满眼笑意,乐呵呵地回答,不过没敢把“媳妇”两字念出声就是了。

王海随手给了他一下,说:“贫什么贫,赶紧吃,吃完了跟我回去查案。太岁头上也敢动土,这一回老子他妈的跟他们没完!”

人上了年纪最大的好处就是,年轻时得不到的东西,现在你不想要了。常辉忆起他曾经追求过的美丽女生,曾经期盼过的家庭生活以及曾经渴望过的建功立业,这一切都随着年龄的增加而逐渐淡去,不过有一点始终没有改变,他是一个警察,一个头顶上有国徽的中国人民警察。想到这里他掐灭烟头,张开眼睛从沙发椅上坐起,在他的手边有一叠公安部转过来的绝密文件,内容是对临海警察系统中警衔最高的七人所作的秘密调查。

刘长庚,58岁,临海市公安局局长。从一年前开始,其妻李珊的账户里忽然每月多了许多来源不明的美金,多则上万少则数千,一直没有中断过。目前只能查到钱是从瑞士一家银行汇出的,是否为刘李二人合法所得,还有待进一步调查。

陈凌鹰,49岁,临海市公安局副局长。唯一的儿子目前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攻读金融学位,每年耗费的学费生活费就高达四十万元人民币,而陈凌鹰夫妇俩的年收入加在一块儿还不到二十八万,明显家庭收入与支出不符。是否存在非法获利,需进一步调查。

王海,32岁,临海市公安局刑警队长。父母双亡,直系亲属就只剩一个患有严重肾病的妹妹。其妹去年底秘密赴美做了换肾手术,目前必须靠进口药物来控制排异反应,每月的医药费支出不少于十万元人民币,而在美国私人医院进行的换肾手术则前前后后一共用去了大约八十四万元美金。一直以来,这些庞大的医疗费用都是由境外一家所谓慈善机构通过苏黎世银行的匿名账户支付,无法追查神秘金主的真实身份。

林泽,33岁,临海市公安局市北分局局长。支出正常,个人经济无明显不正常的情况,社会关系方面亦无异常。

黄罡,41岁,临海市公安局市南分局局长。嗜赌,平时喜欢赌球,也曾多次出入澳门等地的大型赌场,赌得最凶的时候,一个晚上在牌桌上输掉几十万元也是常事。对于一个年收入不到十二万,又无其他合法财路的警察来说,根本不可能有能力如此奢靡度日。

李健书,39岁,临海市公安局市东分局局长。一年半前,妻子带着独生女儿移民去了新西兰,在那里花一百一十六万新元买下一个奇异果农场,约合人民币五百二十多万元。而李氏夫妻俩每年的收入仅为十六万元,就算不吃不喝要存下五百二十万也得用三十年时间,这笔资金来源疑点重重。

吴城,54岁,临海市公安局市西分局局长。十万元入市炒股六年,累计获利竟然超过七百万元人民币,如此高的收益率几乎可以与股神巴菲特媲美。另外他的生活作风也有问题,在外包养了一位年轻女性,时常出入高档消费场所。近四年来他平均每月开支不下五、六万元,是他工资的好几倍。支出与收入严重不相符。

这是潘荣海在秘密调查了一年多之后所上交的报告,只可惜他本人不久前已经被害。常辉从收到公安部转给他的这份报告起,已经三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临海警衔最高同时也最受他器重的七人组,居然只有林泽一人过关,没有查出异常。

难道这些曾与他一起并肩作战,以维护和谐稳定社会局面为己任的同事们都在金钱面前倒下了吗?常辉从心底里拒绝承认这样令人难堪的局面,他要亲自查清事实,给旧日下属们一个剖白自己的机会,于是就有了紧急会议上的一幕。常辉在得到公安部的准许后决定先试探一下他们,通报案情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他有点烦躁地叹了口气,自己在临海时亲手调教出了两个得意门徒,林泽的表现令他颇感欣慰,至于另一个嘛,王海的经济问题在七人中最严重,已经被公安部列为内鬼的头号嫌疑人。

正当常辉为王海的问题而头痛不已时,王海却和郝峻坐在小面馆门前的长凳上,使劲消化那刚吃下去的红烧牛肉大碗面。管账老头见惯了客人在他店里吃撑,麻利地送上两杯免费山楂茶给他们俩消食。王海只喝了一口就觉着舌底生津,十分的受用。他忍不住问:“大爷,你这牛肉面是我吃过最好的,只卖六块钱一大碗是不是太便宜了点?”

“我不贪心,一碗面能赚一块钱就行!”管账老头笑眯眯地回答,因为缺了两颗门牙说话时嘶嘶作响,“我们每天只卖一百碗面,买完了收摊回家,一天只要挣上一百大元就足够我们俩老头子的生活开销喽!钱这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和身边的人一起快快乐乐渡过余生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一边说一边用温柔的目光盯住在厨房里擀面的另一位看。

擀面老头一抬头发现了,那张九制陈皮似的老脸居然微红,脉脉含情地回了个晕倒众生的媚眼给对方。俩老头隔着好几米开始相互对视,越望越深情。旁边的音像店里正反复着放MJ的一首英文老歌:“But you are not alone,For I am here with you,Though we're far apart,You're always in my heart。But you are not alone……”真对气氛!

王海先是被两位老人家大胆无忌的亲密举动惊吓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又觉得虽说有些惊世骇俗,但能和他们一样与深爱之人相守一生真真是难得,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有没有那个福气。郝峻在一旁两个眼珠滴溜溜乱转,不住偷瞄王海的脸色,等发现他露出向往的神情,不由眉梢跳动,喜色难掩。

管账老头趁王海不注意,一拉郝峻小声说:“小子,看上人家了吧,可惜遇到了个不开窍的。不过你的眼光不错,跟我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郝峻朝王海的背影瞄了瞄,见他没有注意自己这边,赶紧不耻下问:“那您老当年是怎么得手的呀?”

有后辈虚心求教,管账老头立时眉飞色舞,活像一下子就年轻了五十岁。他说:“把耳朵伸过来,我教你三招,包管一切搞定!别说是榆木疙瘩,就是防弹钢板咱也能把他拌开了揉碎了,再一口吞下肚子!”

郝峻求得真经,喜气洋洋地去追王海。管账老头在两人身后笑得十分开怀,等车开远了才溜溜达达走回擀面老头身边,把头靠在对方肩膀上说:“我说,那个愣头死不开窍的样子真像你年轻时啊!我第一眼看到他时心脏差点停跳,当场就挂了。”

擀面老头把嘴一撇,“可那个小坏蛋却比你当年有耐心多了,谁像你似的,认识没几天就霸王硬上弓,害我在床上躺了俩星期才能下地活动!”

“我不是怕你要离开我嘛!”管账老头的两眼微微湿润了,那没剩几根杂毛的脑袋几乎拱进了对方怀里,“你说要回家和未婚妻结婚,我一听差点哭死了,就算是现在,每天一早醒来看见枕头旁边有你,我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擀面老头熟知他个性,见他装出一副凄惨惨的可怜模样,简直哭笑不得。当年他就是这样一面流泪一面把自己给强了。事后哭得一塌糊涂,自己这个受害者还得耐着性子安慰他,真是没天理!想到两人这些年来的幸福生活,胸腔里那因衰老而迟钝的心再次活泼起来。他放下擀面杖,捧起对方的脸,安慰说:“傻孩子,我这不是一直都在嘛!”

在回市局的路上时,郝峻接到段大成打来的电话。田祺的手术很成功,小命暂时保住了,但因为头部受创过重,人还处于昏迷状态,什么时候清醒,主治大夫刘桐也说不知道,一切得看天意。最后,段胖子在电话里又哭又喊,“都是我没用,师父,师父他都是为了救我!我是废物,是耻辱,是难看的疤……”

郝峻正想劝说,一旁的王海已红着眼睛把手机抢夺过去,一通大声呵斥,“哭,哭个屁啊!实习的!你要是男人就跟老子一起玩命,不把歹徒绳之以法咱们俩合伙自杀以谢同仁!要不然你就是他妈的太监总管!”

王海说完狠命一砸,手机骨碌碌滚到后排车座底下了,却依旧清晰传来对方愤怒的话语,“你才是太监!你奶奶的,我叫段大成!是男人你就给老子好好记住本大爷的名字!”然后是一声“吧唧”,接着就哑了。看来段胖子也学人耍酷摔手机,不过他那部韩国出的老式LG可能不太结实,估计是以身殉职粉身碎骨了。

郝峻坐在驾驶席上朝王海挤眉弄眼,“幸亏我买的是Apple iphone,耐摔!”

王海这才想起来自己一时激动摔的却是人家的东西,不由脸皮一红,摸摸下巴没声了。悍马一路通畅,开到蓝山路时,路边忽然传来惊叫声,“抢劫,有人抢劫啊……”

同时一家小型超市的店门被人“呯”地撞开,一名年轻男子跌跌撞撞往外跑,手里还拖泥带水地拽着不少东西。在那人身后两个女店员用手指着他的背影,正招呼路人帮忙抓贼。

王海不等停车,拉开车门就“嗖”地窜了下去。郝峻比他稍微慢半拍,等熄火后再下车时,王海已经追上前去,一个漂亮的擒拿把那人制服在地。俩店员赶上来七嘴八舌地说:“就是他,就是他!他抢了我们店里的东西!”

这人衣衫褴褛,头发留得老长,脚上的鞋倒是世界名牌,可惜又黑又臭,一只阿迪一只耐克,显然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地上散落着两只塑料袋,都是些面包饼干之类的食品。郝峻看看蜷缩在地,瑟瑟发抖的这名男子,对店员亮出警徽说:“我是警察,他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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