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看看你不成么？”乔董上下打量了乔木一番，“干什么坏事儿呢你，还不让我进去了？”
“没有……”乔木没辙，只能闪身，让哥哥进来。
这时，郑浩宇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也从卧室出来了，正好跟乔董打了个照面儿，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这、这不是曾经让自己误会了那个男人么。
“小宇，这是我大哥。”乔木给郑浩宇介绍完，又转向大哥，“这位是郑浩宇。”
郑浩宇当然知道面前这位面色阴郁，防备地盯着自己的男人是乔木的哥哥，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就跑去厨房沏茶端水去了。
嘤嘤嘤嘤，那个男人的气场好可怕，我可没欺负他弟弟啊拜托……
“这人怎么会住在你这里？”乔董目光转向乔木，表情也柔和了些，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僵硬。
“你猜。”
“猜个屁啊！”非常有涵养的乔董只有在面对自己的弟弟时，才会这么失态，“你不是跟苏子轩是……吗？”
“什么？苏子轩跟你说的？”乔木皱眉，怎么又是苏子轩，他到底做了什么让大家这么误会啊。
“这还用说么？你们俩青梅竹马，搬家都没让你们分开，你又从没喜欢过女孩儿，连父亲都认为你跟苏子轩不只是朋友关系。”
“那是你们想多了。”
“这个什么什么宇是从哪儿跑出来的？”乔董看着乔木无所谓的样子，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说话音量也大了起来，“你跟苏子轩门当户对，父亲都默认了，你怎么能跟这种杂七杂八的人搅合在一起！”
乔木一向敬重他大哥，压着怒气沉声道，“他不是杂七杂八的人，我的事儿也不用老头子管。”
郑浩宇站在厨房，外面的对话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本来进退两难，听到这儿他有点儿不高兴了，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快步走了出去，“这位先生，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什么叫杂七杂八？”
乔董一愣，没想到这小子就这么冲出来跟他顶嘴。
郑浩宇趁对方没反应继续发威，“我可是根儿红苗正，家里往上数好几代都是北京地地道道的好市民，没偷没抢没犯法公交车上还给老幼病残让座儿，这么一三好青年，你说我杂七杂八？这简直是诽谤啊先生。”
噼里啪啦说了一溜儿够，乔木忍不住乐了，嗯不错，嘴皮子挺利索。
乔木看郑浩宇跟炸了毛的小猫似的，一副你不给我个公道咱今儿没完的架势，火气也下去了，赶紧把人从乔董面前拽到自己身后。
“哥，你先回去吧。”乔木语气里甚至带了点儿乞求的味道。
乔董从来不是一个懦弱任人宰割的人，可郑浩宇这么一闹，他也理智了一些，看的出来乔木是真喜欢人家，如果硬来的话只会把他们俩推得更近，于是乔董咳了一声，“好吧，我先走了，春节回家再跟你算账。”
乔董走了，乔木下楼去送。
郑浩宇坐在客厅，默默不语。
明儿就回家了，这事儿该怎么交代。
要搁别人身上，出柜肯定是能缓就缓，最好能瞒家人一辈子。
可是郑浩宇不同，他从小对父母就有什么说什么，初二那年，他暗恋班里的一个小女生还跟他妈妈交代来着呢。
如果这次说谎了，郑浩宇会陷入深深地自我厌恶中。
就他这种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到时候真的也就瞎子发现不了了。
话又说回来了，虽然父母是很开放的父母，但是这喜欢同性的问题，也不是那么好消化的吧……？
跟这个比起来，暗恋小女生什么的简直就是小儿科了，郑浩宇还记得那一年妈妈只是笑笑，还问他那个女生学习好不好，并没有像其他家长那样犹如天塌地陷。
但是，这一次呢？
郑浩宇突然不想过春节了，虐心啊。
乔木送走哥哥，一进屋就看见郑浩宇窝在沙发上发愣，忧愁地样子比他吃不到肉时还让人心疼。
“怎么啦亲爱的？”乔木赶紧走过去，把人揽住圈在怀里，“我哥他就是随便说说，其实我喜欢的人他也会喜欢的。”
郑浩宇想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把头闷在乔木胸前低声说，“咱私奔得了。”
第二十章：过节
私奔什么的当然不可能了。
郑浩宇刚回到家，就被他妈妈一把揪过去，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啧，儿子你胖了。”
“嘿嘿，是啊，学校伙食好。”我才不告诉你是乔木把我养胖了呢。
大年三十儿的前一天，郑浩宇被他妈妈硬拽着出去买年货，先去超市再去卖春联儿的商场，逛了一圈腿儿都细了。
晚上满载而归，郑浩宇照例洗完澡后躺床上给乔木打电话。
“哥哎！今儿可是把我累死了。”
整个通话过程几乎都是郑浩宇在发牢骚，说什么帮老妈拎包浑身酸软，现在连动的力气都没了。
乔木只是在那头时不时地应一声，最后为了让郑浩宇早点休息，强迫地结束了通话。
这通电话时长共四十分钟二十秒。
明明已经很累了，郑浩宇却睡不着，抱着手机翻来覆去的，脑子里冒出很多念头。
过几天跟乔木去庙会吧，庙会卖的烤鸽子很正点，一定要买给他吃，哎呀下个月就情人节了，如果我说想跟他去看电影他会不会觉得我矫情，啧，三月份是他生日，买什么礼物好呢，他好像什么都不缺啊……
就这样纠结着，郑浩宇渐渐睡去。
作为中华民族最重要的传统节日，春节的实用价值对于乔木来说，还不如愚人节来的重要。
他现在郁闷地坐在父亲对面儿，沉默无语。
外面的鞭炮声震耳欲聋，电视里播放着央视晚会，歌舞升平，屋内的气压却因父子俩的对峙而像龙卷风暴的中心一样，比周围至少低了百分之十。
乔董坐在弟弟身边，端起茶假装酌饮。
“听说你跟一个同学一起住？”乔父首先打破了沉默，但是这个话题是乔木最不想提起的。
“是。”
“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刚才不都说了是同学么？”乔木冷着一张脸，说话也带刺儿。
“那我就直接问了，他是不是你的……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这词儿从这么严肃威严的父亲嘴里说出来就非常有违和感，乔木没控制住笑出了声，“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吧，我说不是你信么？”
乔父被儿子恶劣的态度气得说不出来，绷紧的下巴让他看起来更是不怒自威，但最后还是压制住要发火的冲动，放低了音量，“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就几个月。”
乔父点点头，以前不知道怎么面对小儿子，现在想管也管不住了。
乔木好像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他走到玄关从挂在衣架上的包里拿出几张上面打印着字的A4纸，放到父亲面前，“这是我申请的几所学校的资料，”乔木指着其中一张说，“这一所我觉得录取的可能性最大。”
乔父拿起来看了看，“嗯，很好，收到offer后告诉我。”
“好。”
“你那个小朋友怎么办？”话题又绕回来了。
乔木皱眉，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回答父亲的问题，想了一会儿才犹豫地说道，“只有一年而已，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后来乔董问过乔木关于郑浩宇的事儿，乔木说，“我没有想到会认识小宇，也没想到在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之前会喜欢上什么人，这是计划外的，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成为我的阻碍，我还是会继续按照我的人生规划走。”说到这儿，乔木又笑了，笑得很温和、很幸福，“而且，小宇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他会等我回来的。”
“年轻人都没什么长性，我看那郑浩宇也没成熟到哪儿去，你就这么放心？”乔董从没见过乔木这种表情，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他。
乔木坚定的点点头。
相对于乔木来说，郑浩宇的春节要顺利得多。
放鞭炮、吃饺子然后就是串门儿。
初三那天，郑浩宇跟着父母去了舅舅家，他有个表哥，就每年春节见一次面儿，说熟悉吧也不熟悉，说陌生吧，还真有那么点儿陌生。
大人们在客厅边看电视边谈笑风生，郑浩宇跟表哥在卧室玩电脑。
那卧室的装修风格深得郑浩宇的心，极简主义风格，白色为主，没什么多余的东西，书柜里还摆着好多创意小玩意儿，郑浩宇好奇地走过去看。
“哎？你也考GMAT啊？”郑浩宇发现书柜里有好多书跟乔木看的一样。
“是啊，要去美国读研究生。”
“美国？！”郑浩宇有种不好的预感，心突然跳得很快，“考GMAT的都是要出国留学的么？”
“对。”
“哦……”郑浩宇表面平静，其实是如坐针毡，感觉就跟坐过山车要往下冲的时候似的，快要吐出来了。
郑浩宇度秒如年，表哥找了很多有趣的视频他也看不进去，盯着显示屏发愣。
“不成不成，我得去找他。”郑浩宇拿起手机，冲出卧室，一边儿穿羽绒服一边儿说，“我出去一趟昂，一会儿就回来。”
不理会父母的询问，拉开门就跑出去了，他不知道乔木现在在哪儿，只能一边儿等电梯一边儿慌慌张张地给他打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接。
“乔木！你现在在哪儿？”
“在我爸这儿呢。怎么了？”听出郑浩宇语气中的不安，乔木也紧张了起来。
“我现在想去找你。”电梯来了，郑浩宇赶紧进去。
“这么快就想我了？”乔木轻声哼笑。
“嗯。”
从舅舅家到小区门口这段路程，郑浩宇从来没觉得它有这么漫长过，等坐到出租车里时他已经气喘吁吁的了。
把乔木短信过来的地址给司机看过后，郑浩宇就盯着窗外的街景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木很早就等在楼下，看见郑浩宇从出租车上下来，面带笑容地迎上去，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就把郑浩宇抱了个满怀，吓得郑浩宇赶紧推开他。
“怎么？不是想我么？现在又害羞了。”乔木一脸坏笑，厚着脸皮往前凑。
郑浩宇按着他的脸把人推开，劈头就问，“你要出国？”
乔木愣了一下，纳闷儿郑浩宇怎么知道的，却也没打算隐瞒，点点头
他带着郑浩宇走到小区里一个小花园儿，两人顺着小路慢悠悠地走，乔木小心翼翼地观察郑浩宇的反应。
郑浩宇没想到乔木承认的这么痛快，“那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骗人的人反而一脸无辜，“我不是故意的，刚寄出的申请，还没谱儿呢，万一没考上就告诉你了那我多没面子啊。”
“就因为这个？”郑浩宇挑起一边眉毛。
“当然当然，要不你以为因为什么？”
“你不会跑去美国泡洋妞儿吧？”最后郑浩宇还是问出口了。
乔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摸着郑浩宇的脸深情地说，“我要泡也是泡洋爷们儿啊亲爱的。”
在换来郑浩宇一个惊天动地的巴掌后，乔木才正正经经地解释了自己的留学计划。
“也就是说，只要一年？”郑浩宇摸着下巴，认真思考。
有句话说得好，毕业那年一起失恋。
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会有不一样的想法不一样的观念，然后各奔东西，一拍两散，这样的情侣比比皆是，异地恋越来越像一个神话。
郑浩宇曾经对此嗤之以鼻，分手就分手嘛要死要活的干什么。
但是现在他变了，因为有了乔木，让他觉得异地恋也不是不可能。
“嗯。”郑浩宇拍拍乔木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样子，“准了，你去吧。”
事情就这么轻松谈妥，郑浩宇才有闲情四处张望，“呦，你们家这小区够爆发的啊。”
“……你什么意思？”乔木无语。
“字面意思”
“……”
郑浩宇一见到乔木就有说不完的话，两人在外面坐了很久，乔木本来想开车把他送回去，可是郑浩宇让他赶紧回去陪家人，自己打辆车走了。
回到舅舅家，郑浩宇当然被追问去了哪里，他含含糊糊地说同学找他有事儿就瞒过去了，在父母眼里郑浩宇可是个不会说谎没有恶习的好孩子。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二月。
郑浩宇拿到不少压岁钱，于是把乔木叫出来，俩人去吃饭。
这次他们俩去了那个带着历史痕迹的莫斯科西餐厅，这家餐厅1945年开业，位于西直门外，就在北京展览馆那个大院子里。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北京的青年“贵族”都亲切地称呼它为“老莫”。
那个年代凭票才有资格到老莫吃饭，有钱也不见得好使，可以说是风头出尽。
现在虽然是谁都能去了，但是那里地道的俄式风味，以及留传了半个世纪的招牌菜式使得老莫仍然风光无限，食客们络绎不绝。
这家餐厅乔木倒是经常来，可郑浩宇却是第一次。
跟喜欢的人坐在装修豪华复古的大厅里，兴致勃勃地翻看菜单，郑浩宇心情好极了。
“木头？”
郑浩宇觉得声音耳熟，抬头一看，发现是乔木那个发小儿——苏子轩。
苏子轩穿着骚包儿的休闲西装，站在桌边微低着头看向乔木。
乔木上下打量他，“穿成这样你是在相亲么。”
“别逗了，我人都是你的相哪门子亲啊！”
乔木狐疑地看着苏子轩，不知道他这演的哪出儿。
在这儿碰见苏子轩不奇怪，这家餐厅本来就是他们这些人喜欢的，以前乔木跟苏子轩三天两头地叫上其他朋友上这儿来吃饭。
可是苏子轩却从没跟他开过这种玩笑，不像他的作风。
乔木没说话，郑浩宇却急了，你妈乔木是老子的人，你丫居然敢调戏他！我可还跟这儿坐着呢，这么大一喘着气儿的活人你丫看不见啊。
郑浩宇运用了从来没有过的强大控制力，才忍住没把那些话说出口，遏制住想竖中指的冲动，低头继续研究菜单，对于讨厌的人还是视而不见的好。
可谁知苏子轩蹬鼻子上脸，问都没问，拉开椅子就在他们这桌坐下了。
乔木没什么意见，圣诞节后就没见过苏子轩了，两人马上问起了彼此的近况，一时郑浩宇被冷落在一旁。
没办法，谁叫人俩从穿开裆裤开始就认识了呢。
郑浩宇挥手叫来服务员，也没问乔木想吃什么，一口气把几个推荐的特色菜全给点了。
这时苏子轩突然转过脸来，对郑浩宇说，“木头喜欢吃这里的罐焖牛尾，你怎么没给他点。”
郑浩宇没理他，扭头看向乔木，“你爱吃这个？”
乔木下意识地点点头，嗯了一声，随后发现郑浩宇脸色不对，又改口道，“呃……其实还成。”
“还成？那就不点了。”郑浩宇合上菜单，冲服务员点点头，“就这些。”
苏子轩微微扬起下巴，以乔木看不到的角度冲着郑浩宇轻蔑地笑笑。
这下要是再看不出来苏子轩居心叵测，郑浩宇这二十年就真他妈白活了。
暗自摇摇头，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漂亮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郑浩宇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