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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债还钱 下——by寻香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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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鸣看着咬牙切齿的石归庭,笑了起来:“放心吧,石头,我一定会安全无虞地回来的。你自己要好好注意身体。”

石归庭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符鸣在后面看着他倔强挺直的背影,微微有些心酸。石归庭心想,要是当初自己不去招惹群雄寨,四妞就不会落到那头熊手里,符鸣是不是就不用去群雄寨冒险?可是自己要是不去招惹群雄寨,那么自己肯定跟符鸣半点关系也无,这其中的因果循环,兜兜圈圈,到底谁是开始谁是结果呢。石归庭陷入了沉思之中。

符鸣走了,把石归庭的魂好像都带走了一样,他镇日失魂落魄、患得患失,晚上睡觉,常梦见符鸣满身浴血地站在剑山山脚下,屡屡被吓醒来。劳成知道他心有所挂,便常常悄悄地安慰他。

白膺在符鸣离开之后,接了一笔货送去昆明,石归庭半点也不想离开大理,但是马队要走,他又不能不走。临走前,他去了一趟衙门,但是没有打探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衙门的大人倒是答应得很好,一有消息便会通知他的。石归庭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打了个寒颤,还是不要通知的好,他宁愿符鸣自己回来找他。

半个月后,他们到了昆明,又在昆明接了一笔买卖去思毛,到思毛后接了一笔买卖,送茶叶到丽江。刚从思毛出来,就听见有传言说剑山的群雄寨已经被官府清剿彻底了。然而没有人提起过符鸣,石归庭自然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打听,群雄寨虽然已经被剿灭,但是谁能保证没有残余山贼呢,如果让别人知道符鸣参与了此次围剿,定然会埋下隐患的。

自从听见群雄寨被剿灭的消息,石归庭每天都怀着希望,等着符鸣追上马队,然而每天都失望,他安慰自己,也许符鸣正在来的路上,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这么希望又失望地煎熬着,终于回到了大理,石归庭来不及洗一把风尘仆仆的脸,便冲到了大理府衙。找到了当初承诺通知他消息的那位大人。

那人一听石归庭问起符鸣的消息,便颇带歉意地说:“我们将符锅头带回来了,不过实在对不住,我们没有保护好他,他……”

石归庭如遭雷击,脚下一软,整个人便瘫了下去。

吓得那人连忙扶住他:“诶,诶,石大夫,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石归庭面色煞白,嘴上一点血色都无,他使出全身力气抓住那人的手:“大人,符鸣他现在在哪里?”声音都控制不住有了哭意。

那人吓得都有些结巴了:“就、就在后院休息。”

石归庭:“……”他难以置信地问,“你是说符鸣他还活着?”

那人点了下头:“活着啊,就是受了点伤。”

石归庭觉得死去活来大概就是这般滋味,前一刻让你万念俱灰,下一刻又给予你微茫的希望。他真想骂人:人没事,你吓唬个什么劲呢,他没死我都要被吓死了。不过他哪里敢呵斥,面前这人是个大人老爷啊。他支撑着椅子站起来:“他没事啊,吓了我一大跳。可以带我去看他吗?”

“自然是可以的。”说罢对着门外大喊一声,“张武,过来带石大夫去见符锅头。”

一个捕快在门外应了一声:“是,大人。”

一个年轻人从门外进来:“石大夫,这边请。”

石归庭腿脚还有些软,但是已经能走了。叫张武的捕快非常热情,听说他是符鸣的朋友,便滔滔不绝地夸奖起符鸣来:“……符锅头献的计真是绝妙,让群雄寨那群人以为我们都是马帮的人,然后符锅头带着我们一个同仁进了山寨,里应外合,便将那伙贼人一网打尽了。不过符锅头为了救我们赵捕头,被哪姓熊的老贼刺了一枪,伤在左胸,一直卧床不起。他还一直要求要离开衙门去找你们马帮呢。”

石归庭听得心惊胆战,伤在左胸,不死也去了半条命吧。入了后院门,老远张武就喊了起来:“赵捕头,符锅头今日可好些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从一道门里出来:“是张武啊,带谁来了呢?”

张武笑一笑:“这位是符锅头马帮的人,来接符锅头的。”

屋里的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石归庭也不待跟人打招呼,便嗖地冲了进去。

屋里光线还算明亮,床上躺着一个人,正压着胸口在咳嗽。听见有人冲了进来,慌忙抬头看去,脸色颇不自然,强装了个笑脸说:“石头,你来了啊?”

石归庭寒着脸,走过去,一声不吭地抓过符鸣的手把脉,又翻开他的上衣看了许久,那儿包扎得很严实,什么都看不见。石归庭咬着牙说:“这就是你说的毫发无损?”

符鸣堆起笑容,尴尬地小声说:“石头,这都是意外,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

石归庭红了眼睛:“你差两分就伤到心房了,还说没有大碍,你是不是要……”想到后面的话不吉利,便住了口。

赵捕头和张武也跟着进来了,赵捕头说:“在下赵贤,这次多亏了符锅头出手相助,否则赵某便是剑山上的一缕游魂了。符锅头的救命之恩,赵某没齿难忘。”

符鸣说:“要是当时处于危难中的是我,我想赵大哥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所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当着外人的面,石归庭自然不能表露过多的情绪,他轻轻地替符鸣拉好衣裳,然后说:“这些日子多亏了大家的照料,阿鸣的伤势已有好转,我还是将他带回去照料吧。大家放心,我是大夫,知道怎么照顾他。”

赵贤和张武对视一眼:“既然这样,那就有劳石大夫了。我们这就将符锅头送回去。”

第六十九章:挣扎

说是送回去,其实是送到他们所在的马店,跟着被送回来的,还有被送给熊老大的四妞。群雄寨的一切都充了公,符鸣因剿匪有功,要回了自家的马,并且还得了一笔不少的奖赏。

群雄寨灭了,四妞回来了,符家帮的人却无法露出轻松的笑容来,因为这几乎是符鸣用命换回来的,如今他还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呢。马帮的货物还没有送到雇主那儿,所以不能停留,白膺继续带着马队赶路,留下石归庭照顾符鸣。

石归庭自从将符鸣接回来,脸上一直没有露出过笑容,符鸣一直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石归庭只是觉得无比的心疼和恐慌,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符鸣,不知不觉中,符鸣竟然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心房,当他以为符鸣死了的时候,那种如遭五雷轰顶的感觉至今还清晰无比,他真觉得万念俱灰。

石归庭常常坐在屋外发呆,又时不时去听符鸣的动静,只要他一有什么需要就马上进屋去帮忙。但他却无法坐在符鸣的对面,与躺在床上的他四目相对,他不知道自己要跟符鸣说什么,他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思路。

“咚、咚、咚”,符鸣在屋内敲着床沿:“石头。”

石归庭站起身来,脚边的小石头也站起身,小石头只认他和符鸣,别人都带不走,所以只能让它留下来。他进屋去:“什么事?可是要便溺?”

符鸣指指桌上:“喝水。”

石归庭给他倒上一杯水,端到床边,将他的身体稍稍扶起来一些,喂他喝水。符鸣喝了一口:“够了。”

石归庭将水杯放到桌上,准备出去。

“石头!”符鸣出声叫住他,“石头,你怎么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石归庭站住,缓缓摇了摇头,他自己也说不清是生符鸣的气,还是在跟自己较劲。

“石头,你过来,我们说说话好吗?”符鸣语带恳求地说,“我离开的这些日子,每天都在想念你。我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我自己有个意外,再也没法见到你了。受伤这件事真的是个意外,我真是没有办法看着人在我眼前就那么死去。”说到后来,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石归庭鼻子一酸,转过身来,走到床边蹲下,抓住符鸣的手,将脸埋在他的手心:“阿鸣,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我接受不了你出现任何意外,你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办。我恨我自己没有能力,若是我有本事,就可以不让你去冒这个险,也就不会受伤了。”他的泪水濡湿了符鸣的掌心。

符鸣用手指摩挲着他的脸,将他的眼泪擦去,勉力笑着说:“傻石头,你的本事已经很大了,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上了。如果你样样精通,那我岂不是要自卑死,怎么还敢与你并肩直视?我无数次都在暗自庆幸,我还有你所不能及的地方,不然我赶马都追不上你,又岂能与你缔结这一生的契约?”说着突然咳嗽起来。

吓得石归庭连忙站起来给他抚摸胸口:“阿鸣,你怎么样?伤口疼吗?”

符鸣摇摇头:“不疼,就是喉咙有些痒。”

石归庭坐在床沿替他把脉,一边恨恨地说:“那头熊扎的那一枪还真是够狠的,伤到肺脏了。我给你开的药里就有调理心肺的,但是吃的时间短,一时间还不能见效,别着急,过两天就好了。”

符鸣的脸色憔悴,唇色发白,他努力笑了笑:“别担心,我不要紧。”

石归庭看着他受罪,心头一酸,眼泪又止不住要流下来,他吸吸鼻子。符鸣笑着安慰他:“好啦,石头,我没有事。”

一直蹲坐在桌边的小石头“汪”地应了一声,站起来摇尾巴,它以为符鸣在叫它呢。符鸣说:“你看,小石头都说没事呢。”

石归庭破涕为笑:“没事就好,药快好了,我去给你端药。”说着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走出门去。

符鸣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来。

符鸣到底年轻,身体底子也好,又有石归庭无微不至的照料,倒是恢复得很快。但是他发现石归庭有些不在状态,常常一个人坐在桌边,说是看书,其实是在发呆。符鸣问他想什么,他又强笑着说没事。符鸣知道他肯定是有事的,他那么单纯的人,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他岂会看不出来?

过了几天,符鸣便能下床走动,生活也能自理了。石归庭算着劳成他们这几天应该也要回来了,便对符鸣说:“阿鸣,我跟你商量个事。”

符鸣心说,总算是要说了,但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问:“什么事呢?”

石归庭低着头不敢看符鸣:“我想回去一趟。”

“回哪?”

“我家。”

“吴州?”

“嗯。”

符鸣不出声了。石归庭抬起眼小心地看符鸣的表情,符鸣抿着嘴,盯着自己看,眼神通透,仿佛悉知了他所有的挣扎与恐慌。许久许久,符鸣才出声:“什么时候回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用尽了气力说出来的一样。

石归庭的心如被针扎了一样,他飞快地回答:“不会很久的,回去看看就回来。”

符鸣紧绷的面部松弛下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既然这样,那就回去看看吧。我等你回来。”

石归庭点点头:“下次,等你的身体完全好了,我们再一起去吴州。”

符鸣点头:“好。”话是这么说,什么时候他才抽得出空来?

符家帮回到大理的第二天,石归庭便悄悄别了符鸣,沐着微薄的晨曦踏上了归途。他没有惊醒马帮的兄弟,也没有跟他们任何一个人告别,动身的时候,只有符鸣一个人知道。临走前,他还给符鸣换了一次药。符鸣在他为自己包扎好伤口起身的时候,圈住他的脖子拉向自己,在他唇上留下了一个温柔缱绻的吻:“石头,快去快回,我等你回来过中秋节。”

石归庭模糊地应了一声,背起桌上的药箱,轻轻地打开门,睡在门口的小石头被惊动了,它站起来,看见主人要出去,也想跟着出去。符鸣在床边坐着,喊了一声:“石头,回来!”

石归庭的脚步顿了一下,小石头也收住了腿。石归庭的眼泪差点就落下来了,他不回头,站在门前:“小石头,去阿鸣那。阿鸣,我一定会回来的。”

符鸣说:“当然要回来,你家在这里呢。你若是不回来,我就去吴州找你。”

石归庭吸了一下鼻子:“好。你好好保重身体。”说罢迈出门,轻轻地将门拉上。

小石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叫,目送着石归庭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符鸣也目送着那道身影消失,失魂落魄。

石归庭从大理动身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五月,他先写了一封书信回家,告诉家里自己大致的归期。因为惦记着和符鸣的中秋之约,一路上也没有耽搁,有马车便坐马车,到了湘州,通了水路,便雇了一条船顺流而下,竟在五月底便到了平城。

石归庭远远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风景,心里竟有些恍惚感。忆起自己在丽江那些寻访的日子,恍若隔世。符鸣,想到这个人,便涌起甜蜜和苦涩感,那些快乐温情的日子,竟然是自己这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充实时光。但是那个人,一切都那么优秀,却做着付出与回报完全不能相等的事,还得冒着巨大的风险,得想个什么法子助他摆脱困境才好。自己能够行医,也能够坐馆授业,要独善其身那是太容易了。但是符鸣不能不做事,没有事业的符鸣还是符鸣吗?而且马帮里有二十多户人家七八十头骡马等着养活,别说符鸣无法弃之不理,自己也绝对不能袖手旁观的。他此次回来,最主要的就是为马帮谋求一个新的出路。

回到家中,石归庭受到了侄子沉水的热情欢迎。自从大哥去世之后,沉水就接管了济安堂的家业,每日坐堂看病之外,还开始收授徒弟,俨然做起了小师父。说来也有些奇怪,自己虽然是叔,但实实在在比沉水还小了三岁,是典型的老来子,也难怪大哥不待见。

回到家才歇过气来,沉水就告诉他,有人早在他还没回来的时候便殷切地盼望他归来了。原来城里有个有名的孝子,母亲摔得下肢瘫痪,这个从小丧父的孝子不离不弃照顾了三年,只等着他回来救治自己的母亲。既然是这样,岂有推辞的道理。

到家的第二天便有人上门来请,沉水介绍说,这就是母亲偏瘫的杨沐。石归庭看那杨沐,年纪甚轻,不超过二十岁,却相当稳重,长得也极是温文端方,虽是做账房的,但是谈吐相当不俗,一打听,原来竟也是秀才出身,因为母亲的病症耽误了求学。

石归庭去给杨母看诊,很出乎他的意料,杨母虽然躺了三年,但是身体状况比他预料的要好得多,双腿并没有因缺少运动而萎缩,这无疑要归功于杨沐数年如一日的照顾。杨家母子对石归庭充满了期望和信心,石归庭也十分愿意一试,治疗好杨母,不仅可以给杨家母子一个交代,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挑战。

于是他每日去给杨母治疗,除了药物之外,还要给她按摩和针灸。时间一长,与杨沐也渐渐熟悉起来,越相处得久,就越发现杨沐真是个敦厚君子,诚挚、孝顺、隐忍、恭谦且勤奋,一个人将所有的事都扛在肩上,从来没听他抱怨过半分,也未见他对母亲露出过半分不耐烦的神色,总是和颜悦色的。石归庭心想,这该是一个多么宽容大度的人,才能拥有如此的襟怀,这么从容的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这一章,石大夫离开符鸣回老家,是我最初的设定,也是为了圆文案的那段话。但是这个时候回去,似乎感觉有些不合情理,这是我的设想不成熟之处,所以还请大家原谅。文马上就要完结,过了这一段,两人便幸福了。

第七十章:讨债

因为为杨母治病,石归庭原本立即返滇的计划被迫延期了,杨母何时康复,他何时才能离开。所以他只能写信告诉符鸣,自己不能按时回去,要晚一点才能回去。然而信写了无数封,都没有收到符鸣的只言片语。他内心忐忑不安,常常在夜里梦见符鸣站在他面前,以无比怨怼的目光望着他,他急忙走过去解释,但是符鸣却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以致很多次都在梦中惊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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