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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望山——by羽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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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夏天夜里下不完的小雨。干净,让人睡得沉稳。

他齐琅终于是个有根的人。

敲门声毛躁地响起来。这般无礼随意,听上去也是熟人。齐琅放下手中的书走过去开门,他只穿了一件无袖的薄绿褂子,翠嫩盎然的,看着就与背后的老树杂草一道融合了起来。来人见到这景象呆了半刻。就见齐琅笑了,眉眼放松着,那人心想原来他不在战斗时的这副模样,竟全没了武将的肃杀,温润如树。

“凌绍兄弟,进来坐吧。”

他向后让出一条路,凌绍有点不好意思地迈腿进来。一院子的杂草,长得毫无章法,却多了自然奇趣。齐琅在院子里石墩上沏了茶,凌绍不懂这些,尝不出滋味好坏,只觉得那茶香气扑鼻,喝在口中初时是淡的,待到你刚要失望时,后劲儿又一阵一阵地翻卷上来,荡得人周身都暖,一会便懒洋洋。

“这是我师父生前最爱喝的。以前尝过,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做,最近翻了书方才看见。虽是依样弄,估计也就学了六七分,神韵到底还是差了些。”齐琅浅笑着说着来历。凌绍只想若这是六七分,那十分该是什么样,莫非茶也能醉人了。

“是静哥叫我来的,想叫你晚上一道去吃晚膳呢。说是最近清闲,自己不便出头,事情都交给了凌翊和李将军,这几天煞是寂寞。”凌绍解释。他不敢看齐琅的眼睛,总觉得那脸上宿着什么勾魂的东西,像那翠绿衫子一样,穿在他身上登时就有了魂魄。这等人物就算直视也是得有点底气的。

“好,我一会便随你过去。可要叫上孔将军?”

“我已叫过他了,孔将军本要和我一起过来,一时脱不开身,说是等太阳下了山直接过去。静哥说井城现在防范甚密,井家已托了我哥原先的人马经营着,我们兄弟二人怕是要在泷关呆一阵,所以才差我一定要来请你们一起吃个饭,也方便商议。”

齐琅点点头,“其实你们二人要是愿意也可住到咸平来。虽然这房子眼下是李渐的,不过我觉得给你们二人几间屋子问题不大,也省得我一个人冷清。”

凌绍本来想立刻答应了好,又想这事终究还是凌静说了算,就忍着没应下来,只说若凌静说好自己当然乐意。

二人喝了一会茶,太阳便向西挪去。

二十七

泷关自古多战事。

一片尘土大地拒绝了咸平的葱茏和井城的热闹,将所有与生活有关的物事都隔开到两边。每一个路经此地的旅人,脸上的表情都由之前的欢快或沉静挂上了苍凉,仿佛这片黄土上的故事也与他们有关。驻足一夜的,大多穿着粗布衣裳,在龙天客栈叫一壶酒,两三人边摇头边喝,说这地方形貌确实总如战后般孤独。

齐琅的翠绿衫子在其中特别显眼。他一跨进门槛,凌静抬头,就知道是他来了,伸手招呼了一下。齐琅远远望去见凌静今日穿得一反平常地素净,倒显得只有自己一个人招惹目光,好不惹眼,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坐了,看着凌静给他斟上一杯满的。

凌绍也在旁边坐定,跟凌静与孔滇打声招呼。一回头,叫人上菜,店小二一甩抹布说好嘞。

四个人便在一僻静桌上不紧不慢地闲聊,说着说着,自是说到凌翊与李渐二人身上。凌绍不愿撒谎,碰到这关节总是沉默不语,凌静编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子,齐琅十分信,仿佛那二人此刻真在恒州,联络上了旧识,正在顺藤摸瓜地打探齐景的动向。

于是当下的首要任务便是趁齐景不在取舒永了。

凌静一皱眉,道进那舒永城何尝不是容易事,凌家的军队无非都是些孬兵,问题只在于凌爽大兴土木建的凌阳宫,里面处处凶险,道道机关,里三重外三重,整个一个机关城。平时相安无事则已,真有敌人进去,便一个也别想活着出来。围舒永易,杀凌爽难。

如今齐景远在恒州,凌爽自然闭宫不出,不会给齐琅凌绍他们半分机会。

齐琅看出凌静这人脾性,当下一笑:你既肯说,想必是有了办法。

凌静微一挑眉,眼珠子似是赞许地转了过来:“我派了旧识紧盯凌爽的动静,一有机会,自然下杀手。然而我们须得护着他们活着逃出来。因此舒永还是要去,兵也一样要带足。两相通气,计划才会成。”

“我那一万人和李渐的一万人还在咸平撂着呢。你看两队人马一路去那舒永可够?”齐琅举杯敬他,兀自喝了。

“自然是够的。从井城打到舒永也不很远,顺利的话,用不了一个月便解决了。我们还有的是时间,这时节天气热,不急着出兵。”

齐琅偏着头看他:“我们便直接围了那凌阳宫,叫那老儿龟缩其中,断粮断水,饿死他岂不好?”

凌绍黑着脸说不行,下人无辜,况且凌阳宫囤着的粮食够用一整年,哪家军队也撑不过他们。

齐琅当下觉得愧疚,自己确实欠缺思虑,为达目的,不及其它。干脆岔个话题说起泷关风沙大,不太平,叫凌静凌绍住到胡家去的事。一时推杯换盏,气氛轻松。

桌上摆了一局棋。黑子白子,煞是热闹。平分秋色,凌绍看不懂。

齐琅执黑,凌静执白,就在院子里那棵老树底下。二人穿了白衣,凉快,心也静,自得其乐。只剩凌绍一个人在一旁抓耳挠腮,腹诽着自己与这两个神仙似的主儿根本处不来,若要练剑么,又是一身汗,更加懒的动。

就看凌静忽然一子合上了哪个眼,然后黑色大片大片地往下掉。他大哥手指细长灵巧,把那些被吃掉的城池一把一把地挑出来落到棋盒子里,声音清脆,叮呤叮呤甚是好听。

齐琅一愣,细细在脑中复了盘,然后大赞好棋力。凌静也不得意,直说能与我下到如今这程度的,世上唯你齐琅一人。两人仿佛惺惺相惜般大笑。就听齐琅问,这胡家院落如何,可比那千里黄沙强?

“若能叨扰两月,自然再好不过。你我二人还可日日切磋。”

凌绍赶紧说你们可别净下棋,看着我脑袋疼。

齐琅一抬唇,“二位兄弟住下吧,渐儿也托我打理这院子,说不想荒废了。你们来住,他肯定乐意。”

当下这事就这么定了。齐琅和凌静都是自己能照顾自己的人,两人做饭时多做一口,凌绍吃着也痛快。凌静计划着在李渐和凌翊有消息之前没必要动手,于是这段清闲安静的时光,就变成他们读书对弈,练剑品茶,十分快活。

——也并没有听上去那么风光。

齐琅背着被齐景一脚踹翻的耻辱,还有对李师映的疑问,每日总是勤耕不辍地钻研刀法,读书,恨不能一夜修得十年功。凌绍更是如此,想与齐景和他的人对抗,想让凌翊能完好地回来,在齐琅与凌静非要下棋的时候就一咬牙把自己扔在日头底下,苦练。

凌静倒是最安稳的一个,他深知自己的长处和器量,他已经把自己做到最好。凌静生来不是为了在战场上硬碰硬的,要物尽其用。因此他除了过日子之外唯一做的,是边思考对策,边磨着自己那几把小刀。

“其实我早就想问,你那把长刀可有什么来头?看着真真是把好兵器。”这日他端详着齐琅手上的刀问。

齐琅沉吟,“这刀是我一个过世的朋友拿来给我的。”他说的是罗庭,“我本惯用细剑,轻快,杀人靠得是精准和速战速决。可他说我这气力不妨拿把大刀试试,就把家里传下来的刀给我。他死了之后,这刀我没怎么练过。想着要对付齐景,靠一柄小剑万万没戏,于是这回才拿上。”

凌静端详了那刀一会,“对你来说,这刀柄有些短,抡不开。你若肯给我改,我倒可以为你改得顺手些。”

齐琅惊喜,“你当真还通兵器?”

“略懂一二。”凌静笑,“我们这些人,干什么都要靠自己。”

凌绍在一旁也把自己的朴刀拿出来:静哥,你看我这刀是不是也能改改啊?

“胡闹,你这标准的五大三粗,配这普通的朴刀正合适。什么时候你也把武艺练精细了,我再看看怎么给你改吧。”凌静把他晾在一边。凌绍好不委屈:“齐琅大人,静哥他瞧不上我,我拜你为师可好?”

“我们两个武功又不是一路数。倒是你与渐儿是一个类型,该一同练练才对。”齐琅抿唇,又一想李渐凌绍的武斗,叫齐景来教最合适。突然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想的已不是身为名将的亲爹,而是真正的死敌,便一声叹息。

他又依李师映的法子泡了茶。凌静喝这茶越发的余韵悠长,对齐琅和李师映二人的好奇心更重。

“他留下的东西齐大人似乎都学的十分快,气魄又与记载中的李师映相似,或许大人当真是他的孩子。”

“那是因为他是我师父。我憧憬他,不知不觉就学了样子。”齐琅放下茶壶,盯着树梢上亮亮的空隙,“不管谁是谁的孩子也好,这两天,我倒有些想去扫扫他的坟。”

凌静竖起耳朵,“他葬在哪里?

“就在这咸平。”齐琅转了个方向,“他死前说,他想到咸平,赎罪。这些日子,我一直不敢去看看他。”

凌翊回来,看样子是累得不行,直接摊在床上。李渐问怎么了,可是碰到什么情况。凌翊摇头:

“我只知道凌阳宫是机关城,听到了威风,却从没了解,以前也不曾在里面住过。今日略一调查,才发现这机关城当真是不要人活,目前还没查到控制的部分在哪,估计是老头的寝宫。总之若是全部发动起来,里面的血雨腥风,刮过后可就只剩肉泥血浆了。”

李渐吓了一跳,“这么可怕?”

“是啊。”凌翊点头,“幸好我们住的淮安是旧殿,你也运气真好,碰上了这么个干干净净的地方。那些机关设计者用心之狠辣险恶,当真是看到就令我觉得阴恻恻的,恶心反胃。在那里面,我能想出一千种死法,没一种是利落痛快留个全尸的。”

他说完又摇摇头,像是要把那些想象中的景象从脑袋里赶出去。李渐想了一会说,“凌爽那老儿叫我明儿去陪酒,说是有事相商,你也好好休息,明儿一道跟着吧。机关再险恶,不让它冲着我们招呼就行。”

虽然道理都是这个道理。

凌翊扭过头去,盯着那面墙,就觉得浓稠的什么东西在自己心里翻滚。这回铤而走险,他头一回意识到自己可能会送命,还是送得体无完肤。这种时候他就想起凌绍。他想他舍不得凌绍,断断是真舍不得。

以前还曾想过把他推开,怎么如今反倒惦念上了。

“想你弟弟了?”李渐见他脸色凄凉,轻声问。凌翊白了他一眼,“你不想齐琅吗?”

李渐摇头,“我没法想他。我一想他,我就恨不得立刻飞回去,到他身边去。所以我不能让自己想。”

他冷着脸,句句正色。

凌翊有些好奇的看着他,“我听说你们本来一直误会彼此是仇人,到底有什么故事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李渐仰起头,“也没什么复杂的。就是他站在那儿,你就看不到别处。国仇家恨也好,什么都忘了。说白了,十分简单。他到你跟前,敌人也好兄弟也好,你知道你已经完蛋,已经缴械,已经想和他一辈子就这么下去了。”

凌翊心想他们的事自己果然是完全理解不了。然后见有个人影过来了,在殿门口行了个礼,湛蓝袍子极为鲜艳,手上抱着琴。抬起头来的时候,眸子弯着浅浅淡淡的,是那天的琴师,冲着凌翊便喊了一声少主。

陆琮在城里闲了几日,三月大战过后,全城都进入到了一种紧张又懈怠的状态,每个人行色匆匆,害怕明天又会出什么大事。又要及时行乐,一时烟花地比往日更为热闹。到了夜里,歌舞升平。

其实他们并不真的关心谁是泷州之主。比如这些日子,齐琅一直是不在的,这些人的生活仍然毫无变化。骂齐琅的,不关心的,还是那么些个人,没多一个,没少一个。陆琮站在正殿里往外看,就想这座子坐得说易也易,说难也难。通晓基本的道理,天灾人祸,遇事能拿个主意,平时也没有太多的麻烦。然而一旦上了战场,就又是另一番滋味。

齐琅人在咸平,时常与他互相通个书信,看字迹就知道那人其实过得悠然,于是自己也就放心了。这天陆琮正换了身平常衣服在晏阳大街上晃悠,一下看见孔滇正穿过城门,看样子是往大殿去,赶紧走过去打个招呼。

“孔将军。”

“哎,陆大人,正想找你来。”孔滇依旧是武人散漫的模样,下巴上参差的胡茬从来不刮干净的,“齐大人和凌家兄弟现在都住在胡家,他们说大约秋天行动,问你们的人马留在咸平休息着还是撤回来。齐大人说给陆大人定。”

陆琮略一思忖,“留在咸平吧。那地方树多水多,夏天还凉爽些。”看了眼天色,又笑“将军难得来一趟,捎个话回去也得后半夜了,不如今晚留下来吃个饭歇一夜再走?”

孔滇心说可不是么。这事没用信写,要自己亲自来传话,一则是有保密的成分在,二则,孔滇确实打着来晏阳偷一日闲的算盘,当下满口应了,二人偕同往市街走去。

二十八

凌翊睁大了眼睛:“白惟,你居然真的认出我来?”

琴师款款一笑,“惟跟在少主身边这么多年,比您的爹可了解您多了。”他把琴放下了,又问,“少主今日想听什么?”

凌翊知道他人都来了,不弹两下非要叫侍卫起疑,这回得做着是自己把他唤来的样子,“拣你喜欢的。”

一室琴音便响了起来。李渐一惊,这是泷州之曲,名为长空,是在李浣被谋害后,帐下将军尹胥所作,其中心续万千,十分复杂。并无多少控诉凶手或怀念故人之意,倒仿佛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心如死寂。又见面前漫漫长空,前路皆是敌人,下了狠心要一步忙似一步地收复地盘,给故人看。

凌翊不知道这曲子其中乾坤,李渐看这琴师来意不明,也不便如何,当下只是闷声听着。一曲毕,那白惟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先生可是泷州人?”

李渐沉默地看着他,不知是否要回答。

“先生不必在意我。惟不过一介小小琴师,与这世间纷争并无兴趣。只是旧日在恒州曾与林先生有一面之缘,见先生不曾认我出来,想是跟少主一样,乔装打扮来的了。”

他说的没留余地,李渐只好一点头。

“如此恕惟多一句嘴,少主,你们二人这回过来,可是要取您父亲性命?如果是这样,其实不必再费心思。您父亲现在身染重病,本来已经没多少时日了。”

凌翊听到这话,面上久久愣住。

孔滇以为自己自打见到陆琮以来眼睛就没好过。看见他,老是晃眼。那陆琮与美色都沾不上半个边,只是洋洋洒洒,年轻,大家气度。孔滇是个打仗的,齐琅李渐两个高高在上的人物,神采出众也就罢了,怎么连齐琅手底下这陆琮也看着不是俗人,难道果真是晏阳养人?自己出身泷关,见惯了风沙烈日,此刻虽与陆琮交情不深,却是偶尔撩一眼,都舍不得错开眼珠子。

陆琮与他找了间酒铺,要了几碟菜,两碗饭,吃得平常。饶是地方不起眼,东西却煞是好吃。孔滇在咸平呆久了,亏嘴,这下也没客气,囫囵吃得起劲。陆琮含笑看着他的样子,又加了两大盘子炖肉。

“见笑了,大人。”孔滇一抹嘴,唇上泛着点油光,皮肤因为久经日晒显出干净健康来。他笑起来很爽朗,武将模样,没那书生酸气,陆琮看着新鲜,也没觉得他无礼。两人吃完又开始喝酒,略有些撑,喝得慢,渐渐天就黑了下来,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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