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反省。”司徒南山振袖离开,头也不回。
奉天暗暗咬牙,心中痛恨。他疼得不行,不能断绝,心中却也是倔强,不肯服输。
奉天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身上衣服就像浸湿了一般,全是汗水。忽然一阵风起,奉天脑袋疼得昏沉,抬目去看,陌飞云推开院门进来,看见他愣了愣。
陌飞云眼中清淡,过来解了他的穴道,摸索着解了他痛麻的穴道,抬袖给他擦了擦汗。
奉天顿时身子虚软,倒在陌飞云怀里喘息。陌飞云正低头看着他,许久皱眉道:“二殿下。”
“你身子如何?”
身后的竹林里又吹来一阵清风,扬起阵阵清新气息,清晨竹林间鸟叫声异常悠扬,陌飞云侧过头看着小院篱笆上停着的两只麻雀,摇了摇头。
“你既然醒了,我们就尽快离开这里,飞雨四处找你。况且外面……”
奉天话未说完,陌飞云松开手,起身道:“血海深仇无从得报,飞云已经没有什么可求的了。现在属下内力不能施展,已经没有能力辅佐二殿下了……”陌飞云这些话说的极其平淡。
此话出口,奉天心中莫名,皱眉道:“内伤可以慢慢休养,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陌飞云不再说话,奉天一时烦躁,突然问道:“你恨我?”
陌飞云那双冷清的眸子看着他,单膝跪地道:“属下不敢。”
奉天心中一乱,嘴唇微微开合,半晌终于道:“是不敢还是不恨?”
陌飞云一派默然。这沉长的沉默叫奉天有些慌乱,心中翻涌起不安。他向来不敢完全相信眼前的人,对方却从来没有叫他失望过,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如旁人眼里一样那么默契,那么了解对方。
因此,奉天这么直接认真的口气,让陌飞云用一派沉默回应,那到底是恨,还是不恨?
奉天不怕陌飞云恨他,否则当初也不会这么防范他。可是,他还是不想陌飞云恨他的。
奉天转身默默回到竹屋里,没有在问什么。
陌飞云醒来之后常常到竹林边去,一呆就是一整天。司徒南山担心他的内伤叫他好生休息,陌飞云也是不答。这看在奉天眼里却是难得的违逆,他不愿好好养伤,是不愿那么快回去才是吧。
“这孩子,真叫人担心。”司徒南山摇摇头,一脸担忧。他为陌飞云疗伤煎药,很是费心。
面前的药炉上煎的药,里面有些安神的药,奉天微微皱眉。陌飞云精神不好,也不是他不想休息,只是睡不踏实,一看便知道他心中郁结,心事重重。
奉天是第一次煎药,小心翼翼根据司徒南山说的做。他虽然吃了两次他的亏,可是说来奇怪,对这个人,他的感觉很复杂,若是旁人敢这么对他,他早晚是要想办法弄得对方身不如死的。可是司徒南山,他却是很好奇的,说起来,他倒是很符合他对民间严父形象的认知。
将煎好的药倒进碗里,呈现出深浓的棕黑色,味道自然也不会好。奉天把药端进去,陌飞云什么都没说,眉也没皱一下,便一饮而尽。
陌飞云喝过药盘膝坐在榻上调息,奉天也不打扰,转身出去。
刚踏出去,司徒南山拎着一只山鸡进来。奉天看着新奇,这东西他还是第一次见,在一旁默默看着。
“怎么,娇生惯养惯了,没见过山鸡么?”
在京城的时候,奉天府里也常常吃野味,可是活生生的山鸡他还真是第一次见。这只山鸡是公的,身上的翎羽很漂亮,泛着蓝绿的光,拖着长而华丽的尾巴。
奉天见司徒南山把山鸡抹了脖子放血,又用开水烫,有些吃惊。不消片刻,那身毛就被拔得干干净净,变成一只白条鸡。
见奉天看得有趣,司徒南山心中一痛,心里酸楚。
晚饭就是这只鸡,鸡拿来顿了汤,陌飞云没喝两口,奉天一时不悦,端着碗到他面前坐了,冷声道:“你可知道这山鸡拿来炖汤,花了许多心血?莫要不识好歹!”
陌飞云一时惊讶,奉天说出这些话着实叫他吃惊,他看了奉天一眼,了然地端起他手里的碗,一口喝干,倒是和喝药没两样。奉天气节,估计陌飞云也是尝不出是什么味道的。
第三十四章:承诺
奉天睁开眼看着窗外夜色,他睡不着。很难得的,他竟然又想起一年前的事。
漠北边陲的月亮似乎都要比中原更大更亮些,军中不让随意纵马,可是对于奉天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他也就常常在傍晚的夜色下纵马狂奔,离得军帐远了就信马走回来。
身边总有一个人在离他不远不进的地方跟着,从来不和他多说什么,默默保持着他认为不是妨碍的距离,这习惯或许就是那是养成的,直到现在,陌飞云也还是若即若离。
那天的夜色很好,整个营地都很亮,奉天将身边的几个人支开,骑着马在河边坐了很久,他有些奇怪,陌飞云没有跟来。
一时无趣,奉天也坐够了,骑马沿着河往回走。到了营帐,他只去了陌飞云的营帐。那营帐他去过一回,里面收拾得很干净,也没什么特别。他见营帐里亮着,便直接走了进去。
奉天一时顿在门口,陌飞云见他来也是吃了一惊,他正在浴桶里,一身麦色肌肤透着透着光泽,发梢往下滴着水,那张看了无数次的脸与平时缺乏表情时不同,竟稍稍带着些困窘,让奉天心中一动,似乎有什么在一瞬间触发。
陌飞云开口叫了他两声,奉天回过身来,走过去。陌飞云转过身躯拿了一旁的衣服,奉天一把扯过去扔在地上,伸手将水里的人打横抱起来扔在军榻上,触手间滑腻柔韧。
陌飞云似乎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僵在榻上,直直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奉天被他的表情吸引,低头去舔他的眼睛,陌飞云也没有拒绝。
那时的奉天虽说也有过风月之事,碰过女子也碰过漂亮的男孩子,可是一直都不喜欢。他看着陌飞云,脱掉裤子,将少年勃发的欲望全数抵在陌飞云身上。
惊觉奉天想做什么,陌飞云睁大眼睛推他,奉天道:“别动,我忍不住了,给我吧。”
说着,身下的人没有了动作,静静被他侵入,连喘息都没有一声,只是流了一身的汗。奉天毕竟是少年人,并不持久,不一会就泄了,他伸手将陌飞云翻了个身,从后面又进去,一边抚摸着陌飞云的背脊,忽然触到一条三寸长的疤痕,低头去看。那是几天前敌人偷营时为了截住敌人去路,被人从后面偷袭留下的。伤口结痂不深,还带着嫩红,奉天拿两只手指去按,身下的人,身子微微一抖。
“疼么?还是舒服?”奉天的腰用力撞击他的臀,觉得异常舒爽,他不知道陌飞云是什么感觉,想必也是舒服的。
奉天要了他半夜,从他身上下来的时候,吃了一惊。陌飞云容纳自己的地方已经不能完全闭上,微微翕张,其中红白交错,惨不忍睹。奉天将他反过来,榻上也是血。
原来是疼的。奉天这么想,就这陌飞云洗了一半的水擦干净身体,又给陌飞云也清理干净。他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他从来没有想过那这种事来侮辱人。
陌飞云静静闭着眼,什么反应也没有。奉天看了他一会,又给他把亵衣穿上,想了想道:“你这里有没有伤药?”奉天不确定陌飞云是昏过去还是累得说不出话,果然陌飞云没有动,他起身出了营帐,陌飞雨正站在营帐外,一脸失魂落魄,见奉天出来,竟连话也说不出来。
“你何时站在这里?”奉天平静道。
陌飞雨看他一眼,垂首道:“半个时辰。”
“去取些消炎止痛的药膏来。”奉天说完,又转身回到营帐里,陌飞雨再进来时,奉天吩咐他下去。
奉天给他上了药,摸索着那个销魂所在,一时有些惊讶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匆匆给他盖了被子就会了营帐。
他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陌飞云大概也这么认为,第二天依旧没有发生什么一样出现在他面前,甚至看不出一点异样。
奉天顿时明白,也不再理会。他心里觉得陌飞云下贱,被人不明不白这么上了一晚,第二日还能这么平静。可是他更明白,他是高高在上的二皇子,战功赫赫的少年军神,而他陌飞云,只是他当初收留的乞丐。
这世间的人,要么离他太远,让他够不着,要么就是离他太近,让他恐惧,没有安全感,难得有人和陌飞云一样,恰到好处,叫人安心。
那之后奉天有一段时日对他很是冷漠。可是世间事情总是这样,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直到现在,这些跟当时比起来,都成了习惯。不光是奉天习惯了陌飞云,陌飞云何尝不是习惯了奉天?
奉天这两日为了陌飞云出奇的烦躁,这时身边不见陌飞云,奉天知道他也又睡不着。
穿过竹林,奉天看着黑衣里呈现墨绿色的水潭边的身影,忽然之间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他缓缓走过去坐在陌飞云身边,侧过头去看他。奉天顿时胸中一窒,心中澎湃。
陌飞云在哭,静静地,背对着竹林,面对着潭水。奉天从未见过像陌飞云这样的男人落泪,却又想,这泪水是为了谁?
奉天忍不住伸手去碰他的面颊,陌飞云不动声色的侧过面去。奉天的手僵直着举着,皱眉将陌飞云下颌抓住,逼他看向自己。当他的眼光碰上那双哀伤的眼睛里无穷无尽的无奈时,彻底失了神。
他太过惊讶,无法立刻回过神来。奉天收回手,低喘一声,别过头去。
陌飞云起身走到潭水边,掬了一捧水洗净泪痕。奉天不由觉得可惜,伸手去拉他,陌飞云回头诧异地看着他。奉天也不言语,一个翻身将人按在地上,俯下身子去舔他的眼睛。陌飞云身子一震,显然想到了一年前。奉天也是一愣,那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难怪他这样的反应。
“我本来以为你这人没有心,今日这眼泪却是真的呢。”
“我本是不该有心的。”
奉天本没有想到陌飞云会回答他的话,听他开口,心中顿时柔软,眼神也柔和下来。
“人人都有的东西,为何你不该有?”
陌飞云看着他,眼神深浓的化不开,奉天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些什么,心里困惑,渐渐也觉得自己被绕了进去。
“属下从八岁开始修习凤凰诀,它要人心静如水,断绝情爱。万般皆苦,唯有清净是道,之所以叫凤凰诀,正是因为练至绝境,便如凤凰浴火重生一般超脱尘世物外,因此才是一门至上绝学。”陌飞云没有说下去,奉天却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不能动情?”奉天惊诧地道。他还是第一次听陌飞云说起这些,看陌飞云说的平淡,知道并不是难么简单。
陌飞云不语。他动没动情自己也已经想不明白,奉天若有所思躺在他身边,许久也没有开口。
这些话似乎在一瞬间明朗起来,可是谁也没有说出口。奉天再也没有当初问他是否爱上自己的勇气,就算爱上,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陌飞云淡淡沉默的样子突然变得柔和。
“你是喜欢女人的吧。是因为我……”
陌飞云摇了摇头。
“对万钟灵是,对女装的我也是。”奉天坐起身来,“我不想逼你,若是想走,我绝不留你。”
陌飞云起身垂首跪在奉天面前,一副知错了的样子,低声道:“属下知罪。”
奉天看得一阵怒火直窜,忍了忍,道:“既然你要留下,便什么也别说了。先调养好身子,你既不能动情,也不用违心陪我。”
陌飞云脸色瞬间惨白。
奉天见他这样,知他心中畏惧,冷声道:“我说不碰你便是,你怕什么?”
“属下罪该万死。”
“你是罪该万死,可是我却舍不得杀你。罢了,你留在我身边,我才安心。”奉天伸手去抱他,倚在他胸膛上微微叹息,一夜的好心情全被陌飞云破坏殆尽。
陌飞云心中苦涩,缓缓闭上眼。
奉天突然想到些事,抬头问道:“我探过你的内息,似乎被什么人强行用内力压制过。”
陌飞云点点头,过了片刻,低声道:“师父耗尽功力,就是为了救我一命。”
“他不该叫你练这个,”奉天手缓缓抚着陌飞云的腰际,轻声叹息。
“属下已经没有大碍,明日便可离开。”陌飞云心中已下了决定,他看着奉天,眼神一片清朗。
司徒南山在竹林外看了一会,悄悄回到竹屋。看来他是留不住陌飞云的,他没有想到,陌飞云生下来便是注定命途多舛,如今竟陷在情字当中不可自拔,他不要命却能够换来什么?
第二日一早,陌飞云便向司徒南山提出辞行。司徒南山看见他便辛酸,索性道:“你去吧,既然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能说什么。回去不要跟那小子提起我的事。”
陌飞云跪下拜了三拜,头也不回的走了。奉天回头冷冷看了司徒南山一眼,道:“后会有期。”
“我知你怨恨我教训你,可是我还是要说,不要等到最后后悔,好自为之吧。”说完,司徒南山转身进了竹屋,也不送他们。
奉天咬牙,这句忠告着实叫他大为光火,他暗自握了拳,跟着陌飞云出了山谷。
陌飞云虽身上没有大好,无法动用内力,可是水性还是好,两人没有费多大力气便出了寒潭。奉天一出寒潭便看到在山谷上方徘徊的一只雪鹰,知道沐潇不久便能找来。
两人一路行的快,不久便出了郊野,才走不不远,便遇到了四处寻找奉天的手下,两人立刻赶回苏州城。
陌飞云沐浴过后,刚穿好亵衣,陌飞雨便风风火火冲进来。他一把抱住陌飞云,声音带着哽咽,“哥!”
“哭什么?”陌飞云抓着他的肩膀推开,“我才换的衣衫,又湿了一块。”
陌飞雨好气又好笑,“管你那么多,二殿下跟你前后失踪竟然一起回来,我吓死了。以为、以为是……”
陌飞云一把捂住他的嘴,蹙眉道:“不可胡言。是二殿下救了我,以后,你也不可以在这么口没遮拦。”
“我知道。”陌飞雨脸上显然不这么认为,他此次担心不已,奉天现在要做什么,他是全然问不得的。他只是担心,陌飞云这样失踪,又受了内伤,奉天很可能会就此舍弃他。就算不是现在,也是迟早的事。
在奉天身边的人谁不明白这一点?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便可跟随左右,一旦跟不上他的脚步,便是等着被舍弃。
陌飞云点点头,转身将中衣和外衫都穿好,两人一起出了内院。
奉天似乎刚跟沐潇说完正事,见他二人过来,道:“快马已经准备好,现在启程赶回天地盟还来得及。”
方仲天的死,陌飞云怎么能不在意。“是。”
“让飞雨陪着你去,另外带一队护卫跟着。”奉天看他脸色不好,虽然方仲天的死他是没有办法拦着不让他赶过去,可是他这样赶路过去,终究还是让人有些担心。
陌飞云,一愣,“是。”他刚转身向外走,忽然听得身后奉天又道:“明日我就不随沐潇过去了,你就在天地盟好好休养。”
“属下明白。”
出了苏州城,陌飞云一行快马加鞭往天地盟去。陌飞云一路都皱着眉,陌飞雨看在眼里,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这次回来,陌飞云虽然还是那个陌飞云,却又感觉与以往不同。
第三十五章:慰灵
陌飞云的伤不能向外声张,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看不出来。陌飞云带着人回到天地盟,许多江湖上交善的门派都来送葬。
当日陌飞云被带走,水一方与觉木二人同时追出未果,今看到陌飞云安然回归,也都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