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叔叔，我下次再来看你，你要缺什么就跟我说，我下回来给你带。”
“你要走啦？”陈朗坐起身。
芮小弈挠了下头，“嗯，交通卡没多少钱了，我还得去充一下。”
他正说着手机就响了，芮小弈看了眼来电显示，递给陈朗一个眼色。陈朗立马振奋精神地竖起耳朵，趁着芮小弈不注意，在床单上擦了把手心，舔了舔干干的嘴唇。
“喂，爸。”芮小弈单手拎着背包，脚尖对在一起往外往里翻。
芮秋温润的嗓音从听筒处小小的圆孔里传出来，明明没有任何一个字提到自己，陈朗依旧听得热血沸腾。
“嗯，就几天……知道了，我带了……会的……嗯，我知道。”芮小弈一边听一边点头，转头就瞥见陈朗急吼吼的模样，于是他犹豫着问了声，“爸，有人想跟你说话。”
“经理，有你的快递。”职员小莉把一份薄薄的包裹放到芮秋的办公桌上。
芮秋看了一眼，对对方笑着点了下头，“好的，谢谢。”
“不客气，记得请咱们喝杯下午茶就好了。”周围几个职员纷纷起哄起来。
“呵呵，好。”芮秋没有丝毫含糊地应下了，转头对着手机问：“你刚才说什么？”
“啊……没什么，我说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嗯，别给别人添麻烦，还有代我和对方父母问声好。”芮秋一边看着包裹上的信息一边讲电话。
“我知道的。”
“那就这样，挂了。”
“嗯，爸再见。”芮小弈挂了手机的同时看了陈朗一眼，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明明很想跟他爸讲话的样子却执意不接他的手机。
芮小弈和陈朗告辞之后就拎起了包，走到门口的时候陈朗又喊住他，“……能把你爸的号码给我吗？他换了号。”
“哦，好。”芮小弈随即从包里拿出便条簿，按了圆珠笔写下一串号码，嘴里嘀咕，“估计我爸忘了告诉你吧。”
他唰唰唰在号码下写了他爸的名字，然后说：“他平时四点半下班，偶尔加班要到六点，不过你八点给他电话他都方便接，有什么话当面说不出来就电话里说，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爸不是记仇的人，你和他说说他一准就原谅你。”
芮小弈已经认定了是陈朗做了错事，他把便条交给陈朗。
“嗯，好。”陈朗视线停在那一行陌生的号码，似乎努力从上边找寻熟悉感。
芮小弈走后，陈朗攥着手里方形的纸张。芮小弈当初练字，每一笔每一划都是芮秋手把手教出来的，陈朗看着那一串熟悉的笔迹，长久地出了神，最后叠好放在了枕头底下。
华研大酒店五楼的贵宾包厢里，白色大理石地砖反射着上方璀璨的水晶灯光芒，四周墙壁贴着立体花纹的墙纸，墙上挂着几幅抽象装饰画。包厢中央的大圆桌并未坐满，桌上却是杯盘交错，煎炸爆炒好不丰盛。
气质高挑的服务小姐送来了酒水就退下了，留下一桌言笑晏晏的宾客。
“褚老板，请到你可真不容易啊，光是这电话我就打了七八个了，啊？哈哈哈……”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端着滚圆的肚子，油光满面。
褚博睿笑着摆摆手，“事务缠身，不比你们逍遥啊。”
“是事务缠身还是别的什么缠身啊，哈哈哈……”
上饭桌向来先互相抬捧，然后才真正开席，众人边谈边碰杯，生意上大大小小的事情就在这一杯杯酒水中敲定。褚博睿在饭桌上素来喜欢打太极，对方溜须拍马一句话到他这里他不着痕迹一个弯儿又给轻轻巧巧推回去，酒可以喝，事情绝不揽。别人起哄激将，他从来呵呵笑过去，看在眼里却不入耳。
“褚老板身边这位子……莫不是还有贵客？”说话的男人长着一张国字脸，五官并不出众，一双眼睛收敛着精明。
从刚才褚博睿就注意他了，知道这人看着不声不响，却不是个简单角色。但他褚博睿是什么人？商场上风里来火里去这么多年，还不至于被这么个角色唬住。
“说他是贵客，他却与生意场不沾边，说他不是贵客，我又不高兴，呵呵，你们说这……”褚博睿状似为难地摇摇头。
对方笑笑，“能让褚老板留座，自然是贵客。”
在座的几人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手，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差，当即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于是纷纷附和。
一桌人吃得宾主尽欢的时候，褚博睿的手机响了。
才挂完电话没一会，芮秋就到门口了，褚博睿示意他们继续，起身去开了门。
“那边结束了？”褚博睿给他让了身。
芮秋点了下头，“嗯，刚谈完。”
褚博睿接过他手上的公文包，“快坐下吧。”随即招来服务员，指了桌上几盘菜，“这几盘撤下去，重新上热的，我另外交代的那些菜也一齐送上来。”
芮秋见完客户就直接过来了，所以身上穿的还是西服领带的正装。众人乍看之下只当是褚博睿的秘书，脑子一转，细想褚博睿对他的态度，互相交换了眼神，心中一片透亮。
褚博睿一手搭在芮秋的背上，给他介绍了其余人，芮秋一一同他们握了手，表现大方得体，丝毫不失礼数。饭桌上的几人看着对方举止有度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一时竟弄不清对方的身份。要说只是秘书这么简单，褚博睿不会对他如此关照，一举一动还透着亲昵和殷勤。要说是干那行的，这模样气质、言谈举止却又远不是场子里的那些人能有的。
众人在心里头暗自琢磨着。褚博睿把这些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并没有做声，面上露着笑。
“这是魏老板。”褚博睿指了下对面的国字脸男人。
芮秋瞧清对方模样，微微一愣，随即微笑向对方伸出了手，“你好。”
“幸会。”魏高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惊异，只是眼神亮了一下，握住他的手。
第 24 章
服务员这个时候已经把第二轮菜上上来了，又送了酒水过来。芮秋对他们饭桌上谈论的生意上的事并不懂，于是只安静地听着。褚博睿像是怕他不自在，所以时不时替他夹菜，低头小声陪他说话。
“芮先生在哪高就？”中年的胖子问。
“富氏江城，只是个普通的主管。”
“哟，那可是家大公司。”另一个人表情夸张地说，“真瞧不出来，芮先生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主管了，真是了不得啊。”
芮秋笑了笑，“各位都是见惯风雨的大人物，就不要取笑我了。”
这么一句见惯风雨、大人物，本没有吹捧的意味在里边，众人也都知道这只不过是桌面上寻常的客套话，但由芮秋口中说出来，却无端地叫人如沐春风。
几个人显然心里舒坦，面上却摆手表示大人物不敢当。
“老褚啊，都说你会用人，我看不然，否则怎么让富城山把人抢去了？”
褚博睿先前喝了几杯酒，面上有些发红，却没有醉态，他笑道：“我什么时候让别人把人抢去了？”他说着一条手臂搭在了芮秋的肩上，个中亲密关系不言而喻。
“哦。”众人恍然大悟地笑着点点他，“你啊，哈哈哈……”
对于褚博睿当众揭露他们两的关系，芮秋倒没有什么不自在，他抬头，正对上魏高的视线，对方对他微微点了下头。
有人和他说话，芮秋就把视线转了过来。
“小芮啊，我和老褚可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对方起身一杯酒就送到了他跟前，“来，要认我这个大哥就把这杯喝了，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我，我要说个不，你只管让老褚过来找我算账！干！”
芮秋看了看几乎溢出杯口的烈酒，又看了眼褚博睿，眉间划过一丝为难，他笑说：“既然程老板开口了，那……恭敬不如从命。”
“这就对了，喝干喝干。”对方笑着催促。
芮秋见褚博睿只是笑着看他也不插手，只好蹙着眉端起酒杯。
“好了好了，他酒量浅，你们再这样欺负他，我可得撵人了，呵呵。”褚博睿起身接过芮秋手中的酒杯，“这杯我代了。”说罢仰头一口闷了干净。这样一大杯烈酒确实呛人，褚博睿皱着眉头抿了下嘴，然后将空空的杯底倒过来在众人面前晃了一下。
“褚老板什么时候学会护短了，啊？不成，破坏规矩，得罚！”众人起着哄又给褚博睿倒了满满一杯，显然是存了心灌他。
“呵呵，今天是不行了，上次喝多了就误了事，再要多喝某人回去可不会轻饶我，年纪大了，一把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那些人闻言纷纷把视线投向了芮秋，暧昧不明地笑了起来。
乱哄哄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才散。
芮秋右手担着西装外套，在那些人的没有正经的玩笑声中半扶着褚博睿出了包厢。
“我看褚老板喝多了，不如坐我的车，小吴。”魏高没等芮秋开口已经招手让人把车开过来了。
芮秋并不想和他接触，褚博睿却抬抬手，“那就麻烦魏老板了。”
魏高的司机小吴把车开到两人跟前，魏高给他们开了车门。
车子稳稳上了公路，车窗贴了银色的防爆膜，所以窗外的景物都沾了点暗暗的银色。褚博睿扶着额头靠在芮秋肩上，身上带着微微的酒气，半眯着眼，不知道是睡着是醒着。
“到哪儿了？”褚博睿问，捏着额心。
芮秋转过头帮他调整了下姿势，“过了大转盘，是不是想吐了？”
褚博睿吐了两口酒气，摇晃了下脑袋，“头疼得厉害。”
碍着前头正从后视镜观察他们的魏高，芮秋没好说别的，伸手替褚博睿揉捏太阳穴。
褚博睿眯着眼枕在他肩膀上，动了动手指，“让刘炜开慢些，颠得难受。”看样子他还是没清醒。
“慢点。”魏高对他的司机说，然后笑着转过头，“褚老板的酒量一般啊。”
芮秋对他略笑了下。
“有些日子没见了，不会把我忘了吧？”魏高说。
芮秋抬眼看了他一下，“怎么会呢。”
魏高笑了笑，瞥了眼褚博睿，“我没想到你和褚老板会……呵呵，挺好。”
魏高开车把人送到地方，说了几句客气话就走了。
芮秋把褚博睿扶进屋就开始给他调糖茶水，褚博睿喝了半杯，躺在沙发上对着他笑。芮秋当他酒还没醒，就转身要进卫生间给他拧条热毛巾，褚博睿却坐起上身拉住他，一个巧劲把他拽倒在身上，两人顺势跌进沙发。
“喂，你吓死我了。”芮秋有些惊魂未定，“怎么，没醉？”
“呵呵，谁说我醉了？”褚博睿显然心情极好，像搂着大娃娃一样抱着芮秋不松手，摇摇晃晃，“芮秋啊，我的大芮秋。”
芮秋笑得不行，“什么乱七八糟的。”
褚博睿两条胳臂和胸膛铜墙铁壁一样箍着他不放，“我说，你和姓魏的以前什么关系？”
芮秋挣了下没挣开，无奈叹了口气，“只是认识而已，没什么交情。”
“真的？”褚博睿侧了侧头，眯起眼看他。
芮秋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乱想什么？”
褚博睿凑近他，用脸上短短的胡渣磨蹭着扎他，“最好没有，不然……”褚博睿翻了个身，沉重的身躯压在芮秋身上，他支起上身，自上而下望着芮秋，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手却毫不规矩地探进芮秋的衣服。
“我会一口吞了你。”他闷笑着，手指挑开芮秋的皮带扣。
芮秋抓住他的手，眼睛闪过一丝犹豫，照这个形式下去，搞不好褚博睿又得在床上折腾他半天。
瞧出他的紧张，褚博睿手上的动作放慢了，却没有停下，“放心，我会小心的。”
褚博睿并没打算放过芮秋，掐着对方的膝盖弯带着他颠颠撞撞了半天，把人弄得急喘不已。
完事后两人一身湿汗的叠在一起，因为开着空调室温偏低，褚博睿进卧室拿了条宽大的毯子，随手把自己和芮秋裹在沙发上。
芮秋慵懒地半眯着眼睛，鼻尖上还有汗珠，下巴留着褚博睿又舔又咬弄出的牙印，脖子上更是吻痕密布。
沙发下两人的内外衣服凌凌乱乱地散着，褚博睿靠在沙发的扶手上，枕着自己的胳膊，靠外边的腿直起膝盖挡着芮秋的身体，防止芮秋滑下去。
“累了？”褚博睿低头看他。
芮秋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隔了好半天才无力地嗯了一声。
“那咱们去床上睡会。”褚博睿说完起身一个使劲把芮秋打横连着毯子抱了起来，在怀里颠了两下，“哟，咱家大宝贝不轻嘛。”
芮秋几乎睡沉了，枕着他的肩膀并没有应他。褚博睿低头笑了笑，低头用短胡渣扎了下他，把人抱进了卧室。
褚博睿把睡着了的芮秋安顿在床上，转身回客厅拿两人的衣服。临进卧室，他看了眼卧室白色双人床上已经睡熟的芮秋，低头不动声色地翻开了对方银灰色的男士手机。
手机上有条未阅短信，发件人是一串号码，褚博睿对这串号码有些印象，于是点开了短信。看到那句“好久不见，还好吧？”褚博睿眯了眼睛，删除短信的同时把号码移进了短信黑名单。
医院那边的病房依旧宁静，陈朗并不知道他鼓了半天勇气才发出去的短信就这么被销了干净，还在那头揣心揣肺地等着对方的回复。
第 25 章
“你要和魏高合伙？”芮秋在饭桌上问了句。
褚博睿抬头看了他一眼，笑说：“为什么这么说？”
“他之前给我打过电话。”
“这个人倒有些脑子，知道从你那边入手。”褚博睿吃了一口菜，问：“他打电话给你都说什么了？”
芮秋端着饭碗，夹了片四季豆，“没说什么，只是寒暄了几句。”他停下手中的筷子，“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不过魏高这个人，并不适合结交。”
“所以？”褚博睿笑看着他。
芮秋慢声慢语地说，“我不是干涉你，我的意思是……”
褚博睿抬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也不是二百五，什么样的人可以合伙生意，什么样的人可以深入结交，如果我连这些都弄不清，今后还怎么在商场上立足？那天吃饭你也看到了，他看着不声不响，可第二天一早就让人送了两瓶拉菲古堡干红，我在饭桌上可没说我喜欢哪个牌子，他要不是事先调查过了，敢这样贸然把东西送过来？这个人脑子够用。”
芮秋见他这样说，点了点头，“你自己看着吧。”
两人低头吃了会饭，褚博睿又说：“以后他们要是送什么，你一概收下，有用得上的就自己留下，没用的是留是丢你看着办。”他停了停，“要是他们从你嘴里套话，你就说生意上的事你不插手，别的甭管。”
“嗯。”芮秋听着，低头吃了一口饭。
“小弈有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这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