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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绛+番外篇——by尉迟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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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言重了。刀剑无眼,谁也不能料到伤亡结果。如今这结局,虽未能除去冷无相,也算是牺牲有所得,付出有所回报。怎方丈倒如此忧心忡忡。”

本净只是摇头。数完一轮念珠,他深叹一口气:“今日老衲在此,擅自就代表整个中原武林向贵教许下承诺,日后若是用得着老衲,或是武林中其他人物的地方,我等比尽心竭力,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这如何担当得起……”

虽心中觉得不妥,却拗不过本净的执着。却不知日后,因这一句话的分量,而免去了多少悲伤与绝望。

这寒水教算是覆灭了,却不是皆大欢喜。夏末未至,策马一路而来,却觉得有些秋的凄迷。

其余参与这次大战的人先后都离开了御剑山庄踏上了归途。今日清晨,裴冷枢和冷玄也打点好行装,拜别了荀弃言。笃笃马蹄踏起一片尘土,终是落回地面归于平静。

两镇交界处偏南的位子有一个荷塘,此时莲花正开得艳。这是山上瞅不到的景色。

两人不由缓了缓抽鞭的速度,去细闻清幽的莲香。

“这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自古多文人骚客独喜爱莲花。这儿想必也是什么人细心种下的吧。”裴冷枢侧着头看着塘中出水最高的一支莲道。

冷玄未见过莲花,却吃过莲子。是以前裴冷枢离教时见到那莲蓬新鲜,从别人那儿买了来的。

“这又有何用?莲花再好看,莲心却是苦的。”

裴冷枢一时摸不清冷玄这话的意思。冷玄也不再多说,只让自己的马跟着裴冷枢的不紧不慢地行着。

“我也不喜欢莲花!”这第一个字的声音从在远处用内力传来的,而最后一个字音落时,裴冷枢的马前出现了一个身着墨绿衣衫的人影。

马受了惊,一声长嘶人立而起。裴冷枢一手攥紧缰绳,另一只手轻抚马的脊背安抚。果然马儿立刻重新站好,位子却较之前后退了一尺有余。

再看那人,竟是冷无相。

“你这人怎么还没死啊?”冷玄一见是他,心中顿时一阵不爽。

“小家伙,这么讲话可不好哦。”冷无相漠视企图用自己身形阻挡其视线的裴冷枢,身子斜斜地倒向一边去看着冷玄。

冷玄也向一边扯了扯缰绳,直直地看向他:“谁允许你那么叫我了?我怎么讲话你还管不着!”

冷无相一听这话,立刻像一团火被泼了冷水浇灭般,一股骄傲的邪气不见了踪影,反而有些紧张和羞赧。磨磨唧唧一阵子,才用和缓的语气说:“我们单独讲讲话吧。”他指指自己,又指指冷玄。

冷玄正欲翻身下马,裴冷枢一把抓住他的手,递了个眼神过去。“我不怕他,师兄你放心。”

但裴冷枢却是怎么也放不下心。他站在距两人有十多丈距离的地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

“吭吭!你要说什么就快说吧,我还忙!”冷玄将搭在肩上的一缕头发甩到肩后。

冷无相拳掌摩挲了几下:“你师兄有块锦帕,你知道吧?”

“锦帕?”冷玄不屑地撇撇嘴,“你以为我师兄像你那么娘气,天天搞块锦帕揣怀里?”

冷无相立刻急了:“谁天天怀里揣锦帕了!”待瞧见冷玄那副看好戏的表情,才知道他不过是随口胡诌,“你师兄真的有,就一块上头绣着两只明黄色的小虎的。”

冷玄瞥了眼一脸期待的冷无相,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弯起一只手在自己胸前摸了摸:“大概是我的那块吧,不知什么时候放师兄那儿了。”

“这锦帕真是你的!”

“便是,你又待何?”

“你的名字,可也是因这锦帕而来?”冷无相显得十分激动,一把抓住冷玄的手,话语中的音都颤抖不停。

冷玄不高兴地甩开:“我说你是不是闲事也管得太多了!我名字怎么来的,我师兄自小这么叫我!”

冷无相却又反握回来,还得寸进尺地把他圈在胸前:“我的儿!”

远处的裴冷枢瞧见了两人不太对劲,已几个起伏跳到了冷无相身后一把揪开:“这位大侠请回吧,我们也该上路了,否则天黑之前可赶不到客栈。”

冷无相瞅瞅冷玄,也不见他有任何挽留的意思,顿时腰背也软了脑袋也耷拉了。一阵热风,人已没了踪影。

裴冷枢拿起冷玄刚刚被那人碰到过的双手,看看确实没问题后,才说:“这人功夫深不可测,还应多加小心。”

冷玄却还兀自在那人的最后一句话中没回过神。

他记得师父师兄不止一次告诉他,他是在乱石堆后面捡到的,若不是他因感觉到饿而突然大哭,谁也猜不到这乱石堆后面竟有一个婴儿。那是一个人迹罕至的林子,他俩本是为了寻些毒药引子才进到里面。而在那之前,他们还在不远处见到一具尸体,作侍女打扮,身上刀痕剑痕凌乱,这惨状似是有血海深仇才会下的毒手。那时他怀中就揣着这块锦帕,上面明黄的丝线绣着两只小虎。

帕子的一角还绣了两个字。

冷玄。

相传,寒水教教主夫人,名讳一个单字“玄”。

众所周知,寒水教教主,姓冷名无相。

第二十九章:身世

到客栈中一安置下来,冷玄便找裴冷枢询问那帕子的事。

裴冷枢微怔了怔,左手握成空拳放口前咳了一声,右手才从怀中取出那块锦帕。

冷玄接过翻开来看,两只小虎淘气地在相互逗弄,而左上角,“冷玄”两字虽是绣上去,却仍看得出笔力劲道。

上回是裴冷枢受伤,冷玄拿这帕子来帮他包扎,这才到了他那儿。本来上面应是染了不少血,可后来裴冷枢仔细地洗过,现在得凑到灯下细看,才能看到一点红色的印记。

“这早该还你了,一直没想起来。”裴冷枢目光在冷玄肩头飘忽,看上去却像是盯着他身后的什么。

冷玄“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头也没抬起来,只是看着手中的帕子。

“今日那人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见你后来一直有心事般?”出于一直以来的习惯,裴冷枢还是不由自主想关心他保护他,尽管今天他看出来冷玄的姿态并不想站在他身后。

冷玄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师兄你不用担心。”语调是向上扬着,眼角却有些黯然。

“那就好……”裴冷枢轻声道,倒不像是说话,而是叹了口气叹出这三个字。

“这帕子,师兄一直带身上吗?”冷玄走到他身后,问道。

裴冷枢点了点头,手搭上桌面,似乎是想找个东西支撑一下自己。

“师兄是不是觉得我还很小,什么事都不会做,什么都要仗着你呢?”冷玄弯下腰,把下巴搁在裴冷枢的肩上,有点懒散的模样。

“并不是这样……”裴冷枢的声音有些急切,到后面却又缓下,“只是……护着你,会觉得很安心……”

“那,我现在告诉师兄,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我也喜欢师兄宠我。这样会觉得师兄是我一个人的。可是有旁人在的时候,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无能,什么都得靠着师兄你。”

“幺儿……”

“先听我说完!别忘了玄冥教中除去师父和师兄,就只杨师兄比得过我了!我和师兄是一样的,也可以独自在江湖上立足,获得别人的尊敬!”

裴冷枢转过身,轻轻拍了拍冷玄的后肩:“原来是幺儿长大了,倒是师兄没考虑到这些。以后让你自己多历练便是。怎么今天想起来讲这些呢?”

冷玄把手中的帕子递到裴冷枢跟前:“只是突然觉得真实的自己和以前认识到的自己有那么点差别。呵呵,不过我还是师兄的幺儿!这个要交给你保管。”

裴冷枢捏着帕子。这上面还有冷玄手心的温度。

深夜,窗外传来悠长的梆声。如果再仔细些听,还有些悉悉索索的声响。

冷玄睁开眼睛,听了会儿耳边裴冷枢均匀的呼吸,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掩了门出去,果然见冷无相猫在窗下。

“嘿嘿,果然是我儿子,连我今夜会来都猜得到。”

冷玄叉起手斜靠在门上。

“你不信?你好好想想!冷家的人做事都心狠手辣,只对喜欢的人好。你有没有也这样?”冷无相说着眉毛都抬了起来。

冷玄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只是眼神稍闪了闪。

“哎,这也怪不得你。谁叫你刚出生时就遇上了那样的事呢!那年我们整个寒水教被追杀,让你娘贴身丫鬟带了你逃走想着也许能躲过这一劫。结果等教中各事摆平了,却跟那丫鬟也失去了联系。想不到还能再找着你,还全靠那块锦帕。那是你娘当年绣了送我的,后来给你了……真苦了你了啊!”

冷玄虽然一直靠着墙,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此刻却是心中有所触动。他扭过头眨眨眼,再转回来:“所以,我是寒水教的少主咯?”

“你肯认我了?”

“寒水教……不是已经被灭了吗?那我岂不是什么便宜都占不到?”冷玄换了只脚支撑重量。

“你还是不肯认我……你娘亲走得早,若是还在,不知见到你会多开心呢!本来她去庙里给你求了个名字,想着能让你一生平平安安的。却不知阴差阳错,现在你姓冷名玄,虽犯了你娘的名讳,现在每每听来,却让我想念你娘得紧啊!”

冷玄身形震了震,没再搭理他转身进屋了。

屋里裴冷枢早察觉了动静,门外的私语夜里也听得清楚。急欲询问冷玄,却因为之前他那一番话忍下了。只是躺着没动,控制好呼吸,心中却十分不安。

回到教中,才发现上官洌德的情况十分糟糕。那派去寻“乐师神医”的弟子回来禀报说这神医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问了许多的人,这会儿还说刚在哪儿神医给人治病来着,立马跑了去,连片神医的衣角也没寻着。

寻思着这负伤也有十来天了,再拖下去也不是个事。那边人来传话,说上官洌德听说他们两人回来了,要见裴冷枢。

裴冷枢迅速脑子里做了几番思量,对冷玄说:“大概要让你再去寻些大夫来。不一定要找那‘乐师神医’,要尽快,先应应急。你准备一下,我去见师父。”

冷玄也乐意听从裴冷枢的话,当下又准备动身。裴冷枢进了上官洌德的卧房,上官衿一见,让出床边的位子立到一边。

上官洌徳的脸色果然惨白。躺在床上,眉间紧锁,似是十分痛苦。

“师父找徒儿?”

上官洌德头微点了点,颤颤地伸出手。裴冷枢握住那只手,顿觉得冰冷入骨。

“玄冥教交给你,我放心的下。要给衿儿找个好婆家。我现在这样,你们也别烦神了。那寒气是入了气海的,我自己明白。”

“师父快别说了。”裴冷枢不禁已热泪盈眶。

“好了!趁我还明白,去做些让我觉得自己没看错人的事吧。这玄冥教,终归是要传给你的!”

冷玄请到了叠石镇上最大药铺里的那位大夫,也是远近有些名气的。带着那人风尘仆仆地赶回了,没来得及跟旁人说上一句话,就赶紧进了屋给上官洌德号脉。

然而这大夫听了左手听右手,听完右手又听左手,终还是走到了屋外对裴冷枢杨冷云摇摇头:“这样的病症,是遭了寒水教的毒手吧。之前我遇上几个,有些人本没有内力,这寒气跑的还不快。令师内力深厚,寒气早已喘遍奇经八脉。老夫也只能开些温性的药物,缓上一缓了。”

裴冷枢拱手作揖道:“如此有劳了。”

当日深夜,众人都熟睡了,却一个人影溜出卧房穿过正厅,从后山寻着了下山的路,脚不着地地运着轻功到了半山腰位子,拐进一个小茅屋。

过了会儿,屋内亮起烛光。一人的声音传来,竟是冷玄的:“我师父真的没法子了?”

“我又没打过自己,怎么知道!”说这话的人是冷无相。

原来,冷玄去寻大夫时,又被冷无相不知怎么的遇上了。又一番苦口婆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冷玄还是一番不屑理睬的模样,冷无相却大方告知在那玄罡山后山半腰有一处茅屋,显是父子一个性格,明白冷玄会有所动摇。

果然后来冷玄寻了来,虽仍不承认自己是冷无相的儿子,却讲了些玄冥教寒水教的事,顺便也问了下冷无相日后打算,却不想那人是决定厚着脸皮要在别人的后山住下了。

现下冷玄似乎也是对上官洌徳的情况有些担忧,于是半夜找下来想也许能有什么办法。

“真的就没办法了吗……怎么想都不觉得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啊!”冷玄一手撑着桌面托着腮,一手随性拨弄着手边的茶壶。

冷无相不怎么喜欢喝茶,这壶中也没茶水,只是空壶子。紫砂的壶盖壶身摩擦发出点声响,让这夜不那么安静到让人发怵。

“儿,若你爹真和你师父势不两立,你帮谁?”冷无相探出身子,问道。

冷玄白了他一眼:“再说吧,没想过。”

冷无相阴阳怪气地笑了笑:“我就知道我儿子厉害。人前挺乖的模样,心里还是向着我!”

冷玄依旧拨弄着壶盖:“先讲你自己!不知是谁之前为了认子也能不顾身份形象地装可怜!”

“嘿嘿,我这不是认子心切嘛!”

“行了,在我面前装没用!不装也没用,连个救人的办法也没,我走了。”话音刚落,人已飞出了窗外,又几个纵身向山上跃去。

冷无相看着那变小变模糊的身影,邪气地笑了笑:“怎么跟我年轻时那么像!果然是我冷家的人,心里想什么,别人任谁也莫想猜着!”

第三十章:阴谋

上官洌德虽终日卧病在床,教中事务却容不得有所拖延。裴冷枢心中依旧将上官洌德看做教主,手下事务处理起来却一点儿也不含糊。而杨冷云真就听了上官洌德的话,顿时从对上官洌德毕恭毕敬转变为对裴冷枢毕恭毕敬。

裴冷枢有些无奈,稍微提过几次,也就由着他话间的种种敬语,心下却是觉得别扭。一是因不习惯,二则是认为,说到底两人不过也是师兄弟关系,这样反而显得生分了。

每日晚间饭后,裴冷枢定时去上官洌德的卧房,询问了大夫一番其病情,便坐在床边一面汇报教中较为重要的事,一面将汤药在嘴边吹得不烫了喂给他。

大夫配的药方每日要吃两次,通常那头一次都是正午时上官衿不假人手地喂完的。倒是裴冷枢,通常没等那盛药的瓷碗见底,便被人前来叫去处理零零碎碎的什么事了。

今日算是难得,裴冷枢将碗中的最后一口药也送入了上官洌德的口中,才将空碗递给旁边立着的小芸。接着又帮他把身周的被子紧了紧。

冷玄中途那会儿小声地推门进来了,见了屋内状况,便同上官衿一般立在一边。想来也因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这时裴冷枢才走到他跟前,用眼神询问他到屋外去说。

冷玄也点点头,正准备跟了出去,床上上官洌德有些虚弱的声音传了来:“枢儿,且慢。”

裴冷枢一听,立马停了步子,走回床边询问:“师父有何吩咐?”声音是尽量压低了的,似乎是怕稍响些就会打破什么。

“虽然很勉强,可是我真的……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拜托你……我想见到衿儿成亲时的样子……”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竟眼眶中泛起了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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