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博睿撑着下巴保持沉默，眉毛微微蹙了几道褶，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继续。”
冯辰飞看了他一眼，“你能跟我说是他先动的手，我就知道，你并没有真正反省过，或者，没有反省到位。如你所说，他把他的儿子看得很重，在那种情况下你把他的儿子拿出来说事，你觉得是话伤人还是巴掌伤人？舌头是软刀子，你刺他一刀，怎么能怪他事后给你一巴掌？”
褚博睿的脸色有些沉，大约是头一回被小辈当面说教，他沉声抿着嘴，半天嗯了一声，抬了下眼皮，手指动了动示意他说完。
“我觉得他是在打你的嘴，而不是脸。”冯辰飞说出自己的猜测。
褚博睿一想，似乎的确如此，他的脸色阴晴莫变，半天为自己辩驳了半句，“我也是气糊涂了。”
“不得不说，你们的感情能持续到现在，真是奇迹，真要找个合理的解释，那只能是因为他爱着你了，不过，这样的感情我并不看好，他爱得太没主见，太被动，如果感情上出现问题只是一味的忍气吞声和逃避，问题永远得不到解决，你们之间只能相爱相杀，爱得越深，伤得越重。”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没有挽回的余地？”
“你能这样问，说明你还放不下这段感情，他也是，所以他选择离开的同时告诉你他爱你，让你等他。想必他这次出走也只是想做个彻底的改变，不管他回来之后变得更好了还是更坏了，你都该接纳他，为一个人改变自我需要很大的勇气，从这点上我很佩服他，他是个值得你全心去爱的人。”
褚博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半天感慨道：“你看得比我透啊。”
“当局者迷而已。”
褚博睿派司机把冯辰飞送到学校，然后自己去了公司。
等忙忙碌碌填满了一天的日程，他回到家里已经累得不成样子。他起身脱了外套解了领带，塔拉着拖鞋去冰箱找了点吃的，反正就他一个人，随便折腾两下，一顿晚饭也就解决了。
他想起芮秋以前每天下班都要在厨房忙上半个多小时准备晚饭，即便是最简单的白粥，他也能忙出花样和味道来，从不马虎应付。吃完饭之后还会替自己熨烫衣服，给自己准备第二天要带的文件，帮自己整理书桌收拾合同和印章，把自己的事情忙完再忙他的事。似乎芮秋的每一天都是在这样的忙碌中度过。可即便如此，对方还是腾出精力和时间来配合自己的需求，每次等自己从他身体中退出，芮秋已经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了，一整夜连个身都不翻，累得太过，所以睡得太沉。
褚博睿一个人端着饭，对着桌子出神，他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他并没有和冯辰飞说，但是现在，他觉得有必要听听冯辰飞的意见，或许只有这样，他和芮秋之间的问题才能解决。
褚博睿正想着，饭都没有吃上几口就冷了，冷掉的饭又硬又干，咽下去堵在食道里难以消化，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吃了几口就把饭菜倒了。他洗碗，看新闻，然后坐在沙发上发呆，什么时候回神什么时候去洗澡上床。如果下半辈子都要这样过，褚博睿简直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或许不出两年，他就会得老年痴呆。
西服外套里的手机嘀嘀响了起来，褚博睿拿出手机，盯着手机发了一会呆才打开，是个陌生的号码，内容热情而肉麻。他把手机丢一边，仰身枕在沙发上，让全身的疲惫都现在里边。
手机又响了一下，褚博睿转头看了一眼，觉得这人还没完没了了。短信隔了一会果然没了，褚博睿起身进浴室洗了个澡。
晚上，褚博睿想起交代司机明天早上过来接他，便掏出手机给对方打了个电话，简单交代了几句。等挂了电话，他瞧见手机上几条未读短信，包括他看过的第一条，全是来自一个号码。褚博睿觉得这不像是平时出现在手机里的无聊小广告，于是从第一条开始阅读。
[亲爱的，想我了么？]
[有好好吃饭么？呵呵，你那边刚到晚上吧。]
[为什么不回我，已经睡了？]
[睿，我很想你。]
褚博睿看到最后一条，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他翻出前边几条短信反复看了好几遍，一字一句在嘴里砸出味儿来之后，他的一颗心脏忽然就扑通扑通活跃了起来。
“芮秋，是芮秋，一定是他。”褚博睿整个人激动起来，调出号码当即就回拨过去。
手机听筒传来熟悉的彩铃音乐，褚博睿攥着手机，脸上的表情都生动起来，他耐心地等着，听到电话接通的声音，褚博睿的心跳都差点停了。
“Hello”
褚博睿脸上的笑容敛了个干净，手机那头浑厚的西方人的声音根本不是芮秋。
“Hello。HelloWho’s that”
褚博睿还没开口，听到手机里边有人说话，他耳尖地听到jissbon、sex等词，虽没有言语上的挑逗以及的暧昧语气，单从手机里隐约传来的水声，可以想象出对方手机背后的两人是怎样一种关系。
褚博睿一张脸阴沉沉的，或许只是他神经太紧张，他说服自己，然而当他要开口询问，听筒里传来一声亲昵的Alva。褚博睿立即认出那个声音的主人。
“芮秋！”褚博睿失声叫出来，然后手机那头立即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褚博睿再打过去怎么也打不通了。
“为什么不听他电话？秋。” Alva用半生不熟的中文问。
芮秋只是含蓄地笑了一下，然后把手中的杰士邦递给他，暧昧地道：“好好享受。”
Alva很是高兴，“Of course，我们会……”他皱着眉想了半天，“大战三百回合。”
芮秋被他逗笑了，“是的。”
“Alva，秋，I’m back~~”陈珐安yahoo一声，单手撑着沙发靠背，动作流畅地从那边跳过来，直奔芮秋。
“Hey。” Alva不满地摊手。
陈珐安调皮地从把嘴从芮秋脸上转到他嘴唇上，深深地吸住，两人抱在一起成就一段难舍难分的热吻。芮秋在一旁看着，早已经习惯了这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亲昵，只是微笑。
他想起了刚才的电话，拿着手机去了一边。
这边Alva已经脱了上衣，搂着陈珐安的腰正要进一步，陈珐安大叫着推开他，“Wait，wait！”
“怎么了？”
“我去看看秋。”
Alva 拉住他，“他心情很好，今天那个人好像打电话来了。”
“真的？”陈珐安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我想想……” Alva故作沉思，半天严肃地点点头，“Yes。百分百Yes。”
陈珐安嘻嘻哈哈地打他，然后攀在高大的男友肩头，“今晚我要……”他凑在对方耳边小声地说。
Alva皱眉摇头，“不可以，那样你会很累。”
陈珐安不满，抱着男友不粗却很健壮的腰肢，仰头索吻，“我们已经两天没见啦。”
Alva低头给他了一个很深很湿的吻，然后敲着小男友的鼻子，“那也不可以一整晚，我会累，你会吃不消，为了将来要……”他想了下，“介质。”
“节制。”陈珐安矫正他，然后低头想了想，“那我在上边。”
“If you like。”
陈珐安嘴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俏皮而可爱。
褚博睿拿着手机正焦心，高高大大的个子在卧室里来回踱着，一声比一声叹得急，叹得沉。
手机直到很晚的时候响了，是一条短信。
[睿，睡了？]
褚博睿一个激动，恨不得直接钻手机里抓人，但是他终究是沉住了气，很快回复过去：[芮秋，是你吗？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告诉我你在哪里。]
手机很快响了：[我很好，很想你，但现在还不能回去。]
褚博睿不愿再一点一点地等待，他迫不及待地把电话打过去，对方拒接。
[芮秋，接我电话，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我不方便接电话。]
褚博睿立即想到了那个操着一口流利英文的男人，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为什么？]
[别误会，今天接电话的是我的房东，他的爱人是个中国男孩。]
芮秋一条短信另褚博睿的神经松懈下来，手指也不那么僵硬了，他回复过去：[芮秋，你什么时候回来？]
[呵呵，这样聊天不好么？]
[不好。]
短信迟迟而来，[博睿，别任性，给我点时间。]
褚博睿此时的情绪已经平息下来了，他叹息着，[好吧，我会等你，一直等到你回来。]
[博睿，我爱你。]
一句话奇迹般地抚慰了褚博睿连日来的焦躁难安，他的嘴角染了点笑意，[我也是。]
[告诉我，有多爱？]
褚博睿一愣，倒没想到对方会追着问，他笑了笑，[非常非常爱。]
[想我吗？]
[想。]褚博睿几乎能听到对方的低笑，很性感的声音。
[我也是，这个城市有你的味道，博睿，每天傍晚的时候，一切都会有淡淡的烟草味，很好闻。]
[你如果回来，我天天让你闻。]
[呸。]
褚博睿的心跟被挠了一下似的，挥动手指，指尖在手机键上笨拙地敲着。
两人一来一回，一句半句地聊着。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鲜感。
褚博睿一次次想把电话打过去，听听芮秋的声音缓解浑身的躁动，可是对方一次又一次的拒接他也没办法，两个人的互动就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纸，他能看到对方的身形，嗅到对方身上的暖香，偏偏伸手触到的却是一层膜，褚博睿无法满足，可是不得不接受这种暧昧的方式。
芮秋每天几条短信让褚博睿整个人鲜活起来，没几天时间，褚博睿就完全沉浸在这种朦胧的短信聊天中，即便白天开会，他也总忍不住想用手去触碰手机，似乎那就是芮秋。
褚博睿依旧隔三差五地和冯辰飞碰面，很诚挚地向冯辰飞讨教情感问题。他这辈子没恋爱过，现在才隐约找到一丝恋爱的感觉，所以格外珍惜。
“我现在每天都在等他短信，我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呵呵。”褚博睿的心情格外的好，说起话来精神气儿也足，说不到几句话就呵呵的笑，生怕人家不知道他高兴似的。
冯辰飞也点头，“恭喜你，你恋爱了。”
褚博睿有点不易察觉的难为情，情绪却很高涨，“都一大把年纪了。”他呵呵笑着摆摆手，“恋爱那都是小年轻的事，我们都老夫老妻了。”
冯辰飞不予置否，“他说什么时候回来了么？”
“没有，不过我想快了。”褚博睿信心十足，“我能感觉到他的变化，以前啊，他像是画里头的人，现在好像从画里头走出来了一样，虽然我看不到他，但是我能感觉到，呵呵，现在的他啊，调皮的很呐。”
“势头不错，你可要趁热打铁。”
“这我知道。”褚博睿一张脸堆满了笑，他喝了口茶，搁下杯子，“你的表现我也看了，很不错，这两天好好休息，表演的服装和道具我会通知下边人替你准备，如果还需要什么，给我电话。”
“好的。”冯辰飞看着褚博睿，“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先走了。”
褚博睿点点头，然后又把他叫住，“你是不是认识芮小弈？”
冯辰飞把探究的目光投向他，“怎么？”
褚博睿笑着摆摆手，“我听司机说去接你的时候看见你们两个走一起，我随便问问。”
“我们是认识。”
褚博睿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巧，他摇头笑了笑，“没事了，你去吧，司机就在楼下。”
冯辰飞回了学校，路过篮球场，扭头瞧见芮小弈，对方正在篮球场打球，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满头大汗，细长的身影在男生中闪闪撞撞，又是叫又是笑，一脸的阳光灿烂。
对方的视线投过来，冯辰飞对他点了下头，芮小弈跳起来冲他甩手，然后拿了外套跟几个人打了招呼兴冲冲地就跑了过来。
扑面而来的汗味干净清爽，“你今儿去哪儿了？”芮小弈抓着T恤胡乱擦着脸上脖子上的汗，红扑扑的脸蛋透着年轻人旺盛的火力。
“把衣服穿上。”冯辰飞简单地交代。
芮小弈咧着一张嘴，用肩膀撞了一下他，很高兴的笑了。
“干什么？”
“嘿嘿，没什么。”芮小弈套上外套，扭头瞧着冯辰飞的侧脸。
“你挺上镜的。”
“你看了？”
“昂。”芮小弈重重的点头，“你演出服掉了的扣子还是我给缝上去的呐，我能不看吗？你看，我手指都扎了几个针孔。”
芮小弈把手指凑到他跟前，颇是委屈，“你看啊。”
冯辰飞看过去，对方又细又白的手指头上果然零零散散有几个红点，冯辰飞想也没想，抓过对方的手指头放嘴里嘬了一下。
芮小弈一张脸熟透了，半天不知道该干什么，直到冯辰飞把他的手指吐鸡骨头似的吐出来，“咸的。”
芮小弈这才想起来他刚打过篮球还没洗手，他红着耳根子，低低地咕哝，“谁让你……”
让你什么，他没有说下去，埋着脑袋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
冯辰飞看他这样，抬腿给了他一脚，“又淫荡的想什么呢？”
“谁淫荡了？你才淫荡，你们全家都淫荡！”
冯辰飞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发笑。
“笑你妹啊。”芮小弈打他，推推搡搡着把人推了老远。
冯辰飞被他推了大半条校道，只是苦笑。
“哎，你今天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还有车接送？我都看到两回了。”
“我的资助者。”冯辰飞说，他转头犹豫着问：“对了，你有没有亲戚姓褚？”
“褚？”芮小弈睁大眼睛，眨了半天，一句话吞吞吐吐半天才从嗓子眼里吐出来，“你，你说的资助者别是褚博睿吧？”
“你们果然认识。”
芮小弈哼了一声，“岂止认识，还关系匪浅呢！他就我爸的那位。”
冯辰飞倏然停住了脚步。
第 58 章
陈珐安鬼鬼祟祟地从Alva的房间出来，留下趴在床上露出大片脊背的美国大男友，光着脚溜进了芮秋的房间。芮秋的房间门没锁，大概是忘记了。陈珐安知道他昨晚睡得晚，因为他半夜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对方还在浴室洗澡。
芮秋果然在睡觉，整个人陷在软软的床垫里，身上盖着蓬松的被子，柔软的被子勾勒出迷人的线条，修长匀称的双腿微微蜷着，睡相很好，因为被子一点都不凌乱，不像他和Alva的床，每天起来都得四处找床单和枕头。
窗帘半拉开，清晨的光线伴着白漆的木窗外的鸟鸣钻进来，活泼又俏皮。
陈珐安蹲在床前，怀里抱着要放进洗衣机机洗的衣服，鼓鼓囊囊，显出他整个人的娇小。
“嘿。”他笑，眯着两只眼睛，很专注地盯着对方的五官。
芮秋的眉毛微微动了两下，似乎是要转醒了，果然，没几秒对方缓缓睁开了眼睛，没有伸懒腰也没有打呵欠，很平和地醒来了，他瞧见床前蹲着的陈珐安，微微吃了一惊，眉眼就染上了清晨第一抹笑意，干净纯洁，暖洋洋的透着阳光的味道。
陈珐安第一眼就爱上了对方的笑，觉得舒服，“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