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小弈受了罚，撅着屁股半天一个俯卧撑，芮秋看得直叹气。
“不行？”
芮秋把心思转到电话上，“如果只是过来吃个饭就别来了，下午到晚上那段时间桥上堵车堵得厉害。冰箱里还有些菜，你要嫌麻烦就去外边吃点。”
褚博睿在那头笑开了，“唉，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芮秋“嗯？”了一声，褚博睿也不难为他了，笑道：“算了算了，我也尝尝独守空房的滋味。”
芮秋失笑，“你真是……”
两人隔着电话聊了些琐事，芮秋挂断手机，转头瞧见花坛边上多了一瓶矿泉水，芮秋拿起那瓶水，四下看看，并没有瞧见谁。
接下去两天的军训，依旧是父子齐上阵，芮秋在操场护栏外看着，芮小弈在军训场上挨着。
这天忽然下了雨，噼里啪啦一阵急雨把军训的学生冲得七零八落，教官吹起哨子示意解散，一群军绿迷彩服的学生甩着帽子踩着泥浆水哄哄闹闹地逃散了。
“赶紧进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别受凉了。”芮秋自己也是一身湿，开了门把两个半大的孩子推进浴室，找了两条毛巾塞给他们。
孙磊先洗好出来了，他身上那套湿透了的军训服显然不好再穿了，又不好意思就穿着裤衩出来，磨磨蹭蹭在浴室门口杵着。芮秋见他那模样，笑了，把自己的睡衣拿给他。
孙磊是个乡下孩子，一身黑皮黝黑的泛着光，浑身硬邦邦的，紧实结实跟铁打的似的，芮秋看着，越发叹息自家儿子身体素质不行。
芮小弈迟迟地出来，手里拿着毛巾漫不经心地擦头发，芮秋已经从饭店点了几个菜送上来，在桌子中央摆了一圈，有荤有素，小炒清汤。
“好吃。”孙磊连往嘴里扒了几大口饭，塞了一嘴的菜。
芮秋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慢点，别噎着。”
芮小弈端个小碗坐在旁边，一口一口跟猫似的，吃菜还挑着捡着，这个不爱那个不喜欢。相比之下孙磊倒是个来者不拒的，芮秋给他夹什么他吃什么，芮小弈闷闷地看着，眼神绝对是看怪物的那种，他恶作剧地把自己吃剩下的肥肉夹到孙磊碗里。
孙磊还当是芮秋给他夹的，也不抬头只哎哎哎地应着，一口给吃了，嚼得那个叫香。
芮小弈噗噗直笑，拍桌子又跺脚，挨了芮秋一记敲打。
褚博睿突然出现，浑身湿哒哒的把芮秋吓了一跳，他翻出一条毛巾给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雨那么大。”
“刚从外地回来，半路碰上大雨，路上打滑车子撞在了护栏上，好在没什么大事，就是刮花了几块漆。”褚博睿擦着水把外套脱了。
芮秋眉毛皱了皱，“雨天尤其得小心，车速放慢点。”
褚博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没事么。”
“芮秋叹气转过身，“要真出点什么就晚了。”
“好了好了，呵呵。”褚博睿抱着他，转头看了眼四周，“小弈还没回来？”
“他去外边上网了。”芮秋低头给他解开衬衫下边的钮扣，“衣服换下来，小弈和他同学也脱了几件湿衣服，待会一起送洗衣房洗了。”
褚博睿根本没听他说话，无心地点头应着，忽然说：“芮秋，咱们今晚住宾馆。”
“好好的……小弈的同学也在，四个人……”
“谁说四个人？”褚博睿拍着他的腰，笑说：“就我们两个，我来的路上就把宾馆房间订好了。”这晚又是一夜狂潮。
芮秋点开那条未读短信的时候正和褚博睿在宾馆不远处的粥铺吃早餐，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删了。
“我下个礼拜得出国一趟。”褚博睿低头喝了一口海鲜粥。
芮秋收了手机，“多久？”
“快的话两三天。”
“是去谈生意？”芮秋夹了根油条，低头咬了一口。
褚博睿摇了摇头，“我和陈美惠有些事情。”说罢他抬头看了芮秋一眼。
芮秋只是点点头，没过多的反应。
褚博睿说不清他对芮秋的反应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看了他一会。
陈美惠是褚博睿的妻子，台湾人，两人在国内结的婚，结后便定居海外，一直到去年褚博睿才从国外回来。
此前芮秋对他们两的生活一无所知，褚博睿和他在一起之后也没有提过。两人一个闭口不问一个绝口不提，险些将这个女人淡忘了。
“你不想知道我这次去是做什么么？”
芮秋没说话，褚博睿笑了笑，“君豪要结婚了。”
芮秋这才抬起头来，为这个陌生的名字。
“我儿子。”褚博睿说。
第 37 章
褚博睿出国那天芮秋没有去送他，只是在褚博睿临上飞机的时候给他发了条短信：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好。褚博睿回复了一个好。
然而一直到芮小弈的军训结束，正式开课，褚博睿也没有回来，说两三天回来，可这一去竟是没了音信。
芮秋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对方没有回，芮秋便没再和他联系。
T大已经正式开课了，芮小弈嫌住宿舍麻烦，于是隔三差五就往校外的房子跑。
芮小弈经过一场军训黑得厉害，个头倒是一下子蹿了些，原先瘦的排骨一样的身体如今也硬实了许多，每天洗完澡就爱在镜子前头比划自己胳膊上隆起的小肌肉，然后信誓旦旦地说要练出一身的健美肌肉来。
因为褚博睿不在，芮秋每天下班便也来这里照顾儿子。
“你们学校今天举行什么活动么？似乎很热闹。”芮秋给芮小弈盛了一碗饭。
“不是什么活动，只是各个社团在招人，我今天经过就被塞了一叠宣传册，喏，全堆那儿呢。”芮小弈扬下巴指指写字台。
芮秋看过去，那里花花绿绿果然有一叠传单，他一笑，“大学里活动多，只要不耽误学习，多参加几个也无妨。”
芮小弈扒着饭，“我看啦，的确有几个想参加的，什么轮滑社啊街舞社啊都挺不错的，啊，还有一个，摇滚社。”
“摇滚？”
“是啊。”芮小弈来了兴致，搁下饭碗一抹嘴，“爸我跟你说，今天咱们学校摇滚社的一个乐队在那里即兴表演了个节目，贝斯手和鼓手的节奏感超强，音乐也超级震撼的，简直可以巡回演出了，就是那个主唱长得不怎么样。我问过了，他们明天还在路口搭帐篷表演，我带你去看，超帅的。”
“行了行了，瞧你激动的。”芮秋摇头笑，“明天我还有事。”
“不会耽误你几分钟的，你去给我掌掌眼，看看这个社团的实力。”芮小弈卷起袖子，“我当你答应了，今天我来洗碗。”
芮小弈捧着一叠子碗筷蹿进厨房，简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芮秋失笑，“别把衣服弄脏了。”
“知道了知道了。”芮小弈哼歌洗刷刷。
校园的三岔路口一大早就张贴满了各个社团的宣传海报，张扬而活力，那一股年轻朝气的气息在大学校园里燃起一波热潮。民乐社的帐篷底下两个着长裙的女孩子正撩拨着琵琶古筝，动漫社的社员一个个奇装异服正举行《死神》和《海贼》的cosplay秀，旱冰社的社长T恤牛仔大玩花样轮滑引得众人尖叫连连。
芮小弈拉着芮秋东钻西窜，把各个社团的帐篷溜了个遍，填表报名交钱一气呵成，芮小弈一张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芮秋拿着毛巾和矿泉水刚歇了会脚，一转眼芮小弈就没了影儿。
芮秋自然比不得他们年轻人有活力，这么一圈跑下来早酸了腿脚，找了个树荫靠着喝了口水。
他拧上盖子，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忍不住笑了出来。
正看着，不远处就响起一阵喧天的重金属摇滚乐，强大的音乐声波顿时在人群中形成一股激流漩涡，气氛瞬间被点燃。
芮小弈气喘吁吁地在一边四处张望，瞧见芮秋，干净跑过来拉了人就跑，“爸，都开始了。”
“慢点慢点。”芮秋哭笑不得。
音乐的旋律变幻无穷，时而打击时而爵士，时而舒缓温婉时而激流勇进，最后随着一连串极速紧张的鼓声，音乐戛然而止。
芮小弈随着人流挤进去抢了张报名表填了，再从人群挤出来已经是满头大汗。
“命都快送了。”芮小弈气喘吁吁地甩手当扇子。
“谁让你那么拼命了？”芮秋递给他矿泉水。
芮小弈举着咕咚咕咚就喝了几大口，“我打听过了，这可是咱们学校最牛掰的社团，如果进去了还有机会去各大高校演出呢，多棒啊。”
“行了，参加那么多社团，我看你怎么忙过来。”
“还好啦，也就六个社团，嘿嘿，丰富大学生活嘛。”
芮秋叹气，“真拿你没办法。”
孙磊和宿舍两个同学也在这附近，瞧见他们马上就跑了过来，“叔，芮小弈，你们也在呐。”
芮小弈瞧他手上也拿了份报名表就凑过去瞧了瞧，“你们都参加什么社团了？”
“俺参加武术社。”孙磊抓头。
芮小弈不屑一顾，“没意思，王晨强你们呢？”
几人聊了会就到了饭点，孙磊他们问芮小弈要不要跟他们去食堂吃饭，芮小弈摆手说不去。
他们身边经过两个人，说摇滚社刚收了一个新社员，芮小弈拉住他们，“哎，不是说等周五晚上面试的么？”
等那两人走了，芮小弈待不住了，他把矿泉水交给芮秋，“爸，我去看看。”
芮小弈从摇滚社那边得了答案，非常之不爽，转头瞧见一个身影，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那人的胳膊，“你就冯辰飞？”
对方回头，眼神透着淡漠，“芮小弈？”
芮小弈一愣，“你认识我？”
“三营五连经常被教官拉出去罚俯卧撑的，不是你么？”冯辰飞似嘲讽似玩味地一撇嘴，淡淡地把视线转开，从芮小弈身边笃然走过。
芮小弈一口气堵在胸腔，站在原地把那个身影瞪了个千疮百孔。
“刚才那个谁？你相好的？”杨杰撞了撞冯辰飞的肩膀，眼神透着暧昧，“长得挺清纯的，你们这届的新生？神速啊。”
冯辰飞扫了他一眼，“又翘班了？”
“唉，最近生意冷淡，这年头还有几个买正版？我打算托董秃子找点门路弄一批‘好货’进来，你看怎么样？”
“怎么，没地方住想蹲派出所了？”冯辰飞戴上AGV头盔，利索地骑上摩托。
杨杰拿了另一个头盔戴上坐在后边，“别提了，前天还被人堵店里盘查呢。哎，我这几天确实没地儿住，跟你挤两天？”
“想都别想。”冯辰飞不留情面。
“哎。”杨杰撞他一下，“大不了晚上随你怎么样嘛。”
“没兴趣。”冯辰飞扭头扫了眼不远处正站在树下的修长身影，默默地收回视线，一声不响地踩下档位杆。
突如其来的速度让杨杰猛地往后仰了一下，耳边的风声变得清晰，杨杰放大了嗓门，“我说，你是不是腻了我了？”
冯辰飞没有理睬他，只是扣下挡风罩，加大了油门。
杨杰还扯着嗓子，“那小屁孩有什么好？你看上他哪点了，啊？”
“闭嘴。”
“……”
芮小弈一直到晚上吃过晚饭还堵着那口恶气，他觉得自己当时真该上去揪住那屁拽的男人，啐他一脸唾沫。
芮秋拍拍他的脑勺，把装着书本的塑料袋递给他，“赶紧的，晚自习要迟到了。”
T大的惯例，大一新生每晚得上晚自习，学院的书记或辅导员不定时抽查，被逮到一次点名批评外加两千字检讨。
芮小弈立了本书在面前，趴在书后头玩手机游戏，等辅导员点完名离开，他开始发呆，这一发呆就想到了白天的事。那家伙什么意思？明目张胆地挑衅么？
不就免试被摇滚社招了么，有什么可拽的？
冯辰飞是吧，咱们走着瞧！
冯辰飞晚上依旧留了杨杰一晚，两人进屋还没说上话，杨杰就被冯辰飞丢床上压着猛做了一通。
杨杰被干得嘶嘶直叫，却也是爽到了，撅着屁股吐了一连串“fuck me！”
事后，杨杰枕着胳膊，光着身子躺在冯辰飞床上，“我说辰飞，今儿挺猛啊，积了不少吧？”他嬉皮笑脸地自顾自掳着腿间的东西，回味着刚才的滋味。
冯辰飞瞧了他一眼，扯被子把他整个人盖上，“闭嘴，ok？”
杨杰拉下被子，露出脑袋对他嘿嘿一笑，坐起身抱着冯辰飞的上身就挺身磨蹭，“再来一次？”
冯辰飞起身倒了杯水，歪头看着窗外的夜色，小半杯水让他的喉结滚动了两次，随即他的视线晃了一下。
楼下的学生街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杨杰光溜溜地下了床，点了根烟靠着他的肩膀吸着，单手伸进他的裤子，“我说，以后咱可不能这样了，他待我挺好的，估计想跟我长久处呢，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找个人不容易，我倒是喜欢你可你不喜欢我，所以……咱俩以后就当哥们儿，你说呢？”
冯辰飞没什么反应，视线隔着一层玻璃随着那个身影。
“不过你要真想我了呢，给我电话，他不在的时候我再来。”
“你不用来。”冯辰飞说，外头的霓虹灯在他脸上昏暗地闪闪烁烁。
杨杰松了手心没反应的物件，咧嘴瞄了眼冯辰飞的脸色，“哎，你生气了？”
“房间让给你，明天早上八点之前离开。”冯辰飞说着拿了外套出去，临走丢下一句，“既然找到了人，就收心跟他过吧。”
杨杰站在窗边，低头看着已经下楼的冯辰飞，半凄凉半无奈地吐出一口烟圈，“还真冷血，干完就跑。”
第 38 章
芮秋每晚这个时候总要来学校后街逛一圈，或许是这里年轻而鲜活的气氛能让他心情舒畅些。
大概是因为还在长身体的缘故，芮小弈每次下晚自习总觉着肚子饿，所以但凡没时间去超市，芮秋总也来这里买些夜宵带回去备着。
这晚他却不是来给儿子买夜宵，只是纯粹出来透口气。六七米宽的街被随处可见的饰品和零食摊子占得只剩一半，芮秋从这条街上走，时不时得给过往的摩托、自行车甚至情侣让路，可尽管如此，他依旧是一副平静而美好的心情。没有平日的西装革履，只是一身便服，布料轻透的上衣和细腻有型的长裤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清爽而温和。也许是因为心态的缘故，芮秋并不显老，尽管已经三十多岁，瞧着也只有二十五六模样。
一个人徜徉在繁闹的学生街，芮秋总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或许是在办公室待太久了。
冯辰飞双手插在口袋里，一步步跟着对方，即便对方回头他也不避让，跟踪得明目张胆。
芮秋买了份蜜汁鸡和两杯奶茶打包便回了住处，沐阳小区就在T大对面，和T大隔着一条马路咫尺相望。
沐阳小区的条件自然比不得景阳名城，没有连绵的景观路灯，也没有训练有素的门卫保安，房主和物业部门长期抗战，导致小区尽管处在高校附近，依旧相对僻静。
见芮秋进了楼道，冯辰飞站在路灯后边遮蔽了身影，静静地看着。直到三楼某间房间柔和的光线透过轻盈的窗帘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