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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归——by静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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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大概没想到我会和他说话,沉默半晌,才轻着破锣嗓子道:“我只是太后娘娘七十九近卫中的一个,不足挂齿,已经被娘娘派来保护大人您了。”

我看了他一眼,这人倒很淡然的自称我,一点尴尬也没有。

点点头,我想了想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摇头:“近卫无名无姓。”

我啧了啧,抓抓头发皱眉道:“总不能老喊你喂吧,这样吧,跟着我的时候就叫你阿白,恩,这个名字好。”说到阿白我就想念我家阿白了,也不知道是胖了还是瘦了,要是再瘦了就真的不可爱了。

被叫阿白的侍卫明显嘴角扭曲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倒是乖乖答应了下来。

练完功沐浴,刚回房我就看见阿白站在我门口,手里还托了个锦盒,我以为是尧菱韶送来的,结果细看才发现不是宫里的装盘。

阿白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平平道:“宵夜,娘娘说大人您爱吃。”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接过一只枣泥糕,刚含进嘴里就忍不住弯起了眼睛,口感真是比尧菱韶之前派人送来的强不知道多少倍,甜而不腻,带着清香,实在是美味。

一口气解决了一大半,回头看着阿白盯着我瞧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手里的椰蓉又不舍得放下,只好硬着头皮佯装大方的问他:“阿白你也饿了吧,要不要尝一个?”

阿白假咳了一下,声音没什么波澜道:“不用了,大人自己吃吧,我不喜欢甜食。”

我马上放心的点点头,瞬间把最后几个也给解决了,拍拍手站了起来,突然想到什么,我翻箱倒柜找出进宫之前在凤凰城酿的梅子酒,整整一罐都塞进阿白怀里。

“这是我酿的啊,虽然比不上酒家里的好,不过很清爽,而且不容易醉,你晚上当值的时候喝一点还能暖暖身子。”想来他帮我弄这么多点心也不容易,送他一壶酒我也不亏。

阿白收下了,没道谢,只是笑了笑。

这人长得很是平凡,一笑却亮眼起来,我竟忍不住还多看了几眼。

跟阿白混熟了才发现这人心里头其实没什么规矩,也不自称奴才,始终不卑不亢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尧菱韶告诉他的,这人对我的生活习性,爱好习惯了如指掌,连我上茅房老忘带纸他都知道,适时的都会在外面候着塞给我。

这个……不会尧菱韶也很了解?

两人熟悉了自然就亲近了,我有时候半夜提着酒去屋顶上找他,阿白话不多,喝酒跟喝水似的,我心疼我的梅子酒总和他抢,到最后反而是我喝多了,说话跟倒豆子似的控制都控制不住。

阿白就静静的听着,有时还能安慰我几句,虽然他那个破锣嗓子真不动听,安慰的话听起来都蛮吓人的。

我和他唠叨小八太调皮,说小七乖巧,这两孩子等于是我带大的,跟亲生儿子差不多了,又说到洛书,好好一个姑娘学的还是什么纯阳功夫,赤手空拳的都能撂倒一帮子壮汉,以后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连阿白都最后笑我:“你怎么跟个保姆似的。”

我很严肃:“保姆怎么了,你别看我排行老四,论辈分我可是最大的,齐漠涯刚来的时候也只比我大个几岁,他那时候半夜睡觉还尿床,裤子床单可都是我帮忙换的洗的,他还哭呢,真不害臊。”说到这里我声音低了下去。

我最最重视的七个师兄妹,到头来尧菱韶进了宫,齐漠涯对我刀剑相向,老二和老五两人也有了自己的事情,洛书也不知道心里向着谁,小七小八还是孩子,没长大之前也不定性。

我叹了口气,似乎就只有我还在原地,除了唠叨比小时候多了别的还真没怎么变。

阿白不语,喝了好几口酒,突然道:“既然太后娘娘是你的六妹,我怎么看你一副不认她的样子,不过她对你倒是很上心。”

我尴尬的咧了咧嘴:“这个说来话长,不过人家贵为太后娘娘,我不见的还叫她六妹啊,那成什么样子了,我又不是什么王爷,这样叫可要杀头的。”

阿白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明明就是你自己心狠,还要怪别人,真正无礼。”

我摸了摸鼻子,想来这话也不只一人说过,尧菱韶说我不好,那人也说我心狠。

实在是惹人伤心。

我闭上眼躺在屋顶上,想到那人碧色的眼眸,汗津津的掌心,临走时的那一句等我,就觉得心脏突突的跳的厉害。

想来我真不是什么好人,心肠硬,又没什么同情心,贪生怕死的,连对那个痴傻皇帝都是好玩要多于同情,除了对自己师兄妹我还真没对别的什么人好过。

除了荆川。

我当时真想,就这么在凤凰城,开间酒肆,种种凤凰花酿点酒埋在后院里,来年开春就能开一壶,每天都有甜点吃,喂喂我的阿白。

然后荆川陪着我,逛街吃糖人看烟火。

就这么一辈子,倒也不错。

可是他最后还是走了,当然我也没留下。

连老天爷都觉得我自私,偏不让我如意。

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床上,从头到脚整齐的盖着被子,因为宿醉头痛的厉害,喉咙火烧火燎的疼,正闭着眼调息,就听见大哥齐漠涯的声音:“你醒了。”

我睁眼看了他半晌,才张嘴唤了一声:“大哥。”

齐漠涯背对着我点点头,良久才问道:“在宫里这些日子可还住的惯?”

我“嗯”了一声,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最终齐漠涯叹了口气转过身来道:“小五在边关等我们,你整理一下,洛书小八和小七已经在等着了。”

我怔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任务?”

齐漠涯点点头:“今次的目标是匈奴单于呼延苍。”顿了顿又道:“除了娘娘在宫里,我们都会去。此次凶险。万不可大意。”

我很汗,大哥真是古板,我们哪次任务不凶险,想当年我们为了杀一只鸡,八个人都鸡飞狗跳的一上午,到最后还没把鸡弄死,就秃了尾毛,照样每天神气活现的大早上打鸣,忒是烦人。

整理好了东西出门,阿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宫门口尧殇端坐在马上,一脸不耐烦的神色。

我看着几百人的御林军实在是有些头疼。

齐漠涯可没说我们这次出行要搞这么大排场,特别还带了个祖宗,一副见了我就要打要杀的样子。

尧殇看着我张口就是冷嘲热讽:“哟,徐大人,您真是贵人多事,浪费的时间不少呢。”

我懒得理他,想他也及冠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不挑我点刺就不舒服的样子,他家大人怎么教他的。

小七和小八坐在唯一一辆马车里,我掀了帘子看了一眼刚想问三妹呢,就听见一阵马蹄声,洛书一身银甲英姿飒爽的坐在马上。

居然是御林军统领,我实在是汗颜。

洛书领头,我,阿白,齐漠涯和尧殇殿后,马车行在中间,几百人浩浩荡荡上了路。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宫门,有人立于城墙之上。

行得太远也看不清是谁。

直到阿白的破锣嗓子在我耳旁轻声道:“是娘娘。”

我看了他一眼,垂下目光,不再说话。

边关长堤,大漠孤烟,不知今时塞北又会是何等风景。

第八章

这么多人上路速度自然不会快到哪里去,幸好我们几个重要人物都不是多么娇贵,只有小七晕车晕的厉害,一张脸吐的惨白。

我抱着他到一旁林子里找溪水,乖小孩很愧疚的窝在我怀里:“四哥,我真没用。”

我揉了揉他头发,安慰道:“没这回事。”说着撕了衣服下摆,沾了水给他擦脸。

小七歇了一会儿终于缓了过来,跟着我回去的时候尧殇已经不在了。

“人呢。”我皱着眉环视一圈,发现士兵里也少了不少人。

“九王爷说是等不及,自己现代人走了。”阿白拍马到我近前,看了一眼小七道:“看这天色似要变天,我们得抓紧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才行。”

我点点头,正要说话就感觉小七拉了拉我的袖子:“四哥,我不想坐马车,你带着我骑马吧。”

我本想不答应,看着小七可怜巴巴的皱着脸,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赶在电闪雷鸣之前我们找到一个岩洞避雨,齐漠涯显然不放心尧殇,又带着一批人出去寻。

洛书和阿白升起了火,我和小八围着火堆坐下,小七还很好心的借了火给别的士兵,岩洞里灯火通明,也不用担心晚上会有野兽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齐漠涯才回来,那时雨已经下的很大了,难为他在这么大的雨里面还能找的到路。

洛书迎上去,齐漠涯抹了把脸,看了我们几个一眼,摇了摇头,我事不关己的坐在火堆旁,正想说自己饿了,就看见阿白站了起来。

“属下去把九王爷寻回来吧。”阿白说着就往洞口走去。

我皱眉,脸一沉:“回来。”阿白站在原地,背对着我。

“你以为你是谁的人,我有让你去找么,给我回来。”我咬牙,加重了语气。

阿白回头,有些无奈的看着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对我拱了拱手:“徐大人,我天明之前一定回来。”说完,人影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我一口气噎在胸腔里,差点没咳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脸色气得铁青。

结果一直等到雨停,阿白也没有回来。

白露微曦,我们一行人下山,在山脚下才看见尧殇的人马,阿白跟在一旁,看见我冲我笑了笑。

我别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尧殇看上去还不错,衣服有些湿,难得看到我没有冷嘲热讽的,僵着脸骑在马上,我自然不会理他,该怎样怎样。

行了数日便进了沙漠,半路还遇到一个商队,便和我们一道上路,平安走了两天,第三天正午商队里有观天象的老人神色抑郁,领头的商人特来与我们筹划,意思是可能要来沙城暴,两队人要扎营,不能前行。

阿白这几天一直跟在我身边,虽然刚开始我没给过他好脸色,不过几天过去,再大的仇怨也都消了。

我看了一眼,他也正看着我,冲我点点头,附耳道:“那人说的没错。”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他还懂这些,难道是在塞北长大的?

洛书显然还拿不定主意,我刚想和她说去,就听见尧殇很不屑的哼了一声:“贪生怕死之徒,小小的沙子能奈我如何,继续前行!”

王爷都发话了做下人的哪敢不从,洛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整顿了军士准备出发。

我急了,喝令道:“都给我停下,沙尘暴凶险,还是谨慎行事,等过了这一劫再走也不迟。”

尧殇显然没想到我会当众反驳他,脸都气黑了,用马鞭指着我暴戾道:“徐子弃,你算什么人,居然敢命令我,你不要命了?!”

我冷笑:“我就是要命才不走,你要是不要命你走你自己的,这回可没人再会去找你。”

尧殇激怒,一马鞭裹着劲风抽上来,我躲闪不及衣服袖子被撕裂了一大块,刚想说话,就突然感觉整个天暗了下来。

商旅那边的人马早就散的散逃的逃,没人哭喊因为一张嘴就是满嘴的沙子,我被阿白拉着,他功夫好,站的还算稳当,我就只有上下翻飞的份了。

眼睛被吹的睁都睁不开,我也不敢怎么用力呼吸,就怕到时候沙子能把鼻孔都堵了,那真要憋死了。

慌乱中感觉有人抓着了我的腰带,还来不及惊呼就被人扯了下来,我急了刚动一下就放开了拉着阿白的手。

阿白大惊,疾掠过来抓我,沙子在他脚下升起了一个旋,没过多久我手上就都是他流下来的汗。

其实要抓住我一个不难,问题是脱我裤子的人还扯在我身上,我踢了几次都没踢掉,恨得我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阿白内力泻的越来越快,我都感觉他跟着我们往下一起坠。

我紧张的不行,浑身都绷紧了,心脏一直提到了嗓子口,知道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看了一眼阿白肃穆的脸,狠狠心闭上了眼。

在最后放开阿白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喊我:“徐子弃。”

我是在马车的振荡中醒来的,晃着脑袋的爬起身就感觉有人压在我小腿上,转头一看居然是尧殇。

怪不得之前阿白救不了我,原来是这祖宗扯了我的腰带,旧仇再添新恨,我心下大怒,一脚把他踹到一旁。

马车里的空间不大,他骨碌一下滚到一边撞到木板上明显的撞得不轻,呻吟着醒了过来,看到是我也沉下一张俊脸。

我没理他,微微弯腰掀开了车帘,把正在赶车的老夫吓了一跳,转头有些惊惧的看着我,呜哩哇啦说了一堆我一句没听懂,远处有人拍着马跑过来,是个少数名族的姑娘,蒙着面,露在外面的眼睛大而深陷。

她看了我一眼用稍显生硬的汉语道:“沙尘暴刚过起(去),两位是我们族银(人)在不远处假(救)的,你们还有通(同)伴么?”

我忙不迭点头:“有的有的,不知可否劳烦姑娘送我们一程,到了边城就行了。”

我看他们行装打扮大概也是商人,一般商人都是去边城,那里是汉族和少数名族贸易的集中地,老五的兵营也在那,如果阿白他们都还活着就应该会去那里。

那姑娘答应下来,还给我留下了点羊奶和青稞饼。

尧殇闭着眼在马车里调息,看到我手里的东西很不屑的撇了撇嘴,明摆着一副不想碰的样子。

我自己把自己填饱了睡觉,还剩一点留着,第二天起来一看动都没动过,我自然不客气当早饭给吃了。

尧殇到了中午才起来,脸是不正常的绯红,抱着膝坐着,看面色就知道不舒服。

我没工夫理他,有人送来吃的,我留了一份给他,这家伙到了晚上居然连一口羊奶都没碰,嘴唇都干裂了。

半夜我是被一阵刀剑声惊醒的,猛的掀开帘子就看见二三十个裹着兽皮的男人骑着马四处追赶着逃散的商人,那个领头的姑娘骑着马跑向我,老远就冲着我大喊:“马贼啊!”话音刚落,她就被其中一个男人用绳索捆下了马,拖进一旁的帐篷里。

我心下大骇,立马解了我们马车的缰绳,挥着鞭子:“驾!”

刚跑没多远身后就隐隐有火光追上来,我不敢回头,拼命甩鞭子,甚至试着去解马车连着马的绳索,结果解了半天解不开,急得我一头一脸的汗。

结果刚直起身子一支箭就擦着我的头皮飞了过去,奔跑中的马儿悲鸣一声,跌在了沙地里,我从马车上滚下来,吃了一嘴的沙子。

跟在后面的马贼叫嚣着把我围在中间,其中一个还抽出了刀。

我正闭上眼等死,就听见尧殇嘶哑的声音:“给我把刀放下!”

我们最终没有死,大概那马贼的头领看了尧殇的一身衣服觉得是个油水很肥的主,暂时留下了性命。

我看着跟我一块儿绑在车后面边走还边咳嗽的尧殇有些无语,这人明明知道自己撑不住还硬要逞强跑出来喊那么一句,不但被狠揍了一顿还害得我和他一起没得车坐,沦落到被牵在牛屁股后面跑,实在是可怜。

幸好马贼的老窝离的不远,我们被锁在马厩里,尧殇浑身上下值钱的东西都被搜光了,亏得他能在马贼摸他的时候忍得下来,;脸都憋青了。

两人被绑在一起,尧殇的体温高的吓人,能支撑到现在没晕过去已经是奇迹了,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折腾了一夜肚子都饿了,平时吃惯了夜宵想到甜点就越发饿得厉害。

我侧头看了一眼尧殇,他闭着眼微微歪斜在我肩上,难得看他这么平和的样子,仔细瞧来其实和尧菱韶有几分相似,不愧都流着天家的血统,长得都妖孽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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