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台上的尸体已经被河里的水泡得发胀了。
尸体穿戴的衣服已经送到了法证组去化验，虽然不太可能找得到线索，水是法证化验的天敌。
“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前天，也就是十二月十号晚上……六点以后到十二月十一号凌晨一点以前。尸体被水泡过
，没有办法推测到更具体的死亡时间了。”
路尧一边摆弄着尸体，一边说着，这是他的习惯，今天时间太晚，周孝琪已经下班回家了，路尧没有再叫他过来，
所以记录的工作便落到了一起跟过来的薛子轩头上。
“死者的死亡原因是溺水。他的口鼻和肺里都有大量的积水，样本我会送到法证化验，看一看和河里的水成分是不
是一致，如果是的话，那么那里就是第一现场了。”
“果然，死者的胃里还有没完全消化掉的药物。瀚扬，看来你可能猜对了。”
“我可一点也不希望自己猜对。”程瀚扬有些苦恼的回答。
这么说，果然是……连环谋杀案的死者。
事情看来更加麻烦了。
“第一名死者死亡事件是十二月四号，第二名是十二月八号，第三名是十二月十号，凶手犯案的周期在缩短。”程
瀚扬眉头紧皱。
“比利曾经说过‘人们之所以犯罪，是因为人类有许多先天特质或原始倾向，当人无法控制它们或者任其自由表现
时，它们就会对同一社会中其他人的福利造成危害’，很明显，凶手已经没有办法很好的控制住他自己的杀人欲望
了，而引起凶手这种失控的‘先天特质或原始倾向’到底是什么，可能会是你们破案的关键。”路尧收拾好手上的
东西，随着程瀚扬他们走出了们，换下解剖时穿的工作服。
程瀚扬没有说话，显然，路尧说的，他也已经想到了。如果他们不及时查到线索抓住凶手，那么可能会有更多的人
……男人，死于非命。
路尧看着程瀚扬紧皱的眉头，本来想打击他们一番的，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忍心，便微微一笑对他说：“不过不管怎
么样，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了，你们必须回去休息了。不养足精神，怎么打接下来的仗？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说完以后自己都觉得好笑，什么时候开始路尧也有这么婆妈的一面了。
程瀚扬看了看时间：“太晚了，我就不回去了，免得吵醒我老妈，我就在办公室里睡一晚好了。”
薛子轩点点头，表示自己也不想再跑回家了，他已经累的要死。
路尧觉得自己撞鬼了，居然脱口而出说：“要不，你们去我那吧，我一个人住，明早一起过来，不用挤公车也能快
一点。”
等到三人走进路尧的公寓时，路尧还在纳闷，自己到底哪根筋不对了。
平时的他，很注重私人空间，就算是易成溪也很少邀请他来这栋公寓，一般都是在外面见面聊天。问什么要邀请程
瀚扬来，真是……鬼使神差。
好吧，这时候，薛子轩已经被完全忽略不计了。
路尧的家是跃层式的房子，一共有五间睡房。
程瀚扬和薛子轩很纳闷，他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不会觉得冷清吗？而且……程瀚扬不自觉的想到，他家不是应该
在自己家附近吗？
“这里是我爸妈买的房子，他们移民了。”似乎看出了程瀚扬和薛子轩的疑问，路尧一边找出两套全新的睡衣递给
两人，一边对他们说：“房子放在这里，他们又不卖也不想租出去给别人住，所以就变成我的临时住所了，每次休
假的时候我会回这边过，顺便找家政公司来打扫。”
看着面前已经濒临神志溃散的人，路尧觉得好笑，他们重案组是有多久没有睡过觉了吗？领着两人走到浴室，路尧
接着说：“一楼和二楼都有浴室，先洗一下睡得会舒服些。”
今天已经鸡婆得够多了，没等两人回过神，路尧便走进了自己的卧室，路尧的卧室是主卧，里面当然也带有浴室和
卫生间。等到路尧擦干头发走出来时，却发现程瀚扬和薛子轩一人占据了一个沙发，睡的正香。他想起来了，自己
好像没有给他们分配房间。
该！路尧没良心的笑了。
不过看着他们睡的死沉的样子，路尧也没有再叫醒他们，从客房里抱出两床被子给他们盖上，打开了客厅的空调，
路尧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睡了。只能睡4个多小时了，得抓紧时间才行。
几个小时以后，路尧是在早餐香味和闹钟的铃声交织中醒来的。
换好衣服走出卧室，程瀚扬正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路尧以后微笑着说：“来吃早饭，尝尝子轩的手艺。
”
路尧没有推辞，虽然昨天带他们回来休息是临时起意……好吧，他承认是他间歇性脑抽症发作。但是这一刻路尧突
然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在意厨房被人私自征用。
“子轩，你的手艺不错嘛。”路尧勾起嘴角，心情愉悦的说。
“是吗？嘿嘿，我常年一个人住，所以对自己做菜还算比较有研究。”
路尧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薛子轩，觉得他倒还挺可爱的。看着一边埋头猛吃的程瀚扬，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恩
，早餐不错，我本来以为，你们只能找到泡面的。”
“……”程瀚扬的手顿了一下。
“呃……那个，路尧，暂时别提这个‘泡’字好吗？”薛子轩吞吞吐吐的说。
“怎么了？”路尧看着程瀚扬已经停下的动作，心里偷乐，可是脸上却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昨天，刚……那个……现在对泡的东西都很过敏。”
“哈哈哈哈。”路尧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好久……没有在家吃过早餐了，好久……没有试过早餐时不是自己一个
人了。也许，有几个能一起吃早餐的朋友陪着，倒也不错。
第十二章
早饭过后，三人一起坐着路尧的车前往警局。
如果说昨天是打仗前最后的放松，那么今天，这场仗已经开始了。
走进办公室大门的薛子轩和程瀚扬就感到气氛有些凝重，见他们走进来，林杰低低的说：“老大，已经证实了，昨
天晚上发现的死者胃部取出的药物残渣，跟前两个死者的……是一样的。”
连环谋杀，第三名死者，确认。
环视一周，程瀚扬问：“蒋彦呢？”
“他去法证那里催报告了。”林杰回答道。这段时间蒋彦也很辛苦，除了整理资料以外，时不时的就要跑到其他部
门等报告，一等就是一两个小时，还不一定能找到凳子坐，眼看他的小腿都粗了一圈。
程瀚扬随手放下手中的外套，靠在离他最近的一张桌子前，思索了一下说：“昨天发现尸体以后我们立即请路医生
进行了解剖，死者胃里的药物既然已经确认，那么也一起并案处理吧。另外还要跟大家说一件事。”
见所有人都站起来看着自己，程瀚扬说：“昨天我们研究了一下，第一名死者、第二名死者和第三名死者的死亡事
件来看，凶手犯案的周期在缩短，很有可能，她已经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杀人欲望了。按照这样来推测，两天内如
果我们找不到新的线索来逮捕凶手，下一个死者，很快就会出现。”
办公室里一片沉默。
程瀚扬知道他们实在也很辛苦了，只是既然做了警察，那么这就是他们的职责。
“峰哥，你们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古铭峰艰难的牵起一个笑容：“也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从蔚蓝海岸酒吧的服务员那里套了半天话，他才
支支吾吾的告诉我，第二死者雷展死的那天晚上，曾经去过他们那间酒吧，可是怕麻烦，他们的老板告诫他们不要
乱说话。我暂时没有表明警察的身份，想看看还能不能再套出什么来。”
程瀚扬想了想说：“艾华，你跟着峰哥一起，必要的时候可以请服务生回来聊一聊，但是注意避开酒吧的老板。”
毕竟大家都不容易，没有必要为了查案砸了别人的饭碗。
古铭峰了解了程瀚扬的意思，点点头，继续说：“另外第三死者的身份我们已经清楚了，他叫王悦，31岁，是一名
摄影师，虽然他在一间杂志社工作，但是并没有跟杂志社签约。王悦无父无母，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他的人际
关系暂时还不清楚。”
“陈曦，你那边怎么样？”
“解开了。第二死者雷展的电脑里发现了很多……色情短片，我查出了一个名单，打算等会去他的公司里，跟这些
女人聊聊，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程瀚扬点点头，说：“林杰，等一下你跟我去齐韵那里，我有点事想跟他确认。另外，子轩，你查一下第三死者的
地址，去他家里和办公地点查查他的电脑，如果你搞不定，就带回来给陈曦。”
“是。”
“各自分头行动吧。”
程瀚扬带着林杰走出了警局大门，大门口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程瀚扬觉得有点无奈，但是仍然走了过去。
“程警官，今天能告诉我了吗？”来人显然一点也不介意程瀚扬的态度，自顾自的问道。
程瀚扬皱眉，真是不想在这么麻烦的时候还来应付这些麻烦的人，只是已经找上门来了，对方又是个女人，不可能
骂她吧。
“颜小姐，你还真是够坚持的。”几天来，颜梓涵几乎天天来警局报道。程瀚扬每次看到她觉得很无奈。
“没办法，谁叫你不能真诚一点呢，我只好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了。”
“不好意思，我现在很忙，没有空招呼你了。你请便。”程瀚扬说完，快速离开了警局。
林杰转头去看看警局门口还没有移动的身影，忍不住说：“老大，那个女人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胡说八道，别管这些了，快走吧。”
洁白的病房里坐着四个人，一男一女在沙发上小声的谈着什么。另一个男孩翻开一本书，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
，在他旁边的病床上，一个女孩神色木然的坐在床上，没有一丝动作。
程瀚扬看了看眼前的女人，她比上次看到时似乎精神好了一些，脸上也能看到不明显的笑容了。
程瀚扬低声的说：“齐韵，我今天过来找你，除了想看看小云外，还想跟你了解点事。”
或许对程瀚扬齐韵还是陌生的，但是对于林杰，齐韵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那个孩子清澈的眼睛，常常让她觉得，
这个世界……也许还是很美好的。所以对于程瀚扬，她也没有了初时的排斥。
“恩，你说吧，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谢谢你，我想问一下，以前史锦岩有没有比较常去的酒吧？”程瀚扬小心的问，他没有用前夫这个词语，因为他
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不会喜欢这个词。
齐韵想了想，说；“好像是有一个，不过我不太记得名字了，好像是个和什么颜色有关的名字。那时候对他的事情
我不太关心。”见程瀚扬有些失落的样子，齐韵忍不住说：“不过我们家里好像还有剩下他以前从那个酒吧里带回
来的火柴盒，说是什么周年庆活动的东西，今晚我回去找找看然后给你打电话吧。”
程瀚扬很感激齐韵。
他知道对于警察齐韵应该是没有什么好感度的，但是她还是愿意帮助他们。这不能不说是因为林杰吧，那个孩子就
是有能让人放下戒备去疼爱他的特点。程瀚扬也知道这段时间，林杰跑医院跑的很勤，虽然他的心软对做警察来说
并不是很合适，但程瀚扬觉得林杰的那份纯真无比珍贵。
等到案子破了，也一定要跟林杰一样常常来探望探望小云。
林杰见两人结束了谈话，他也知道警局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可是看着床上坐着的那个女孩，林杰觉得心疼
。
他合上书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用很轻的声音对女孩说：“小云，哥哥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你要坚强一点，快快
好起来，等你好了，哥哥带你去迪斯尼，好吗？”
如他所料的，女孩没有回答他。林杰仍然冲女孩笑了笑，然后跟着程瀚扬一起，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病房里传来女人翻开书念起来的声音，这是女儿最喜欢的童话。可惜，生活却无法像童话那般美好。
时间缓缓流过了一个小时，却放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女人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冒烟，便想去倒点水喝。她关上
书站了起来，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
“……妈……”
齐韵握住门把手的手停顿了下来。
她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她不敢相信，她需要确认，确认这一切不是梦境，确认她听到的是真的，她听到了……
她听到了女儿的声音。
“妈。”一声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除了这个字以外，她似乎再也说不出其他的字，她的目光也依旧木然没有焦点
。
但是不要紧！这一切都不要紧了。
齐韵笑了，笑得那么开心，笑得泪流满面……
为了那一声久别重逢的呼唤……
“老大，我们现在去哪。”
离开了医院以后，林杰看着程瀚扬快步走向出租车停靠点，不由得发出疑问。
程瀚扬打开车门，把林杰塞了进去，向出租车司机说了警局的地址后，才低声对林杰说：“峰哥他们找到一个目击
证人，刚才发短信通知我，让我们立即回去一趟。”
林杰愣了一下：“目击证人？”
“恩……先回去再说吧。”程瀚扬心里有些难耐的激动，不知道会是一场空欢喜，还是突破口？
车子行驶了十多分钟以后，程瀚扬和林杰回到了警局。
一走进办公区域的大门，程瀚扬也顾不得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放下外套，直接走到薛子轩面前问道：“子轩，峰哥呢
？”
薛子轩停下正在整理的资料，站起来对程瀚扬说：“老大，你回来了，峰哥和艾华带人做拼图去了。”
“口供已经录完了？”程瀚扬问道，他们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出现一丝曙光，希望能够成为整个案
件的突破口。
“峰哥和艾华不是去调查酒吧街了嘛，不过那里得到的资料不多。只能够确认雷展和王悦在死前一段时间都曾经在
蔚蓝海岸酒吧里出现过。后来，峰哥和艾华跑到法证组，请他们帮忙测算一下第三死者王悦可能的坠河点，事情就
是这么巧，其中一个点就在离蔚蓝海岸酒吧不远的河边。我们全体出发，在那里拼命问了好多人，终于被我们找到
一个目击证人。”
程瀚扬沉思了一下：“既然这么多线索都指向蔚蓝海岸，那么接下来，将它正式列为我们的重点侦查对象。”
第十三章
几个人正在交谈的时候，古铭峰回到了办公区。
程瀚扬笑了笑：“峰哥，辛苦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