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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魂录 上——by楚怀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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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忧冷冷地瞥过来,没有回答。想来,楚怀忧一个人灭了采云庄和松林剑派,数百多人,很难不烙下伤痕吧?

苏云衣再笨也知道那是伤口,而且不会很小。盯着那处伤口,苏云衣心里一阵难过,便又道:“会很痛吗?”

“你的话太多了。”楚怀忧从包袱中取过一件新的白衫,边自行换着,边道。

“一定很痛的。有一次练剑,不小心用剑伤到了腿,痛的好久都没有下床。”苏云衣忆起自己的经历,不禁怯怯地说道。

“本宫不似苏公子一般娇贵。”楚怀忧不屑地道。

“若不伤口再深一些,只怕,就没有命了?”苏云衣猜测道。

“本宫没有命,你不是会觉得开心吗?”

“不会。”

楚怀忧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厉声说道:“天下之人都是巴不得本宫死的。”

苏云衣不明白他的意思,我道,“只怕,楚怀忧得罪过江湖之上,不少门派。”

“他会很危险吗?”苏云衣问我。

“云衣,他待你不好,你为何这般担心于他?”我突然问道。

“我……”苏云衣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知道,苏云衣纯真善良,与人无害,为人着想却也是出自本性,只是,对于楚怀忧,他似乎关心的过了“天性”。

夕阳斜照,江水尽染,红光流转,美不胜收。日落月出,江色昏茫,波光耀目,难言其美。

泊了岸,下了堤,入了一片深林。楚怀忧在林中一掌击毙了一只肥大的野兔,然后叫苏云衣捡拾了一些干柴。楚怀忧拔出玉箫,对着野兔挥动开来,很快,兔子连毛带皮都被剥了个干净。这般手法,比起玉箫杀人更是微妙万分。楚怀忧跟着拍出一掌,地上成推的干柴立时燃了起来,楚怀忧将剥落干净的野兔架在树枝之上,烘烤起来。

苏云衣坐在楚怀忧的身旁,看着他干净利索的身手,一阵晕眩,一阵羡慕。

楚怀忧瞥了他一眼,也不言语,自顾自烤着食物。

苏云衣不禁说道:“你好生厉害。”

“是吗?”楚怀忧不以为然地道。

“不知道,你和爹爹,谁比较厉害!”

“你爹爹集悬剑之大成,自有其厉害之处。却不晓得,你怎会这般无能。”楚怀忧这番言语虽然有表赞苏远亭的意思,但语气终究带着不屑,最后提及苏云衣,更是有暗贬苏远亭功夫泛泛,后人无继。

“我也不知道。大哥和二哥什么都能学会,可是我,什么都不会。爹爹一生气,便将我送出了山庄,叫我跟孟叔叔去学习医术。”苏云衣又难过地忆起这些事,不自觉便讲了出来。

“连些简单的剑法都学不会,笨成你这样子,却也难得的紧。”楚怀忧讥讽一句,瞥向苏云衣,眼波之中却隐隐着几分爱怜之意。

苏云衣知道他在嘲笑自己,不禁红了脸庞,委屈地低声说道,“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我也想学好武功,杀了害死娘亲的人!”

“你想杀死害死你娘的人,随本宫回宫,成全了你便是。只不过,你杀死他们,却也算是救了他们。”

楚怀忧说过,野木和幽影被关进暗狱,日日折磨,生不如死。所以,此刻便说苏云衣杀死他们便是救了他们。苏云衣不明其意,我解释于他,苏云衣愣愣,便道:“你,以后,别再乱杀人了!”

此话一出,楚怀忧突然寒光射来,厉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非议本宫,要命不要!”

苏云衣一愣,心下一阵惶恐,却不知楚怀忧为何翻脸无情。

第23章:明水宫

苏云衣无意之中又碰触到了楚怀忧的不满,自是不敢再与他多言,吃过东西,又歇了片刻,便起身向林外走去,走到了许久才终于出了树林。走出林外便看到几户人家,又前行了一段,便入了街道,街道越行越宽,门户越走越多,依稀见到灯火,到后来竟是户户掌灯,行人满街,更有鳞次栉比的街市与商店正在营业。苏云衣行在其中,不禁说道:“这里好生繁华。”

“天子脚下,原是如此。”

“这里是京城韩城?”苏云衣反应过来,问道。

楚怀忧没有回答,又转了好几个弯,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在一座高大绵长的朱漆墙下停了下来。

“这里是……”苏云衣看到他在墙根下止了步,问道。

楚怀忧一手提起苏云衣,脚下轻点便已高飞,落下时已然人在墙内。

“这里大概就是皇宫吧。”我告诉苏云衣。

“皇宫?”苏云衣吃了一惊,竟然叫出了口。

楚怀忧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径直向前走去。

但苏云衣很快就怀疑起,这里真的是皇宫?没有宫灯,没有锣鸣,没有侍卫,没有婢女,昏暗中,苏云衣紧张地踏在石路之上,看着路旁疯长的野草和死沉的湖水,行了也不知道多久,终于看到前方一座残旧不堪的宫,很大,却也很破。

大概是冷宫吧?明水宫是它的名字。

楚怀忧悄悄地站在门外,神色依旧平静如水。究竟他的内心在想些什么呢?怕只有他自己才知晓。

突然,一声女子的长咳传了出来,咳得很是厉害,显是病得严重。

“母后,药熬好了,快吃吧!”咳声中,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男童。

“兮儿,母后,怕是不行了。”女子咳嗽止了,便轻声说道。

“母后,不会的,吃了药就会好的。您快吃药,吃了就会好的!”男童说道,声音颤动着悲痛。

“我可怜的皇儿,偏偏是投胎在了我身……”女子伤心地说着便又是一阵咳嗽。

“母后,别说了,快吃吧!”

“母后对你不起,也对你哥哥不起。母后是早该死的祸水了,咳咳咳……”

苏云衣静听着屋内的响动,没有看到楚怀忧的神色,但我却清楚地看到了他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悲伤。他竟也会有悲伤。他伸出手去,推开了门,待了片刻,径直走了进去。

楚怀忧转过屏风,掀开宫帘,进了内堂时,正对上屋内人的目光。床榻之上的女子四十上下,却是容颜憔悴,形色沧桑,但剔透的目光,婉转的眉宇,依然能瞧出往日的风流;男童的容貌却和楚怀忧是有几丝神似的,尤其是那双眼睛,但终究尚无长熟。

“你们是谁?不要带我走,我要陪着母后。你们帮我向皇帝哥哥求情,求他不要让我离开母后!”男童看着楚怀忧和苏云衣,惊慌地说着。

“正宣帝是你哥哥?”

“是。你们不是皇帝哥哥派来的?”男童疑道。

“你叫什么名字?”

“韩,韩兮。”

“你今年十岁?”

“是。”

楚怀忧听他说罢,便走到了床榻旁,低头瞧着床上的人。收起了所有的表情,亦无言语。

女子的神情却颇为复杂,但终究是平静了下来,对视半晌,便又咳了起来,咳声止了,才悠悠说道:“你,你是……”

“杨柳烟处浴春池,光流玉转飘香脂。未雨何生七彩虹,无风谁敛千缕衣。软发游风飞情丝,长臂拨水画深词。莫是青春意如絮,鱼鸟窥隐久不识……”楚怀忧淡淡地吟道。

“这首词……”女子想是回忆起了往日之事,悲上心头,沉默之后,两滴泪便流出了瞳孔,惨惨言道,“如果能够选择,我宁愿自己样貌平庸,身份平庸。”

“哼,”楚怀忧嘲笑道,“你若生的平庸了,又怎能享受这半生的富贵荣华呢?”

“富贵荣华?咳咳咳……皆是浮云流水,又有何用?到头来,却也是,如此这般。”

“怕也是罪有应得吧!”冷言冷语。

女子闻言,泪流得更多了,无力地说着:“我是,罪有应得,可,可是,兮儿,是无辜的……”

“他无辜?只怕比他无辜之人大有人在!”

女子闻言,身子猛颤起来,久久,才用微弱的声音问道:“你,你叫,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又关你何事。总之,我不会姓孟,更不会姓秋。”楚怀忧毫不留情地道。

女子深切地看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里顿时惊喜与惶恐,跟着大滴大滴的泪珠滚了出来。

苏云衣看到这般景象,虽然没有明白这其中的深意,但却实在不忍心这可怜的女人这般伤心,突然说道,“他叫楚怀忧。”

楚怀忧闻言,恨恨地把目光杀过去,苏云衣看到这般凶狠的眼神,心中一凛。

“楚,楚,好,好,好……”女子脸色一喜,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安慰,连说了三个“好”字,跟着便没了声响。

“母后——”韩兮见状,悲恸地长呼。

楚怀忧动了一下唇,却终究没有动容;苏云衣却不禁想到了霍雯霜死时之景,旧情新伤,心下哀痛。

“母后,母后,不要丢下兮儿,母后……”韩兮痛哭着。

“既是舍她不得,你便随她去吧!”楚怀忧突然冷道,缓缓举起了左掌。

“快拦下他!”我急道。

“不要——”苏云衣趁他略微犹豫之际,抢到韩兮面前,把他揽到自己的怀中,道,“不要——伤害他。”

楚怀忧恨恨地望向苏云衣,然后道:“怎么,你想和他一起死?”

苏云衣毫不畏缩,只道:“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哼,”楚怀忧冷笑了一声,道,“告诉过你,不要试图改变本宫的决定,你记不得吗?”

我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了,所以告诉苏云衣:“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要杀他,何必问他的名字和年纪呢?”

第24章:秋祸水

楚怀忧一把抱起苏云衣,倏地飞出了明水宫,掠过夜空,掠过风迹,掠过巡夜的侍卫,掠过雕梁与画栋,降到了御花园里一座高大的假山之上。月缺星稀,花香四溢。

苏云衣小心地坐到一块大石上,说:“谢谢,你不杀他。”

“本宫不杀他,并不代表他不会死。在这所皇宫里,失宠就代表死亡。”楚怀忧坐到他的旁边,说着。

“那你救救他。”

“你还真是个好人。”

“算了,云衣,人各有命,自求多福。你且问他,那个女人真的是他的娘吗?”对于本就神秘的楚怀忧,我似乎一下子又多了好多疑问。

“或者,我应该叫她母后。”楚怀忧听到苏云衣的疑问,迟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说道。

“明水是她的名字?”继续叫苏云衣帮我问话。

“是。锦颜阁中秋明水,万紫千红难媲美。韩起老贼就是为了她逼宫篡位,推翻了大允王朝,建立了大御王朝。她实在不该叫秋明水,而应该叫秋祸水。”

对于这个世界,我早早便已洞悉,它并非是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

“那你是前朝皇子?”

“大允延希十四年,右丞相韩起勾结宦臣李忠逼供篡位,登上帝座,后来李忠被韩起满门抄斩,韩起五年后让位于皇太子韩正,也就是当今天天子正宣帝,又将其他儿子封了王,这才死于正宣三年。本宫正是生于韩起篡位的当夜,生下来就被义父带出了宫。”

楚望天抱走了当年的龙种,并收为义子,名唤“怀忧”,随其姓楚。所以,当秋明水听到苏云衣说他叫做楚怀忧时,便已肯定眼前和韩兮有几分相似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十几年来未曾再见的皇儿,心下喜悦,激动,安慰,伤痛……种种人世间能有的情感一齐涌入了她的心田,让奄奄一息的秋明水终于不堪而逝。

“那你打算怎么办?”

“本宫说过,改变本宫一生的人,本宫也会改变他的一生。”

“你要造反?”

楚怀忧没有回答,迟了半晌,才悠悠说道:“义父为了你娘,癫狂半生;韩起为了我娘,逼宫篡位。他们都是疯子,红颜都是祸水。”

“红颜祸水,但红颜却也命薄。”

“本宫来这里看过她三次。第一次还不及韩兮年纪大,但是,看到她陪着韩起喝酒,笑语嫣然,一片柔情的姿态,本宫就晓得本宫恨她;第二次是韩起帝驾崩,想看一看她会不会被殉葬,结果没有,因为她怀了龙种,就是韩兮;上月,听郑连双说她病得不轻,所以赶了过来,想看一看这个光艳一生的女人最后落得个什么田地。”

郑连双却不知是何人。

“她落得这般下场,难道,你真的不难过?”

“笑话!”楚怀忧听到我的话,愤怒地喝道,“我为什么要难过?”

“母子天性,血浓于水,任谁也无法抗拒。所以,为了这种骨肉相连的感情,你不该遗弃你的弟弟,让他冷死宫中。他是韩起的儿子也好,是秋明水的儿子也好,他毕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和你有血缘的亲人。”我借苏云衣的口,最后说道。

“你今天的话格外的多。”楚怀忧冷冷地说罢,又将苏云衣抱了起来,飞下假山,出了御花园,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飞快地游走于长廊屋瓦之间。巡夜的侍卫很多,但却没有一人能够发现楚怀忧的动作。

楚怀忧在一间偌大的宫殿前住了步,殿前牌匾刻有“东宫”二字,手指轻弹,门外站立的四个侍卫就动弹不得了,如风一般涌了进去,灯火通明,物饰华贵,楚怀忧把苏云衣放到了锦帐裘罗的软榻之上。

“这是什么地方?来这里做什么?”苏云衣躺在床上,疑道。

“做什么?你记不得了?”楚怀忧压在他身上,说着,撕开他颈处的衣衫,看了一眼,淡淡一笑,接着道,“怪不得,锁骨上的吻痕都退了呢。”

苏云衣还没能够反应过来,楚怀忧的吻便又落在了他的锁骨之上。

“你在做什么,放开我啊——”苏云衣意识到他的行为,惊恐地道。

“你的记性真是差的可以,本宫说过你是本宫的人。”楚怀忧停下来,凝视着他,冷冷地道。

苏云衣也看向他,看向他的眼睛,下一秒,心跳便开始加速了。我知道,这个情窦未开的少年,不明白自己对这个人的感情,是因为自身的木讷与愚钝,而这个人不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是因为内心的抵触与反抗。

“可是,我为什么是你的人?”苏云衣问出这个叫对方愣神的问题。

楚怀忧愣了片刻,却笑了。他的笑是个漩涡,深深地,将身下人的心淹没。

苏云衣恍然天境,看得出了神,直到楚怀忧的唇贴过来,他依旧没有醒转,或许陷得更深了。四瓣唇轻轻地蠕动在一起,愈吻愈深,愈深愈吻,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苏云衣魂飘天外,无法自持的心,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楚怀忧对苏云衣的爱与恋。

“你也是祸水!”楚怀忧松开苏云衣,不知怎么,就说道。

“啊?”苏云衣没有明白他的话意,轻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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