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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魂录 上——by楚怀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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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忧收拾了一下,然后拉住苏云衣的手,说:“骨头,有些酸软了呢。”

苏云衣偷偷看了他一下,似乎是有些害羞,低下头随他走了出去。

月色昏黄,白雪霏微。冬风从山林的那头吹来,却也变得柔柔的,凉凉的。

“他真的是楚怀忧吗?”苏云衣不禁在心中问道。

“嗯。他是你的命中人,楚怀忧。”

“可是,他为什么会……”苏云衣实在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变了,变得让自己这般喜爱。

“这个,你问他吧。”

“怎么问呢?”

“那,我替你问好了。”因为我也好奇得很。

楚怀忧停住脚步,脚尖轻移,便携着苏云衣坐上了一颗的大树的树干,紧紧将他揽到怀中,楚怀忧道:“会冷吗?”

苏云衣感觉很暖和呢,摇摇头,把目光移向茫茫无尽的夜色。

“嗯,你的内力一下子变得很深,应该不会感觉冷的。”

“你——痛么?”苏云衣想起自己那时的感觉,关心地问。

楚怀忧摇摇头,道:“也许本来就该是这样,所以我不痛。”

这句话似乎很高深,也许?本来?就该?这样?我不懂,苏云衣更不懂。我问道:“为什么要叫孟魂呢?”

“孟是前朝皇姓,便是我原本的姓。至于魂字,却也就叫了。”

魂?魂字很好吗?

“这些日子,你都在做什么?为什么迟迟才来呢?害我,害我这般不好过。”我揣摩着苏云衣的心思,又道。

“那日群雄宴后,韩昭查知史家兄妹乃是宁王之人,韩昭一怒之下便决定即日谋反,登基为帝。京城那边得到消息,派了宁王和太子前来镇压,大军压置,大战在即。到时候,家不成家,国不成国,生灵涂炭。但是孰胜孰败,对于离合宫都是好的。”

“史家兄妹是宁王之人,昭王府事前竟然查知不得?”这值得怀疑。

“并非查知不得,而是沈修故意放人入府。”

“却也是受了你的吩咐?”

“嗯。既然查不到韩昭谋反的证据,便也只好逼他谋反了。”

“那沈修得死……”

“沈修的死不在我的计划之中,因为沈修还有更大的价值。他自己是一心求死的。好还报韩昭对他的恩惠,好反抗本宫对他的命令。”

“沈修是个可怜之人。”我不禁伤感地道,“他确是真的死了。”

“这么多日了,你也别再难过。”楚怀忧揽过他,安慰道。

“还好你不是,否则,只怕今生今世,我都会陷入那相思与悲痛之中。”苏云衣虽是重复我的话语,但是这份感情是做不得假的。

“我晓得了。原来是我对你不起。从此刻起,便再也不叫你伤心,不叫你难过,不叫你恨我了。”楚怀忧坚定地说着。

“恨你?”苏云衣诧异地重复了这两个字。

“嗯。你不是说,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吗?”

“我何时……”苏云衣想问他何时说过,却被我拦下了,我叫苏云衣惊异地问道,“我对楚绣娘说过的,你怎么会知道?”

楚怀忧淡淡一笑,说:“我还知道你意图轻薄人家楚书生,又贪慕楚少爷的财物,更是欺负一位姓楚的弱女子来着。”

“我没有,我没有……”苏云衣急忙为自己辩解。

“他戏耍于你,他自然知道你没有。”我道。

苏云衣听我这般说,便恼怒地望向楚怀忧,道:“原来这些果真都是你安排的人?”

“不是我安排的人?”楚怀忧摇摇头。

“不是?”苏云衣不相信。

“当然不是,因为这些人压根都是我自己乔装的。我怎么会舍得去叫别人欺负于你呢?”楚怀忧一脸坏笑的样子。

是他?都是他一个人乔装易容的?那女子也是?真是难以置信,楚怀忧果真是一个奇人!

“都是你?”苏云衣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然后眼睛便红了,道,“既然你都在,为什么不来见我?又扮这些奇奇怪怪的人欺负我?”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混账,你别哭,衣,你别哭!”楚怀忧将他抱得紧紧的,小心地劝慰着。

苏云衣忍住眼泪,却还在他的怀里抽泣着。

我想楚怀忧这般费尽心机,无非是想试探苏云衣的心思和想法吧!经历过这许多事情,苏云衣的感情是再明白不过了,而楚怀忧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毕竟真心真爱,是什么也阻隔不了的。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我问出了关键。

“朝廷一乱,天下必乱,我只待渔人之利。现在要做的,便是肃清江湖。”

“江湖水深,武林道远。你说过,无论朝廷,还是江湖,注定都是孤单的。但我却不要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帮苏云衣说了心底最真切的想法,苏云衣不会启齿的想法。

楚怀忧闻言,低首亲吻怀中之人。明月为证,白雪为鉴。

楚怀忧对苏云衣的感情是越发得明朗了,但这天下却好像越发得混乱了。不住的白雪越发得明朗了,但缓缓而至的冬风却越发得混乱了,乱了枝头的黄叶,乱了叶间的人儿,乱了人儿的芳心。

苏云衣看着他的脸庞,听着他的声音,贴近着他的心房,心思再一次被他拉远;楚怀忧望着昏暗无际的远方,说着心底最真实的感情,感受着怀中人对自己的依恋,他的心里应该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快活吧!

第59章:锦颜阁

次日清晨,雪歇了,风止了,山体之上已是银白一片。

苏云衣在空白的天地自由地呼吸着,对身旁的楚怀忧道:“你不和我一起向大师告别吗?”

“不去了,我对佛教道学没有什么兴致。”楚怀忧说着,停到了院中。

苏云衣点点头,松开他的手,说:“你别趁我去告别,自己逃了。”

“逃?”楚怀忧一笑,说,“放心吧,我已经中了你的毒,还怎么能逃得出你的生命?”

“啊?我没……我哪有给你下过毒?”苏云衣闻言,立时急道。

苏云衣真是可爱,倒当起真来,我解释了许久,他才明白楚怀忧所谓的“中毒”不过是感情上的一种束缚。

苏云衣向无缘辞行之后,同楚怀忧策马而去,很快便进了峦城。峦城似乎凋零许多,人也渐稀。看守城门的士兵却是只许人进,不让人出。

入了忘归楼。红药上前禀告:“主人,昨晚碧幽谷给苏公子送来的请帖。”说着,便呈上一纸红贴。

“碧幽谷?”楚怀忧望向苏云衣,苏云衣疑惑地接了过来,看罢,却是喜不自禁。

“是你大哥成亲,又不是你自己成亲,瞧你美的。”楚怀忧笑道。

“你怎么知道的?嗯,大哥和端木姐姐要于腊月十八成亲了,要我赶去碧幽谷呢!”苏云衣望着他,道。

楚怀忧是什么人,又岂会猜它不到?“那还有半个月呢,却也不急。”楚怀忧道。

“官爷,求你们放了他吧?我随你们去,我随你们去……”突然,门外传来一位老妇的哭喊声,声音凄怆。

苏云衣寻声,正瞧见三个官兵压着一个体型高大的男子去了,最后的一个官兵把一位花甲之年的老妇推倒在地,官兵扬声说道:“滚一边去,王爷要的是十四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子,要你个老不死的有什么用?”

“可是我儿子,他,他是天生的智障啊!你们抓他去打仗,又顶什么用?”老妇人爬过去,抓着那官兵的腿,哀求着。

“王爷可没说傻子就可以免了兵役,这年头,就是和尚道士也得出来打仗了!”官兵说着,踹开她,扭头便走。

老妇滚了两滚,滚出了苏云衣的视线。

苏云衣心中悲悯,想出去瞧瞧,但是楚怀忧拉住他,摇了摇头,道:“红药,你去瞧瞧!”

“是!”红药应声,走了出去。

“昨晚都没有睡好,你先吃点东西,然后再好好休息一下。中午我们就起程。”

中午起程,傍晚便又到了奇江,奇江一带并没有雪迹。这次,楚怀忧寻得码头,乘的大船,苏云衣没再晕船。等到下船之后,苏云衣惊讶地看到,奇江南岸已密密麻麻扎满士兵。

“这里怎么会驻扎着这许多兵马?”苏云衣心中疑道。

“只怕是要开战了。”我道。

进了韩城。韩城却不比峦城,依旧是治通人和,一片欣荣之像。苏云衣跟在楚怀忧的身侧,道:“京城依旧这般繁华。”

“正宣帝把五千大军都压置奇江南岸,京城之人便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继续饮酒作乐了。”楚怀忧说着,便在一家高阁玉楼前住了步。

苏云衣见他歇了,便也停足举目,却偏巧看到了“锦颜阁”三个字。

锦颜阁分三层,四串大红灯笼高挂阁外,将街道照得通亮;琉璃瓦折着月色,朱漆壁雕着凤颜;门厅皆是玉石垒砌,偌大讲究。

苏云衣只是觉得这阁宇富贵的很,倒没有想起“秋明水”“风软絮”和“花飘蕊”这些人。

楚怀忧揽过苏云衣的手,走了进去。锦颜阁内饰更为华贵,珠玉遍地,金银满堂;贵客盈门,约有三百,已将正堂的位子坐了个水泄不通。楚怀忧便与苏云衣无声无息,寻了个偏角坐了。

只听二层的高阁正台上,一位油光粉面,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对着台下翘首似待的宾客们悻悻地说道:“各位,感谢大家都来捧我们夜痕公子的场。今儿是我们夜痕公子的第一出,却也是最后一出,还望各位贵客都能赏个薄面。至于最后谁能够博得美人的芳心,还要看各位的造化了。”

“赶紧请公子出来吧!”台下突然有人喊道,然后鼎沸的人声顿时淹没了楼阁,“对,请公子出来!”“快请他出来!”

苏云衣环视罢四周,便也静静地望向了高处正台,心里还在为锦颜阁的奢侈与豪华而惊奇着。

“京城一带的豪门显贵,甚至有人不惜千里迢迢,都在今夜齐聚了锦颜阁,只是为了看上一眼这位‘夜痕’公子。怎么,你竟也好奇了?”楚怀忧见他也做呆状,不悦地说道。

“啊?”苏云衣没有明白他的话意,便只能向我寻求,片刻,他依照我的话言道,“只怕不及楚公子万分之一。”

楚怀忧瞟他一眼,似笑不笑地答:“若是及得上呢?”

“及得上便及得上,却又与我何干?”怕楚怀忧吃醋,我继续教着苏云衣答话。

楚怀忧笑了,却笑得十分诡异。

这时,却听众人的呼喊沸腾之声消了,再举目,却见台上走出了一位翩翩公子。

苏云衣只看了那位翩翩公子一眼,便惊呆了,错愕了。不是那位公子的姿色胜过了楚怀忧,而是那位公子让苏云衣有了照镜之感:相似的月眉,相似的泉目,相似的秀口,相似的俊鼻,相似的云发,相似的星痣,相似的红衣……

苏云衣目瞪口呆了半晌,才痴痴地吐了一个字:“这……”

楚怀忧伸出右手食指,点向他的唇,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惊讶。然后倏地扬起右手,拍出一掌,强劲的掌风撕扯着空气滚向前方,瞬间扑灭了楼下楼上,台前台后的数十盏烛灯。

第60章:韩私语

苏云衣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眼前一黑,然后身子便被楚怀忧抱了起来,蹿向了高空。耳边尽是众人的惊呼错愕之声:“奇怪了,灯怎么灭了?”“快,快掌灯啊!”“小心有诈!”

楚怀忧怀抱着苏云衣落在三楼的阁楼,苏云衣晃了晃神,然后看到楼下又掌了灯,一片通明了。楚怀忧抱他转入一间闺阁,推了门,放他坐到桌旁,闭了门,掌了灯,又亲自为他斟了茶。闺阁装饰虽然简单,但同样名贵。檀木桌椅,珠玉配饰,绫罗锦帐。

“这是什么地方?”苏云衣接过水杯,诧异极了。

“这便是你的房间。”楚怀忧坐到他的对面,言道。

“我的房间?”

莫非楚怀忧想要苏云衣在锦颜阁中做一个小倌?

“正是。”

“我不要在这地方啊!”

楚怀忧笑笑,道:“你可知那个和你一般模样的人是谁?”

“谁?”

“不是别人,正是郄飞。”

“郄飞?采云庄的郄飞?”苏云衣毕竟没有忘记此人。

“嗯。”

“哦。”

“一个月前,他便易容于你,入了锦颜阁。自那日救走你爹爹之后,归顺于昭王府的武林人士都在按照你二哥提供的画像搜寻你的下落,这样做便是为了引开他们的视线,保你周全。但是今日,却不得不让你涉一次险了。”

苏云衣脸上闪过一丝伤痛,心里悲哀地念了一句“二哥”,嘴中没能言语。

楚怀忧迟了片刻,继续道:“韩私语受了皇命牵师回朝,却迟迟不肯离开京城,便也是为了这‘夜痕公子’。我想叫你替下郄飞,窃他兵符。”

“窃他兵符?”苏云衣并不知道何谓“兵符”,我只好解释于他。

“不错!本来这种事情,我也不想你去涉嫌,但是郄飞前日里挨了屠雕两掌,现下只能勉强身子行动一二,若叫他与人周旋,怕是不能了。”楚怀忧面有难色地说道。

苏云衣明白了兵符之意,点点头,问道:“窃他兵符做什么?”

“朝廷的兵马约有二十万,其中十五万驻扎于大御与大兴,大御与仙缘的边陲,另有五万,两万由皇帝亲率,两万由大将军亲率,一万由其他朝臣分率。今日见到的,驻扎于奇江北岸的士兵,便是皇帝的五千精兵。正宣帝命太子亲持兵符,去边陲牵引五万兵马回京对敌。”

“五万兵马?”我不知道楚怀忧意欲何为。

“嗯。韩昭也才只有区区五万兵马,若叫太子班师回朝,他又怎会是朝廷的对手?我不帮他,他们又怎能打得热闹?”

我明白了,楚怀忧希望双方斗到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就要帮助势弱的一方,好叫他们斗得更长久,斗得更厉害。

“那我要怎么办?”苏云衣问道。

“你,”楚怀忧低眉少许,然后起身,走到床头,取过帐里的一间紫衣华衫,道,“你先换上这个!”苏云衣起身,抬起手臂,楚怀忧上前,为他解了红衣,轻轻搭在手臂上,然后又帮他换了服饰。“你需骗他褪了衣衫,入了罗帐,我再悄悄换走兵符。”楚怀忧边说着,边把一身紫衣的苏云衣拉倒一面铜镜前,坐了。楚怀忧取过一把木梳,又亲自为他梳理长发,一梳一弄,一上一下,一双纤手轻轻柔柔地游走,苏云衣的云发飘落起一头的柔情。

苏云衣无心去瞧镜中的自己,突然觉得,便是为这人真的死了,却也可以的。

“千万不要让他碰你半分,他若用强,你索性就将他杀了。”

苏云衣点点头,大概是明白了,但具体如何言语,如何行动,却并无半点着落,心中颇有不安。楚怀忧对他深深一笑,表示安慰。这时,门外已然传来了脚步声,他站起身子,倏然一转,便消失于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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