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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魂录 中——by楚怀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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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还不及欢喜,便听到一群官兵吵吵嚷嚷着涌进了忘归楼,在楼下摔砸着东西,楚怀忧眉头微皱,道:“下去打发了。”

陆沉应命,下去了。

这时,远远地传来了军队疾走的声音,好似万马奔腾而来,大潮滚滚将至,越行越近,越奔越急,仿佛天塌地陷一般震得厉害。

“难道峦城失陷了?”端木剑惜惊道。

“不会,不会这么快!”苏云缠说着,走到窗前,打开窗子,望向街道。

“只怕是韩昭探知了敌多我少的军情,料想此战必败无疑,峦城定然不保,所以决定弃城逃走了。”楚怀忧说道。

“不好!你们快看,几万官兵正向这边涌来,带头的正是血影门和武林盟的人!”苏云缠说着,不禁颜色有异。

“往这个方向来?果然是弃城!”苏远亭道。

“他们只顾逃命,定然不会发现楼中的事情,却也没有什么不好?”楚怀忧道。

“韩昭弃城的话,那么朝廷的兵马岂不是很快就会占领峦城?”端木剑震道。

正说着,陆沉回到楼上,道了句“主人,有信。”然后便将手中的一张纸条递给了楚怀忧。楚怀忧看了,便又燃了。

“他们过来了!”苏云缠关上了窗子,但是窗棂被震得咯咯作响,桌上的茶壶茶杯也开始动弹,然后是地面。

楚怀忧见熟睡的苏云衣被震得颤动不已,咳了起来,咳声中,血丝更多了,便赶忙上前,又为他擦拭,然后苏云衣竟然悠悠地睁开了双眼。

楚怀忧一喜,便要言语,可是苏云衣还没有等他言语,便又一次昏睡了。

兵马如洪水一样涌过街道,冲远了。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却似乎又比“平静”二字凄惨了许多,风呼啸而过。

米兔为苏云衣把过脉,脸上微微显出安慰之色,道:“小师弟气血丰畅了许多,此方果然神效。现在,我为小师弟金针过血,他便能立时苏醒了。”

众人闻言,喜上眉去。

米兔从一条黑色的布袋中抽出细长的银针,依次插入了苏云衣心口的几处大穴。

苏云衣睡梦之中顿觉得心口一痛,当即便从楚怀忧的怀里咳着醒了过来。

“衣!”楚怀忧喜道。

“衣儿!”苏远亭和苏云缠喜道。

“云衣!”端木剑震兄妹喜道。

苏云衣微微地扫了半眼众人,把目光定到苏远亭的身上,然后便想起了什么,颜色顿时哀痛起来,道:“爹,爹……”

“衣儿,别说话,爹爹在呢!”苏远亭忙拉住苏云衣的手,说道。

“二,二,哥……”

“爹爹知道,你二哥是咎由自取,怨怪不得任何人的。你也别为他难过,也别为他累了他人。好人自有好报,坏人终得天谴,衣儿,明白吗?”

苏云衣听到苏远亭这般说道,心里存留的对楚怀忧的怨恨便也散了许多,抬眉看着楚怀忧,便觉的自己有好久好久不曾见到这个人了,真的好想好想他,哪里还能怨怪和恼恨呢?又见他笑得如此温暖,如此快乐,自己便突然也觉得好生的幸福,颤颤地说:“你,你……”

我知道苏云衣的心思,便忙替他传达给了楚怀忧,说:“他说叫你,叫你以后别再乱杀人性命了。爹爹说,好人才有好报!”

楚怀忧拼命地点了点头,说:“听你的,便是了。”

窗外响起号角和战鼓的雷鸣。

“不知道韩昭留了多少兵马抵抗朝廷,又能坚持多久。”端木剑惜喃喃说道。

“只怕只消两三炷香的工夫,便会冰消瓦解。”苏远亭答道。

“那,既然衣儿醒了,便是能够活动了,我们,这便也去吧!”苏云缠道。

“嗯,等到朝廷的兵马一进城,只怕便不好脱身了。”端木剑震道。

“不可能,本宫不会叫云衣此时此刻受颠簸之苦,冰寒之罪!”楚怀忧道。

“我,我,我没事……”苏云衣说着没事,口中又不能控地咳嗽开来。

“云衣,你别说话,保持住力气!楚怀忧,自然有他的计谋。”我道。

楚怀忧点点头,放置好苏云衣,转身起来,看着花飘蕊和风软絮,淡淡地,竟然笑了。

第98章:空城计

韩昭留守峦城的兵马很快便被射杀殆尽,活着的几百人早已经没有了半分斗志,只消城门一开,自己焉得命在?既然逃不掉,活不成,便只盼着晚死一刻便足矣。

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午后的峦城没有阳光,只有一片片腥臭映照愁云。

正在攻城和守城的两队兵马突然看到惨白的天空中飘落花瓣,均觉一怔,不禁抬起了头。但见浓云深处缓缓降下一黄一绿两个少女,少女在白茫茫的天空里翩然起舞,体态婀娜,姿势妙美,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时而弯腰采撷,时而屈臂描摹,时而前倾欲飞,时而后仰似坠,时而彼此牵引,时而互相疏离……

在你起我落的喊杀里,在刀枪剑戟的火光中……

敦煌飞天一般的霓裳羽衣,周庄化蝶一样的轻灵神奇……

众人似乎看得痴了,征杀厮打的动作便跟着慢了。

伴着纷纷扰扰的落红,伴着似有似无的幽香,楚怀忧一袭白衣,满头云发,隐隐约约,虚虚幻幻地现身在天尽头,身姿如风,形态如云,静如碧水,动如天人,由远及近,由梦入真,手持玉箫,款款奏响,音符婉转,哀如雁鸣,韵律动人,愁似西子……

风软絮和花飘蕊跳着舞蹈,落上城墙,脚尖踏地便扭动身姿,舞袖随风,甩出三尺寂寞,卷回一片惆怅,翩翩扬扬迷人眼,一扯一动乱人心。楚怀忧降到两人的中间,对着城下的生灵吹奏着这哀伤的惨淡的落寞的音符,音符间自有一股强大的摄人的真气,令人心伤神绝的同时,更叫人心肺震痛,气血翻腾。

落花如雪,落音如剑。

苏云缠和端木剑震在城门后杀死了所有的兵将,然后将紧紧关闭的大门缓缓敞开了,迎接朝廷的兵马。

朝廷的兵将看到大门自己看了,均觉得诡异无比,一时间,竟然谁都没有动作。

又一阵狂风从长街的另一头吹来,卷积着白雪,涌出了城门,倒叫众人却了好几步。

“他们是谁啊?”

“难道是天人?”

城墙下有人说道。然后,便有观舞而痴迷者,闻音而肠断人,见状而心怯之,听声而魂归兮……

早有人下令对楚怀忧三人拔弓射箭,一时间千百支箭如雨至,可是还未近身,便被楚怀忧催出的内力震落。众人更是惊愕。

“王爷,怪道,你看城墙上的那三个人……”

“只怕是韩昭老贼设下的诡计,杨将军,须得小心啊……”

城门下将帅的样貌我分辨不出,只能看到他们披盔戴甲,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隐约间似乎是这样的对白。

一盏茶,两盏茶……时间慢慢地溜去。

楚怀忧淡然地望着城门外发怔无措的众人,继续演奏着断魂断肠的音乐。渐渐的,那些打头阵的兵士头晕目眩,心脉震伤,丢了戟,抛了盾,忘了弓,骑马的从马上掉下,爬梯的从梯上摔落……留给身后那几万大军一片诧异与骇然。

“他们会就此撤兵吗?”于航问。

“只怕是一时被这复杂诡异的情景震慑了,只怕不会轻易撤兵。”我道。

“他们会撤兵的。”楚怀忧道。

“为什么?”于航问。

“只要再挨上一个时辰,他们便会撤兵。”楚怀忧道。

难道,楚怀忧另有妙计?

“你看前面那些打头阵的,怎会这样?”

“王爷莫惊,那人的箫声有古怪!”

忽然想到,仪城中偶遇韩浓儿之时,她曾言道“父王与大将军……”之语,想来,被称作“王爷”之人定是宁王韩宁了。

“不错,那正是韩宁和将军杨威。”楚怀忧道。

“不如,杨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却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峦城能不能进?”韩宁说道。

“这个……”杨威思索了片刻,终于言道,“进!且不管他们是人是魔!”

“万一,若是韩昭设下的陷阱毒计,又当如何?”

“那,依照王爷之见呢?”

“依本王之见,不如先派一支千人骑进城去探个虚实?”

“王爷此言甚对。”杨威应着,便掉转了马头,对身后的一名将士吩咐了什么,但见那个将士带了一行人出了队伍,这一行人却也浩浩荡荡,足有千人。

这支千人的队伍望着大开的城门,望着城门内尸横遍地的街道,又望着欲舞欲飞的少年,和少女中间冰雕玉砌一般的吹箫人,踌躇着……

恍然间,想起一首诗,便低低地吟道:“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野营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萄入汉家。”楚怀忧闻言,笑了,心道:“往日只见你教云衣一些风月之词,今日才悉,你也有这般气量!”

我无语。

“还等什么?还不进城?”杨威下令道。

“是,将军!”领队的将士忙接了令,喝道,“都随我进城!”

话声刚落,有一阵狂风卷雪,呼啸而来,然后便听风啸中“嗖嗖嗖”的一阵响动,跟着,那领命进城的将士便鲜血四迸,人头随着一柄长剑落到地上,滚动着……

“啊——”众人见到那人惨死,却又不见城门里有人控剑,只见空荡荡,无声无息,便好似见鬼一般,心更切,意更骇了。

“一起上,杀进城去!”韩宁大呼道。

“王爷,城里有鬼!”一行人,晃了晃,却没能动,其中一人说道。

“休要胡言!”杨威威吓一声,将手中的长箭向其掷出,长箭夹着风声瞬间穿破了那喊叫之人的胸膛,“还不快入城!”

“是!”众人这才一起拔腿,欲进城去。

第99章:围城计

“报——”这时,忽听得马蹄急响,马上之人口中长鸣,说话间,一个翻身下马,人便跪倒了韩宁和杨威的马前,“启禀宁王,启禀杨将军,仪城告急!”

“什么?”韩宁听到“仪城”二字顿觉一惊,忙问。

“启禀王爷,朝廷来报,武林盟带领着上千兵马将仪城围堵了起来,已经发动了多次攻击,仪城不出几日,便要沦陷了,还请王爷速速支援!”说着,便将一封密函递给了韩宁。

“武林盟?武林盟跟敢和朝廷作对?”杨威怒道。

“众将士听令,撤兵——”韩宁看罢密函,便扬声高呼。

“王爷三思,峦城不取。韩昭老贼变会卷土重来!”杨威忙劝。

“仪城是本王的属地,岂能容旁人撒野?本王的府邸妻眷又岂能受他人凌润?奉本王令,病退仪城!”韩宁说着,便从腰中取出兵符,高高举起。

“可是,王爷,即便要解仪城之危,也无需六万大军齐齐兵退,还需留下三万守住峦城啊……”杨威说道。

韩宁思考片刻,便道:“那烦请杨将军带领三万大军守住峦城,待本王解除围城之困,再同将军一起攻陷城池。”

楚怀忧在二人说话之间,衣袖一转,便叫白绫拴住了风软絮和花瓢蕊的腰肢,脚尖一点,腾空而飞,带着两位姑娘去了碧霄,徒留一地残花在风里飞……

回到忘归楼,楚怀忧叫两位姑娘去取暖了,然后自己坐回了苏云衣的身边,便觉得一阵晕眩,一阵空乏,便好似气血被抽干了一般,急促地呼吸着。

苏云衣睡去了。

“刚刚在城门上,吹箫和避剑,一直在催动真气,只怕此时是透支了。”于航说道。

“嗯。”我道,“你先打坐休息吧!”

楚怀忧道:“不妨事。”说着,变盘膝而坐,调息顺气。

“还有一件事我没有明白,苏云缠说血影门和武林盟的人都保护韩昭北逃了,刚刚那来人却说,武林盟率兵围攻了仪城,这又怎么可能?”

“围攻仪城的,不是武林盟。”楚怀忧心道。

“那是……”

“离合宫。”

“离合宫?莫非是周师傅他们?”

“不错。郑连双回到宫中,详述了各方情景之后,我便叫他们赶紧筹措马兵,伺守仪城,待命而动。昨晚收到飞鸽传书,说是杨威率领大军来攻,便叫他们连夜扰城,只扰不攻,并放出声去,说是武林盟的人。”

“可是,哪里能在短短时间内,筹措来上千兵马呢?”

“你忘了,云衣为我窃过兵符?兵符在手,整收兵马却也不难。”

“那还有,仪城之中便没有认得武林盟的人?你们说是武林盟,那仪城人便也信了?”

“有郑连双前去宁王府做打点,便再没有任何怀疑的了。”

“原是这样。好一招‘围魏救赵’之计。”

楚怀忧的深谋远虑,再次叫我刮目。

此时已是黄昏,楚怀忧恢复了一些真元之后,便将苏云衣的玉箫又放回了他的怀中,静静地睡在了苏云衣的榻外。

苏云衣在半夜咳醒了,便问我几时了,我说过了三更,苏云衣便觉得口渴无比,想吃口茶,隐约间感觉到了楚怀忧正在榻外,便一时又忘了口渴,只静静地歪过脸去,轻轻的望着他,问我:“他……”

“他下午为了保护你,又耗尽了真气。”

“是我害他……”

“云衣,也别难过,待你病好,便又能帮他了,不是?”

“我的病?”苏云衣又记起苏云缠死去的那一晚,自己任性竟从山上滚落,滚了一地的血,这才到了这步田地,不禁又自责起来,“我总是拖累他的!”

“没有,正是有你,他才变得更像一个人了,而不是冰冷冷一座山,轻飘飘一片云。”

苏云衣在想我这话里面的意思,然后便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楚怀忧,摸一摸他的脸,摸一摸他的发,摸一摸他的手……

但是苏云衣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做到,昏沉沉,又很快睡去了。

杨威率领大军依旧将峦城围堵的水泄不通,只是没有韩宁的命令,不能私自入城。韩宁一去一回耽搁了十一日,苏云衣在这十一日里,喝些补血的汤,吃些凝气的药,又受了楚怀忧早晚的真气,加之自身内功深厚,便渐渐地睡得少了,吃得多了,此时已经能够略微行动了。

晌午时分,楚怀忧收到郑连双的飞鸽传书,说是韩宁人虽去了,却留下了一万大军追赶离合宫的人,楚怀忧便叫陆沉带着米兔和两位姑娘前去协助。

风软絮和花瓢蕊本不愿去,想要留下照顾苏云衣和楚怀忧寝食,楚怀忧只说峦城已非可留之地,带着她二人更会有诸多不便。二人便也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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