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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蒹葭+50问——by假手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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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一黑一红,不失为一道风景。

百里芜弦嘴角勾起,笑得意味深长。

良弓一直为百里芜弦被景彻所骗之事记恨于他,可百里芜弦曾经吩咐,没有他的命令不准动景彻,于是想他此刻上场,正是遂了自己的意。看着景彻赤手空拳的上来,良弓问道:“景公子不使兵器?”

“自然是使的,”景彻说完,朝四周望了一眼,然后足尖点起,折了一枝树枝下来,在手里试着比划了两下,“就用这个。”

良弓心中一恼,却也不好发作,只得抱拳道:“景公子,请!”

“请。”

良弓早该想到,景彻岂是那么轻易便容易对付的人。

几招过后,他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只觉得力气都被疼痛给抽走了,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双手扶着地,呕出一口血来。几滴血沿着嘴角流下,滴在红色的衣衫上,又是一片殷红。

反观景彻,倨傲地站着,手中树枝上,竟是连那几片在秋日里苟延残喘的叶片都没掉下来。

良弓咳了几声,暗自运气调整内息,他几乎回想不到对方的动作,只是在自己向对方一刀袭来的时候,他风一般的轻掠过自己身侧,然后树枝在良弓的胸口一击,随后便是五内俱焚的疼痛。

甚至台下众人,都未看清景彻的动作,只觉得他步履轻盈,只是擦过了良弓的身旁,良弓便已是瞠目结舌,缓缓地倒了下去。

景彻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道:“江伯伯,这一场……”

“还没有结束,我还没有下台。”

良弓大口喘着气,扶着地站起来,用手背擦去了嘴角的血,笑道。

他不能在斋主面前倒下。

除了死,他不能在斋主面前倒下。

良弓双臂摆开,对着景彻,双拳用力,猛然之间,他手臂上的两柄黑刀倏然增长了两寸,刀尖已经越过手背。

“再来比过!”

景彻道:“我不想伤你性命。”

良弓大笑道:“那且看你能不能伤得!”

景彻缄默,眼中神色一暗,他扬起手中的树枝,衣袂轻扬,朝良弓而去。良弓的每一分神经都绷紧了,只闭着眼睛,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挡下他这一击。

“砰!”

没有感受到意料中的撞击,良弓觉得自己的肩被另一人揽住,向后跃出数米。

再睁开眼,看见树枝已断成许多节,百里芜弦站在自己身旁,松了手,脸上的笑容也失去了。

景彻捏紧了手,手中最后一节树枝化作棕色的粉末,在指缝间落下。

百里芜弦没有看景彻,只是冷冷地问良弓道:“还能走么?”

良弓不敢抬头:“……能……能……”

百里芜弦径自下了台,对部下道:“回去了。”

良弓在他的身后,踉踉跄跄地跟着。

江若烨这才反应过来,高声宣布:“筑云庄胜!”

景彻站在台上,看着百里芜弦带领部下离去的身影,忽然觉得,自己这一次胜得毫无意义,心中也一丝欣喜都没有。

第十六章

月色当空,星辉满地,景彻仰头,觉得今晚喝的酒在肚子里烧得很,烧得胸口处都有些发烫。倚在一棵柳树旁,仰望着无边无尽的天穹,直至望得脖子酸痛,才垂下头来,发丝散下来,一直垂到胸口处。

明日,按照论剑大会的规矩,是筑云庄和十里斋的最后对阵。

今天看见百里芜弦没有朝自己看一眼,为何心里会空空的,而且,当看到他揽着良弓,忽然就想起那天在假山石洞里,他揽着自己的时候,那份厚实的温热感。

那时候在台上,他对着良弓的穴道刺去,而就是那时,百里芜弦挡在了他的前面,张开白扇,自己手中的树枝刺破了他的扇面,差一点就要挑破他月白色的衣服,百里芜弦将扇子一合,那根树枝节节夹断。

景彻想,自己为什么不刺下去,还非要硬生生地收了力道。

也许是因为,表情那样肃杀的百里芜弦,景彻从来没有见过。

想到此处,景彻不再倚着那棵柳树,他站直了身子,抬眼望了一下皓皓明月,接着从袖口处拿出一块黑布出来蒙了面,然后脚尖一点,身影顿失。

很冲动的,他要去一趟十里斋的行馆。

十里斋的行馆离江家并不远,景彻跃过几户瓦梁,便已经看到了那一室幽黄的烛火。百里芜弦的房门口站了两名灰衣弟子,出了天井,又安排了两名黑子守卫。景彻蹲在房梁上,可以从侧面直接看见百里芜弦的房门口。

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景彻在房梁上坐下,膝盖撑着手臂,不知出于怎样的一种心境,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这么静静地瞧一会儿就好。

看看他成了一派之主的时候会做什么,是否还是和自己在的时候一样,吊儿郎当,笑怒不羁。其实他是羡慕百里芜弦的,不过,他羡慕的是江湖百晓生百里芜弦,不是十里斋的斋主瞻玉公子。他希望,也可以有那么一天,没有人再能找到自己,自己也无所牵绊挂念,一个人想去哪里去哪里,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本应该为一个人宣泄所有的感情,可以面对了错的人,景彻收起了那些似乎是不需要的东西。

夜深人静,就这么一厢情愿地当一会儿朋友也好。

大约是半个时辰过去了,百里芜弦的房间里突然传来异动,连让景彻都紧张起来,不禁握紧了袖子里的银针。异动只响了一会儿便停息了下来,紧接着,房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垂头丧气,衣衫不整的少年。

然后,一个黑衣弟子连忙为刚刚出来的那名少年套上斗篷,把他送离了行馆。

景彻在房梁上看了个一清二楚,他刹那间好像觉得,手中的银针扎在了自己的心上,隐隐约约的疼。

谁知那名少年才走,另一名黑衣弟子又领着另一名模样更为娇俏的少年进了百里芜弦的居室,这一次,许久,那名少年都没有再出来。

景彻站起来,他摘下了脸上的黑布,跳下房檐,他的脚步有些虚浮。

今天,他想,真是来对了呢。

百里芜弦,你不是断袖?

骗谁呢。

最后一日的比赛还是在人们地预期中开始了,是十里斋对筑云庄,只比一场,两方派任意人上场都可以。毫无例外的,重宵依然是派景彻上场,而十里斋却又一次出乎了大家的意料,这一次,百里芜弦亲自上场。

站在擂台之上,这是这几日来,二人的第一次对视。

百里芜弦换了白扇,轻轻摇着,他笑道,声音里充满了不屑,还有几分戏弄:“景公子今日还是打算用树枝吗?”

景彻掂了掂手中的剑,望向对方:“瞻玉公子无需担心在下,只是不知瞻玉公子今日下盘是否够稳,昨夜是否累着了。”

他昨天来过了!百里芜弦忽然意识到这点,这个发现几乎让他忘了这句话中十足的挑衅意味。

“呵呵,”在掌心合了扇子,百里芜弦笑道,“哎哟,在下都快要分不清这是凤阳还是镇江了。”

又是这句!景彻未回话,心中一怒,接着抬手,提剑过眉,摆出一个“请”的姿势出来。

百里芜弦抖了抖衣袍,慢慢跨开步子,一手背在伸手,另一手执扇。

迷离扑朔的身影,扇子与剑锋相触,扇子没有裂开,反倒是景彻感到虎口处一阵撕扯般的疼痛。再抬眼,百里芜弦的面容就在眼前,眼似星辰,鼻若雪峰,嘴角还是那样熟悉的笑容。

“倒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长进了不少。”百里芜弦赞道。

转折剑路,景彻不语,刺向百里芜弦的腰际,他知道,这个地方一般人最难躲避。百里芜弦见他招式中带上了几分杀意,心里渐渐漫过一层冰凉之感,原本因知道他昨夜曾前来的些许欣喜逐渐被替代了。

他真的,为了重宵,想要杀了我?

眼看那剑以迅雷之势刺向百里芜弦,着实难以躲避,谁知对方竟然一个下腰,从剑下躲过,而且起身时,握着扇子的手变掌,打在景彻的腹部上。

“唔!”

景彻捂着腹部倒退几步,咬住了牙,再一次提剑向百里芜弦挥去,青光森森,剑势间夹着风声,竟是说不出的凌厉狠辣。百里芜弦冷冷笑了一下,另一只手始终负着,扇子抵上景彻的剑身,一招“借力使力”,瞬间化解,再一发力,竟让景彻倒退着跃出数米远,百里芜弦随即跟上。

百里芜弦逼着他后退,在他的耳边轻轻说:“记住,你欠我的,没还清之前,我不会让你死。”

说完,百里芜弦揽住他的腰,扶住他下坠的身子。

“别拿你碰过别人的手碰我。”景彻反手推开百里芜弦,恨声道。

百里芜弦笑道:“我偏碰,你又能拿我怎样?”

说罢,景彻便感觉到头发被一拽,然后发丝飞散,百里芜弦松开揽着他腰的手,转了几圈,落在他的身前。景彻重重落地,因是手先触地,所以便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痛从手掌直接传到了锁骨处。

百里芜弦松开手,一个箍着头发的铁环落了地,一直滚落到景彻的眼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景彻已经倒在地上,百里芜弦毫发无伤地站着,难道说,这场比试,十里斋就这么胜了?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百里芜弦从台子上跳下,摇着扇子对部下们笑道:“输了输了,回家了回家了,豹螭,凤阳那酿豆腐真是好吃,替我打包一份来。”

豹螭自然知道,百里芜弦是用这个法子给筑云庄一个大大的羞辱,便半跪道:“是,公子。”

果不其然,只听重宵高声道:“瞻玉公子是什么意思,我等并非不愿服输之人。”

百里芜弦头也没有回:“没什么意思,累了,就先下台来了。”过了会儿,他才回过身子来,指着景彻对重宵道:“你最好先去看看他,他锁骨怕是断了。”

重宵这才一惊,跃到景彻身边,刚要去拉他的手,却听见景彻闭着眼睛,轻声说:“别碰,动不了了。”

点点头,重宵双手分别环过景彻的膝下和后背,把他抱了起来。抱着景彻站起身的时候,重宵看了一眼百里芜弦,却看见对方将眼睛垂了下去,继而转身离开。

抱着景彻走下台去,景彻的头发瀑布般的垂着,重宵看着他紧紧阖上的眼睛,睫毛也在微微颤抖着,知道他定是痛到了极点,隔了很久,他道:“二十万两,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景彻睁开眼,问:“什么。”

沉默良久,重宵叹气般地说:“等伤好了,刺梅,你去杀了百里芜弦吧。”

第十七章

大夫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景彻的伤,大概是要过了冬才能好。

于是景彻就这么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蔷薇花枝一点点败去了。筑云庄本就坐落于极北之地,雪也下的比其他地方要早上许多,景彻有一日醒来,听见有什么东西刮在窗纸上,发出簌簌的声音,推开窗子,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落了进来,落在景彻的衣服上,很快又化了。又是一日,景彻屋子的房门被推开了,先是出现了一大坨被子,然后狄苑的头从被子后艰难地伸出来,笑着说:“庄主说数九寒天,怕你冷了,给你换一床厚被子来。”

景彻撑起身子,把被子接过来,道:“这样的事情叫其他人来做就是了,何必还要你亲自送来。”

狄苑帮景彻把被子铺好,说:“这不是顺便就来看看你么。”

说完,他扒开景彻的领口,往里面看了看,又说道:“我看伤好的差不多了,老庄主留下的药果然好使。”

景彻扶着锁骨动了动胳膊:“嗯,这几日也能搬一些重的东西了。”

狄苑坐在床沿边,与景彻说笑了一会儿,景彻只是淡淡地回应着,偶尔露出一抹温柔的神色,眼中也似乎是闪过一丝不易捕捉到的笑意。

“若非是受伤,你还难得在山庄里待这么长时间,想以前啊,小时候的事了,我们还一起打过雪仗,可惜谁都打不过重宵。”

景彻抿嘴不言,只听狄苑又讲了下去。

“若说不显山不漏水,十里斋并没有重宵做的好,十里斋虽沉寂数年,可这次论剑大会,从左右使到百里芜弦都上了场,一下就叫人摸清了底子。可是你看重宵,这么多年,可曾在众人面前动过一次手。”

景彻轻轻道:“重宵有手段,是做大事的,这点你我都知道。”

“师弟,师兄问你一件事,你老实回答我。”狄苑突然双手扶住景彻的肩,问道。

景彻看着狄苑的眼睛,不说话。

“你对那百里芜弦,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我看他对你……”

“拿下来,疼。”景彻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把狄苑的手拂了下来。

狄苑怔怔地看着他。

在屋子里憋闷了半个月,景彻的皮肤又白净了许多,甚至显得有些苍白。

“当我为刺梅,他为瞻玉时,我是要杀了他的,当他为百里芜弦,我为景彻是……”他顿了顿,摇摇头,“……那就更没有什么想法了。”

景彻觉得,这次遇到了百里芜弦,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改变着。

“我跟你说,”狄苑道,“重宵那人,没有心肝的,我看,那百里芜弦对你倒是……”

“你说谁没有心肝啊。”

重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敞着的门口,狄苑刚刚抱着被子来,腾不出手来关门,就这么让门敞着了。

狄苑的脸色变了一下,他从床沿上站了起来,又半跪下去:“庄主。”

重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起来吧,回去再办你。”

狄苑站了起来,站在重宵的身后,然后偷偷在重宵的身后偷偷做了几个想要打他的动作,景彻看见后,连忙把眼帘垂下来,嘴角动了动,还是忍住了那丝笑意。

察觉异样,重宵回头盯着狄苑,狄苑站得跟没事人一样。重宵这才狐疑地又回过头来,对景彻说道:“伤若是好的差不多了,就动身吧,明晚我在庄里给你设个践行宴,就咱么几个曾经的师兄弟喝一杯。”

景彻点头:“知道了。”

他是让自己后天就启程。

狄苑在重宵身后,指着他对景彻摆口型,意思是:你看,我说他没心肝吧!

第三日清晨,也无需收拾什么行李,带上充足的银两便够了,加上一匹良驹,也无人相送,景彻坐在马上,看了一眼筑云庄的匾额,喝了一声“驾”,夹了夹马肚,马儿撒开蹄子跑起来。

起先是踏着积雪,到后来,越到南方,便是连半点雪迹都看不到了。只有到路边凌乱的,扑倒的杂草,还有一些低矮的,光秃秃的树木,枝桠上像结了果儿一样停满了麻雀,马儿刚跑过去,麻雀就哗地飞散了,送一棵树,稀稀落落的落到了另一棵树上去。

景彻的马儿玩心大起,对这样的游戏开始乐此不疲,总是酝酿了一会儿,再忽然冲向一棵树去,看着麻雀腾地飞起,高兴地露出一排大牙,“嗷”了几声。

景彻坐在马上,扶着额头,一脸无奈。

之后过了半个月,景彻才到达扬州。

逸嵋渊就在扬州的近郊。

景彻从马上跃下,客栈的小二立刻就来牵过马儿的嚼头,把它拴在一旁的柱上,然后又弓着身子,讨好般地问道:“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侧过身子看,才发现这小二不是弓着身子,而是驼背,背上高高隆起一块,像是背了块大石一样,再看模样,也是癞头,歪嘴,脸上还有烫伤,只有一双眼睛长得颇大,笑起来弯成一条缝。这扬州好说也是自古出美女的地方,怎么有店家聘这样的小二,也不怕吓着了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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