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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一梦下——by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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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下山

梁禄在江北的时候,在坊间听过一首歌,其中有句歌词,说的是人生一世,聚少离多之意。

一夜春风一夜梦,风去梦归知何处,一夜秋来一夜醉,山海渺渺几人寻,梁禄只记得这么两句,他不是什么文人墨客,能记住也只是因为合了自己当时心境,而现在想起来,也是一样。

他活了这么些年,高兴的时候太少,偶尔高兴一次,还惴惴不安,总觉得心里别扭。师弟向他表明心迹,他却还给自己留着余地。

他活得累,也难,能做的事情不多,也没有后悔的机会。

师弟从他体内抽出来,蹭了蹭,照例射在梁禄腿间。他也不清理,俯身趴在师兄身上,接着性事的余韵将师兄吻得上气不接下气。

“若是师父不许,师弟难道要违背师父心意……”

梁禄闭着眼,似乎不想面对和师弟这般纠缠的自己。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一点也不潇洒,放不开,像个缠着大人要糖吃的孩童,最可恨的是明知这样不好,梁禄却隐藏不住自己想要问的念头。

他眉心微蹙,韩臻笑了笑,“师父不会,他善解人意,会通融我们的。”

梁禄睁开眼,他看着师弟的笑容,一下愣了。

见师兄不再说话,韩臻以为他是认同了自己的想法。用自己的衣服帮师兄擦拭了腿间,再为他穿好衣服,韩臻扶梁禄起来,“回去睡吧师兄。”

梁禄惶然抬头,他刚才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这时看着韩臻,他嘴唇动了半晌,也没说出话。

“怎么了?”韩臻一边蹲在他面前为他整理衣物,一边问他。

梁禄低下头,欲言又止,最后惨惨一笑,“师弟切记,不要……不要忤逆师父。”

韩臻一怔,“忤逆?”

“我与你二人的性命,都是师父给的,侍奉终生也无法报他老人家的恩德,你万万不可……”梁禄说着,被韩臻一声低笑打断。

“师兄教诲,韩臻记住了。天色已晚,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梁禄想,这些话,他大概是不必与师弟说的。

他尚有朋友,可师弟的二十年,据师父说,始终是一个人。只怕在他心中,师父只会更重要。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韩臻端来热水,梁禄帮他擦了身后残留的血迹,伤口解冻,大片愈合之后只留下细微的像是划痕样的印记。梁禄边擦,边仔细看他的背,他从没这样认真看过,原来师弟的后背上有块胎记,是极淡的粉色,平日里见不到,划伤了更是看不出轮廓,唯有这新生皮肉洗白滑嫩,才能辨识一二。

“这形状是什么……云?火?”梁禄好奇,伸手去摸。韩臻反射性地一躲,他显然对那里有些敏感,“师父说,是火云。”

梁禄笑,“火云……”

韩臻似乎嫌那东西很丑,他飞快合上衣服,不让梁禄再看,梁禄作势要掀他衣角,他便压着梁禄按到床上,两人一番戏弄,天都快亮了,梁禄躺在师弟的怀里,带着笑意捂着头睡去。

第二日清晨,师父就派人来找韩臻了,师弟很少睡过头,这时也没疑心师父为何找他,匆忙起身,整了衣服,回头俯身吻了梁禄的额头便拿了剑出去。梁禄坐在床上挠头,仔细想着昨天师父和自己说过的话。

韩臻一日未归,梁禄在晚饭时走出兰园,寻了一名弟子来问,原来是朱大小姐两个月后生辰,近日晋都有人私下里动作不少,朱大人担心,上山与师父求助,师父便叫三师兄来,商谈许久,三师兄便跟着朱大人的队伍下山去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梁禄惊诧,不是惊诧于师弟的忙碌,而是他下山,也没回来收拾东西,也没知会他一声。

“不知。”那弟子摇头说。

梁禄有些慌了,或许是昨日听师父所言的关系,他心事重重地跑去剑门大堂,可大门紧闭,弟子说,师父要闭关三日,不见任何人。又问及是否知道韩臻何时回来,对方答,说听师父的打算,是让三师兄自此长居山下,适应山下生活。

“师弟他……他怎么说?”

对方皱眉:“三师兄初始不同意,后来不知怎的就同意了。二师兄你回去吧,三师兄说你身子骨差,让我们见了你,多提点着。”

梁禄看着那人,愣了许久,怔怔转身回了兰园,他对师弟,爱不得,放不得,他自己有秘密,便没有脸面去直问他一些东西。可不问,梁禄心里就是一块石头。

他遮掩不了自己的心情,夜里读了半宿的书,他腹痛,又服了几颗灵心丹,左思右想,便放下书和衣而睡。熄灭蜡烛,梁禄静静躺在床上,他脑中控制不住地想象,师父是不是和师弟说了什么,才这样仓促离去。

他心里都是极坏的想象,可坏到尽头,无非是到头来师弟知晓了自己能生子的秘密,下山入赘了朱家,此生再不与他相见。

而他梁禄,仍然和上山时一样好好活着,甚至还因为和师弟欢好一场而省了不少灵心丹。

没事,梁禄在心里对自己说,他额头抵着床柱,手握着床边不断用力。

没事的梁禄,你不爱师弟,他比你小,你不喜欢他……梁禄浑身颤抖,他想起昨日自己在碧寒洞里和师弟亲密一日,愈加觉得昨天的自己当真是蠢极。

师父都对他说了那番话,不就相当于已经替师弟知会了他。

师弟昨日虽不知道,今日也该知道了。

于是就这样了,长居山下,适应山下生活。虽然梁禄总觉得师弟迟早要离开药王山……

可他怎么能这么一声不响地,就这么离开了……

梁禄在床上躺了一夜,韩臻真的没有出现。他消失得太过匆忙和突然,突然到几乎没有什么真实感。

梁禄在山上待了几日,几日里他都没有韩臻的消息。这个在过去的几个月闯入他生命的师弟,消失得就像他的出现一样悄无声息。

第一天,梁禄坐在房里看书等待;第二天,他借锻炼身体的名义在山上绕了好大一圈,站在山门口,他终究是忍着没能下山去,也没那个本事;第三天,他在房里愣愣地喝着茶,转头看着门外人来人往,还是无师弟身影;第四天,师父出关,梁禄空着肚子去剑门大堂找他,谁知一进门正撞上师父和大师兄在里面吃饭。梁禄脚步一停,一阵饭菜的味道飘来,梁禄脸色一变,当即捂着嘴扭头就走。师父和大师兄追上来,便看到梁禄趴在剑门大堂门外的石阶上往外呕着胃汁。

“又没好好休息,是不是?”师父拉起梁禄,见梁禄苍白的一张脸,两只眼圈明显因为缺觉而发青,他心疼,一个老人家蹲在地上,背起梁禄就往下走。

回了兰园,梁禄躺在床上,大师兄从门外端来师父命他烧的药汁,师父把梁禄扶起他,盯着他服下。

药汁很烫,梁禄忍着几口喝光,又是一阵反胃,方竹看得眉头拧成一个结。

“第一次吐?”

梁禄那架势,像是要连他的内脏也呕出来了,他抬起头,说不出话,就冲师父点点头。

方竹摇头,让站在一旁的章京岳出去。章京岳眼睛盯着梁禄的小腹,似乎心里起疑,只是师父在场,他也不好说什么。等他走了,方竹扶着梁禄躺会床上,“你这孩子,都快七个月了,一点也不注意!”

“……也不能怪你,你没经验,可为师也没见过男人怀孕。你该注意着点,看这样子,是也快了。”

“师父……别告诉师兄和师弟……他们……”梁禄皱着眉头,在床上缩成一团。

方竹点头,他愣了愣,便问梁禄,“要不要给你另寻个地方住,你这样子,怕是藏也藏不久了。”

屋子里很暗,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上爬行的树叶照进来,斑斓不可分辨。梁禄伸手摸索着身下床单,他握了握,怔忡着问,“师父……师弟,什么时候回来?”

方竹皱着眉头看他,叹了口气,“你希望他什么时候回来?”

梁禄把头埋在手臂里,不回答,他没有脸面回答师父的这个问题。

明明说过很多次,他不喜欢比他小的人,他对师弟没有别的感情。

师父不说话,梁禄也不说话。他抹了一把脸,从床上爬起来,脸颊苍白得像是死人,嘴角硬带着点笑意,“那、那就今天搬吧。”

“真的要搬,还要给为师点时间,我让人去辟个清静地方,离兰园远一点,离

剑门也远一点,省得你整天心情不好。”他意有所指,盯着梁禄发白的脸,“再等等吧,你先好好休息,等明日为师找人来帮你搬。”

他说着拍拍梁禄的肩膀,他都没有发现,只是隔了两天不见,他的二徒弟已经瘦成了一副皮包骨。

“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要不孩子没生出来,命先没了。”

师父没有主动和梁禄提起半句与师弟有关的事。

梁禄也忽然明白,那些隐藏在他心里深处的自卑自嘲的话,都成了真。

师父又和他说了两句,大意是让他也不要到处乱走,实在无聊,在房里看看书也好。梁禄点头,端好地躺在床上,就见着师父要推门出去,推了一下没推开,再一推,才发现大师兄始终站在门外,师父呵斥了他一句,就带人走了,关了门,屋里又重新回到一片黑暗。

梁禄这才面临一个事实,他还有个孩子。

等孩子生出来,他就是孩子的父亲。他要把他养大,教育他成人,尽自己的责任。

也就真的和师弟,再无关系了。

不过这不就是梁禄当初想要的生活吗。他回到山上,就是求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能安然度过余生,这就很好。

他是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不知足起来。

梁禄怀过的孩子,每一个都没有超过两个月,他没有经验,以至于刚才吐得昏天黑地,他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伸手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有一个生命,连通着梁禄的血脉,还有一个他爱过的人。

一个男人,腹中有七个月的胎儿,人不人鬼不鬼,男不男女不女,哪还有什么资格去想着爱别人?或者被别人爱。

他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几日都没睡好,如今喝了药物,即使心事重重,梁禄也睡得极沉。夜晚时分,忽然有风吹入房内,梁禄睫毛一颤,一个带着风霜的身影忽然闯进来,他快步走到梁禄床前,掀开他的被子,似是怕自己手凉,他搓了搓手,才搂着梁禄的腰,紧紧把他抱在怀中。

第22章:一个人

“嗯。”梁禄一动,他微微睁开眼,就见眼前一张极熟悉的面孔,他自然地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脸颊,“师弟怎么……”他话音未落,忽然怔了一下,抬头再看,面前抱着他的,的确是韩臻。

“师兄,我回来了。”韩臻笑着说,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松了抱着梁禄的手,他连忙打开,“刚出炉的小笼包,还是热的,我刚从衢州回来,还没吃饭,记得你也喜欢吃……”

梁禄闻着那包子的味道,胃里一阵难受,他掩住鼻息,看着韩臻:“你去衢州做什么?”

韩臻从床上站起来,把那纸包放在桌上,脱了外衣,又钻进床里面,长手长脚把梁禄牢牢困住,捉着他苍白的下巴就狠亲了一口:“师兄,几日不见,很想你。”

梁禄被他那一吻弄得有点傻眼,他在黑暗中怅然一笑,笑中满是苦涩,“……是吗。”

他见了韩臻,心里有很多话想问,这四天,他腹中似积压了千言万语,可一见韩臻,他反而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去衢州做什么?”

“朱大人的差事,师父要我一定要帮,我推辞不过。”

“什么差事,只有你一人?”

“还有朱府的一队人,一同护送朱大小姐。”韩臻说。

这才是梁禄想知道的事,他额头顶着韩臻的胸膛,笑了笑,“下山的时候,怎么也不和师兄说一声。”

韩臻一怔,“师父说……他前一日已经告知过师兄了。而且朱大人事情紧急,我……”

梁禄摇头,示意韩臻不要再说,他抬起头,在夜色烛光中细细端详面前这张俊朗的面孔。

他觉得眼睛疼。

“回来就好……去吃点东西,休息吧。”

韩臻觉得梁禄的神情不太对,可他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抱着师兄的头,他吻了吻对方的额头,从鼻梁,一路吻到唇角,梁禄闭着眼不动,可当韩臻伸手摸进他衣里,他忽然颤了一下。

“别闹,师弟。”他皱着眉低下头,“回去睡觉。”

韩臻愣了,“师兄?”

梁禄苦笑,“师兄很累,别闹。”

他苍白着一张脸,白衫裹在身上,像副骨架,韩臻以为他在撒娇,紧抱住他的身体,边亲边问,“师兄是不是病了,看上去如此憔悴。”

梁禄心头一动,沉默了会儿,却仍摇头:“让师兄好好睡一觉,你以后,都回你床上去睡,好不好?”

韩臻一颤,他盯着梁禄的脸,手僵在梁禄腰间。

梁禄闭上眼不看他,“别再闹了,回去吧。”

韩臻半晌沉默无语,他一脸呆了的表情:“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一回来,师兄你突然……”

梁禄心里一苦,他咬着牙,把头埋进枕头里。

“与你无关。”

韩臻动了动唇,“是因为我下山没与你说?”

“不。”梁禄捂着肚子,喃喃地说。

韩臻脸色一变,他皱着眉:“还是因为我护送了朱大小姐?”

梁禄蓦地睁开眼,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他尴尬地一笑:“你想什么呢,你护送谁,与我何干。”

韩臻这下没了话,他怔怔看着怀中紧紧缩成一团的师兄,嘴唇都在发抖。

他伸出手,要抱梁禄,“师兄……师兄……”

梁禄摇头,在那东西落下之前紧闭上眼睛:“回去吧,让师兄睡一会。”

韩臻坐在梁禄床头,回头看他,见师兄果真闭着眼,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

他手里握着个小笼包,他从衢州回来,一路快马加鞭,特意赶在李叔家的包子铺关门之前买了这几个包子。师兄前几日嫌他吃得点心太多,没有油水。韩臻双手撑着膝盖,把手里的小笼包放回桌案上。他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边想,一杯茶喝完,他转头看床上的师兄。

“让师兄好好睡一觉,你以后,都回你床上去睡,好不好?”

……

韩臻站起来走到梁禄床边,俯身一触师兄身上的被子,就能感觉到对方冷得哆嗦。

他上了床,从背后摸索着抱住梁禄的腰。

“师兄,冷还不冷?”

梁禄眼睫动了动,他像是睡着了,一声不吭,身体僵成了一块冰。韩臻深呼一口气,从背后亲吻着梁禄的后颈。

第二日梁禄醒得很早,他从床上坐起,屋内无人,他清楚地记得昨夜里师弟抱着自己时说过的话。

他很冷,没有师弟在身边,连空气都是冰凉的。

可是人呢,人又不见了。

梁禄从床上放下腿,觉得有些腰酸背痛,小腿肌肉拉得紧紧,僵硬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

梁禄从未经受过这一切,他本心里积着层阴影,此时更受不了这男人身体上因怀胎而出现的反应,他真恨不得一拳捣向自己的肚子,把那该死的孩子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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