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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大乱 下+番外篇——by蟹粉小笼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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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闻言“哦”了一声,发力把我举起。

我被他抱在半空中的时候他就进来了。

然后他拧身,把我顶在墙壁上,抓住我的双腿,将它们环绕上自己的腰,阻止我身体下滑。

我紧紧勾住他,用膝盖摩擦着他的后腰。

他低低呻吟了一声,垂下头来看住我。

他眼里燃烧出来的热情,和他的皮肤冰冷,天上地下。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说话,可我能感受到,他十分专心,似乎怕错过了每一个极乐的瞬间。

我就这样抵在墙壁上,与他像蛇一般的纠缠,彻底的放纵,直到在欲望的海洋里完全迷失了自我。

******

欢爱结束之后他贴墙紧紧抱住我,迟迟不愿从我的身体里离开。

我不催促他,就这样和他一起在黑暗里沉默。

他的脸颊贴在我的颈侧,依旧是冰凉的。一片冰凉里头似乎混着几滴温热的湿漉,从我发后的肌肤表面缓缓拂过。

外头有初夏的虫开始鸣叫,叫得依依不舍,缠绵悱恻。

我听得出神。

然后,我听到他在我的耳边开口,极轻极轻地道:“对不起,阮欢。”

我以为他是内疚刚才压了我,心里还偷偷一乐。

然后我突然意识到,他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回答我在方才欢好之前劝他的那一番话。

我很难过。

难过如潮水一般,转瞬涨上来,变幻成了愤懑。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把指甲紧紧掐进他的肉里,歇斯底里地大叫,“你死心吧!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他大概是痛了,微微抽了抽身子看住我。

我不为所动,继续扯开嗓子厉声道:“阮双你这个只顾自己不顾我的坏人!你这个不爱惜性命只知道自虐的傻子!你若敢走,我不仅这辈子不原谅你,下辈子也不原谅你,永生永世都不原谅你!就算你道歉一千遍一万遍也没有用!”

他依旧看着我,脸色决绝而冷漠。

我突然绝望了。纵使当日太傅软禁我,我也不曾如此绝望过。

无边无际的绝望如厚重床幔般遮盖下来,压得我一分气也透不出。

软硬兼施都对他不管用,除了绝望我还能干什么?

我恨恨看着他。

外头响起了敲门声,隔壁老头道:“两位公子,水烧好了。”

阮双闻言,敛容立起身来,出去了。

外头有些响动。

我一个人蹲在里间墙角,用手抠墙上的青灰。

指尖有血迹,那是阮双的血。我要用这个不知死活的十恶不赦大坏蛋的血砌墙。

我正抠得起劲,阮双重新回来,面无表情地对我道:“你需要洗澡。”

我今天被雨淋了,刚才又是放纵了一回,当然需要洗澡。

可我不喜欢他对我说话的口气。

“不洗!”我怒气冲冲道。

他直接弯下腰来抱起我。

我在他怀里拼命地挣扎,用手抓他,用牙齿咬他。

可他今天的力气大得惊人。

他不喊痛也不松手,只是紧紧抱住我,走到外间,将我一把按进了浴桶里。

我依旧死命挣扎,他依旧完全不理会我,按住我帮我洗澡。

水花四溅,洒开一地。

挣扎到最后我终究挣扎不过他。

于是我停了下来。

他已经在清洗我的后庭。

“刚才痛吗?”他用手指抵了抵一处破损,轻声问道。

我看着他。水汽氤氲,腾浮起来,模糊了他俊美而迷人的容颜。

“不要走。”我不答反道,近乎哀求地看着他。

他还是没有理会我,只是认真地帮我清洗。他清洗得很仔细,修长手指一寸寸摸过我的皮肤,好像要把它们完全印刻在他的脑子里一样

洗完之后他将我又抱到床上,让我躺下,替我盖好被褥。

然后他沿着床沿缓缓坐下,缄默看着我。

眼神如风,轻柔悠远,一直吹到了我的心底。

可我知道那只是风。

风过无痕,抓不牢留不住,只要我一觉醒来就再也无处寻觅。

所以我死命睁着眼睛,倔犟地不睡。

不睡就不会醒。我不要醒来的时候只剩一场梦。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什么也不说。

我知道他在等我睡着。

我偏偏不睡。

睡意层层袭来,我努力甩头。

为了提神我开始跟他讲话。

我道:“你还记得吗?我在宫里头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在弹琴,你弹得很好听,清傲脱俗,我很爱听。你记得将来还要弹给我听。

“你那十三年被关了起来一定很孤单,没有人关心你没有人理你,你连饭也吃不饱。我那时对你也不好,你却很包容我。不过我后来对你还是很好的,你有感觉到吗?

“人活着要多想开心的事情。把那些错事不开心的事情都忘记了最好,天天想着只会更不开心。你以后郁闷了就多想想我。我……应该算是让你开心的事情,对吗?

“对了……”

说到最后,睡意如滔天大浪,无情席卷而来,终是完全模糊了他一脸的柔情似水,将我彻底拉入梦乡。

第十二章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我以前做到一半的旧梦。

梦里,依旧是京城的温煦初春。

我被人抱着,专心致志地舔糖葫芦。

舔得开心的时候,身后有人唤道:“阮双阮公子。”

我回头,漫天杏花飞舞里,太傅一袭白衣,比杏花更胜几分跌宕风流。

然后我发觉我在朝太傅移动。因为抱着我的人在朝太傅移动。

不知为何,我十分害怕。

于是我抬头,去看抱着我的那个人。

果然是阮双。

青丝三千和絮乱飞,肆意张扬春风一场。

那本该是最最熟悉的俊美容颜,此刻却浮现着最最陌生的邪魅神气。

他走到太傅面前,立定,挑了眉毛看太傅。

太傅打开纸扇一晃,朝他莞尔而笑:“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我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笑容如我手中的蜜糖,一派浅浅欢喜的味道。

阮双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捏上太傅的扇骨。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露齿璀璨一笑,眼睛里头却没有融进任何一滴笑意。

“昨晚我上了银风馆的头牌。林献寒,你猜猜花去我多少?”

太傅的扇子瞬间凝固。

阮双顺势夺下扇子,将太傅的手指一根一根用扇骨挑展开来。

挑展完后他细细数了一遍,自答道:“花去我一千两。”

发丝若有如无地垂落下来,拖曳在太傅的掌心里,绵绵缠绕。

太傅的脸色,比满天的杏絮还要白。

于是阮双笑了,笑得邪魅不狷,如风一样轻狂。

“我与你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上个小倌也是一千两……”他侧头,凑上太傅的耳畔,低低吹道,“林献寒,你一个探花,却和小倌同价,我真是为你不值啊。”

然后我醒了。

我醒来的时候,天际大亮,阳光薄薄地洒满床。

有人背对着站在我身旁。

那一瞬间,我十分惊喜,迷迷糊糊地叫道:“阮双!原来你没有走!”

那人回过头来,恬静如水地看着我。

“阮欢,我是郑子佩。”他道,“两日前我们见过面。”

我不理他,翻身下床。

“你要去哪里?”他拦住我。

我还是不理他,披了衣裳就往外头走。

他从身后拉住我。

“放开我!”我甩开他的手,“我要去找阮双!”

他转身堵住门口,十分严肃。

“阮双走了。”他道,“两日前他已经把你托付给了我,让我好好照顾你。”

虽然我知道,但是我依旧抱着一丝期望。

“他什么会回来?”

他看着我,神色哀伤。

然后他道:“阮双有他自己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我道:“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说不定他会改主意不去害太傅了呢?又说不定他害了太傅之后还能活着呢?”

然后我站在阳光里头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这样的人,改主意不去害太傅恐怕不太实际。

于是我万分肯定地道:“他身手敏捷,聪慧过人,害了太傅之后一定还能活着。”

郑子佩却不接我的话,只道:“你无钱财来源,很快就会坐吃山空。从今往后,还是与我一同住吧。”

我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重新坐回床上,道:“你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吗?他害了太傅之后一定还能活着的。到时候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我走了的话,他就不知道去哪里找我了。我不能让他找不到我。所以我不会走的。”

郑子佩看了看我,叹口气,甩袖出门去了。

我在床上静静坐了一会儿,看着阳光从我脚的左边移到我脚的右边。

然后我想,时光易逝,我要把他用过的东西都理好收好,他来去无踪,哪一天突然回来的时候,我就不会搞得一团糟。

于是我翻箱倒柜找寻他穿过的衣服用过的东西。

随即我发觉,他什么也没有带走,单单穿走了那一套我给他新买的红色的衣裳。

昨天,他第一次穿起来的时候,我对他说:

“你要一直穿着。哪怕将来我不在你的身旁,你也要一直穿着。”

原来,他并非完全没有听进我的话。

我甚感欣慰。

******

日落西山的时候,有四个彪形大汉冲进了我家。

“你是阮欢吗?”其中一人气势汹汹地问。

我看了看他们,十分镇定地回道:“谁是阮欢?”

他们愣了一愣,随即退出门去,看了看门牌。

“明明是这家啊。”一人摸着脑袋迷惑道。

“会不会记错了啊?”另一人道。

“不如回去再问问清楚?”

于是那四个彪形大汉又气势汹汹地走了。

我躲在窗边,看着他们消失在街道的一头。

然后我赶紧把仅剩的几串钱收拢起来,出门往反方向逃。

没有逃出多远,天就黑了。

那四个彪形大汉从一边赶了上来。

“臭小子你竟然敢耍我们!”

他们歪了眉毛斜了嘴大声嚷嚷,样子十分难看。

然后他们不由分说把我架起来,将我扛起来往江边的山上跑。

耳边风声呼呼而过,他们跑得很快。

我抬头看着苍穹天上。

残月半轮,星辰寒光,争相闪耀。

于是我叹了一口气,对他们道:“你们有这么大的力气,只用来扛人,太可惜了。”

其中一人回我道:“可惜什么?我们又不是白出力气。扛你一趟,郑先生给我们一人二十文钱呢!”

我想了想,便道:“如果你们不扛我,我就给你们一人二十一文钱。”

他们瞬间停住了。

我赶紧道:“多一文钱可以办很多事情的。你们知道吗?昨天我在江边买海棠糕,一文钱两个,很好吃。你们多拿了我这一文钱,可以去买两块海棠糕。一块自己吃,一块给自己相好的吃。非常划算。”

他们把我放了下来,四个人凑在一起伸出八只手细细盘算一回,终于认可了我的提议。

我大喜过望,连忙从袖子里掏钱。

然后我郁闷地发觉,我袖子里藏得那几串钱没有了。

一定是刚才他们大动干戈把我架过头顶的时候,从袖子里掉落了。

这下我可真是身无分文了。

我很不爽。

他们比我更不爽,骂骂咧咧怪我不小心,害得他们没法买海棠糕去讨好相好的。

于是他们又重新架起我往山上跑。

我没怪他们不小心已经很不错了,他们竟然倒打一耙,我很生气。

******

郑子佩家那个几日前拦了阮双的童子拿了根铁链,将我的双腿锁在床杆上。

我打不开铁链上的锁,只好郁闷地坐在床上。

当天很晚的时候,郑子佩才回来。

他回来之后就和衣倒在床里。

我闻了闻,全是酒气的味道。

他埋头在床里,嘴里嘟嘟囔囔地反复叫着两个字,甚是感慨惋惜的样子。

我仔细听了听,发觉他叫的是:“世子。”

我赶紧用力推他:“阮双怎么了?你又见过他吗?”

他翻个身,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只是趴到床边剧烈呕吐起来。

味道很不好闻,我皱了皱眉,轻咳一声提点他。

他终是回头看了看我,然后起身寻来纸笔,龙飞凤舞般地写了几个字扔给我。

写的是一句诗,道:“系佩折柳共寻欢。”

我不解其意,抬头看他,他已经倒头死醉死醉地睡了过去。

我要探听阮双的下落,他却吟诗作词与我附庸风雅,我极其愤慨。

于是我拿起他先前扔掉的笔,也附庸风雅地画了一幅画。

我画了一只大乌龟,笔法尚可,还算栩栩如生。

不过我没有纸,所以我直接画在了他的脸上。

第二天他从宿醉中醒来,看到我支颐看着他,便沉脸道:“你这辈子我是管定了。你看我也没有用。”

他沉下脸的那一瞬间,大乌龟的头随着脸部肌肉的抽动缩了一缩,十分萎靡不振的样子。

我瞧得乐不可支,却一本正经对他道:“我没有看你。”

他愣了一愣。

我是没有看他,我可是在看他脸上的乌龟呢。

那个服侍郑子佩的童子在外头听到了动响,隔着门板问道:“先生可需洗漱?”

郑子佩回神“恩”了一声,那个童子便进来了。

他看到郑子佩的刹那,脸剧烈地扭曲了一下,一副强行忍笑的表情。然后他匆忙低头,道:“我……我……服侍先生洗脸……”

郑子佩狐疑地打量他一眼,又回头瞥我一眼。

乌龟在晨曦里一会儿昂首一会儿缩头,活灵活现,好像宫里头的皮影戏一样。

我看得津津有味。

郑子佩已经下床,伸手取过铜镜,照了一照。

“是你画的?”照完之后他抬头问。

我不答,把他昨天写的那句诗拿出来,道:“你解释给我听这句诗是什么意思,我就告诉你是不是我画的。”

他看到那句诗,脸刷得白了,呆呆愣在那里。

“如果你学业不精解释不清,那我也可以让个步。”我仔细观察他半日后,叹口气道,“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是不是我画的。”

他还是愣在那里。

我怕他觉得吃亏,便伸手推了推他,补充道:“我不仅告诉你是不是我画的,我还可以告诉你,画得究竟是什么。”

他被我一推,回过神来。他扭头,也不理我,只是吩咐童子道:“帮我洗了。”

我被他彻底无视了一回,很不服气。于是我嘟哝道:“慕容静霆用过的破碗都值八十两呢!我也是前朝皇帝,我在你脸上画个画,你的脸皮立马翻价百倍,十分金贵。如若拿到当铺去当个人皮面具,一定值许多钱。”

他闭起眼,没有接我的话,任由童子给他洗脸。

童子背对着我,擦洗得十分认真。

我也十分认真地注意到童子的腰带后头挂着几把钥匙。

所以我伸手,悄悄把钥匙摘了下来。

郑子佩还是端着架子闭着眼,童子还在认真地帮他擦洗脸。

什么都没有变,唯有那只我好不容易画就的活灵活现的大乌龟融化成一团乌黑,在他书生气极重的脸上晕染开来。

从价值连城到分文不值,我甚是替他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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